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共青团话语的现实困境及其转译建构*
2021-01-02方晨光
方晨光
一、共青团话语及其转译
(一)话语
“话语”一词产生于语言学,现代意义上的话语(discourse)研究起源于 20 世纪中叶的美国。1952年,美国语言学家哈里斯(Z.S.Harris)首次提出“话语分析”(discourse analysis)这一基本学科形态,此后,话语逐渐成为现代语言学的主要研究对象之一。
一般认为,关于话语的系统性研究始于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德·德·索绪尔(1857)。索绪尔从结构主义视角出发区分了语言和言语的关系,为话语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巴赫金(1895)的话语理论关注到西方哲学“语言学转向”问题,他把语言作为有具体语境和社会环境背景的一种实践,认为对话是人类基本的生存方式和存在本质,强调对话对于意义世界建构有重要作用。米歇尔·福柯(1926)对话语研究有重大贡献,他是从批判性角度对话语进行研究的典型代表。福柯的话语理论特别强调话语与知识建构之间的密切关系,他在《知识考古学》中说:“知识是由话语所提供的使用和适应的可能性确定的。”[1]此外,福柯非常重视话语与权力的关系,在他看来,哪里有话语,哪里就有权力,他在《规训与惩罚》一书中建构了知识、权力、话语的网络关系。哈贝马斯(1929)话语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是话语交往行为,他认为交往的前提就是理解,语言是理解的载体,理解是沟通的目的,哈贝马斯的话语交往行为理论为以后的话语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研究视角,并且广泛应用于其他学科。
话语的系统性研究为共青团话语建构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和操作路径参考,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哈贝马斯的话语交往行为理论有助于从根源上解析共青团话语与青年交往的关系属性。从实践角度来看,这种交往就是一种对话、一种沟通机制。话语交往双方通过对话建立话语联系,传递话语信息,传导话语价值。福柯的话语理论对于共青团话语建构的借鉴意义在于,揭示了话语是建构的,且话语具有明显的话语权属性。共青团话语从发生之日起就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基础,把贯彻党的理论、方针、政策,引导和教育青年作为自己的使命,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性质,这就要求共青团话语在新的历史时期既要坚持话语的主流性、官方性、意识形态性,同时也要借鉴建构主义的理论,善于在动态的时代变化中积极建构符合新时代要求、符合青年认知特点的话语内容和形式。
关于话语的定义,各学科专家一直在努力达成一致意见,但由于话语的内涵非常丰富,且角度不同,难免给出不同的解释。国内学者关于话语的研究多借鉴索绪尔、福柯和哈贝马斯等国外学者的学说,近年来关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研究成果尤为丰富,主要涉及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要素、范式、困境、建构思路等,为共青团话语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从话语构成上来讲,话语作为一个丰富复杂的系统,由多种话语要素构成,主要包含话语间性、话语内容、话语形式、话语语境等几个部分[2];从话语的形态来看,包括灌输话语、意识形态话语、宣传话语等。通过对以往话语研究的比较分析,笔者认为,话语至少包含以下基本要素和特点:一是话语首先是主体为表达其思想、用于交流的言语系统,且与意识形态联系非常紧密;二是话语有内容和形式,即不同的话语内容,要依托基本的话语素材,通过一定的形式呈现,例如可以通过文本、音频、视频、动漫等来呈现;三是话语具有动态性,需要主体对其进行描述才能发挥其功能,且受到主体、客体、语境等内外部环境影响较大;四是话语具有能动性和建构性,在实践中,话语不断更新和发展,服务于不同社会发展需要。因此,本研究认为话语是在特定语境中,以基本的言语素材为依托,反映一定的社会关系,用于主客体之间的交流和沟通,且处于动态变化发展之中的语言符号系统。共青团话语在其话语构成、话语特点上有其特殊性;在新时代,共青团话语也就有特殊的价值功能。
(二)共青团话语
共青团话语除具有一般话语的普遍特征外,在话语内容以及使用和表达时也带有自身特有的属性。本研究认为,共青团话语是指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支配下,遵循主流话语规范约束,同时兼具青年话语特色,反映青年与社会主义社会之间关系,用于共青团组织与青年的沟通交流,为实现对青年在政治观点、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态度[3]、行为表征等方面的教育引领,发挥特定功能而生产的语言符号系统。
1.共青团话语构成
(1)话语内容。话语内容是话语的核心,共青团话语内容主要是指共青团在教育和引导青年过程中所使用的语言符号。一是宣传话语,即在动员和宣传青年理解和认同党和国家的理论、方针、政策过程中使用的话语。二是青年话语,不同于其他话语,共青团话语面向的群体是青年,话语内容在呈现过程中有很强的青年话语特点,例如话语内容要浅显易懂、以小见大,符合青年的认知和接受特点。
(2)话语形式。话语只有在传播中才能凸显其价值,传播则需要途径和手段,话语形式主要指在传播和交往过程中话语的具体表现和呈现形式。一是文本话语,指共青团在话语交往和传播中使用的具体的教材、理论的总称。教材主要涉及共青团自身组织建设的内容;理论主要指马克思主义理论,党和国家的理论、方针、政策等。二是预设话语,预设也称“前提”或“先设”,即在话语交往中基于一定的目的、意义而设定的话语内容。三是互动话语,即在话语交往中进行交流互动的话语,具体体现在共青团通过多种途径与青年进行话语的互动和思想的碰撞。
(3)话语场域。场域是由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提出并广泛使用的。共青团话语场域,指的是共青团与青年进行话语交往所处的话语环境,是话语存在和传播所处的空间属性。相较于传统话语场域的静态性和话语交往双方的单向度,新时期共青团网络话语场域的出现和演变凸显了共青团话语场域的新特征。
2.新时期共青团话语特点
(1)话语内容的意义性。建构主义注重用话语来建构认识与共识,建构良性的意义世界。共青团工作面对的群体是青年,共青团话语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要教育和引导青年的思想价值观念。新时期共青团话语内容注重意义的呈现,讲青年人听得懂、愿意听、有意义的话语,促进青年对话语内容的内化,使青年能够认同马克思主义理论,认同党和国家的理论、方针、政策,并转化为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际行动。
(2)话语形式的互动性。青年思维发散、跳跃,接收信息的方式多元,传统的预设性、单一性的话语形式无法适应新的时代要求。共青团话语在形式上要有很强的互动性,需要与青年一起探讨问题,在互动中关心青年、关注青年,解决青年思想困惑,进行价值引领。
(3)话语场域的开放性。网络信息化时代,任何人都是话语的主体。新时期共青团话语更关注青年学生成长规律,并将之与思想教育引导相结合,尤其是积极进入网络场域,实现与青年网络话语对接,试图并不断努力突破网络话语圈层,在话语内容形式、风格等方面体现出浓厚的青年属性,例如时常通过“网络流行语”元素来展示话语表达的内容。
3.新时期共青团话语的价值功能
(1)共青团话语的使命性。一定的意识形态总是以一定的语言为载体。共青团作为党的后备军和助手,话语的来源和行动指针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党和国家的基本理论、方针、政策,其话语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是维护国家意识形态领域话语权,这是其使命性的来源。从实践层面来看,共青团话语作为一种特定的语言符号系统,受党和国家主导意识形态支配,吸取主导意识形态话语的内涵,担负特殊的使命,即要把青年的政治引领作为核心任务,让党的创新理论“飞入寻常百姓家”,并让青年理解、接受、内化。
(2)共青团话语的传承性。共青团话语的传承性是指其在继承和丰富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党和国家的基本理论、方针、政策方面所具有的职能属性。从从属关系看,共青团话语作为马克思主义话语或党的意识形态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顺应马克思主义话语或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所阐释的内涵进行发展,不断巩固马克思主义话语或党的意识形态话语的重要地位。在新的历史时期,共青团话语的传承性表现为:一方面,共青团话语始终把政治性作为自身的话语底色;另一方面,共青团话语能够与时俱进,不断进行话语创新,始终用青年话语引领青年、服务青年,更好发挥党联系青年的桥梁和纽带作用。
(3)共青团话语的动员性。话语作为由语言符号系统和一定思想观念构成的表达形式,其本身具有表达沟通、解释动员等本质属性,在马克思主义社会动员理论语境下,共青团话语的动员性是指共青团调动青年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共同奋斗的重大责任。在新的历史时期,共青团话语的动员性体现在:积极动员广大青年围绕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等战略安排[4],发挥青年生力军和突击队作用。通过话语动员,起到统一思想、凝聚人心、化解矛盾、增进感情、激发动力作用。
(三)共青团话语转译
共青团话语作为一种语言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与青年之间进行对话、沟通、交流时,不是将官方话语直接灌输给青年,而是讲青年能够听得懂、能接受的话语,话语的转译就显得尤为重要和关键。海登·怀特在其出版的《话语的转义》一书中指出:“转译是话语的灵魂,因而也是一种机制,没有这种转译机制,话语就不能正常运转,也无法达到其目的。”[5]国内学者较早明确提出和使用话语转译一词的是邱仁富,他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论》(2013)一书中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转译进行了界定。他认为,转译是转化和翻译之意,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转译主要是不同领域之间的话语转换,抽象话语与具体话语、简单话语与复杂话语之间的转换[6];思想政治教育翻译主要包括翻译学意义上的翻译和特殊意义上的翻译,特殊意义上的翻译主要指意识形态性的翻译,简单地说就是维护意识形态的指导地位。
因此,本研究认为共青团话语转译可以定义为:在话语交往或话语实践过程中综合运用话语的转化、释义、翻译等方式,对话语的内容、形式、场域进行转化和“二次生产”,以此提升共青团话语效果和质量,更好地促进青年和共青团组织进行沟通交流的过程。
从共青团话话语转译的意义来看,当代青年群体置身于全球化语境、“互联网+”时代,青年群体特点和高校共青团宣传思想阵地都发生了深刻变化,共青团话语转译具有重要意义。从话语转译内容上来讲,有利于建构起可理解的意义世界,让共青团话语承载的话语内容不仅仅是一种话语的传播形态和素材,更有价值观念、道德约束等内在要求,通过话语内容转译,起到引导青年思想价值观念的作用;从话语转译形式上来讲,有利于打破传统话语传播单一的、灌输式的模式,话语交往由直译转为转译、释义,通过中转机制,将原本官方的、枯燥的理论和观点生动地呈现在青年面前;从话语转译场域上来讲,有利于打破常规话语空间格局,置身于网络场域环境,紧密结合青年“网络原住民”的时代特征,有利于更好地把握青年话语的特点和变化趋势,提升话语的针对性。
二、当前共青团话语面临的现实困境
话语具有动态性和发展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共青团话语也面临诸多困境,出现话语引导力弱化、话语吸引力不足、话语创新力下降等问题。面对新变化和新情况,共青团话语如果无法着力解决这些问题,势必会影响共青团话语的吸引力和有效性。
(一)重口号、弱内涵的话语内容供给,使得共青团话语引领力弱化
话语内容是话语意义传递的基础和载体,没有有效的话语内容供给,青年思想价值引领便成了无源之水。现实工作中,共青团话语却容易出现“贫瘠”状况。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党和国家的理论、方针、政策是和青年进行话语交流的主要话语内容来源,但现实困境是共青团工作者往往很难完全理解和吸收马克思主义的精髓,片面地摘取口号、标语,进行简单的加工改造呈现给青年学生,较少揭示理论的内涵和背后的故事。脱离了特定的教育情境、教育目的、教育对象的话语体系显得“放之四海而皆准”,实际上往往言之无物,空洞而又教条,很容易让青年失去积极性,最终导致话语交流的失效。本课题调研中有学生表示,参加活动有一种被灌输的感觉,主办方喜欢用大道理告诉学生应该怎么做,其实这些大道理学生都懂,只是不喜欢总是被提及。
另一方面,面对西方话语霸权的冲击和挑战,共青团话语内容供给较少、应对不足。福柯指出:“权力制造知识,不相应地建构一种知识领域,就不可能有权力关系。”[7]权力关系的实现需要通过话语来描述和表达。在多元价值观下,共青团话语整体还处于相对弱势地位,面对西方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思想冲击,尤其是在应对网络热点现象、青年价值观困惑方面供给的内容还不多,剖析真相水平还不高,应对冲击的能力还不强。共青团话语解释容量难以适应现在社会青年群体多样的话语表达需求,逐渐面临失语的境地,主流话语面临“边缘化”的危险。在回应社会中错误话语的实践中,共青团话语还有很多的探索空间。
(二)单一性、灌输式的话语互动形式,使得共青团话语吸引力不足
语言是理解的载体,要想实现有效的话语交往,要坚持表达的可理解性、话语的真实性、交流的正当性和交往的真诚性。哈贝马斯在《交往行为理论》中指出:“交往理性概念的内涵最终可以理解为论证话语在不受强制的前提下达成共识这样一种核心经验。”[8]在长期的高校教育环境中形成的“主体-客体”的教育模式、教育惯性和路径依赖,使得共青团话语依然采用灌输式的话语互动方式对青年进行说服教育,虽然具备一定的优点,能够将话语信息进行简单直接的传递,但方式较为单一。由于教育者和受教者所处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不同,受教育者对来自官方的思想政治教育具有较强的抵触感,排斥自上而下的硬性灌输。笔者在工作中也观察到青年群体面对教育者建构起来的现实话语,发出的声音较为微弱。面对教育者主导的话语权威,青年群体往往选择“敬而远之”或索性集体沉默,出现话语形式单一化、话语真诚性离场、集体失语等现象。调研中根据学生反馈,今年以来,各高校下发了不少主题团日活动通知,但基本上每次通知下来,都是团支书在班级群里发一些官方视频、资料,然后大家学习、观看,上交学习体会,方式比较单一,久而久之,大家对这样的学习逐渐失去了兴趣,感觉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三)去中心化的网络场域适应不足,使得共青团话语创新力下降
新兴媒体的交互性改变了传统单向度的信息传递方式,实现了话语交流的“去中心化”。当代青年的成长一路伴随着网络,网络是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的场域。网络场域的出现,打破了传统话语经典性、模式化的特点,话语出场特征由原来的滞后性、系统性,变成即时性、动态性、碎片性。就青年群体特点而言,他们熟谙网络话语表达逻辑,往往借助图形、符号对传统话语进行个性转化和解读,传统话语和青年的网络话语之间形成隔阂。
电力变压器是发电厂和变电站的主要设备之一,在电力系统中承担着重要功能。其不仅造价比较昂贵,而且任何故障都有可能导致电力变压器中断运行,因此对电力变压器的保护以及在线状态检测是电力系统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1-2]。
调研发现,在与青年交往过程中,教育主体容易过分强调按照思想政治要求布置和完成对青年的教育和引导工作,往往容易采取简单化、传统式的课堂、班会等教育引导形式,创新性不足,且忽略网络场域的存在,忽视青年学生的道德情感和个性化发展。青年学生被动地接受话语内容的灌输,导致教育引导效果低下。现实工作中,笔者也深刻感受到,共青团话语虽然在努力对接青年话语表达需求,尽量生产符合青年口味的话语内容,但整体来看,仍然处在较为初级的阶段,还无法有效引起青年共鸣,不同话语主体之间知识背景、社会环境、认知情况的差异导致了话语差异和话语断层。
三、话语转译问题:共青团话语困境的直接原因
当前共青团话语面临话语引导力弱化、话语吸引力不足、话语创新力下降等状况,其背后既有共青团话语本身存在的问题,也有互联网新媒体兴起对共青团话语带来的挑战,而直接原因在于忽略了话语转译对于提升共青团话语时效性的重要作用。
(一)话语转译内容供给不足,弱化共青团话语引导力度
特瑞·伊格尔顿认为“文化的形成并不是因为人们同属一个地方、同属一种职业、同处于一个时代,文化的形成只会因为人们使用相同的话语习惯、行为方式、价值观念”[9]。在当前多元文化背景下,尤其是互联网高速发展,信息传播呈现扁平化、开放式、低成本态势,不同价值观念不断影响着青年价值观。面对这种境况,共青团话语较难有效吸引青年、凝聚青年,共青团思想引领的阵地受到很大冲击。
话语内容的供给,不是看原始话语素材的多少,而应该看被转译了的、有效话语的数量和质量。面对多元价值观的影响和冲击,当前共青团话语内容吸引力不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转译的内容较少,对传统思想政治话语内容的梳理、整合、提炼、挖掘不够,对文本性、理论性的话语内容缺乏有效的话语转译供给,中转机制发挥不足。
另一方面,资本力量介入使青年群体的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思想较为突出,共青团话语的正向价值引导作用并未凸显。在资本为王、流量取胜的当下,青年群体求新、求异的心理更容易被商家、互联网把握,媒介公司借助新媒体信息技术,生产出张扬、另类、前卫的内容供青年受众消费[10],长期处于这种话语浸染下的青年,容易逐渐接受互联网上散播的各种不良情绪和偏见,影响正确价值观的形成。我们看到,在与资本力量的制衡和对抗中,共青团话语在吸引青年上要逊色一些,提供的正向引导内容也较难以应付网络对青年的价值观念的冲击。
(二)话语转译形式单一,消解共青团话语的解释能力
话语的生成和发展离不开话语主体之间的信息传递。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认为,信息在流通过程中是以符号为载体进行传播的,在这一过程中,保证信息能被接收者有效接收的关键在于信息转译效果。共青团话语要想取得实效,需要话语双方在知识、观念、信息、情感等方面进行积极互动。共青团话语生成、传播和输入过程中,受限于工具化、知识化、理想化的话语模式影响,往往容易忽略在话语交往过程中双方都是交往主体的现实状况,话语交往主要还是采用直译方式传递官方内容,较少把文本性、政策性的内容通过有效转译、释义、加工后再传递给青年群体。互动少、方式单一是目前共青团话语的解释容量下降的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共青团相对单一的话语转译形式,面对青年群体思想呈现出的新特点、新变化,在分析研判、作出回应、给出具体举措上比较迟滞。共青团话语难以从思想深处激发青年思考,答疑解惑,因而并不“解渴”。例如“小镇做题家”“内卷”“躺平”等网络热词的出现,折射出当代青年在面对社会竞争压力增大、苦闷焦虑时情绪的集中表达。这些网络热词,青年群体在平时交流对话中会经常使用,然而,共青团对青年的话语表达背后折射出来的情感和焦虑关注并不够。
(三)话语转译场域错位,加剧共青团话语的断层
符号及术语、意义预设及其诠释、言说方式是构成话语一般内涵的三个要素[11],在网络场域中,权威话语被消解,青年群体不仅有了更多话语表达和传播的渠道、方式,也有了传播不同话语内容和意义的权利与自由。从某种意义上讲,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话语主体,同时青年群体文化的形成也有了宽松的环境。借助互联网虚拟场域的特点和优势,青年群体构建起专属的话语圈层,隔断与传统话语的联系,加剧了共青团话语的断层,致使共青团话语传播力弱化。
从具体实践角度来分析,网络话语表达低成本、高隐蔽,为本身属于话语弱势地位的青年群体提供了肆意表达自己观点与意见的温床。在面对现实世界集体话语权的缺失时,青年群体将目光转移至虚拟社区,寻找一个能够集体发声的公共空间,建构基于共同价值基础、价值审美和情感体验的圈层,并通过话语规则强化圈内话语规范,展现出极强的私密性和封闭性。“我的地盘我做主”成为青年圈层交往的基本形态,圈外的人“苦口婆心”,圈内人在虚拟平台进行“话语狂欢”,话语断层与隔阂不断强化和加固,共青团话语很难进入青年话语圈层,实现话语有效对接。
四、共青团话语的转译建构
话语转译是动态的、持续的、有序的意识行动,是共青团话语实践的重要环节和过程,涉及转译内容、转译形式、转译场域,三者之间既有联系又各有侧重,共同指向话语转译的有效性。在话语转型建构中,要综合运用话语的阐释、诠释、中转等机制,进行话语的转译和“二次生产”。
(一)转译内容:文本话语向意义话语转译
建构主义往往注重对意义世界的建构。对于共青团话语而言,文本话语是以文字的形式呈现的话语,它是共青团话语传递党的理论、方针、政策最重要的话语载体。文本话语转为意义话语的根本目的是把抽象的理论、概念、规范化要求转化为青年群体听得懂、可接受的话语,且这种话语的建构对于青年来说是有意义的、有内涵指向的。
一是避免口号式、表面化的话语内容呈现,注重阐释话语背后的价值逻辑。著名学者陈曙光指出:“检验一种话语是否有活力,要看其是否能够超越表象的现实,深入到本质那一层中间去,揭示隐藏在背后的真正奥秘。”[12]共青团话语要想真正吸引青年,要抓住青年喜欢探究、乐于创造的特点,除了呈现话语内容本身,更要解释话语内容背后承载的价值逻辑和问题真相。例如在对比中美制度优势的时候,可以结合美式双标表现、虚假新闻伎俩、资本丑恶运作等内容,揭露西方民主制度的欺骗性和霸权性,让青年学生在对比中坚定“四个自信”。此外,要善于设置青年关注的议题,提前谋划,引起话语热潮和热点,结合中国梦、抗疫、建党100周年、新时期中美关系、青年担当、青年困惑等内容,抓住话语窗口期,抢占话语热度,占领舆论制高点,主动作为、主动发声,增加有态度、有温度、有亮度的有效内容供给。
二是注重话语内容的间接转换,发挥共青团话语的释义功能。意义话语能够被理解和接受,源自对话语的释义。释义主要是对文本经典话语的解读和诠释,其作用是将抽象的理论、话语转化为简单的、青年能听得懂的话语内容,主要发挥的是共青团话语中转、加工和再造的机制。在具体措施上,要善于匹配青年学生思维习惯和成长需求,促进话语内容以产品形式生产集成、具象呈现,运用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开发具有吸引力和原创力的理论学习、宣传产品。例如,可以结合学习内容制作慕课视频、Vlog、学习漫画、学习笔记等,强化话语宣传质量和效果,提升趣味,说青年愿意听、能听懂的话,讲青年能接受的道理。话语再生产还要善于要把握基调,找准痒点,引发共鸣,从而增强话语的实效性,使青年感到共青团是在和他们一起探讨问题,着力改变以往对党的科学理论阐释能力不强、解释宣讲工作事务化、形式化等问题,扭转宣传思想工作效果逐级递减局面,让学生真正能够汲取理论力量、拓展思维深度。
(二)转译形式:预设话语向互动话语转译
弗雷格指出:“如果人们陈述某些东西,当然总要有个预设。”[13]在话语交往过程中,话语预设非常重要。在理想状态下,共青团话语交往是双方积极的交互过程,借助话语预设达到话语有效沟通的目的。但从具体实践效果来看,由于预设信息和共同语境的缺失,共青团话语往往事先按照设计的话语套路和青年进行话语交往,在面对青年发散、跳跃的思维时不知所措、难以应对,这势必会影响话语交往效果。互动话语是对传统预设话语的升级与转型,摆脱了传统思维中语境的先在性。预设话语转化为互动话语侧重于从话语转译形式上进行创新,具体来讲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从问题端促进互动,二是从情感端推进互动。
一是以问题为导向进行释疑解惑,注重话语转译的互动阐释。马克思指出:“问题是时代的格言,是表现时代自己内心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14]共青团的一项核心工作就是服务青年,注重从问题角度切入,是增强共青团话语有效性转译的重要视角。青年群体思维活跃,接受新鲜事物快,往往一件事情刚刚发生,有关部门还没来得及反应,青年群体已经在网络上进行了热火朝天的讨论,相应的舆情热点、青年的思想困惑也随之产生。要抓住青年在社会服务、专业学习、科技创新、文化娱乐、思想困惑等方面的具体需要,积极回应和解答学生关切的问题,既要主动占据学生思想引领的制高点,同时也要善于找寻落脚点,主动贴近学生,对接和满足学生的期待,解答青年在成长过程中的各类问题,帮助青年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二是以情感为导向进行对话沟通,注重话语转译的双向情感传递。转译不是将话语内容进行僵化、冰冷的翻译,而是要考虑到接受者的情感感受。互动话语强调对话双方都能够积极参与对话,因此,共青团话语要充分调动青年热情,激发青年参与话语互动、话语再造的热情和能动性,话语转译注重由原来预设性的、单一性的、灌输性的方式向情感共鸣、互动的方向转化,以赢得青年的“认同”而非“认知”为目标,在情感传递中引导青年、说服青年,拉近与青年的心理距离,在情感的同频共振中开展话语交往。
(三)转译场域:传统话语向网络话语转译
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认为场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是一种关系系统,同时也是一个充满斗争的空间。共青团话语转译要充分考虑网络话语的空间属性、关系属性、开放属性,对话语表达进行合理优化。
一是话语出场要从系统阐发向动态即时转化。网络信息传输的快速、高效、即时,要求共青团话语要快速反应,强化话语的快速入场和介入,尤其是对热点事件、舆情事件给予快速回应,通过诠释、解读、辟谣、造势,主导话语和舆论方向。此外,还应该积极巩固与拓展传播矩阵,充分利用新媒体优势,做大做强共青团专属新媒体平台,增强网上共青团建设,用好“青年大学习”、智慧团建、团属微信公众号、易班等,增强平台的用户黏性,强化主阵地建设。
二是话语叙事从宏大笼统向微小精练转化。传统话语表达热衷于把理论、政策、文件进行宏观、笼统的介绍和呈现,然而在网络环境中,共青团话语的主导权、主动权被削弱,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依附关系十分微弱,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青年早已习惯碎片化、短平快的阅读和接受方式,如果共青团话语仍然采用传统叙事方式则很难吸引青年,因此要整合微传播话语形式特征,借助语言符号、数字、图像、表情包等元素,通过“以小见大”“微言大义”等形式发挥隐喻作用,发挥网络话语形式多变、直击心灵、幽默诙谐、感情充沛等特点,从小处着手,将党的科学理论的“大道理”转化为青年喜闻乐见的“小故事”,面向青年阐发党的创新理论。
三是促进传统话语和网络小众话语双向互动转化。布迪厄指出,根据场域概念进行思考就是从关系角度进行思考[15]。在网络场域中,青年话语的圈层现象十分明显,话语交往呈现出明显的小众化、封闭性特点,共青团作为联系青年最紧密的组织,理应在传统话语和网络小众话语之间架起桥梁,积极探寻青年亚文化“破壁出圈”[16],促进两种话语形态融合共生、相互借鉴、互动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