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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群文化的网络异托邦建构

2021-01-13王紫晶

湖北行政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异托邦话语建构

王紫晶

(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092)

网络是当前文化生存发展的重要阵地,而寄生于网络空间的圈群文化则是其中亟待关注的现象之一。圈群文化生成于主流文化之外,是万千个体向内寻求自我感受、向外寻求更大影响力而形成的聚合物。圈群是现实空间与网络虚拟空间之间的串联,建构出属于圈群文化的网络异托邦空间。在这里,传统社会关系被打破,个体以“圈子”的群体形态存在于现实与虚拟之间,代替传统“地缘”“血缘”的“网络缘分”使圈群成为了既包括现实社会关系,又促成新交际圈子的数字景观。

一、圈群文化——数字时代的小空间景观

(一)圈群文化的产生及特点

圈群是以微博、微信、抖音、豆瓣、论坛等社交平台为支撑、以个人兴趣爱好或其他社会关系等为联结的社交圈子;是一种伴随流行文化、依托现代社交网络平台、不同于传统社交体系的数字景观。相较于早期出现的虚拟社区,圈群是一种体现互联网发展路径的新型生存方式,它拥有更广的交往范畴、更快的互动效率,是当前网民重要的信息互通方式之一。圈群文化是圈群这种新型社会交往方式的衍生物,是网络群体在网络平台进行信息共享和交换的媒介聚合物,并发展形成了以下主要特征。

1.圈群文化具有多中心的特点

圈群意味着拥有相同或相近兴趣、爱好的群体根据网络社交平台的大数据推荐和相近性原则形成的许多不同圈子,个体在其中完成自我对“小身份”认同的建构。从组织与范围的范畴出发,多中心主要体现在:第一,不同社交平台中存在不同的圈群,因而产生分属于各个平台的不同的圈群文化中心。个体在网络互动过程中基于多元需求有意或无意地形成若干圈群,网络空间因而成为更加细微的小空间集合;而实际存在的用户因使用偏好的存在,如不同年龄段或其他影响因素,个体对社交媒体的选择也不尽相同。因此,圈群文化在多个平台存在多个中心。第二,圈群内部容纳以不同“意见领袖”为中心的多中心结构。圈群内部通常存在“意见领袖”这一角色,但这种角色定位并不固定,往往是自发的、低门槛的。以“意见领袖”为中心的网络圈群内部实际上形成了各具不同规则的组织,“领袖”在网络传播中提供更多的信息、向他人输出观点或施加影响等,进而成为圈群的中心。

2.圈群文化具有高壁垒的特点

在不同的文化壁垒圈中,属于不同粉丝圈的人都会对自身的文化圈有极高的认同度和归属感。就微博而言,每个用户都可以是手里拿着聚光灯的自媒体,网友们热衷于通过匿名评论来获得心理上的荣誉感和公共层面的话语权。特别是在多元化的媒介环境下,不同文化圈里存在不同的声音,也存在无法理解的身份认同。例如,流行音乐的圈群文化里存在严重、甚至封闭的音乐文化鄙视链条,喜爱、追随某一类音乐风格的圈群对其它类型与风格的音乐不甚了解并缺乏包容性。对不同圈群文化缺乏包容性和认同感,形成了圈群文化“排他”的高壁垒特征。

3.圈群文化具有交互性的特点

尽管上文提到的高壁垒特性让人们倾向于与自己取向相近的对象互动,但事实上相斥的群体间也难以杜绝主动或被动交流的可能性。交互性在不同的领域内有不同的含义,但其本质都是一个输入和输出的交互过程。圈群文化交互性特点的表现形式是“出圈”,具体是指传播范围突破相对“小众”的圈子,影响力波及多个圈群引发更广泛的社会讨论。不同于以往传统小群体间小范围的交流,现在的圈群借助网络得以展开直接的、大范围的意见交互。

2020年的传播界出现了一系列被称为“出圈”的事件,以“2·27”事件为例,事件起因为某写手在AO3(即ArchiveofOurOwn的首字母缩写,是非盈利且开源的同人小说数据库网站)发布的同人小说《下坠》,将肖战定位为有性别认知障碍的发廊妹,由此引发肖战粉丝的强烈不满。随后肖战“唯粉”(只喜欢肖战的粉丝)进行了有组织的举报行为,致使写手弃号、作品下架。该行为引发了2020年2月27日包括同人圈在内的各路网友对肖战的联合抵制。事件发酵后,不同平台、不同圈群的网友出于对肖战粉丝言辞过激的攻击行为的不满和对创作自由的捍卫加入到这场“对战”中。2月29日AO3网站被封禁,事件走向高潮,同人创作者及读者与其他被波及的圈群开始抵制肖战代言的品牌及其出演过的影视剧集。3月11日,《检察日报》推出该事件的深度报道。3月12日,疑似肖战粉丝长文反问《检察日报》,用十问表达质疑和嘲讽。3月14日,《人民日报》转载《解放日报》文章,认为粉丝行为需要由肖战承担责任。这便是不同圈群间、不同主客体间实现的交互,而这种交互特性则源于不同圈群文化出于各自群体认同而努力达成的。由于多重属性、涉及多个圈群的交互特点,因此,圈群交互已成为当下分析网络公共事件的重要视角之一。

(二)圈群文化的影响

1.审美行为的封闭性

粉丝社群的审美心理和审美行为在特定圈群中出现了一定的封闭性[1](P151-153)。每一种艺术都有其所承载的文化特质,具有特定审美行为的群体对特定艺术都有一定的认同,对其他种类的艺术则较为忽略。例如,网络剧《陈情令》播出后,原著粉、肖战粉、王一博粉以及各种不同阵营的粉丝的审美行为出现了一定的趋同性,粉丝对其他审美客体的审美行为表现出排他性。粉丝不再是工业文化下的单向接收者,也在圈群的主导下成为网络圈群文化的建构者,粉丝代表的流量后盾影响着圈群文化的建构模式[2](P69)。因此,受到圈群文化的影响,粉丝的沉浸式追剧行为一定程度上带来了审美的封闭性。

2.情感需求的同质化

各个圈群群体都存在一定的情感需求同质化的发展态势。不同圈群群体不再受限于传统媒体的传播方式,并在网络媒介的影响下开始逐渐形成话语权上升、参与度提高以及组织化高效的互动式粉丝群体。

以抖音为例,截至2020年8月,抖音日活跃用户达6亿人;同年12月,日均视频搜索次数突破4亿。抖音满足了人们在碎片化时代对信息的快餐化需求,短短数年内成为中国短视频平台使用人数最多的应用程序。抖音是融媒体背景下的新兴产物,以15秒钟的短视频为载体,内容多以特效滤镜、影视剧片段、网民自制娱乐搞笑视频为主。随着“全民抖音”时代的到来,抖音的营销审美逐渐呈现出封闭性、同质化特征,视频创作的风格逐渐雷同。再如,微博作为中国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具有用户平稳增长、内容生态丰富多元、社交效应显著等特点,图文类内容是目前微博用户主要的内容发布形式。微博上圈群群体的情感需求在于能够与同一圈群文化的群体就同一事件进行互动,通过这种跨屏式互动,群体成员能够更方便地接收“官方”(指群体内部认可的渠道或个人)发布的信息。在信息来源类似、加入圈群主观意志相同、审美偏好趋同等因素的作用下,微博上的粉丝群体不可避免地走向情感需求的同质化。

3.对主流文化的呼应

圈群文化的本质是圈群内部成员为了解构主流话语而创建的一套属于自己的交流沟通体系,其手段或是通过赋予“老词”以“新意”从而打破主流传统,或是用特定的文体或表情包消解传统话语表达规范,或是为扩大传播范围、传达情感而组合碎片化信息。圈群文化承载着流行文化的兴起与发展,并受当下大众传媒文化与亚文化理论的影响,成为网络环境下个体向内寻求自我、向外寻求影响力的文化支持。大众在网络空间开启的“圈群”生活,常常通过文字、图片、表情包、短视频等方式对原有的沟通形式进行重塑,并且,网络的开放性与自由度使得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些新型沟通产品的创作者。在这个利用社交媒体和网络技术就能够充分表达自我的时代,每种价值观、每个观点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都有被进一步传播、放大的可能性,而这些信息流便是与主流文化相呼应的新兴力量。

二、圈群文化的网络异托邦建构

(一)网络圈群文化与异托邦空间理论

作为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的米歇尔·福柯,曾三次明确提出“异托邦”政治空间的话语理论,以哲学性视域对人文学科的话语体系和权力空间进行了主体性的解构[3](P103-130)。在《词与物》的前言中,福柯论述了“异托邦”对于语句和事物之间关系建构的阻碍性作用,认为这是使语言枯竭的主要因素,这是从语言层面上对异托邦的解释;第二次福柯在网络媒体面前提到了“文学与异托邦”的主题,讲述了如何在游戏空间中创作出具有想象性的真实游戏空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AI虚拟游戏空间;第三次是福柯在《另类空间》中对“异托邦”产生的更加深入的见解,他认为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真实的话语空间,这样的真实是被话语体系书写在社会体制之内的移位场域,是被实际所承载的反位乌托邦,也就是福柯所论述的异托邦[4](P52-57)。

福柯的“异托邦”理论以人文科学的考古和微观权力分析话语为出发点,代表了一种反本质和排他性的哲学思维模式,这是作为知识分子的福柯穷其一生对于权力话语强加给自己的束缚的反抗。在福柯看来,异托邦政治空间内的主体对微观权力的建构是对主体的身体进行建构和规训,从而得到异质性的主体空间。“异托邦”在语言层面上代表着福柯不断探索的种种问题,是与知识、权力和身体等不同层面的空间相联系的异质化空间,是各种权力话语空间所交织的政治网络,是能够在任何事件中表达个人理念和追求真理的特殊空间。就空间场域而言,异托邦意味着一种非常态化的特殊空间场域,是普通空间与特殊空间之间的边缘空间和界限处。这种异托邦空间研究的是权力主体、知识阶层、身份认同等各种媒介如何在异质化的空间内被确立起来,并且在异质化的空间网络中得以关系的建构和确立,让主体的发展得以维系。

在网络异托邦空间中,圈群文化立足于“圈”,不同社会群体、圈群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彼此间的区别在于对议题的偏好不同。福柯认为,世界上也许不存在一种无法形成异托邦空间的文化,原因在于丰富多元的文化本身便是异托邦可以存在的证据,即使是同一历史文化背景下的异托邦空间也蕴含着丰富多元的内容。因此,异托邦空间理论恰好可以解释圈群成员共有的那个可以做“白日梦”的空间,那是从现实世界的真实空间里创造出来的虚幻空间。此外,网络异托邦空间也是对“中心空间”的一种反规训,是边缘群体消解主流话语的一种场域。

综上,所谓圈群文化的网络异托邦,指的是借用福柯异托邦理论来阐述的网络圈群文化的存在空间,是现实世界里的异质化个体基于类似的兴趣和喜好在网络平台形成多元群体,经群体互动表达自我,寻求认同,建构主体网络文化现象的场域。

(二)网络圈群文化的推动力构成

1.网络媒介的加权

随着“互联网+”和圈群文化的不断繁荣,网络媒介逐渐成为展示区域文化竞争力的重要手段,其利于准确实时地扩散圈群文化的特性,为个人、社会、国家各层面的全面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战略支撑,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从公民层面来说,数字时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带来个人生活方式的巨变,线上的虚拟社区逐渐走入线下,形成“线上线下”双向流通。各种网络圈群实际上已经呈现一定的聚合趋势,这些新的联系在推动新的组织架构和社会形态的形成,期间产生的新矛盾、新冲突、新观念也在冲击现实的社会生活。从个体角度而言,这是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时代,个体带着承认冲突与融洽共存的态度去检视问题,才能在数字时代生活得更加自如。

就社会各行业而言,网络媒介为各行业的宣传和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展示平台,提升了互联网相关行业的竞争力和影响力。在网络营销引起的圈群文化呼声中,不同圈群的人都能够通过各自心仪的社交媒体平台发布自己圈群内的信息资讯,与有影响力的圈群意见领袖及自媒体展开合作,通过网上媒介平台构成一条龙服务的销售产业链,推动区域经济的发展与合作,丰富多元圈群文化的区域空间。民众在网络圈群中的实践与诉求,正是现实社会的投射,即使是零碎的表达也需要得到官方的回应。而圈群借助网络媒介拥有越来越大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反作用于传统主流媒体从而达到发声目的,因此借助圈群能量能够实现有效的舆论反馈与沟通进而关注舆情热点问题、积极设置民众关注的相关议题。

从国家层面来看,网络媒介是展现一个国家综合竞争力的重要平台。舆情热点出现时通常会产生联动反应,社会各界会产生源源不断的信息流,这些信息拥有“自生”的能力,通过网络媒介的支持得以广泛传播。例如,微信公众号“人民日报”“央视新闻”上每篇文字的阅读量达到10万以上,微博“人民日报”“央视新闻”等政府官方账号粉丝量达1.1亿。与纸质媒介比较,圈群文化下的网络媒介阅读量、公开度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新闻报道的透明度、公开度、参与度得到充分提高。政府职能部门适时介入、积极引导和制定“传播公约”(如实名制、禁止人身攻击、禁止造谣传谣等),完善舆情预警与监控、反馈等,都是从传统单一治理模式向新时代多元治理迈进的努力。

2.圈群互动的多元形式

(1)同人创作的风靡

随着圈群文化与网络异托邦在互联网时代的展开,网络数字空间出现了一系列网络互动的流行文化现象,同人创作(指利用原有作品中的人物、背景或情节进行二次创作)和耽美小说(在国内语境下指描写同性爱情的小说)的风靡在数字领域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流量浪潮。就同人创作而言,同人游戏、同人小说、同人漫画、同人音乐、同人影视混剪等多种不同形式的创作通过网络媒介进行传播。就同人小说而言,其一般是以网络小说为载体,凭借成本低、受众广等优势占据了网络小说的关键地位,也吸引了更多志同道合的观众关注同人创作。同人作者比起商业作者更为贴近他们作品的受众,这些读者都是核心的粉丝群体,忠诚度高,并且具有更加强烈的消费欲望,愿意为喜欢的作品买单。晋江文学签约作家墨香铜臭的网络文学作品《魔道祖师》改编的《陈情令》播出之后大火,一位网友在同人创作网站AO3发布了相关的同人小说,由此引发了前文提到的“2·27事件”。

该事件也给同人创作敲响了警钟,对文学原作的二次创作可能涉及的著作权问题,目前法律规定尚不完全明确,但对同人作品所具有的独创性应当给予一定程度上的保护。一般情况下,写手将自己的作品发表在特定领域或社区内,不向圈外传播,是这类创作者规避风险的一种方式[5]。在适应、固化风格之后的同人创作者往往出现难以适应商业约稿要求的情况,但同时同人作者的粉丝群对作品的高包容度反而不利于作者的成长进步。这类创作模式作为一种试错形式,对于能力尚未成熟的作者而言可以尝试且门槛较低,但发展为商业作者后,在创作速度、风格、心态等方面都需要一个调试过程[6]。

(2)虚拟社区的互动

在网络空间中,虚拟社区(即借由计算机网络沟通互联的人群组成的群体,是现实社区在网络平台上的对应产品)的互动成为不同圈群的网民之间互相交流的数字空间。2020年5月,美国网络社交平台流传出一条长达七分钟的视频:一位名叫乔治·弗洛伊德的男子被美国警察用膝盖压住脖子反扣在地,警察的行为导致非洲裔弗洛伊德死亡的新闻引发了以“黑人的命也是命”为口号的黑人公民集体抗议。当视频被分享到网络平台后,以青年和黑人为主要力量的群体在虚拟社区群情激愤并引发了美国乃至全世界人民的舆论高潮。相比几百年前的黑奴只能默默忍受所遭遇的不平等对待,今天的黑人能够借助大众传媒的信息分享平台去获得大众舆论的监督和关注,这是大众传播和互联网媒体带来的便利性。因此,虚拟社区的互动成为处理网络空间信息的重要方式,这是后现代的媒介社会所存在的重要话语空间。

(3)现实生活的互动

在异托邦空间的建构下,人们都擅长于借用网络媒介拓展现实生活的空间。随着互联网经济的不断发展,从医生的线上问诊到毕业生的云答辩,从网络购物到线上相亲,各大社交平台也将视野伸向了社会的各个行业。就疫情后的线上学习而言,被动发展的网课已正式迎来了蓬勃的发展时期,不断有新的应用软件提供线上教学以供学校、学生使用,即使疫情过后,这种学习方式延伸形成的“网校”也已经成为学习的既有选项之一。然而这种现实生活的网络延伸仍需注意以下几点:其一,学生在大数据的网络环境下以网络视频的方式进行学习,是一个认知情感和行为意志以及网络学习环境三者交互的过程。课程的线上设计是否充分、教师是否能够把控学习全过程、如何提升互动效率等问题直接影响网课的最终效果。其二,学生利用相关带有社交属性的软件进行学习的最大优势在于通过观察其他同龄人的学习和行为而避免走上弯路。然而,相关媒介构建的学习异托邦空间对个人自制力的要求高于线下教学。网课具备的课程回放功能、有效期长等优势也可能转变为劣势,这种功能设置对自制力较低的受众是“特赦令”,是一种可以在课堂上走神、翘课等行为的补救措施,然而事后是否能够补上落下的学习内容是老师无法知晓的。这种表面上便利且价格相对较低的授课形式相对而言易吸引学习动力粗浅的人群,成为其低效率学习的又一形式。其三,通过集体、开放的互联网交流平台去学习事先需要考察网课机构的班课体系及“升班率”和“开班率”。所谓“升班率”指的是完成某一阶段学习后升级至下一阶段学习的进阶班的比例,这项指标能够判断网课机构课程设置是否合理、网课老师教学质量是否过关等问题。

学生的学习从线下延伸到新媒体与教育结合的线上空间,一方面有利于丰富学生在课余时间的学习方式,另一方面也是对个体学习习惯和专注力、自制力的巨大考验。

(三)脱离传统的“被观察”模式

随着社会生活条件的显著提高,人类对外部空间的控制逐渐变大,可以利用互联网技术等进行大部分的工作和现实相关的生活需求。一方面,在后资本主义时代,在从物质生产到文化艺术的虚幻实践中,任何艺术形式都可以作为商品去消费、复制,商品拜物教的消费趋势令文化传媒成为一种无处不在的时代标签。圈群文化通过不断复制和传播可以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但也成了控制人们意识的桎梏,它在一种虚假和物化的方式下让人们逐渐进入到娱乐至死的消费生活中,从启蒙的欲望中进入到大众集体蒙昧和无意识的状态。因此,与其说网络圈群文化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还不如说这种网络空间的异托邦令人们再次从启蒙后的理性回归到大众集体无意识的边缘化状态。

另一方面,当代社会,个人意识普遍觉醒,以个人为设计中心的生活逻辑逐渐冒头,每个个人行为都是一种选择。显然,圈群成员的行为不是随机的、随意的,而是出于不同原因的选择,正是这种选择形成了圈群。而这种带有“成就感”的个人选择在当代政治思潮的角度下便具有了意义。往往出于边缘空间的个体是被观察的对象,而圈群中的他们通过书写、阅读的形式成为主体,脱离了传统“被观察”的模式[7](P100-106)。

三、网络异托邦中的个体身份与想象共同体

(一)通过身份认同构建新的身份群体

在网络异托邦的空间建构下,不同的圈群文化在一定时间的积累下建构了群体新的身份认同和群体空间(即供圈群成员实践与互动的场域,线上的空间包括某社交平台内的虚拟小组、群聊和话题等互联网产品,线下的则有社团、俱乐部等)。正如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中提到:“民族是一个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具体而言,“想象的共同体”指的是成员分散、通过不特定的媒介“想象”出某种能将成员联系在一起的群体,在这个群体中存在着“想象”的内部平等,其中,共同想象形成了任何群体所不可或缺的身份认同,这是一种现代性的民族想象的方式。身份认同指的是个人对自己在客体中的形象的认知和反思,是对个人在群体中定位的合理性证明,即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等诸多问题的追问和思考,包括主体对于自身社会经济地位和所处环境的认知,简单来说就是对“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且属于哪个社会群体”等问题的回答。

身份认同会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也会受到主体自身的心理认同,即主体对自身的看法及塑造的影响。主体的身份认同是个体对自我存在身份的确认和对归属群体的重要认知,以及伴随着个人对独特的情感体验及行为模式进行整合的心理历程[8]。得到群体身份的个体在群体行为下的活动都蒙上了群体的色彩,是该群体意象的现实代言人。

(二)个体生活的群体形态

在后现代的消费社会中,异托邦空间依赖于流行文化和圈群文化所建构的“娱乐圈”。在娱乐流行文化和异托邦数字空间的双重推动和建构下,大部分审美文化的元素呈现出一种快餐化的消费趋势,各个产业的经济发展都极力搭乘流行经济和流量变现的快车,渴望在经济文化领域获得较大的物质利益。这种通过文化产业获得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式虽然适合第三产业的发展趋势,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大众群体审美疲劳。在经济多元化的当下,倘若需要流行文化来支撑本国大众文化的发展形态,则必须通过源源不断的创新元素和具有市场竞争力的流行元素来支撑文化创意和流行文化,这是流行文化和大众娱乐文化发展在快餐化时代必须思考的现实性难题。从属于不同圈群的个体,其社会关系从线上延伸至线下,因此势必造成其所在的多个圈群关系网络的重叠与互通。众多圈群个体的生活圈子互相交织,形成了千人千相的群体形态。

以耽美小说为例,有人认为这种写作形式反映了来自女性的性别偏袒,因为这类作品中几乎没有女性角色,并且对女性形象经常存在排斥。这类作家往往通过虚幻时空的背景设定建构出一种不同于现实的封闭世界,这个世界里的既有规则都由小说本身或读者反馈而形成。这种写作风格实际上是一种明确的自我赋权,使得耽美小说成为身为女性的读者个体逃离现实、在网络世界构建起的异托邦中通过个人选择而形成的一种微观政治行为。这并不是一种明确的、有意识的女权主义实践。这种群体形态下的个人选择使得身份政治逐渐成为现代社会的斗争方式之一,所以,它既是无意识的零碎实践,也是对群体研究与身份政治的探究。

(三)现存模式下的话语“争鸣”

在今天主流话语大众媒介的文化模式下,圈群文化的存在和异托邦空间的建构意味着精英知识分子对个人身份立场以及话语权阵地的争夺。正如葛兰西在《狱中札记》中所提出的知识分子要争夺文化领导权的思维模式[9],圈群文化的形成让那些在主流话语中失去话语权和政治空间的知识分子能够占据使边缘空间成为产生话语的聚集地,是圈群文化下知识分子身份政治的表现,目标是知识分子追求个人及全人类的解放的话语空间。在现存模式下的话语“争鸣”中,异托邦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精准的把握圈群文化下的话语空间和话语舆论阵地,让大众成为网络圈群空间中的意见领袖,能够将湮没在主流话语空间之外的多元话语真切地表达出来。

再以耽美小说为例,这种娱乐消遣行为本质上是以“乌托邦”主义为归宿的。它通过诉诸受众的心理和感官从而对所谓理想制度进行大胆建构,并从中获得满足感。这类读者往往具有强烈的主体性自觉,由此这种对现实的挑战与讽刺被凸显出来[10]。换言之,耽美小说这种后工业文化产业的产物是部分女性在以网络媒介为载体、以同性恋情偏好为鲜明特征的异托邦空间。这种小模式之所以能够出现并拥有一定数量的受众是因为它与当代社会的后现代特征紧密相关。当代社会的同一性已被解构,一个个有着不同喜好群体的形成已然成为了一种趋势——具有当前社会不能满足的某种需求、价值观或生活习惯甚至某些身体特征有相同或相似的个体,借助网络技术便能成为一个新的群体,这种人数不多却生机勃勃的小群体正在对社会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对大众文化潮流中类似的小模式进行研究有助于加深对社会变迁的整体把握。

四、结论与讨论

在后现代的网络社会空间中,圈群文化承载着群体化的娱乐审美形态,个体在主流话语下的多元化精神呈现是色彩鲜明的共同体话语景观。圈群文化也生发出新的权力范围和舆论阵地,其中在主流话语空间下的身份认同和归属了问题不断涌现。虽然网络社交媒体为底层和弱势群体提供了发声渠道,但不具备足以点燃舆论的“吸睛点”则无法破除“信息茧房”进而被大众看见。因此,在数字化景观建构的异托邦空间下,多元化的媒介信息离不开官方媒体的舆论引导和意识形态传播,通过圈群文化和官方舆论阵地实现二者之间的有效和沟通。

对圈群文化与异托邦网络空间的研究以期对后现代社会的文化形态能够有更加深入的省思,认识到网络圈群文化空间的内在本质。为此要转变单一思维、改变传统控制手段、变被动为主动,早日形成多方合力,系统地、协同地形成网络治理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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