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尔登湖》观梭罗的生存理念
2020-12-24吴伟萍
吴伟萍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 1817—1862)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位主要的自然阐释者, 被称为“浪漫主义文学时代最伟大的生态文学家”[1]。《瓦尔登湖》一书是梭罗根据亲身体验而撰写的自然主义的杰作,它集梭罗生态思想之大成。此外,《在康科德和梅里马克河上一周》《缅因森林》《考德角》三部书以及《森林树木的更替》和《种子的扩散》两篇文章中,梭罗也同样表达了对自然生态的关注。这些作品为推动生态思想的发展提供了独特的支持,确立了梭罗在生态学史上的地位。进入20世纪,随着西方环境保护运动大规模兴起之后,梭罗关于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思想获得了丰富的生态学意蕴,因而,他被认为是美国环境主义的第一位圣徒。美国生态批评家布伊尔(Lawrence Buell,1939—)是梭罗的研究专家。他认为:“梭罗为人们展现了一个人类之外的存在,一个超越了任何人类成员的存在,揭示了自然界内一切生命相互联系的重大意义。”[2]梭罗前瞻性的思想从哲理的高度诠释了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新内涵,进一步阐释梭罗作品中独特的生态生存理念,至今依然不乏它的时代意义。
一、寻求和谐生存
早在100多年前,恩格斯就深刻地指出:“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并且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3]自然是人类生存和发展之本源,不仅创造了适合生命存在的环境和条件,而且创造了包括人类在内的各种物种和整个生态系统。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以其神奇力量影响着人类,使人类生命机能洋溢着活力,散发着生命之美,从而生生不息。因而,自然与人类理应是互惠互利、和谐共生的。人类不仅要重视个体之间及其所构成的社会生态系统之间的和谐共生与协同发展,更要重视人类自身与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之间的和谐共生与协同发展。
梭罗生活在19世纪的美国,当时的美国正沿着工商业的轨道迅速发展。在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梭罗具有前瞻性的看法超越了这个时代。他写道:“我虽不富甲天下,却拥有无数个艳阳天和夏日。”[4]84这个饱含着与自然对话的观点塑造了梭罗一生秉持的生态生存的理念。1845年,梭罗离开闹市,独自一人前往离康科德镇不远的瓦尔登湖,在那儿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居住了两年零两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梭罗远离俗世,与林中的动植物为伴。他劳动、观察、倾听、阅读与写作,过着平静、自由而充实的生活,书写着与自然和谐相处时的体验。梭罗认为“在大自然的万事万物中,人们都能寻觅到甜美温馨,极其率真和激动人心的伴侣,即使是对愤世嫉俗的可怜人和最怠慢的人也同样可以获得。只要身处自然,人便不可能产生阴郁的忧虑和庸俗的伤感,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生活成为我的重负”[4]120。作为一名哈佛毕业生,梭罗的归隐似乎比不少人都更有资本。正如没有拥有过名利的人就没有资格议论淡薄名利一样,梭罗归隐荒野的行为可以认为是一种真正遵循着自己内心的选择。英国哲学家罗素(Russell B,1872—1970)曾在《西方哲学史》中总结说:“西方人普遍相信过去曾经存在过一个快乐的自然状态。这部分归因于黄金时代的古典神话。”[5]现代文明社会里,人性高贵的内核外层已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除掉这厚厚的灰尘,人性高贵的光芒将会重现。怀着这个信念,梭罗对林中生活进行了深入的梳理和阐释,为人类留下了璀璨的、不朽的自然主义作品《瓦尔登湖》。书中饱含睿智而独特的哲理性思考指向了贯穿人类历史进程的一对核心矛盾,即,文明与自然(civilization vs nature)的冲突。瓦尔登湖成为了梭罗追随者心中的圣地,孕育了具有开创性的生态哲学思想。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笔下的自然万物饱含着别样的温情,人与自然呈现着天然的和谐与默契。梭罗林中的小屋周围长满花草、松柏、核桃树和灌木丛,常年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每天清晨,梭罗便静坐在木屋前,聆听百鸟欢唱,观赏雄鹰盘旋、水貂捕蛙。他写道:“我居住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从不感觉寂寞,也丝毫没有承受到寂寞的压迫和负担。”[4]如果人卸去外在利欲的掌控,融入自然,人的身心是轻松的,灵魂是敞亮的,精神是自由的。梭罗认为:“动物的最重要的部分当然是它的灵魂,它的生机勃勃的精神,而当时大多数书都把动物当成无生命的物质现象来论述,全都忽视了这一点”[4]96在梭罗心中,自然物是有生命的,也是有人格的。林中的动物无疑成为梭罗融入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见证者。他每天都会看见各类成员粉墨登场,为自己献艺。梭罗对花草树木和禽兽都产生了情谊。梭罗是这样描述自己在林中的生活,“在我的同胞们看来,这完全是游手好闲。但是,如果用飞鸟和繁花的标准来审视我的生活,我觉得,我是没有一点缺点的。”[4]80梭罗把瓦尔登湖视为神话中的生命之源和新生活的出发点。他赞叹道:“湖是自然风光中最美妙、生动的所在。湖是大地的眼睛,看着它的人能够测出自身天性的深浅。”[4]162瓦尔登湖在梭罗心里就像是有灵性和生命的活物,有着令人惊叹的纯洁,犹如林中隐士。梭罗沉醉于科德角秋天的景色,“秋天的景色真像色彩绚丽的地毯,什么染料能与这些色彩相比呢?”[6]自然之美能够带给人种种心灵上的愉悦体验。人与自然不应是相互依存和相互对立的关系,而是相互促进、相互推动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被视为一种与现代生活有着某种对峙意义的生存状态,它不仅蕴含着更多的传统农业生活的因子,而且与复杂、多变的现代化生存状态相比,它显得更为单纯、安宁与温馨,更是充满活力的一种生存。缪尔(Muir John,1838—1914) 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自然主义者,现代环境保护运动的发起人,自然生态保护的倡导者,他这样说过:“你要让阳光洒在心上而非身上;溪流穿躯而过,而非从旁流过。”[7]梭罗可谓是这句话的践行者,他的超验主义自然观打破了当时机械主义、功利主义自然观。他甚至认为:“自然拥有更高法则、更奇异的文明,远非人们所想。”[8]自然中任何一种生命的存在都蕴含着一种神秘的无处不在又无所不包的宇宙精神,这种宇宙精神的内涵便是指引人类如何与自然万物达到和谐共生的状态。梭罗的《瓦尔登湖》引导人们以特有的方式与自然亲近。和谐的原则应成为现代人生活的法则,并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人类源于自然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类要维持自己的生物学生命,就必须像其它物种那样,同自然环境进行物质与能量的交换。对此,当代英国生态主义思想家巴克斯特(Baxter Brian)认为:“人类的生命支持系统完全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在这里,人类的存在、福祉和作为一个物种条件的潜在改善过程,是与成千上万的其他物种的存在和福祉密不可分的。”[9]这意味着,人类要走向更高一级的文明,获得可持续发展,重中之重是要正确对待自身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绝不是人类与‘他者’的关系,而是需要与自然和谐共生与协同发展的关系。
二、敬畏自然的生存
生命不仅指人的生命,而且指非人类的生命。先前的文化只关注人的生命,无视人类之外的生命,这是传统文化和传统伦理观念的根本缺陷所在。20世纪人道精神划时代的伟人施韦泽(Schweitzer Albert,1875—1965)提倡:“要把爱的原则扩展到一切动物,自然界里的生命没有高级和低级、富有价值和缺少价值的区分。”[10]69这就表明,自然界里的千百万种昆虫,对维护生态系统的生态平衡同样发挥着重要意义,对人类有着间接的功用。施韦泽敬畏生命伦理学的支点是保护、促进与完善所有的生命,由此,人类的“亲属”范围扩大了,人类应像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样敬畏所有物种的生命意志。基于此,施韦泽认为:“一切使人作为行动的生物就与宇宙万物建立了精神关系。”[10]71“环境伦理学之父”罗尔斯顿(Rolston Holmes,1900—1977)认为:“人类对所有的非人类生命个体以及生态系统负有直接的道德义务,因为它们都在促进与完善别的生命发挥着独立的内在价值,因而它们也理应获得道德关怀的资格。”[11]环境保护主义者利奥波德(Aldo Leopold,1887—1948)认为:“一个事物,只有在它有助于保持和促进自然界生命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发展的时候,才是正确的;否则,它就是错误的。”[12]对于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罗尔斯顿和利奥波德都主张人类对自然应采取一种道德伦理的态度。这一思想早在梭罗的《瓦尔登湖》中就有了充分的体现,梭罗从生态整体主义的观念重新看待自然。他认为:“一切动植物的生命都不过是寄生在大地之上。人类不是自然界的中心,而是和万物一样,只是大自然所有生命中的一分子,平等的一员,人类与自然物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自然界像是一个宇宙血缘家庭”[4]92因而,他认为:“假如没有兔子和鹧鸪,一个田野能称为田野吗?它们与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质,和树叶,又和土地是最亲密的联盟——它们彼此之间是联盟。见到兔子和鹧鸪跑掉的时候,你不认为它们是禽兽,它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4]254在瓦尔登湖期间,麝鼠是他的兄弟,臭鼬是“一个慢腾腾的人”,斑鸠是“我的同时代人和我的邻居”,植物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居民,星星也是他的亲密伙伴,自己与它们组成了“生命共同体”。每个物种都是大自然相互平衡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共同组成了复杂的共生关系。梭罗以整体主义的眼光看待自然,体现出对“生命共同体”本身的尊重,也体现出对自然中每个成员的尊重。正如罗尔斯顿所认为:“我们不是要对自然采取什么行动,而是要对它进行沉思。是让自己纳入到自然的秩序中,而不是将自然纳入到我们的秩序中”[13]梭罗把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互惠共生关系视为一个“生命共同体”。显然,这种观点是对人类与自然关系认识的一个进步。梭罗写道:“如果人们能提高到足以去对树和石头表示真正的崇拜,那么,人类就会真正的得到新生。”[4]74人类不合理的行为是造成自身与自然之间的疏远、紧张与敌对关系的渊源。停止对自然不合理的破坏,敬畏自然万物,保护自然界不同物种的生存权力、保持种群之间的平衡以及自然的原始性,重返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乃是生存之真理。他进一步解释道:“人并非孤立存世,他有赖于其他生命和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人类的生命与其它任何生命是内在不可分割的。”[4]128在康科德,唯一存活的一棵朴树被邻居砍了,梭罗痛心地声称:“小孩受到父母虐待会被控告,同样,自然如果受到交给照看它的人的虐待也应该被控告。”[4]75梭罗曾自责自己用石头击打栗子树的行为,当时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栗子。他认为:“古老的树木是人类的父母,亦可能是人类父母的父母,树木供给我们食物、为我们遮阳,让它们遭受到不必要的痛苦真是罪过。”[4]76人类在怎样的程度上爱护自然、善待自然,自然也将在怎样的程度上施惠于人类。敬畏自然,意味着人要对自己行为的后果负责。人类自视为自然的主人,所谓“主人”,就是一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人。卡逊(Rachel Carson,1907—1964)在《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 1962)中慨叹:“春天到了,可是听不到鸟儿的欢唱,看不到鱼儿的雀跃。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寂静覆盖着田野、树林和沼泽。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家园明天的寓言。”[14]2卡逊的作品旨在呼吁:人乃万物之灵,人类在处理与自然界中的其他生物的关系时,应该致力于人与自然野性的和谐共荣,这应该成为人类一个不容置疑的信念。对人类来说,最难以恪守的就是对非人类生命的尊重与敬畏。或者说,人类最残酷、最无情之处就是对动植物无节制的杀戮、开发和利用。如果不是生态危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到来,威胁到了人类自身的生存,人类也许很难有醒悟。梭罗敬畏自然的理念不只停留在其作品的文字中,更在于他的身体力行。他在瓦尔登湖畔的林中生活,与野生动物亲密无间,痛惜林木被肆意破坏,他的文字由此生发,展现人与自然万物的灵犀相通与命运一致性,认同自然生物有其存在的权利。梭罗的“生命共同体”融合了人类的道德体验、仁爱精神乃至自然审美中那份“和谐共生的意志”,真正深化了人们对生态保护重要性的认识。
梭罗心中更是充满了对自然的感恩。他说:“是什么药物使我们如此健康、安详和满足的呢?并非是你我的曾祖父,而是我们大自然曾祖母的万能的蔬菜和植物的营养,它自己也因此而永远年轻。”[4]126人类生存于自然中,在大地上栖居,精心耕耘着田地,无非是希望田地里的植物能长出丰硕的果实,爱护和敬畏自然万物应该是获得人类自身尽情赞许的一种美德。美国最有影响的环境史学家之一沃斯特(Donald Worster,1941—)指出:“浪漫主义自然观的核心之处,是后来形成的一种生态学的观点,强调对自然界中生命的相互依存与整体性概念的探求,浪漫主义对这种整体论思想的渴望是难以言表的。”[15]人类对自然的生态责任是从人与自然共存中得到发展与延续的。人类就像是从工业文明世界中闯入自然界的莽夫,应该被教会对待生命的方式。古希腊人认为,自然是神圣的,它是人类的生存根基,人类也是自然灵魂的一部分。因而,他们铸就了一种独具一格的心灵上的自觉行为,那就是敬畏自然的道德态度和顺应自然的道德行为。处于蒙昧时期的祖先们敬畏自然,而现代人却藐视自然,用种种手段恣意地掠夺自然与征服自然,这无疑是生态危机的根源。
自然观是人类生存方式的最直接反映,两者在发展过程中始终是相互作用的。梭罗“敬畏自然”的生存理念揭示了自然整体和人类个体之间的一种辩证关系,提倡人类应该把自然看作一个生命共同体,尽最大的责任去保护自然生态系统。梭罗倡导“敬畏自然的生存”理念,消解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中心主义,也由此而确证了人类应有的生命意识、普爱精神及生存理念。
三、降低资源消耗的节制性生存
当代美国经济学家米都斯(Meadows Dennis L.)在《增长的极限》一文中指出:“地球资源是有限的,人类活动超越了地球的承受能力,其后果是使人类与自然的矛盾不断尖锐与激化,越来越无法解决。”[16]人类陶醉于经济高增长的工业化模式,倡导的是征服自然的方式,以致于田园生活被打破了,生态危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人类生存风险加大。面对这种状况,梭罗开始思索人类与自然关系中不和谐的一面。在《瓦尔登湖》中,梭罗揭示了人们毫无限度地利用自然资源的社会现实。他指责:“缅因森林的木材包括松木、云杉木、雪松被大量砍伐输送到城市,它们曾经是摇曳在熊、麋鹿和驯鹿的栖息地之上。”[4]109梭罗愤然写道:“仅仅因为文明人的出现,几乎改变了森林的本性。”[4]106曾经僻静的乡镇上空响彻的不再是鸣禽银铃般的声音了,而是装满货物的火车发出的刺耳汽笛声。曾经长满印第安山头的黑果都被采光了,所有草地长满的蔓越橘也都被采摘输送到城里了。澄净的瓦尔登湖也难逃厄运,一月份,天气很冷的时候,湖面的冰又厚实又坚硬,村子里有位深谋远虑的乡绅就会带着雇工来这儿取冰块,为炎热的夏日准备冷饮,他已经积攒下50万了,他还想让自己的钱财膨胀一倍。人类对自然资源的消耗与掠夺最终留给自然的是满目疮痍。梭罗无奈写道:“就在严冬剥去的瓦尔登湖的唯一的外套,不,是瓦尔登湖的唯一层皮。”[4]264对于物质欲望不断膨胀的人类,庇佑与养育生灵的森林只是一座巨大的木材仓库,瓦尔登湖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和储冰池。梭罗这样评价:“他们榨干了湖边的土地,如果愿意,他们还可以抽光湖水;他们可以抽干湖水出售湖底的淤泥;如果可以获利,他们可以把风景甚至把上帝都拿到市场出卖。”[4]95梭罗直指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占有和掠夺。英国生态思想家马歇尔(Marshall Peter )认为:“地球上的资源可以满足人类的生存需求,但却无法满足人类不断膨胀的欲望。”[17]人类无止境地追求奢侈的物质生活方式,超出了自然的承受能力,违背了自然的内在法则,人类终将会陷入“温暖黑暗的漩涡”之中。梭罗看到了工业文明给生态环境带来的戕害,他痛心地比喻:从美妙的夜空中摘去了最亮的星星,从一首优雅的诗歌中删除了最动人的辞句,从一曲庄严的交响乐中抽掉了最悦耳的篇章。如今已进入人类与自然高度互动的时代,如何从生态链的各个环节获取适当的利益,而非肆意掠夺,与自然对立,不惜损害环境作为发展的代价,应成为当代人关注的焦点。
19世纪,美国物质主义思想盛行,当时的美国人总是为积聚财富忙碌,还要以此作为终身追求的目标。对此,梭罗尖锐地指出:“人们在静静地过着一种绝望的生活。”[4]23人类从农业社会进入工业文明社会后似乎就走上一条价值观荒谬的道路,带给现代人的是孤独、焦虑与不安全感。梭罗走进缅因森林,为的是追寻生存的生态性意义。他是有目的地探索人生,探索人生的更高法则。梭罗不厌恶或企图逃避文明世界,他批判的是现代人物化思想(reification)的严重性,倡导了与之对立的精神完整性(spiritual integrity)。他认为:“大部分的奢侈品,大部分的所谓生活的舒适,非但没有必要,而且对人类进步还大有妨碍。”[4]12梭罗以智者的高瞻远瞩向世人揭示:“人类应当采取简单,简单,再简单些生活方式。”[4]61如果一个人能满足于基本的生活所需,便可以解脱物欲,更从容、更充实地享受人生。梭罗表明:“我幽居于森林中,是因为我希望小心谨慎地生活,只想去面对生活的基本要素,看看自己能否学会生活必定会传授于我的东西。”[4]129在日常饮食方面,梭罗依靠原始的方式延续自己的生活。他这样总结自己的荒野生存之道:人生存的必需品应该主要考虑食物、住所、衣服和燃料这四大类。如果再配上几件工具,如一把刀、一柄斧头、一把铁锹和一辆手推车等,就可以过日子了。对于好学之士,添一盏灯、一些文具,再加上几本书,便是一种奢侈和舒适了。这正是他所倡导的物质上简单而精神上丰富的生活方式。物质之于他只是一种令生命得以延续的最基本的生活资料。梭罗所践行和提倡的简朴生活无非是为了节制自然资源的消耗,其目的指向是保护生态环境。
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1976)把人与自然相处的最高和谐状态定义为“人充满劳绩,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18]。强调人类应该在生存的层面上去思考并尊重自然,应该是自然的守护者。“诗意的栖居”意味着人类从属于大地,被大地接纳,并与大自然和谐共存。梭罗把自己的生活境界设置在常人无法理解的状态,追求一种更高尚的精神生活。这与海德格尔的诗意地栖居思想有了诸多的融合与回归。当然,梭罗反对的只是超出生活必需品的东西。生态危机是人类共同面临的一场灾难,当自然衰败、种群减少、疾病蔓延、资源匮乏等灾难来临时,或许才会根本改变人类对工业文明造就的物质主义、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的信仰旨趣。
四、结语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从寻求和谐的生存、敬畏自然的生存、降低资源消耗的节制性生存三个层面阐述了其生存方式的价值理念。这种生态化生存理念可引导人们去深刻反思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上曾经经历的迷失以及给人类自身的生存带来危机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