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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学界日本侵琼史研究(1945-2018):一个文献综述

2020-12-20王奋举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海南岛海南日本

王奋举

(海口经济学院 外国语学院,海南 海口 571127)

引 言

1936年,“南进”政策(1)“南进”政策指海洋战略思维下日本海军主导的向东南亚、南海诸岛等南方区域发展的政策理念,与大陆战略思维下陆军主导的向朝鲜、“满蒙”、西伯利亚地区发展的“北进”政策相对,是二战前后日本的主要对外战略主张。1936年写进日本《国策基准》的是陆海军协调基础上的渐进式经济“南进”这一折中提法,1940年前后,随着德国在欧洲战局的推进,武力“南进”逐渐成为主流。海南岛被认为是日军“南进”的重要支点。写进日本基本国策后,以海军及其控制下的台湾总督府为核心,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意图日益表面化(2)1936年9月,以解决“北海事件”为契机,日本海军军令部第一部甲部员中原义正在《北海事件处理方针》中,提出“视情况对海南岛或青岛实行保障占领”,并进一步制定出《我国对海南岛权益扩充方针》;1938年9月,台湾总督府在新设的海军武官府推动下制定出《海南岛处理方针》《南方海外殖民地统治组织扩充强化方策》等系列文件,明确提出“对海南岛的统治应该活用对台湾统治之经验,将之作为南方海外殖民地之一环加以施行”,逐步完成了对海南岛实施占领的政策准备。相关内容参见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15-19、26-28页;周俊:《1930年代中后期的远东国际关系与日本海军的战略选择——以海南岛为中心》,《战略与管理》2016年第4期,第182-215页。。1939年2月,日军占领海南岛,至1945年8月,日本在海南岛实施了6年半的殖民统治,其殖民活动涉及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领域,对海南近代区域、文化及产业发展等造成了极大的消极影响。日本侵琼史研究的推进,对于还原历史真相,完善日本侵华史、日军南进史及海南岛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目前鲜有综述类文章对日本侵琼史研究进行整体的史学史回顾(3)仅见张兴吉教授《抗战胜利七十年来海南抗战史研究综述》(《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9期,第100-105页)一文,该文按照时间顺序对琼崖抗战史研究进行了梳理,其综述的主要对象为抗战史,且内容多以书籍著作为主,论文较少,部分内容虽有涉及侵琼史,但所述有限。,给从事该领域研究,尤其是初涉该领域研究的学人带来了诸多不便。笔者不揣简陋,拟以国内对日本侵略海南岛的研究成果为核心,兼及抗战史及其他领域中与本题密切相关的学术成果(4)本文将关注点放在国内学者(暂不包括港澳台地区)以国内学术、出版机构为依托,在中国国内出版的学术著作及发表的学术文章;相关报纸类文章,因其内容多为叙事性报道,且已在其他学术成果中有所体现,本文从略。此外,日本侵琼史和琼崖人民抗战史虽多有交叉,但日本侵琼史以日本的侵略行为为主要研究对象,而琼崖人民抗战史则以琼崖人民的反侵略行为为主要研究对象,差异迥然。在综述类文章中严格割裂两者不太可取,一概而论亦不合规范,故而笔者此文在坚持“日本侵琼”这一叙事主线的原则下,会兼及其他领域与本题密切相关的学术成果。,梳理国内学者日本侵琼史研究的主要内容及观点,综述国内学界日本侵琼史研究现状,描绘目前为止的国内侵琼史研究图谱。

据笔者收集的资料显示,抗战胜利以来国内的日本侵琼史研究,大致经历了四个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为1945-1950年,抗战胜利至海南岛解放期间,国内学者引用或编译日文资料,着重对日本在海南岛的经济开发活动等进行了一定考察,研究关注点较为单一,尚未形成体系(5)有代表性的譬如林缵春:《海南岛之产业》,琼崖农业研究会1946年版;李待琛编译:《海南岛之现状》,海南书局1946年版;许崇灏译:《海南岛》,新中国出版社1948年版;陈植:《海南岛资源之开发》,正中书局1948年版;陈植:《海南岛新志》,商务印书馆1949年版,等等。。第二阶段为1951-1977年,海南岛解放至改革开放之前的这段时期,新中国成立不久,处于历史发展的特殊时期,此时的日本侵琼史研究近乎空白(6)有代表性的仅见许明光:《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经济掠夺的一些情况》,《历史教学》1962年第11期,第26-27页;小叶田淳著,中国科学院广东民族研究所译:《海南岛史》,内部发行,1964年版。《海南岛史》一书原作为时任台北帝国大学助教授小叶田淳于1942年受海南海军特务部之委托所著,1943年出版发行,版权归海南海军特务部所有,被称为海南岛通史类著书的代表作之一,目前有三个译本,除中国科学院广东民族研究所的译本外,另外两个分别是1979年台湾学海出版社的张迅齐译本和2017年海南出版社的张兴吉译本。。第三阶段为1978-1999年,改革开放后日本侵琼史研究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起步与发展,有代表性的如王伯符先生译编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琼内幕》等文章(7)王伯符先生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琼内幕》《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侵略军在琼岛》《日本侵略军在琼岛的垂死挣扎》三篇文章分别发表于琼岛星火编辑部编《琼岛星火》第2期(1980年10月)、第9期(1982年10月)和第14期(1985年4月)。前一篇和后一篇亦见于广东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广东海南行政区委员会党史办公室编《琼崖抗日斗争史料选编》一书(1986年10月)。上述文章使用日文原始资料,对日军侵琼经过、占领期间的军事行动等进行了系统阐述,改变了前人对此语焉不详情况。、海南各级政协文史部门编纂的日军侵略暴行系列文史资料集(8)譬如海南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海南文史资料第11辑《铁蹄下的腥风血雨——日军侵琼暴行实录》上下册,海口:海南出版社1995年版;海南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海南文史资料第13辑《铁蹄下的腥风血雨——日军侵琼暴行实录 续》,海口:海南出版社1996年版;临高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临高文史第10辑《日本侵临暴行史料专辑》,1995年版;琼山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琼山文史第8辑《侵略与反抗——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专辑》,1995年版;琼中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琼中文史第5辑《琼中境域日军暴行实录》,1995年版;万宁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万宁文史第5辑《铁蹄下的血泪仇》,1995年版;儋州市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儋州文史第7辑《日军侵儋暴行实录专辑》,1995年版;陵水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陵水文史第7辑《日军侵陵暴行实录》,1995年版,等等,数量颇多。及《日本侵占海南岛和海南岛人民的抗日斗争》等学术期刊文章(9)代表性的文章有宓汝成,王礼琦:《日本侵占海南岛和海南岛人民的抗日斗争》,《抗日战争研究》1992年第1期,第145-158页;符和积:《侵琼日军慰安妇实录》,《抗日战争研究》1996年第4期,第36-52页;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海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2期,第55-59页;房建昌:《关于日本侵略海南岛的考察》,《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8年第3期,第76-84页,等等。等,整体而言,这一时期的研究侧重于日军在琼暴行及军事侵略行为,对其他领域虽有涉及,但进行学术性探讨的不多。第四阶段为进入21世纪后的十余年,这一时期日本侵琼史研究的典型特征是开始大量使用馆藏于日本、台湾等地的一手资料,研究视角日益多元化,研究方法日益规范与成熟,形成了一批有代表性的专著(10)代表性的专著有唐若玲:《日本帝国主义侵琼史略》,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海口:海南出版社2004年版;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版;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等等。其中张兴吉教授之书大量引用了《海南警备府战时日志》《台湾总督府事务成绩提要》《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第29卷——海南岛篇》《台北帝国大学学术调查报告》等有价值的资料、原始档案,推动了侵琼史实证研究的发展。、译著(11)代表性的译著有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5年版;冈田谦、尾高邦雄著,金山等译:《黎族三峒调查》,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版;海南海军特务部编,金山等译:《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北京:线装书局2013年版;小叶田淳著,张兴吉译:《海南岛史》,海口:海南出版社2017年版,等等。其中,《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一书系海南海军特务部编纂的内部绝密文件《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的中文译本,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由日本海军省、陆军省及外务省驻海南岛之派出机构联合组成,是负责海南岛占领政策制定和实施政务管理的最高机关,书中摘录的三省联络会议之决议囊括一般规定、涉外事项、财务、报道宣传、劳务、警察、教育文化、农业及移民、水产业、矿产业、交通通信、鸦片管理、物资及配给管制、贸易、金融通货、医疗、土地等17项,是侵琼史研究的核心史料之一。和学术论文(12)这一时期发表的学术论文较多,据笔者筛选整理有30余篇,代表了目前侵琼史研究的水平,是后文论述时引用的主要对象,限于篇幅,此处不一一列出。等。下文笔者将着重对现有成果中各细分领域的研究现状、主要研究内容与观点等进行阐述。

一、军事占领与军事活动

(一)侵琼原因

目前国内学者关于日本侵占海南岛原因的探讨,可集中概括为三个方面:其一是军事需要,其二是经济需要,其三是领土野心。前两者是一直以来被论述最多的两个主要的、显性的因素,第三者是近年来国内学者较为关注的,探讨日本侵占海南岛目的的新视角。

1.军事需要

国内学者普遍认为,日本对海南岛实施军事占领是为尽快解决“支那事变”,封锁中国西南交通线,切断国际援华物资输入中国通道,迫使国民党蒋介石政府投降(13)宓汝成,王礼琦:《日本侵占海南岛和海南岛人民的抗日斗争》,第148页;周俊:《1930年代中后期的远东国际关系与日本海军的战略选择——以海南岛为中心》,第182-215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38-39页;琼岛星火编辑部:《琼岛星火》第2期,1980年版,第244-245页;程昭星:《抗战中的黎族人民》,《民族研究》1995年第5期,第26页。。

这被认为是日本为缓和日益紧张的国际关系,对外声称的“合理”原因,也是日本国内以陆、海军及外务省三者为代表的政治势力之间相互博弈和妥协的结果(14)对于攻占海南岛一事,日本陆军和外务省倾向于对英绥靖,认为占领海南岛将会加大解决中日战争的难度,而海军利用日益紧张的日英关系所产生的国内反英情绪,与陆军签署了以退为进的秘密协议。协议中承诺“攻占海南岛的目的限于建立航空作战和封锁作战的基地,海军不参与以后的政治和经济问题”。相关内容参见周俊:《1930年代中后期的远东国际关系与日本海军的战略选择——以海南岛为中心》,第182-215页;琼岛星火编辑部:《琼岛星火》第2期,第244-245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39-41页。。此外,学者们认为海南岛也是日本海军向东南亚及太平洋地区发展的军事基地及跳板,是实现海军南进策略的重要军事支点(15)周俊:《1930年代中后期的远东国际关系与日本海军的战略选择——以海南岛为中心》,第182-215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7-19页。。

2.经济需要

日本占领海南岛的经济考量主要是因为国际关系变化带来的海外资源输入日益困难,而日本本土自给能力有限,需要通过对海南岛矿产及热带资源进行开发,弥补日本国内所需战略资源,遂行“以战养战(16)邢寒冬,张兴吉:《论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在海南岛农业政策的确立》,《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5第2期,第1页;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1期,第28页;宓汝成,王礼琦:《日本侵占海南岛和海南岛人民的抗日斗争》,第151页;林缵春:《海南岛之产业》,第138页。”战略。这是基于对海南岛经济价值认识基础上的判断,在这一问题上学者们的观点基本统一,论述思路基本一致,此处不分别赘述。

3.领土野心

对于这一观点,国内学者虽然结论一致,但论述角度各有不同。张兴吉教授在国内最先提出这一观点,他认为,日本陆海外三省于1939年4月21日联合制定的《海南岛政务暂行处理纲要》中,“地方政治组织”的提法暴露了日本人的领土野心,并通过进一步分析日本对海南岛的殖民政策,提出“领土野心才是日本海南岛占领政策的核心及目标(17)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日本学论坛》2002年第2期,第36-40页。张文中所列上述《海南岛政务暂行处理纲要》相关原文如下:“在海南岛政务关系的处理,由在当地的陆海军各政务处理机构及外务派出机构组成的海口联络会议来担任,并作为其执行机构。一、政治指导1、目前以维持治安为目的,扶植治安维持会。2、目前海南岛的政治机构应视为地方政治组织进行指导,和将来建立的西南地方政权没有直接联系”。”。金山教授以日军侵琼当天发给陆军省的密件《关于海南岛的政务处理》中提出了“把海南岛作为经济上或者发展中国南方的基地永久占领”为突破口,认为日本“绝无领土野心”的说法实为谎言,并从教育与文化的角度进行了论证说明(18)金山,王奋举:《日据时期海南岛上的日语教育研究》,《琼州学院学报》2014年第6期,第108-112页;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求索》2015年第8期,第163-167页。。许寿童副教授、金成哲副教授二人以1943年7月30日日本海军省制定的《海南岛处理案》中提出的“购买海南岛方案”为依据,阐述了日本对海南岛的领土野心(19)许寿童、金成哲:《二战期间日本对海南岛的领土野心探析》,《东疆学刊》2015年第4期,第68-71页。《海南岛处理案》包括三个方案,第一案是购买全海南岛的方案;第三案是不触及(海南岛的)归属问题,而在修订《日华基本条约》时提出充分考虑日本在海南岛的军事设施、军事资源方面的要求;第二个方案是当推动第三方案时,尽量追加日方更多的要求。。水野明教授则以日本对海南岛的移民计划与实施为依据,认为日本的根本目的在于永久占领海南岛,将其作为日本的军事基地(20)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82页。。

(二)驻军沿革

驻军沿革方面主要以张兴吉教授等学者的研究为主,根据其成果,日军在海南岛驻防之主体为海军部队,其发展过程可概括为:参与登陆作战的日本海军第四根据地队→1939年11月改称海南岛根据地队→1941年4月10日升格为海南警备府,直至战败;海南警备府下辖横四特、舞一特、佐八特、十五警、十六警等主要作战部队及海南海军特务部、经理部、设施部、军需部、运输部、工作部、刑务所等机构(21)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55-60、65-69页;张兴吉,隋丽娟:《日本占领海南岛时期的日军军事机构及兵力沿革研究》,《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第94-95、97-98页。。此外,有台湾混成旅团、第一独立步兵队两支陆军部队和第14航空队、佐世保海军航空队、第二五四海军航空队(该队隶属于海南警备府司令长官指挥)等航空部队曾在海南岛活动(22)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60-65页;张兴吉,隋丽娟:《日本占领海南岛时期的日军军事机构及兵力沿革研究》,第95-97页。。关于日军在琼驻军规模,目前所述较多的是战败时的数字,但各资料记载存在差异,较为一致的是战败时海南岛日本海军人员有49,400人,侨民5,800人(23)目前各著作对49,400人之构成解说不一;关于战败时海南岛日本海军人员总数,《琼岛星火》第14期王伯符译编之《日本侵略军在琼岛的垂死挣扎》一文中也有39,729人一说。具体内容参见琼岛星火编辑部:《琼岛星火》第14期,1985年版,第211-212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67-69页;张兴吉,隋丽娟:《日本占领海南岛时期的日军军事机构及兵力沿革研究》,第98页。。据中国计量学院黄力民教授考证,海南警备府投降官兵达4.94万,而中国方面舰队全部投降官兵为6.37万,日本海军投降官兵合计约11万人(24)根据黄力民教授考证,海南警备府虽不如大湊、大阪、高雄、镇海四警备府为海军总队或大本营直辖,但也是“方面”舰队之下的一级单位,与“编号”舰队地位相当;同理,日本海军向中国战区投降的单位包括高雄警备府、中国方面舰队及管下海南警备府。黄力民:《中国战区接受投降的日本陆海军单位与人数考订》,《民国档案》2005年第3期,第129页。。伪军问题也是探讨日军军事力量构成时不容忽视的领域,遗憾的是,关于该问题目前国内学界尚缺乏富有学术价值的探讨(25)仅见《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89-104页所载《琼崖民众自卫军组织章程》《琼崖民众自卫军信条》《琼崖民众自卫军编制表》《琼崖临时政府治安部组织规程》等文件资料,无学术性分析考察。。

(三)军事行动

据张兴吉教授分析整理,日军在海南岛内的军事活动主要以海军主导实施的“Y1-Y9”系列作战贯穿始终,而作为集结、中转基地参与的岛外军事活动主要包括昆仑关战役、切断中国和法属印度支那之间资源通道的“IC作战”、在泰国和法属印度支那边境冲突中彰显其军事武力的“S作战”、进一步侵占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ふ作战”等(26)张兴吉:《抗战时期日军总体军事战略中海南岛的地位》,《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2期,第125-127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69-82页。。“Y1-Y9”作战根据作战时间及主要作战目的可大致分为登陆时的“Y1”作战,稳固统治时期为扩大占领区和保障道路建设、行驶安全的“Y2-Y4”“扫荡”作战,太平洋战争前后为确保南进基地安全而实施的“Y5-Y6”作战,抗日战争后期为讨伐抗日军队而实施的“Y7-Y9”作战(27)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69-78页。。据此,张教授进一步指出,海南岛在日军总体战略中经历了封锁基地、南进基地、资源基地的不同阶段(28)张兴吉:《抗战时期日军总体军事战略中海南岛的地位》,第127页。。此外,在琼从事间谍活动的日本胜间田家族之活动得到了学者关注,王裕秋教授《日本胜间田家族研究》一文指出,以胜间田善作为首的胜间田家族居琼四十余年,先期以采集、制作动物标本,开办商行等为掩饰,积极从事岛情调查、情报搜集,后充当日方来琼调查人员之向导与联络人,向日本介绍海南岛岛情等,直至成为日军侵琼活动的直接参与者(29)王裕秋:《日本胜间田家族研究》,《日本问题研究》2001年第2期,第57-61页。。

(四)暴行、劳工、慰安妇问题

1、暴行

20世纪90年代,国内对于日军侵琼暴行研究,多将精力放在口述史料搜集及编纂上,形成了如前文所述之大量文史资料,为日本侵琼史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储备,然而系统的对日军暴行进行学理性分析的研究尚不多见(30)《海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及《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两书,以前述文史资料为主要素材,对日军在琼制造的重大惨案、性暴行及人口伤亡情况等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尝试。相关内容参见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41-52、58-78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9-16、25-29、68-88页。。关于日军据琼期间岛内人口伤亡总数之议论,由于资料、标准及算法不同,结果亦不相同,海南省抗战损失调研课题组通过比对多部文献并进行田野调查,得出“海南抗战时期人口伤亡565,177人”,其中“直接人口伤亡总数为217,905人”,“间接人口伤亡总数为347,272人(31)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27-28页。”;此外,日军在海南岛制造的惨案、血案总计213桩,其中,民众被屠杀活埋死亡1,000人以上的2桩,100-1,000人的44桩,100人以下的167桩(32)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14页。。而据《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一书对《铁蹄下的腥风血雨——日军侵琼暴行实录》中相关记录整理统计,日本在海南岛制造的惨案、血案有183起,“千人坑”“万人坑”“百人墓”“千人墓”等有18处,“无人村”有476个(33)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41页。。从数据来源及论证过程而言,显然前者数据信度更高些。

2、劳工

因资料缺乏等原因,国内学界对日本在琼征集劳工问题探讨尚待完善(34)除散见于各文史资料的相关口述史文章外,较系统的仅有居之芬的《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一文,及《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海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两书的部分章节等。相关内容参见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110-131页;居之芬:《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民国档案》2010年第4期,第111-115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38-42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抗战史料研究》2013年第2期,第151-153页。。据《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记载,日本在海南岛劳工来源包括三大类:一是从朝鲜和我国台湾、香港、上海、广州等地以武力或者招工的名义强抓欺骗而来的劳工;二是从海南本地征集的劳工;三是从东南亚移送来的英国、印度和加拿大等国的千余名战俘(35)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110-111页。。劳工主要从事重要战略资源“开发”及军事工程修筑等工作(36)居之芬:《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第111页。。关于海南岛的劳工总数,《海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记为116,932万人(不完全统计),《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记为“十多万”,两者相近,而《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一文统计有22.4万余人(37)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131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39页;居之芬:《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第115页。,差异颇大。劳工在海南岛期间死亡率,《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中认为可达60%,《海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一书持类似观点,而《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一文认为“基本在30%左右”,“至少应在六万余人(38)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131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39页;居之芬:《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第115页。”。

3、慰安妇

据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原巡视员符和积先生之调查,已证实的日军在海南岛设置的慰安所至少有62所,另据《海南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一书在前者基础上的最新统计有76处,而《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中提出在海南岛的慰安所(含未经证实的)至少有300所(39)符和积:《侵琼日军慰安妇实录》,第35-38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17-20页;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188页。;此外,日军还在处于乡村僻地的营地、据点配置随军慰安妇(40)符和积:《侵琼日军慰安妇实录》,第39页。。慰安所之间及慰安妇之间存在明显等级差别,不同级别的慰安所或慰安妇负责接待不同的对象(41)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224-226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286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97页。。关于慰安所的设立者,虽已有学者涉及(42)《日本对海南岛的侵略及其暴行》一书根据口述调查指出,在其实际调查的22处慰安所中,由日军直接设立的达21处,占比极高;另据水野明教授的研究显示,台湾拓殖株式会社通过其子公司——福大公司直接承担了部分慰安所的设立、运营与慰安妇招募工作。具体内容参见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207-208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280-282页。,但尚缺乏有可信史料佐证的系统解读。符和积先生指出,慰安妇来源主要有:以招募“战地后勤服务队”名义诓骗而来的韩国、菲律宾妇女及应募而来的日本妇女;通过各种名目诱骗、强迫而来的台湾年轻妇女;以招收护士、医务人员和青年女工为名从中国沿海沦陷区诱骗而来的青年妇女;通过各种暴力手段强掳而来的海南各地年轻妇女、少女(该类型占比最多)(43)符和积:《侵琼日军慰安妇实录》,第40-42页。。作为该领域的进一步细化深入研究,国内已有部分研究者开始运用调查实例考察慰安所之运营模式、慰安妇战时和战后生活状况等(44)苏智良,侯桂芳,胡海英:《日本对海南的侵略及其暴行》,第254-307页;赵青青:《日军“慰安妇”幸存者生存状况调查与PTSD初步探究——以海南澄迈、临高两县受害者为中心》(硕士学位论文),上海师范大学,2012年。,值得肯定。

二、占领体制与占领政策

(一)占领体制

1.行政统治体制

金山教授在其译著《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的序言部分指出,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是由日本海军省、陆军省及外务省驻海南岛的派出机构联合组成的,负责制定海南岛占领政策、实施政务管理的最高机关;其行使职能三年多,直至1942年被海南海军特务部顶替(45)海南海军特务部编,金山等译:《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北京:线装书局2013年版,译序。。张兴吉教授认为,日本在海南岛的最高行政统治机构为海南海军特务部,隶属于海南海军警备府,主要负责岛内行政与开发,是军政府的一种变形(46)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第38页。前文也有提及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是海南岛占领政策制定及实施政务管理的最高机关,但这是名义上的,实际行政统治权力掌握在海南海军特务部手中。。关于海南海军特务部之构成,目前尚无定说,但各说法之间差异不大,根据现有资料,较为完整的特务部组织构成如下:官方人事局(2个课,负责人事、会计、庶务等)、政务局(3个课,负责民政、教育、外交、情报等)、经济局(7个课,负责农林、工矿、金融、贸易、专卖等)、卫生局(2个课,负责医疗、防疫等)、地政局(2个课,负责土地、地籍等)(47)相关内容参见李待琛编译:《海南岛之现状》,序言;陈植:《海南岛新志》,第64-65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1-94页;琼岛星火编辑部:《琼岛星火》第14期,第213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56-64页。。此外,日本还在海南岛扶植伪政权,建立伪政府、治安维持会、维新俱乐部等伪组织,金山教授指出,这类伪政权名义上是实施“支那方面自治”,实际上是受日军控制并能主动协助日军的,其本质是日军“以华制华”政策的延续(48)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第164页。对于这一观点,张兴吉教授在其著书《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8页)中也有提及。。然而可能是限于资料缺乏原因,国内学者对伪政权之研究关注不多,尚无专文论述(49)关于伪政权较具参考价值的仅有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5-98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72-78、80-85页。,作为基层基本统治制度的保甲制等亦是如此(50)关于保甲制较具参考价值的仅有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85-88页。。

2.台湾总督府与日军占领海南岛之关系

台湾总督府和日军的海南岛占领体制有直接关联,《台湾总督府在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海南岛开发”中的作用》一文从日本侵占海南岛之前台湾总督府的相关调查及开发计划等切入,对台湾总督府协助海南岛殖民统治之具体方式、占领期台湾总督府的调查活动、“海南岛开发”中日资台湾企业的活动等进行了梳理分析,并根据《海南警备府战时日志》中相关资料统计后指出,海军特务部及海南警备府下属警察队人数中台湾总督府相关人员占据多数,战败投降时海南岛来自台湾的人员合计22,122人(51)隋丽娟,张兴吉:《台湾总督府在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海南岛开发”中的作用》,《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2年第4期,第91-98、118页。。《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一文则进一步聚焦于作为“国策会社”的台湾拓殖株式会社之活动,以《台湾拓殖株式会社文书》等原始资料为主要依据,从农业、制糖业、林业、畜产业、建筑业、运输业、移民事业等方面对台拓实施的经济侵掠行为进行了细致考察研究(52)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78-92页。文章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涉及广东,第二部分涉及海南。,颇具参考意义。

3.领事活动

关于日本在海南设立领事一题,房建昌研究员《关于日本侵略海南岛的考察》一文对占领前后日本驻琼领事的基本情形做了描述,指出在占领前海南岛一直是驻香港或驻广东领事的管辖区域,1939年日本侵占海南岛后,在海口独立设置领事馆,不再由上述两地领事兼任,该领事馆后升格为总领事馆(53)房建昌:《关于日本侵略海南岛的考察》,第82-83页。。张兴吉教授在其著书《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中认为,日本驻港总领事兼任琼州领事的说法不太可信,且占领后日本在海口成立的总领事馆因极少有外交事务,而无事可做,其存在只是日本掩人耳目的一个政治策略与手段而已(54)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86-87页。。领事问题是明确日本在海南岛占领体制的重要突破口,但目前为止,暂无对日本在海南岛的具体领事行为及领事活动内容等进行细致考察的学术成果问世。

(二)占领政策(55) 日本在海南岛的占领政策,据《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所载,涉及面颇广,本文因是研究综述,仅将国内学者现有主流关注点择要介绍。

1.经济政策

经济问题是目前资料比较集中,且学者们关注最多的领域。中国社会科学院宓汝成、王礼琦研究员认为,日本在海南岛的经济政策是从“以战养战”迫切需要出发,从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自给自足”着眼,尤其注意所谓经济“开发”,特别是军事资源的“开发”,将海南岛“经济开发”重点锁定在农业资源和矿业资源上,同时谋求“统制”全岛经济,对林业、水产、盐业、畜产、工业各个方面均制定具体计划,与之(统制生产)相配合,统制流通领域,对重要军需民用物资实行直接控制(56)宓汝成,王礼琦:《日本侵占海南岛和海南岛人民的抗日斗争》,第151、156-157页。关于日本实行统制经济,限制各种物资流动,以盘剥海南岛之物资,确保日军战争需要的提法及规章制度等,亦可参见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53-154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211-234、239-244页。。另外,金融政策方面王翔教授指出,日本不断扩大军票的流通范围,操纵海南岛的货币金融命脉,构筑起以军票为唯一通货的殖民地经济,实现所谓日本与海南经济“一体化(57)王翔教授同时指出,日本在海南岛的货币金融政策与其在中国大陆上推行的政策有一定差异,是日军出于“支离分化”的目的,人为的制造独立经济圈,以便分而治之。王翔:《日本侵占海南期间推行“军票”的过程及其后果》,《抗日战争研究》2007年第1期,第170、174页。”。然而日本在海南岛的经济政策并非一成不变,以太平洋战争爆发为界,前后具有较明显差异。譬如,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在海南岛的工业政策是补缺式的资源掠夺政策,矿业开发是其支柱,其他工业项目(机械工业、制铁、水泥、造船业等)是为其服务的,“开发”所需的原料、设备甚至日用品等多从日本内地及台湾运送而来;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由于物资输入困难,日本开始着手建立基础工业部门和保障生活供给的工业部门,构筑现地“自给自足”体系(58)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第29页;张兴吉:《论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工业政策》,《海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4年第3期,第59-64页。。又如,日本在海南岛的农业政策主要以稻米、蔬菜、糖之生产为核心,橡胶、麻等热带资源开发在太平洋战争前后波动较大,经历了太平洋战争前南洋产业向海南岛转移热以及太平洋战争初期海南岛开发“放弃论”等过程(59)邢寒冬,张兴吉:《论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在海南岛农业政策的确立》,第1-7页。。再如,货币金融政策方面日本起初主动将军票与法币挂钩,以便利用法币的价值、信用和流通领域,使军票得以在海南货币市场立足;其后,加大对法币打击力度、扩大军票发行流通的同时,允许二者并行流通,形成一种“二元货币”市场;最后,强制推行“一色化使用军票(60)王翔:《日本侵占海南期间推行“军票”的过程及其后果》,第170-171页。”。

2.文教政策

文教领域以金山教授等人的考察为主,他们指出,日本在海南岛教育政策之制定与实施均由海南海军特务部下属政务局第三课(教育课)负责,出于“安抚民心”和“文化开发”之需要,为使海南岛民众“衷心配合日军的军事、经济建设事业”,“理解东亚共荣之理想”,“在帝国的领导下使东亚成为真正的东亚人之东亚”,日方致力于构建以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实业教育、师范教育为主,社会教育、黎人和公务员培训等为辅的殖民教育体系(61)王奋举,金山:《日据时期海南殖民教育研究》,《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3年第9期,第23页;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第167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302-324页。,推行奴化教育,而日语教育是其教育政策的重要内容(62)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8页;金山,王奋举:《日据时期海南岛上的日语教育研究》,第111-112页。。另外,日方通过对大众传媒的管制和利用,影响海南民众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和政治观念,以把海南民众变成天皇治下的顺民和开发海南岛的重要力量,为此,策划发行《海南迅报》《琼海潮音》《海南新闻》等报纸、期刊和明信片,进行电影巡回放映,加强对所有进出岛邮件进行管制等(63)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第166-167页。。

此外,尚有土地政策、医疗卫生政策、劳务政策、移民政策、涉外政策等重要领域,目前国内学者关注不多,代表性著述较少,有待加强(64)土地政策。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50-151页。医疗卫生政策。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第39页。劳务政策。居之芬:《论日军强掳虐待华南强制劳工的罪行》,第113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52页。移民政策。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77-185页。。

三、经济活动

(一)农业相关

1.农业

关于日本在海南岛“农业开发”的组织协调机构,国内学者在以下记述方面基本一致,即1939年4月,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下令设立由台湾拓殖株式会社领衔的“海南农政委员会”,由该委员会组织协调各会社的经营区域及经营项目;次年4月,“海南岛农林业联合会”在东京成立,负责日资企业开发海南农林业之协调(65)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85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44-145页。关于前述“海南农政委员会”之会员企业数,吉川兼光《海南岛建设论》记为28家,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记为29家。。关于日本农业会社在海南岛经营农场(66)关于日本农业会社在海南岛经营农场所需土地的获取方式,《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一书通过梳理日方有关海南岛土地处理的相关文献,认为日本对海南岛土地的侵占,主要通过实施“户口清查”和“土地申报”制度,对规定期限内未申报之土地,采取收归“公有”的方式,强行占领,用作军事用地或产业开发用地等,其中尤以农业开发用地为主。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35-155页。的总规模,由于各资料立场不一,统计方式不同等原因,目前暂无定数,张兴吉教授结合《海南岛新志》和《海南岛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辑要》之记载,认为规模最大时农场总数应在76处以上,农场面积远在16,623.46町步(1町步≈1公顷)以上,并非日方资料《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第29卷——海南岛篇》(67)此书系战后日本大藏省管理局组织编写的二战前后日本在海外各地活动的丛书资料《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系列第29卷,张兴吉教授曾撰《〈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第29卷——海南岛篇〉述论》一文对其成书背景、流传过程、编写指导思想、资料价值等进行批判性分析解读,肯定其具有一定史料价值的同时指出其具有明显的局限性。张兴吉:《〈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第29卷——海南岛篇〉述论》,《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第116-122页。所记战败前的1,546.2町步(68)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52-153页。日本农业会社经营农场的分布情况参见同书第148-151页。;水野明教授根据上述《海南岛篇》中的相关记载,认为日本农业公司在海南岛掠夺的土地仅明确统计的就达1,700町步(69)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51页。;然而,王键研究员使用《台湾拓殖株式会社文书》相关资料统计得出台拓在海南经营之农林业总面积达86,530町步(70)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86页。,不知是否因统计时间、标准不一,或其他原因,远比前者为多,有待进一步考证。日本农业会社在海南岛的主要经营方式分两种,即“直营栽培”和“奖励栽培”,一般而言,“直营栽培”面积不大;所经营之农产品除稻米、甘蔗、蔬菜之外,还包括小麦、棉花、烟草、罂粟、橡胶、咖啡、茶、木薯等;同时,各会社也开展了良种试种、农业技术引进、水利设施改善、农业移民等活动,但张兴吉教授强调,其目的是为了提高产量,服务占领军及日本侨民,更好地掠夺资源(71)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54-169页。。日本在海南岛的林业、畜产业、渔业活动等,目前仅张兴吉教授做过些基础考察(72)张兴吉教授指出,日本在海南岛的林业活动,以实现岛内木材自给为目标,以岛田合资会社、王子制纸株式会社、台拓海南产业株式会社、大共木材株式会社等为主力,开展经营活动。畜产业方面的日本企业,起初主要有台湾拓殖株式会社畜产部、南方畜产、水垣食品原料公司等,后因运营矛盾,海南海军特务部组织创建了海南畜产株式会社,前述台湾拓殖等加入了该社,该社遂成为日本在海南岛畜牧业之主力。渔业方面,主要有林兼株式会社(又名西大洋渔业统制株式会社)、海南岛水产株式会社、南日本渔业统制株式会社、拓南产业株式会社、大日本产业株式会社、胜间田洋行等日本企业,关于其生产情况等仅有战败时的记载,无法反映全貌。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98-203、204-206、211-212页。,其他学人较少涉及,可进一步研究的空间很大。

2.农业移民

国内学者对日本在海南岛移民问题之考察,以农业移民为主,集中在移民活动之组织、移民之来源和数量等方面,尚不具体、充分。根据学者们的研究成果,日本在海南岛的移民事务主要由台湾拓殖株式会社负责,移民主要来自于日本本土比较温暖的冲绳、鹿儿岛、熊本、山口、高知、冈山、和歌山、香川等地(73)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67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页。,同时,还从台湾及中国大陆等地移民进行补充(74)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91页。。关于第一批日本移民来琼定居的时间(75)《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等均记作“1941年7月”;然而根据《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记载,第一批移民是1942年7月4日抵达榆林港,7月5日入住三亚郊外之训练所,且人数与王键研究员及张兴吉教授所言亦有出入。具体内容参见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67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页。水野明著,王翔译,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80-185页。、地点(76)第一批日本移民来琼定居的地点,《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一书记作“妙山村”,而《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及《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两篇文章均记作“妙三村”,实为一处,现称“妙山村”,疑因所引资料不同导致,有待进一步确认规范。具体内容参见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67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页。除上述说法外,《日本军队对海南岛的侵占与暴政:1939-1945》(第180-185页)及《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第62-63页)中记作“顶边村”,有待考证。,各资料记载不一,尚无定说。来琼移民需在接受一定的开拓训练后,被分配至各地从事经营、种植和生产活动(77)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页。。据战败时统计,在海南岛的日本侨民约有5,800人(78)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7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0页;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90-91页。此处所指日本侨民仅包括日本本土人员,不包括台湾及朝鲜籍移民;此处的5,800人应包含农业移民外的其他侨民。。

(二)工业

1.矿业

开发矿产是日本人在海南岛工业政策的支柱,据学者们考察,日军开发之重点主要为石碌铁矿(生产695,274吨,对日输出410,368吨)和田独铁矿(生产2,691,291吨,对日输出2,416,057吨),此外,较具规模的还有羊角岭水晶矿(生产138.351吨,对日运输93.266吨)、南朋岛钨矿(生产1,021.434吨,对日输出958吨)、那大锡矿(具体数字不明)等(79)张兴吉:《论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工业政策》,第59-62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71-183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48-149页;中共海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海南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第30页。上述资料之数据均来自《关于日本人在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通卷第29册——海南岛篇》,其中关于石碌铁矿的开采、装船吨数之记载,与《铁蹄下的腥风血雨——日军侵琼暴行实录》《海南岛石碌铁山开发志》中的记载有些许差异。。张兴吉教授通过将日本从海南掠走的铁矿石和从中国掠走的铁矿石总量进行比较,认为海南岛在日本矿产资源掠夺计划中占据重要地位(80)以日军从海南掠走铁矿石最多的1943年为例,计有1,080,226吨,占全国总量10,654,235吨的10.14%。张兴吉:《论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工业政策》,第62页。。石碌铁矿虽然实际开采量不及田独铁矿,但因其矿石品位高,储量大(据称有约一亿九千万吨),适于露天开采等优势,日方极为重视,动用多方力量进行协助,仅其开发者日本窒素肥料株式会社之投资额度即达207,100,100日元,约占日本在海南总投资(407,611,169日元)的51%之多,因此,许金生教授认为矿山开采才是日本占领海南岛时期开发之重点(81)许金生:《从石碌铁矿看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开发”重点》,《民国档案》2004年第4期,第100-104页。。

2.其他工业

就整体研究现状而言,学界对于其他工业的实施情形梳理尚不完善,有进一步细化研究空间。根据既有研究成果,围绕矿产开发这一核心,在前期阶段,日本主要兴建了一些服务于资源掠夺的小型企业,包括钢铁制品加工工业、汽车修理、木材加工、制糖、皮革、制鞋、食品加工、制盐等。随着战局推进,太平洋战争后期日本开始面临不利局面,海南岛的对外联系日益困难,考虑到在海南岛的资源开发需要,日本开始着手建立最基本的基础工业部门和保障生活供给的工业部门,例如制铁、水泥、铁工机械、造船、润滑油、纺织、造纸、造酒、制药、玻璃、火柴等,但整体进展并不顺利(82)张兴吉:《论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工业政策》,第64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93-196页。具体工业会社分布情况及主要工业项目建设情况可参见陈植:《海南岛新志》,第75-79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海南岛经济事业调查报告(1948年)》,《民国档案》1991年第1期,第53-56页;黄菊艳:《日本“东亚盐业株式会社”掠建莺歌海盐田工程概况》,《民国档案》1998年第3期,第12-15页;张兴吉:《论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的工业政策》,第62-64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83-193页。。

(三)服务业

1.金融业

金融控制作为日本侵略海南岛的主要手段之一,受到不少学者的关注。日本在海南岛金融活动的实施主体主要有1939年3月21日进入的台湾银行(在海口、榆林、北黎、加积等设有支店及办事处,起“中央银行”之作用)、同年5月进入的横滨正金银行(在海口设支店,作为主要的外汇银行活动)、1941年进入的华南银行、1944年设置的琼崖银行(同年华南银行并入琼崖银行)(83)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第31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24页。。发行军票是日本统制海南岛金融的主要手段,经过与海南岛原有货币体系的一番博弈,到1942年海南岛基本形成了一色化使用军票的情形,军票发行量也是逐年快速上升(84)1939年为70万日元,1940年累计达330万日元,1941年累计达659.3万日元,1942年累计达2,130.4万日元,1943年累计达4,909万日元,1944年累计达11,180.2万日元,1945年累计20,617.7万日元(八月份止)。前述王裕秋教授、张兴吉教授及陈立超文章中所引用的数字,当是历年累计之和的意思,而王翔教授文中所引用的数字未加“累计”二字,两者意思差异明显,有待进一步考证。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第31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21-126页;王翔:《日本侵占海南期间推行“军票”的过程及其后果》,第159-170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48页。。据估计,日本战败后尚有7,000万日元军票残留海南民间,成为废纸(85)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第31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25-126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48页。。王翔教授认为,军票与中储券之间存在矛盾,暴露出日本军队与汪伪政权、日本海军与陆军之间的利益争夺;同时,军票只是一种征发票据,并不真正具备货币的性质和职能,它之所以不予兑现却能在包括海南岛在内的广大沦陷区流通,关键在于日本军队的军事占领和军政统治(86)王翔:《日本侵占海南期间推行“军票”的过程及其后果》,第171、174页。。此外,为平衡岛内金融形式,寻求侨汇支持,日本于1940年在海南岛成立了“琼崖华侨协会”,负责开展华侨工作,对海外华侨施加影响,据称,设立后五个月已有三千人入会,月汇款在60万元;此后随着欧洲局势变化,入会者猛增,尤其和泰国关系日益密切,在曼谷派有常驻人员(87)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28页。。

2.商业和运输业

商业方面,国内仅张兴吉教授等人有所涉及,但尚未形成专题,有待进一步细化、完善。起初日本在海南岛的物资输出输入主要由三井洋行统一承担,1941年后因局势变化,南洋企业大量涌入海南岛,其中较大的约有十五家左右,从其经营内容看,大多数企业以配给为主,同时也从事贸易及批发、零售活动;为协调日本商业会社之间的关系,占领当局于1942年8月成立了海南交易公社,取代三井会社统一岛内的物资分配,1945年5月各会社把自己的业务完全交给公社,各会社的商业活动实际上已经终止(88)王裕秋,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时期的经济“开发”政策及活动》,第30-31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14-115、118-120页;陈立超:《抗战时期日军对海南岛的经济掠夺》,第153-154页。。日本在海南岛的运输业国内少有学者提及,仅见王键研究员关于台拓参与运输业之论述,台拓受现地3省联络会议之委托,享有海南岛客运业之经营权,截止1945年战败,海南岛计有运输线路27条,通车里程1,767公里,有公共汽车250辆、卡车42辆及其他车27辆,在主要地区设有汽车修理工厂和“自动车技术员讲习所”;此外,还与大日洋行、东亚海运等合作投资海运事业(89)王键:《抗战时期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对广东、海南的经济侵掠》,第89-90页。。

四、文教卫生活动

(一)调查研究

关于该问题,朱庆葆、曹大臣2位教授曾撰文进行系统考察,文章指出,日本对于海南岛之调查研究,其目的可概括为政治上为其南进国策服务,经济上为其“以战养战”策略服务,思想上为其统治海南岛寻求文化依据;其调查机构主要包括台湾总督府、台湾军司令部、台湾高等教育机构、满铁调查部、特务谍报机关、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日本海南各株式会社等(90)朱庆葆,曹大臣:《日本对海南岛调查之评述》,第65-69页。。关于调查之分期,目前国内学界有甲午战争前后、民国之初、抗战时期三分法(91)朱庆葆,曹大臣:《日本对海南岛调查之评述》,第69-70页。和战前、占领期间两分法两种分类方式(92)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28页。。调查研究所涉及之内容,学者们观点基本一致,包括海南岛抗战力量、经济(资源、通货等)、文化等(93)李琳:《日本占领海南及其对资源的开发和掠夺》,第56-57页;朱庆葆,曹大臣:《日本对海南岛调查之评述》,第70-71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8-12页。。整体而言,目前关于日本在琼调查研究行为的考察多侧重于对历史事实的历时性梳理,对调查内容本身、调查结果与占领政策之关系等方面的考察尚不够系统和细致,此类文章目前仅见金山教授的《20世纪初日本学者对黎族的研究及其目的》一文,该文通过对日本学者的黎族研究目的、主要观点、治黎政策建议等进行分析,认为军方虽在一定程度上考虑和吸纳了学者的建议,但政策建议本身并未得到完全落实(94)金山:《20世纪初日本学者对黎族的研究及其目的》,《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6期,第9-13页。。

(二)教育

据金山教授、王奋举2人之考察,日本在海南岛6年半时间,建立了一套相对成形的教育体系,主要包括学校教育(幼儿教育、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实业教育、师范教育)和成人教育(公务员教育、警察教育、黎族教育)两大类;其中以初等教育较为完备,形成了以日语教育、礼仪教育(思想教育)、勤劳教育为核心理念的教育体系,亦曾制定初等教育教材计划并付诸实施(95)王奋举,金山:《日据时期海南殖民教育研究》,第22-26页;金山,王奋举:《日据时期海南岛上的日语教育研究》,第108-112页;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第163-167页。。日本在海南岛开设初等学校之数量截止战败时约为588所,在籍儿童数24,932人;中学仅2所,分别为琼崖中学校和琼崖女子中学校,实际就学人数不详;开展实业教育之职业学校有2所,即位于琼海加积和儋州那大的农业学校,两校在籍人数规模分别为100人、50人;师范学校只有位于琼山的海南师范学校一所,截止战败共有毕业生425名,中国人教师再教育受训人数360人(96)王奋举,金山:《日据时期海南殖民教育研究》,第22-26页。。张兴吉教授等引用日文资料指出,台湾总督府积极参与了日本在海南岛教育活动之展开,于1940年提供其编纂的日语教材1万部及其他教学用挂图等给海南岛的日语学校使用,1941年8月派遣视学官1名及教师30名,同年11月又陆续派遣属员3名及教师20名,等等(97)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第39页;隋丽娟,张兴吉:《台湾总督府在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海南岛开发”中的作用》,第93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99页。。

(三)大众传媒

关于日本在海南岛发行报刊杂志等舆论管控行为,学者们多引用《关于日本人在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通卷第29册——海南岛篇》及《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的内容进行描述。日本进入海南岛的第4天(1939年2月13日),即在海口市成立《海南迅报》社,主管海南岛的新闻事业,发行中文日报及报刊杂志等,其机构职员中有中国人63人,日本人2人,台湾人3人,发行《海南迅报》(日报)3,500份,《迅风》(月刊杂志)3,000份,《光报》(小型周报)5,000份(98)此处数据引自《关于日本人在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通卷第29册——海南岛篇》,原文没有注明是何时的统计,张兴吉教授根据该书的一贯撰写体例,认为应该是投降前的情况。;除《海南迅报》外,日本人还设置有《海南新闻》,两者于1943年合并,委托日本每日新闻社经营(99)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04-105页。与该部分内容相关之记载,可参见房建昌:《关于日本侵略海南岛的考察》,第81-82页;金山:《占领期日本侵略者对海南岛的文化渗透》,第166-167页。。同时,伪琼崖临时政府发行之《琼海潮音》也是日方实施舆论宣传和文化统制的重要工具,该刊为月刊,其创刊号发行于1940年6月1日,1942年1月21日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出文规定将其并入《海南迅报》社,由后者负责发行;金山教授通过对杂志内容的梳理分析,提炼出《琼海潮音》实施文化渗透策略的主要方式:粉饰太平,宣扬中日亲善;鼓吹“反共”,诋毁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力量;支持汪精卫政权的“建国”方针,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摇旗呐喊(100)金山:《从<琼海潮音>看日军对海南的文化渗透策略》,《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第132-137页。。此外,应海南岛陆军报道部的要求,1940年台湾共荣会曾派遣电影技术员到海南岛进行电影巡回放映,进而于1941年4月1日在海口设立台湾共荣会支部,经营常设电影院兴南剧场,并到各地实施巡回放映,协助岛内宣抚宣传(101)隋丽娟,张兴吉:《台湾总督府在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海南岛开发”中的作用》,第94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05页。。可见,国内学者对日本在海南岛控制舆论宣传媒介之研究强于宏观史实梳理,而弱于内容分析等微观研究。

(四)医疗卫生

关于日本在琼医疗卫生问题之论述,目前仅张兴吉教授等学者略有涉及,尚未形成专题。占领初期,日本在海南岛的医疗卫生事宜主要由台湾博爱会负责,该会曾组建海南岛防疫诊疗班,协助军方的医疗机构开展活动,后扩大规模成立博爱会海南岛支部;1939年4月1日起,先后在海口、三亚地区开设医院,在琼山(1940年并入海口医院)、文昌、崖县、那大、加积、黄流、陵水等地设立分院,并在各地设立分诊所,实施巡回医疗;1941年末,台湾博爱会并入日本同仁会,其设施也全部转让给日本同仁会;战败时日本同仁会医疗机构共有职员男103人,女61人(102)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00-101页。相关内容亦可参见隋丽娟,张兴吉:《台湾总督府在日本侵占海南岛时期“海南岛开发”中的作用》,第93-94页;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第39页。记述详略不一,但内容观点基本一致。。张兴吉教授通过考察同仁会海口医院处理的患者中日本人与中国人之比例,指出在日本占领初期,出于“宣抚”的需要,患者中中国人的比例大一些,而后期则以对日本人的诊疗为主(103)张兴吉:《论海南沦陷时期的日本占领政策》,第39页;张兴吉:《日本侵占海南岛罪行研究》,第103页。。

结 语

前文笔者就1945年以来国内学者的侵琼史研究状况、主要内容与观点等做了简要梳理,可以肯定的是与之前几个时期相比,目前的侵琼史研究日益成熟与规范,已然出现了一批颇具学术价值的成果,但同时也存在些许不足,有待完善与加强。

(一)应加强史料梳理工作,完善侵琼史史料库建设

史学研究史料先行,虽然现行数字图书、档案利用平台(104)日本侵琼史研究领域使用较多的有:日本的国立国会图书馆数字馆、国立公文书馆数字档案馆、国立公文书馆亚洲历史资料中心,中国台湾地区的“国立公共资讯图书馆数位典藏服务网”,中国大陆的抗日战争与近代中日关系文献数据平台等。使史料跨区域共享成为可能,但日本侵琼史相关史料散见于各平台,并无专题,不仅检索不便,也容易造成遗漏,不利于侵琼史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同时,海南省内主要史料收存、利用部门的史料搜集、整理、数字化等工作尚不充分,利用机制尚有待完善。笔者建议相关部门或学术机构等能积极组织人力物力对侵琼史料进行全面搜集、整理、编目(105)目前为止,日本侵琼史研究领域的资料索引类著书、文章等有王会均先生编著的《日文海南资料综录》、张兴吉教授的《<日文海南资料综录>订补》、金山教授译著《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附录二三四等进行了有益尝试,但整体而言,仍不全面,有待进一步完善。王会均:《日文海南资料综录》,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93年;张兴吉:《<日文海南资料综录>订补》,《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第146-151页;海南海军特务部编,金山等译:《日军侵琼内幕揭秘: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第165-189页。,建设日本侵琼史研究史料库,同时完善档案利用机制,推进其数字化开放利用成为可能。此外,日本侵琼史研究的原始史料以日文资料为主,然而国内学者对相关史料的编译、整理等工作仍处于起步阶段,未有史料集出版,尚无体系可言。虽然作为海南省政府专项资金支持的重大地方文化出版工程,《琼崖文库》项目(106)《琼崖文库》项目旨在对海南自古至今有价值的史料、典籍、著作等进行发掘、搜集、整理、出版,文库共分四编:甲编收录历代琼籍人士的专著、文集及其他著述;乙编收录历代旅琼和涉琼社会名士有关海南的诗文、游记、见闻录、人物传记及其他著述;丙编收录近现代国外人士有关海南的述录,如田野调查报告、学术研究、游记、见闻录、人物传记、影像资料等;丁编收录海南历代史志、典章及其他各类重要文献。预计用8-10年的时间(约在2015-2025年),计划出版图书300册。前文提及的金山教授的《海南岛黎族的社会组织和经济组织》、张兴吉教授的《海南岛史》等译著已经收入该文库。在该方面做出了有益尝试,但对于日本侵琼史研究这一庞杂的专项课题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有必要在完善史料库建设的同时,进一步对其中的核心史料进行系统的编译整理,促进研究的进一步深化与成熟。

(二)应进行全面、系统、深入的研究,避免研究不均衡、不充分现象

20世纪90年代国内的侵琼史研究少有学者使用原始档案资料,进入21世纪后,这一情况明显好转,但通过前文综述内容可见,对于一些关键问题,史料挖掘仍不到位,对史料本身的批判性分析不足,形成以讹传讹情形。另外,核心史料群虽然基本明朗化,但仍不完善,尚待挖掘者依然很多,据笔者粗略统计,国内学者较多使用的日本侵琼史料集中在《关于日本人海外活动的历史调查:第29卷——海南岛篇》《海南岛建设论》《海南岛三省联络会议决议事项抄录》《海南岛记》《海南岛》《海南岛石碌铁山开发志》《海南警备府战时日志》等著作、调查报告及日志上,挖掘数量和分析质量均待提高。同时,目前国内对侵琼史各领域研究尚不充分,研究关注点主要集中在经济及暴行领域,而对暴行之关注又以文史资料类口述史料为多,缺少学术性考察;军事行为、占领政策、占领体制、文化教育等领域虽已有代表性专题研究成果,但仍有待完善;伪政权、移民、医疗卫生、领事活动、商贸等细分领域关注度明显不足,亟待探究。

(三)应进一步拓宽研究视野,推进研究的国际化进程

目前的侵琼史研究多将视点集中在日本在海南地区的侵略行为上,缺乏将侵琼行为纳入日本侵华策略、南进策略等大视野内,从多边(国际)关系、文化殖民、军事技术等角度进行多方位立体探讨的史论结合类文章。同时,目前的侵琼史研究缺乏与其他相关、相似地区进行横向、纵向关联与比较,给深化侵琼史研究、深入把握和定性日本侵琼行为带来不便。此外,据笔者搜集整理的资料显示,目前国内学界日本侵琼史相关研究成果极少对外发表、译介、参与国际学术会议交流等,这一定程度上不利于促进学术国际化,提升学术成果本身的含金量,今后有必要在这方面做出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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