中英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对比研究*

2021-01-15王秦越左希庆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王秦越，左希庆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机电与汽车工程学院，浙江湖州 313000)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的职业教育基本完成了框架体系的搭建，并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输送了大量的技术技能人才。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产业升级不断加快，经济结构不断调整，各行各业对于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越来越大，职业教育的地位和重要性日益凸显。

以智能制造为例，自2015年以来，我国政府陆续出台了“中国制造2025”“一带一路”“互联网+”等政策和规划，积极推动智能制造产业的发展。智能制造产业的发展，人才最重要，而制造业所需要的技术技能人才主要来自职业院校。据统计，2005-2015年，我国的职业院校共培养了近8 000万技术技能人才，成为技术技能人才的主要来源地。在我国的加工制造、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开发、文化旅游、财政金融、交通运输等各行各业，有70%的新增人员来自职业院校[1]33-37。

英国作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从20世纪90年代到现在其制造业之所以一直都能保持上升发展的趋势，主要就是得益于其从1993年开始实施的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经过20多年的不断改革，英国的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日趋完善，无数学生和企业从中受益。2015年12月7日，英国商业、创新和技能部发布《英国学徒：2020年发展愿景》报告，指出：有83%的学徒认为，在参与现代学徒制的项目之后，他们的职业前途显得更加顺畅；70%的雇主觉得，员工在通过现代学徒制的培训项目后，他们的产品质量和服务都得到了提高[2]4。

201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颁发的《教育部关于推进高等职业教育改革创新引领职业教育科学发展的若干意见》(2011年9月29日，教职成〔2011〕12号)，首次提出了现代学徒制这一概念。近几年，我国政府也在不断地推进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的发展。 2019年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2019年2月13日，国发〔2019〕4号)和《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2019年2月23日)，为我国的职业教育和现代学徒制改革指明了方向。但是，现阶段我国的职业教育仍然存在着诸多问题，如：社会认同度较低，职业资格认证与教学内容结合不紧密，学生个人潜力得不到激发，企业在学生培养中参与度不高等。

2019年9-12月，笔者在英国南艾塞克斯学院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访学。访学期间，笔者参加了南艾的课程学习、交流座谈与课堂旁听等多项活动，对英国的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感受颇深，并对中英两国在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上的差异进行了思考，得到了些许启示。

一、社会对职业教育及其学生认同度的差异

在英国，社会主流意识对职业教育及其学生没有任何偏见，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一样，只是一种教育，仅仅是学生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已。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在求职过程中不会受到任何歧视。2008年，英国政府在《世界一流的学徒制：解放天赋，发展所有人的技能，英国学徒制发展的未来战略》中指出：“我们希望学徒制成为16至18岁青年的一个主流选择，并将确保到2013年每一个有资格的青年都能获得学徒资格。”而在中国，尽管国家已经明确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但是，由于历史的原因，职业教育通常被认为是一种低层次的教育，即便高职教育，也被认为是低人一等的高等教育。这就造成了职业教育在民众眼中的低层次印象[3]7-9，职业院校毕业的学生遭受偏见，在就业时可选择的余地不大。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生源的差异。在中国，只有高考分数更高的学生才能去本科院校就读，而选择就读高职院校的，通常是高考分数较低或是中职学校毕业的学生。客观上，高职学生在个人素养以及基础知识方面与本科学生有差距。另一方面则是长期以来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知惯性。在小学和初中，总有部分学生在课堂上表现得过于活跃、好动，与中国传统教育观念不符，被教师认为“不听话”“吵闹”等，从而被冠以“差生”之名。这些所谓的“差生”最终大多接受职业教育。这样，必然导致中国职业教育生源较差，也间接影响了国内职业教育的声誉，致使学生和家长都不大认可高职教育。由此可见，中英两国社会对职业教育的看法和态度存在较大差异。

二、职业教育体制的差异

英国的整个教育体系分为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两大类(参见表1)。

表1 中英两国教育学历等级和职业资格对应关系

由表1可知，这两类教育从低到高的级别都是Level 2-Level 8共7级，而且这两类教育相互贯通。英国职业教育的核心是英国国家职业资格认证(national vocational qualification，简称NVQ)。NVQ是一种英国的职业资格认证制度，用于测试学徒能否按一定要求完成工作，类似于国内的中级工、高级工、技师，从低到高依次为Level 1-Level 5。职业教育的学历证书和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两者紧密依存，一一对应。

目前国内类似的职业资格等级制度，一方面普及程度还不高，许多行业企业对此并无要求；另一方面与学历无对应关系。在高职院校,只要达到中级工水准(其能力水平相当于NVQ Level 3)即可毕业。中英两国的普通教育、职业教育与NVQ的对应关系亦如表1所示(参见表1)。

NVQ包含了1 000多种职业资格证书，如电工证、制图员证、厨师证等等，涵盖了英国几乎所有的行业。不论是刚工作的学徒，还是已有成就的公司高管，其知识与能力水平都必须通过这一体系的测试与认证。

NVQ培训一般内嵌于职业院校内。如英国一个正在读HND(类似国内两年制大专)的学生，他所修的课程大多是职业教育Level 4级别，其中部分课程同时也属于NVQ培训。如果学生修完Level 4的PLC课程并通过考核，他也就同时获得了PLC的NVQ Level 4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其能力水平相当于国内的高级工)。

通过观察和研究，可以发现英国的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具有以下特点：(1)学生自主选择。英国的学生在接受A-level级别的教育后(相当于国内高中)，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自主选择是接受普通教育继续学术方面的深造，还是接受职业教育，为将来就职做准备，两者具有完全同等的地位。(2)政府政策扶持。英国政府会为16～18岁的学徒支付全部的职业教育培训费用。另外，因为推行终身学习制，18岁以上已经就业的成年人也可以向政府申请资金补助，参与脱产或半脱产的学徒培训。(3)层次清晰，包涵的职业范围广。对于自己需要参加哪一方面或哪一级别的培训，学生都能找到对应的NVQ培训课程。毫无疑问，这些特点有助于英国民众提高职业技术能力，对整个国家的生产力以及各行各业的发展都起到了较大的促进作用。

我国虽然也有相类似的职业资格认证，但并未直接嵌入职业教育体系。在我国，学徒往往需要经过额外的培训----或由企业进行，或由学徒自学，或通过报名参加培训机构的相应培训，才能取得相关职业资格证书。在这一点上，我国与英国职业资格体系相差较大。

三、职业教育教学方法和评价方法的差异

英国职业教育的核心理念是“以学生为中心”，因此，他们使用的各种教学方法也是围绕学生展开的。常见的教学方法有小组讨论、学生在自行调研后做报告、角色扮演、实操等等。与国内常见的以教师为主，满堂课都是讲授不同，英国教师很少采用填鸭式、灌输式的教学方法，教师更多的是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让学生自行对课程内容去探索、去实践。而面对学生的提问，教师则通常是进行建议与启发，而不是告知答案。

此外，与国内不同课程的教师各自为政不同，英国的职业教育课程具有十分明显的交叉性。以机械专业为例，学生在学习CAD、SolidWorks等二维或三维制图课程时，所绘制的往往是其他课程所学习的一些机构或者设备，比如机械设计课程所教授的齿轮，电机课程所教授的电动机等等。这主要得益于英国学校的网络学习平台。教师的课件、布置的题目与学生上交的作业都通过这一平台上传。教师们可以互相查阅不同课程的授课进度，以及学生在不同课程中的作业与表现，从而决定自己课程的授课方式与进度。这种方式可以大大增强课程之间的相关性，让学生在学习某一门课程时，通过回忆、练习来加深对另一门课程内容的印象。而在我国，在同一所学校，很多专业交叉跨度大的课程，授课教师往往都只负责自己课程的教学，导致部分内容与别的课程内容无法衔接，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产生困惑；或者部分内容已经在别的课程学过，学生还要重复学习。

英国职业教育对学生的考核通常以等级制为主。其考核的主要目的是判断学生是否具备相应的能力或操作技巧，用通过或不通过就可以对学生的水平进行评判，而不必使用分数。考核等级分为四级，代表通过的有三级，从低到高被分别称为P.M.D(Pass，Pass with Merit，Pass with distinction)，这与国内的及格、良好、优秀相对应。

英国教师的作业批改模式也十分值得学习。据笔者观察及与英方教师交流，英国教师对于学生作业的批改十分详尽，不只是打分，一般会指出学生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足，或者为什么做得不好，可以从哪些方面改进等等，最后还要给出评价。英国的作业评价方法被戏称为“三明治式评价(the praise sandwich)”。它的写法通常是这样的：“你此次作业做得很好，我觉得……写的不错，然而还有……需要改进，但总而言之做得不错。”在开头尽量用正面、积极的语言去肯定学生，再指出学生的不足，最后再次鼓励学生。这样的评价方法比国内只打√、×和给出分数无疑更能让学生接受。在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后，学生也不会只感到惭愧，而是知道该怎样去改正。

四、提高我国职业教育水平的对策建议

通过对中英两国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差异性的分析比较，笔者认为，我们应该充分借鉴英国职业教育与现代学徒制的成功经验，取长补短，促进我国职业教育的健康快速发展。

1.加强政策引导，营造良好的职业教育发展氛围只有整个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知发生转变，我国的职业教育才能真正得到全面快速高质量的发展。一方面，政府和教育部门要进一步完善相应的政策，积极引导、支持、鼓励职业教育，提高职业教育的地位和水平。另一方面，要努力提高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可度。这就要求不断提升学生的知识技能水平和职业素养。笔者认为，可以在现有基础上，通过借鉴英国的一些先进教学理念和方法，深化教育教学改革来实现。如：(1)根据学生的接受程度，加强信息化、互联网设备与软件的应用，采用不同的教学方法，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真正实现从被动学习向主动学习的转变。(2)搭建互联互通的学习平台，加强课程融合，让有交叉性的课程教师信息共享，并能根据这些信息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3)把职业素养教育嵌入日常教学，在考核时提高职业素养占比，以此提高教师、学生对职业素养的重视，并在日常的实践中培养相应的意识。(4)增加学生企业实践时间。目前，我国职业教育的主要实训模式是“2.5+0.5”，即在高职三年时间里，前两年半在学校学习，最后半年进企业实训兼就业。而英国的学徒实践时间大大超过我国，他们的企业高级职员培训采用“1+4”模式，即一周上1天理论课，还有4天在企业实践。因此，他们的学徒能够获得更多的实践机会和积累更多的工作经验。我国与英国国情不同，不必完全照搬英国的实训模式，但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学生的实践时间。

2.加快考核方式改革，进一步完善职业资格认证制度英国经历了近百年的职业教育改革发展，具备了相当完善的职业教育制度，在对学徒考核方面值得国内学习。与国内仅将职业教育分为中职和高职不同，英国的职业教育和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等级体系更加细化。因此，我国应该进一步完善相应的资格认证框架体系，将一些课程按照学生所能达到的不同水平等级化，并和一些职业资格的考核认证结合起来，当学生学习并通过了某一级别的课程时，就应该让他们获得相对应等级的职业资格证书，使职业教育与职业资格高度融合。

3.强化协同创新，提高企业参与积极性职业教育要构建能得到行业企业认可的技能标准和资格认证体系，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离不开政府的顶层设计和行业企业的共同参与。英国的职业资格认证体系标准就是由国家教育部门、企业和学校共同制定的。在英国，政府是现代学徒制的主要推动者，行业企业是现代学徒制执行的主体，学校和其他培训机构则主要配合行业企业进行培训工作。而在我国，现代学徒制的实施者主要是学校，行业企业则只是配合学校的工作[4]92-95。

企业作为现代学徒制的主体之一，是推行学徒制最终的受益方。现代学徒制是以需求为导向、以技能为核心的，相应职业资格认证标准应该从雇主(企业)具体而实际的需求出发，由政府牵头、行业和教指委主导、企业参与、学校配合，才能设计出合适的学徒制框架体系及岗位标准，从而让企业真正受益。

同时，由于企业本身的趋利性，如果仅由企业本身来决定对学生的培养方式，难免会注重企业本身利益而忽视学生个人发展。因此，在人才培养过程中，政府应发挥政策引导作用，如制定相应的激励标准，加大对通过某一级别资格认证考核的学生的奖励；制定学徒上升的层级与阶梯，等等。这对于学生个人而言，既可以节省时间和金钱，又可以提高参与学徒制的积极性；对于企业而言，也可以节约了上岗再培训的人力成本。总之，双方都能从中受益。

总而言之，职业教育的发展，现代学徒制的推行，需要政府、企业、学校等多方协同创新，共同参与。其中，政府起到领导与监督的作用，制定相关政策；企业起到重要主体作用，尤其是资格认证标准体系的构建以及人才培养方案的制定；学校是现代学徒制及职业教育的主要实施者，不仅要及时跟随时代的变化，根据企业的需求调整相应的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标准，还要协同企业去完成所承担的义务与责任[5]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