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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时期部队战时防疫及其时代价值研究

2020-12-29刘一卓

卫生职业教育 2020年17期
关键词:传染病士兵卫生

刘一卓 ,陈 莹

(1.首都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北京 100071;2.首都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北京 100071)

传染性疾病历来是军队非战斗减员的主要杀手,史书多有记载。《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曾载:“先主与吴军水陆并进,追到南郡,时又疾病,北军多死,曹军引退。”《吴书·吴主传》又载:“公烧其余船引退,士卒饥疫,死者大半。”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应对军队中的疫病防治工作予以重视。本文以相关史料为依据,探索解放战争时期战时疫病发生的原因、应对措施及成效,探讨其现实意义。

1 战时疫情状况及产生原因

解放战争初期,我军医务人员严重不足,且整体水平偏低,卫生物资捉襟见肘,加之战役频发,当时只得将卫生工作的重心放在战伤治疗上,未能顾及传染病的防治。然而,传染病造成的人员折损远比战伤大得多。相关资料显示,1943年,晋察冀军区战伤死亡人数与传染病死亡人数的比例为2∶9[1];1947年,西北野战军各部队伤病比例约1∶4,第三纵队全年发病人数逾一万一千人[2]。疫病造成的非战斗减员触目惊心,其背后原因是复杂的。

1.1 人为因素:重视不够,组织防治不力

疾疫猖獗的一个重要主观因素是干部组织管理不力。一方面,置身事外,不负责任。行政干部大多将卫生工作一味地归责于卫生人员,多数情况下只是卫生人员在孤军奋战,即使他们提出合理的、必要的改进意见也基本上不予采纳,一旦出了问题就完全归咎于卫生人员,大大打击了卫生人员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争旗立功,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当部队非战斗减员惨重的情况引起上级领导注意时,领导干部才参与卫生工作管理。但是,个别干部又过分注重部队的发病比例,不顾士兵的身体状况,让重病号勉强随军,造成了很多不应有的死亡和残疾。据资料记载,当时很多诸如肺炎、中暑这样的轻微症状被拖沓到病入膏肓,最终无药可救死亡[2]。可见,“预防为主,治疗为辅”的方针是经过惨重的教训后才树立起来的。

1.2 军事因素:物资匮乏,医药严重短缺

运动战和追击战造成战时部队转移频繁,流动性大,非常有限的军事物资运输也难以跟上大部队。渡江后,南方阴雨连绵,气候湿热,蚊虫密度大,鞋子、蚊帐、雨具这些必需物资跟不上,加上战士水土不服,导致疾疫暴发。比如,第二野战军第四军团在1949年6月份发生痢疾、疥疮、足肿、打泡的人员达到30%之多,占有相当比重[3]。由于缺少雨具,无衣更换,原有疾病继续增加,四兵团发病率已达55%,战士普遍消瘦2~3斤,疥号如十一军已达44%,并发现大量贫血症[3]。药品供给更是困难,尤其是西药。多数军区鼓励卫生人员转变医疗作风,多使用中药和自制药,减少西药使用比例,以缓解药品供给的困难[3]。

1.3 地理因素:环境恶劣,疫情持续多发

异地作战,如果不能采取有效措施,部队极易感染疾病。据资料记载,当时自平津地区南下、西进的很多河北籍士兵,由于气候冷热不均以及水质问题,生活很不习惯,加之感染当地疾病,这对处于攻坚战和长途追击战中的士兵造成很大影响[4]。南方雨水多,有的防御工事中积水达两尺之深,士兵经常驻扎在工事内,或者躺在地上,疾病根本不可能得到根除。第二野战军卫生部统计资料显示,南方夏季多发病达十三余种,尤以肠道疾病、皮肤疾病及寄生虫病为甚,士兵发生痢疾、疟疾、疥疮、血吸虫病以及下肢溃疡的情况尤其严重[3]。第三野战军1949年一个军患血吸虫病的士兵达两万余人[5]。另外,由于创口处理不当,抗毒素、消炎药品供应缺口太大,破伤风、气性坏疽、败血症等继发性感染同样非常严重。

1.4 生理因素:战事频繁,士兵身心疲惫

长期行军打仗,战士身心俱疲,加之物资短缺,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普遍低下,极易感染疾病。东北野战军到江南后,七至九月发生严重的大批疾病减员,发病率最高达22.44%,主要为疟疾、赤痢、胃肠病,其次为感冒、中暑等病。部队普遍体力减弱,体重平均减少六至十磅,大批疾病消耗影响战斗行动[6]。夏季防暑、冬季防冻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福建战役进军途中时值夏季,由于炎暑酷热,水土不服,部队病员骤增,在沿途非战斗减员的一万人中,有4 508人病倒入院,热死的有13人,疾病中痢疾、肠炎占20%,疟疾占20%。如果把全军生病而未入院的人计算在内,则数目更为惊人。马匹生病、死亡的也很多,造成了严重的非战斗减员[5]。

2 战时部队的防疫措施

解放战争早期,由于种种原因,疾疫持续多发;后期由于方法得当,措施合理,防疫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2.1 利用战斗间隙,普及战救卫生常识

广大官兵是卫生防疫工作的主体,只有广泛宣传卫生防病知识,引导官兵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不断增强防病意识和自我保健能力,这样有了群众基础,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7]。战争初期,上至领导干部,下至普通战士,都没有认识到预防的重要性。战时的卫生教育工作主要由军区卫生部医政处负责,授课时以营或者连为单位,各单位的卫生人员承担授课任务。教育内容以实用为主,针对不同时间、不同情况随时调整,如行军中讲防脚泡、战壕卫生和抢救知识,冬季讲防冻知识,夏季讲防暑知识等。到战争后期,授课基本成了一项约定俗成的制度。第三野战军为了使部队了解南方多发病的情形,每周上一次卫生课或者开一次座谈会,时间安排均列入军政课程表[5]。另外,读起来上口、理解起来容易的标语、口号也被大量使用,诸如“住地先打扫,干净又不咬”“九月里秋风凉,不喝凉水理应当”“三热、三平、五好”(喝热水、吃热菜、吃热饭,鞋平、袜平、走路时脚放平,吃好饭、喝好水、穿好衣、戴好帽、睡好觉)等,时刻起到警醒作用。部队卫生人员利用空闲时间组织士兵讲病例、实地观察疾病病原,教大家“土方法”。这些简单又实用的方法取得了很大成效。

2.2 加强药物预防,降低非战斗减员

提前注射疫苗或服用药物是预防传染病的最有效手段。1949年,华北军区部队百分之八十以上进行了牛痘接种及伤寒霍乱疫苗的注射。西进部队百分之九十注射了破伤风疫苗,使破伤风发病率在太原战役中显著减少了四分之三,大大鼓舞了士气,降低了伤员对破伤风的恐惧心理[8]。1949年7月,第四野战军首长决定拨出专款,由卫生部紧急筹集疟疾、痢疾防治药品发给部队,计发疟疾预防药40万人份,疟疾、痢疾治疗药各16万人份[9]。东北军区曾在天津专门召开了卫生防疫会议,先后动员组织了三次医疗防疫队共94人到部队去协助。抗疟药品,全年共发9 648 849片,另粉剂151 088瓦,可治512 660名疟疾;治痢药共发了8 397 784片,可治419 889名痢疾;暑药的救急水共发5 420磅,仁丹363 562包[6]。但是,药物预防工作中也遇到一些问题,疫苗注射导致的副作用和不良反应时有发生,注射后穿刺处局部红肿的情况非常严重,部分士兵甚至出现化脓症状,这些是需要改进的地方。

2.3 加强环境改善,隔离传染病人

传染病之肆虐,让人们“谈病色变”,各部队针对传染病病人明确提出隔离要求和规定,涵盖入院治疗到转运等整个战救环节。东北野战军要求,凡危险性较大之传染病者,应就地隔离治疗,如特殊情况,必须后送或转院者,亦应分开转运,隔离治疗。如就近有传染病院,或隔离所者,则就近转送隔离治疗。总之传染病者不应乱转,以免扩大传染[1]。在卫生工作总结时再次强调传染病单独使用一条转运线,隔离收容[6]。虽然各级领导非常重视,但是隔离效果却不尽如人意,比如部队在行军时的隔离室是临时搭建的,空间狭小拥挤,卫生条件和封闭程度都无法达到隔离要求,面对烈性传染病效果有限。如四兵团某战士渡江后,二月中仅洗过二次澡,加上大量俘虏的补充,皮肤病在部队中大量发展,四兵团某连战士中仅一人有牙刷,某连只七人有牙刷[3]。军需物资的不足,严重妨碍了军队的预防工作。

2.4 开展卫生运动,消灭传染病源

根据当下季节,加上人口众多、地区拥挤、水源不洁等情况可能会导致传染病大量蔓延,在大量收容中,对于几种传染病,如肠热症、痢疾、胃肠炎等疾病的预防,仍是不能忽视的[5]。针对传染病的传播途径,部队会定期举行灭虱、灭疥、灭蝇、防蚊等卫生工作,通常采用煮沸和暴晒这样的简易方法。第一野战军的卫生指导文件中曾记载了完整的灭虱程序:“要扫坑烧铺草、晒席子,单衣先用温水浸湿,然后放在开水锅煮沸三至五分钟就可以拿出,棉花需用蒸气灭虱。”[2]个人卫生相对容易,而公共环境卫生,既要确保政府职权的依法行使,又要与社会各界通力合作并保证公众参与[10]。部队非常重视厕所卫生,因为粪便是传播肠道类疾病的传染源之一。厕所选址必须距驻地,特别是和厨房有一定距离(通常为50~100米);粪便一定要及时掩埋,防止苍蝇繁殖;有的连队甚至发明了简易的冲水厕所[5];战时卫生规定:不准在战壕内大小便,须在工事附近荫蔽之处解大小便,并用土掩盖[3]。以上措施对士兵肠道疾病的预防起到了很大作用。

2.5 完善营养结构,增强身体素质

营养问题是军队建设的首要问题。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士兵免疫力和身体素质下降,增加了感染疾病的几率。解放战争后期,由于饭菜不易消化、营养结构不合理等因素,肠胃疾病在士兵中猖狂发作。这虽然不属于传染性疾病,但大大降低了士兵免疫力和身体素质。加强战士营养管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战士的人文关怀,这对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士兵的精神健康大有裨益。随着饮食结构的重要性逐渐被认识和接受,军队的伙食也有了一些改善,多从营养学角度入手,转变老旧观念,如多吃肉就是改善伙食的思想,加强士兵营养摄入和吸收,降低肠胃疾病发生率。野卫的马兴惠曾做了关于食物调配、烹调技术及消化吸收的对比实验,改善烹调技术,使占部队常见疾病很大比率的消化系统疾病明显减少[4]。

2.6 中西结合,加强药物研究

“中西结合”是西医传入后我国卫生防疫的主要方式。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缺医少药情况十分严重,为了有效防疫,部队发明了一些简单实用的土方和偏方用以抵抗疾病、治疗战伤。淮海战役收容人员很多,我们提出利用土办法以及针灸等手段克服当前存在的困难,在部队医院利用桑树油治破伤风。风湿痢疾,用针灸来解决,收到很大成效[3]。理学疗法是看护冯敬国同志研制成功的,通过在日光下摄取紫外线,逐渐治愈长时不收口的创伤及皮肤缺损太多的表皮伤,既省药品又具实效。热食盐水灌肠法,挽救了一些因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的病人。另外,自制药、仿制药和中药材在疾病治疗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简易方法都有其内在的科学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达到“消灭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的现代防疫工作要求。

值得一提的是,解放军的防疫工作不仅仅针对军队,驻地附近和解放区群众也是防疫工作的受众群体。

3 战时卫生防疫研究的现代启示

解放战争时期的卫生防疫工作中积累的宝贵经验,对我们今天仍有参考价值。

3.1 减少人为因素,加强医疗卫生行业建设

现代疾病预防控制的硬件设施及其物资需求基本上能够满足预防工作的需要,但是人为因素却依旧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比如,卫生工作人员的懈怠和决策错误、民众的抵触情绪和对疾病的无知、媒体的错误引导等,都是卫生防疫工作的障碍。针对这些情况,我们有必要借鉴解放战争时期的做法,对民众加强宣传教育,对卫生工作人员的专业素质进行强制要求并建立完善的培训机制,从政策层面加强引导,从法律层面规范主体行为,确立最基本的伦理准则和法律原则,形成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最大程度减少人为因素对防疫工作的束缚和干扰。

3.2 加强传统中医研究,提升我国在国际医疗领域的地位

“中医科学化”是我国传统中医走向国际的重要途径之一。传统中医中药和民间治疗方法在解放战争时期战时军队防疫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这些工作的研究给了我们发掘传统中医中药和民间治疗方法的信心。对于这些尚未证明其科学性,但确实有效的治疗方法,我们应当倾注更多的精力去探索。在目前西医占主导地位的格局下,研究中医中药不仅是对新的治疗方法的探索,更是增强我国在国际医疗领域地位和话语权的重要举措。

3.3 弱化行政管理职能,发挥医疗组织的主体性

当前我国的医疗行业协会仍是政府行政管理的延伸[11],这样的管理方式虽然有强大的公权力做后盾,优势很突出,但其劣势也是相当明显的。医疗卫生服务关乎生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时,医学活动的复杂性以及信息不对称性决定了非专业人士进行外部监管的困难[12]。行业自律组织的优势就在于对其领域内的发展动态更为敏感,能够对新兴事物做出更为迅速及时的反应,最大程度地发挥行业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在某种程度上替代行政部门,发挥重要作用。

解放战争时期战时军队卫生防疫工作的宝贵经验,为新中国卫生防疫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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