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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荃教授从“肝主疏泄”辨治内科杂病经验拾萃

2020-12-26李素李廷荃

世界最新医学信息文摘 2020年85期
关键词:疏肝情志气机

李素,李廷荃

(1.山西中医药大学,山西 太原;2.山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山西 太原)

1 理论依据

疏,《说文解字》解释为“通”,即疏导、开通之义;泄,有发泄、发散之义。《黄帝内经》中首次谈到了“疏泄”这一词,后将“疏泄”这一概念演变为肝与脾的关系论[1]。金元时期,“疏泄”这一词再次受到了人们的关注,朱丹溪在《格致余论·阳有余而阴不足论》中说“司疏泄者,肝也”,提出了肝承担疏泄之能,对生殖之精有调节作用。明代薛立斋将“司疏泄者肝也”改为“肝主疏泄”,进一步强调了朱丹溪关于肝承担疏泄之职的内涵。清代医家陈梦雷在《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九十六》中将这一理论进一步发展,提出疏泄这一功能独归于肝[2],后世医家不断完善,将肝主疏泄的功能逐渐拓展至水液、水谷、气机等方面,并提出了调畅气机为肝主疏泄的基础功能。现今,肝主疏泄已成为中医藏象学中的重要概念,并增加了调畅情志这一功能,被完全认可,并广泛应用。

肝主疏泄,是指肝具有疏通,畅达全身气机的作用,包含疏调气血、促进消化、调畅情志、通调水道、调理生殖五方面,这与肝主升主动的升发条达之性密切相关。人体以气血流通为贵,气血通畅,运行无碍,方能祛除疾病。肝居胁下,位属中焦,为气机升降出入必经之地[3],清代医家周学海在《续医随笔》也曾说:“肝者,贯阴阳,统气血……握升降之枢也”,气机通畅,则气血和调,经络通利,脏腑器官功能协调,精血津液正常输布,脾胃升降有序,情志安和,生殖规律,由此可知肝主疏泄,以调畅气机为基础,肝气郁结是肝功能异常的原发因素,调畅气机是肝主疏泄的中心环节。

肝疏泄功能失常,包括太过和不及两种病理变化。疏泄不及,肝功能低下,失去升发的特性,气机郁结,日久湿郁、火郁、食郁、痰郁、血郁相应而生,机体变生疾病;疏泄太过,则功能亢进,肝气逆乱,肝阳暴张,或上逆为病,生风动血,化火成痰,冲心犯肺,或横逆中焦,冲犯气机,侮脾乘胃。此外,肝经循行周身,部位广泛[4],通过经络与五脏六腑相连,肝的阴阳失和疏泄失常,常常成为其他脏腑的病理基础,正如《知医必辨》所中说“其他脏有病不过自病…唯肝一病即延及他脏”。

肝体阴而用阳,体阴是肝藏血功能,血属阴,用阳,是肝的功能活动,肝主疏泄,以气为用[4],依赖肝藏血提供滋养作用,保证疏泄正常,肝血不足,则疏泄功能减弱,或肝血不充盈,阳气无阴血可归藏,阳易亢逆生风,因此肝具有肝气、肝阳易亢,肝阴、肝血常亏的病理特点,由此可见肝集气血阴阳于一体,故其致病最杂最广。现今社会,不良的社会因素及生活习惯,扰乱了人们的生活秩序、生物节律,人体功能混乱,肝脏作为人体代谢、解毒的器官,更易受到干扰,出现功能障碍,疏泄失常,进而影响身体其他器官,因此从“肝失疏泄”的病机出发,调理肝脏,恢复其疏泄功能,以求激发人体自我修复机制,促进疾病的恢复,充分运用了治病求本、异病同治的治则治法,符合五脏为中心的整体观,体现了中医学藏象学说思想,与生物医学模式观点相契合,具有切实的可行性和临床意义。

李廷荃教授,山西名医,师从山西省名老中医肖汉玺,在临床诊疗中,重视对中医基础理论的运用,临证常从肝入手,注重恢复肝之疏泄功能以治疾病,疗效显著,笔者跟师期间,深有体会,故举案例予以阐述,以资借鉴。

2 验案举隅

2.1 肝畅心和,神静而寐

梁某,女,28 岁,2019 年1 月16 日初诊,自述2 年前工作变动,因事不遂,出现入睡困难,寻中西药治疗,效差,近2 月入睡困难加重,甚则彻夜难眠,睡前思虑多,白天精神尚可,纳可,大便2-3 日一行,质干,偶有食后不消化,小便调。情绪急躁,工作压力大。月经周期正常,行经期间痛经,经色暗,有血块,量可,舌红苔薄黄脉弦。辨为不寐,阴虚肝郁证。治宜滋阴养血,清热疏肝,拟方丹栀逍遥散加减。方药:生地30g,当归10g,白芍10g,柴胡10g,薄荷10g,白术10g,茯苓30g,百合15g,炒枣仁15g,合欢皮15g,生龙齿30g,炒谷芽15g,炒麦芽15g,丹皮10g,栀子10g,甘草6g。7 剂,水煎服,日一剂,早晚分服。并嘱其注意情志及生活调摄。2019 年1 月23 日复诊,睡前无过多思虑时入睡快,睡眠质量好,精神可。大便1-2日一次,质尚可,小便偏黄,口唇干欲饮,纳可。舌红苔薄脉和。余热未清,仍疏肝解郁,清热安神,生地、茯苓各减半,去百合,炒二芽,加入焦三仙,继服7 剂后觉心情舒畅,睡眠基本平稳,偶有入睡困难,自行调节作息后睡眠可恢复正常。

按:古代医家认为“虚”为不寐病因所在,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不寐》中谈到“血虚则无以养心,心虚则神不守舍”[5]。然五脏皆有不寐,以肝为主,现今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生活,使不寐的病因呈现复杂多样的特点,精神情绪因素在本病发病中尤为常见。李廷荃教授认为肝主疏泄和肝主藏血是情志病发生的重要基础,情志失常引起的失眠,多因肝失条达,气机郁结化火伤阴导致,或本体阴虚,日久化火,灼伤阴液,阴亏阳亢。治疗当紧抓肝失疏泄这一病机,从疏肝郁,柔肝体,清肝热入手,疏养结合,兼清肝火,并结合具体兼证加以治疗,使肝木调达,肝性柔和,情志平和而夜寐安稳。用药多以柴胡散肝之郁结,当归、白芍、地黄补肝之阴血,巧用对药合欢皮、炒枣仁解郁安神,龙骨、牡蛎重镇敛神。此证患者为青年女性,因事不遂出现不寐,阴血本虚,复因肝失条达,气郁不舒,日久化火,上扰心神,故不寐而易怒;肝气犯胃,则食而不化;阴亏火亢,热邪灼津,则大便干结;气滞血行不畅,则经血不利,出现痛经,舌红苔薄黄脉弦,皆为肝郁化火之象。方用丹栀逍遥散加减,肝阴血不足则阳易亢逆,扰神出现不寐,故用生地、当归、白芍、百合清热滋阴柔肝,以达到补其体则火自降的目的[6];丹皮、栀子清肝泻火,凉血以制阳亢;白术、茯苓健脾养心,实土以防木乘,且使脾健肝阴血充足,疏泄有度;柴胡、薄荷疏肝升清阳以透木郁;炒枣仁、合欢皮、生龙齿解郁重镇安神;炒二芽、甘草顾护脾胃和中。本方集疏肝解郁、养阴清热、培土伐木、调和阴阳于一体,使肝通心和,情畅神静而得寐。二诊时入睡改善,可见阴液得滋,火热得减,去百合,生地、茯苓各减半,继以前法巩固疗效。

2.2 肝疏津行,痰化,梅核气自除

侯某,女,43 岁,2018 年10 月17 日初诊,半年前亲人去世后,出现抑郁寡欢,闷闷不乐,咽部如有物堵塞,伸直身体嗳气后,堵塞感消失,不影响进食,夜间明显,曾服用促胃动力药,症状改善不明显,平素右侧胁肋下疼痛,纳眠可,口中和,食后易反酸,二便调,舌淡红苔白边有齿痕脉弦。辨为梅核气,肝胃气滞,痰湿阻滞证,治宜疏肝和胃,燥湿化痰,拟方用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加减。方药:柴胡10g,黄芩10g,清半夏10g,太子参15g,苍术10g,厚朴10g,陈皮10g,茯苓15g,黄连6g,木蝴蝶10g,浙贝母15g,蒲公英18g,甘草6g。7 剂,水煎服,日一剂,早晚分服。2018 年10 月24 日复诊,患者诉服药后症状明显改善,咽部堵塞感基本消失,右胁肋下疼痛仅于按压时出现,口中和,纳眠可,二便调。舌暗红胖齿痕苔白脉滑。辨证同前,上方继服14 剂,半月后诸症消失。

按:吐之不出,吞之不下,俗称梅核气,病多得于七情郁气,凝痰气阻。大多数医家认为,梅核气的病机关键在于痰气交阻。现代医家对于梅核气有不同的认识,沈洪[7]认为本病得因于肾阴不足,虚火上炎,杨廉方[8]则认为本病初起因痰气交阻,后过用香燥理气之品,渐成阴虚夹湿之机。李廷荃教授认为咽为肝经循行之处,与胃相通,肝疏泄无能,自郁于本经,经气不利,循经上逆为发病根本,肝气横逆犯脾胃,胃失和降,浊气上逆,刺激咽喉为辅助(与胃食管反流病食管外症状机制相类似),脾运失职,生湿助痰,随浊气上逆阻于咽喉为最终结果。因此本病病机关键在于肝脾胃不和,气机失调,痰湿热互结。当以疏肝为先,佐以健脾和胃之法,使气机开,升降和,津液行,痰涎化。患者因亲人去世出现情志抑郁,咽部堵塞感,为情志不遂,肝经郁滞,经气不利,结于咽喉,故见咽中堵塞;气不舒则郁而化热,热则酸矣,肝郁化热横逆犯胃,胃失和降,故见反酸;肝气不疏,循经部位气滞,而见胁痛,舌淡红苔白边有齿痕脉弦为肝胃气滞,痰湿阻滞之象。气不行则郁不解,痰不化则结难散,柴胡疏解气机,开郁散结,引诸药入肝经;黄芩、黄连清泄,除肝胃之火;清半夏化痰散结,降逆和胃;太子参益气健脾,以助水湿;苍术、茯苓、陈皮渗湿健脾,以助半夏化痰和胃;厚朴下气除满,调和气机,且助半夏降逆散结;木蝴蝶利咽喉,疏肝气,调和脾胃;贝母制酸;蒲公英消痰散结;甘草调和。全方理气为先,肝胃同调,使郁散气行,凝结得化。故二诊咽部堵塞感基本消失,疗效显著。

2.3 肝和而三焦气化理矣

刘某,女,58 岁,自述一月前因琐事与人争吵后出现尿频,无尿急尿痛。食欲差,精神欠佳,眠浅多梦,近日大便日1-2次,量偏少,时觉左侧腰部有憋胀感。舌红苔白微腻脉滑。昨日查尿常规示:尿蛋白(+-),余(-)。辨为淋证,三焦气机失展,兼有湿邪证,治宜和解疏肝,通利三焦,利湿通淋,佐以安神镇惊,拟方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加减。方药:柴胡10g,黄芩10g,清半夏10g,大黄5g,人参5g,桂枝10g,生龙骨18g,生牡蛎18g,花粉15g,茯苓30g,泽泻10g,茵陈15g,生地10g,甘草6g。2018 年4 月4 日复诊,药后小便次数减少,精神转佳,睡眠、食欲改善,大便日3 次,不成形,久坐后左腰酸困及左髋部困痛。舌质红苔薄脉弱,去大黄,加入当归10g,生龙牡加为20g,山萸肉15g,生地减为6g。服用7 剂后复查尿常规尿蛋白正常,小便次数基本如常,大便已成形,腰痛偶作,纳眠可。

按:《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称,淋证是以小便频数、短涩、滴沥刺痛、欲出未尽、小腹拘急、或痛引腰腹的病证。《诸病源候论·淋病诸候》认为“诸淋者,由肾虚而膀胱热故也”,《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治》认为“热在下焦”,后世医家认为本病多由于膀胱积热导致,陈扬荣[9]主张淋证以湿热毒邪为病机关键,肾虚为病变之本,亦有因气郁及肾虚而发者,治疗多以利湿清热为主,李廷荃教授认为肝居中焦,调节三焦气机,为一身气机运动之枢,气可化水,又可行水摄津,肝疏泄失常,气机不畅,三焦失和,气化不及,水液排泄异常,故见膀胱疾病。治气即治水[10],治疗三焦水液之病,当注重调畅肝胆之气,以行气利水。此证患者因恼怒出现尿频,肝失疏泄,膀胱气化无权,故小便频数;气机不畅,邪热扰神,则眠差多梦;木郁土壅,故见纳差;气滞大肠传导失司,故大便量少。精神欠佳,腰部憋胀,为气机郁滞,络脉不通,腰府失养。观其病机,为三焦气滞,邪扰心神所致,故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柴胡疏肝气,兼引诸药入肝经,梳理三焦气机以达其郁滞;气有余便是火,黄芩、大黄泄热导滞,畅气机,解郁结之火;桂枝温阳通络,温膀胱,合茯苓温阳化气以利水湿;龙骨、牡蛎重镇理怯而安神;人参养营益气;天花粉、茯苓、泽泻、茵陈泄膀胱利小便,通淋;生地清热滋阴,防津液耗伤;甘草调和。二诊时小便减少,诸症减轻,可见药证相符,故收到较好疗效,大便不成形,生地量减为6g,去大黄防苦寒损伤肠胃,加入当归助龙骨牡蛎养血安神,予山萸肉补肾壮腰,且助龙骨牡蛎敛汗。全方合用,共奏补肾疏肝,清热利湿通淋之效。

3 结语

李廷荃教授在临床上辨治疾病,独辟蹊径,从肝入手,紧抓“肝失疏泄”这一病机,重视肝与脏腑、气血津液、水谷、情志的生理病理联系,注重调畅气机,疏肝与养肝结合,使肝体用协调,正常发挥疏泄之能,以治疗疾病,是对中医学中整体观念,以及治病求本、异病同治治则治法的重新挖掘与再运用,上文略举了四例病案分析导师在“肝主疏泄”理论指导下辨治疾病的诊疗过程及遣方用药思路,而临床实践中导师治疗因肝失疏泄导致的病证种类繁多,不胜枚举,由此可见肝功用之大,调肝之重要性,当继续挖掘,不断推陈出新,以求完善临床治疗疾病的方法,为人类健康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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