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促进学习为导向的MOOC中同伴互评活动的个案研究*

陈 慧，刘树林

(1.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220；2.广东财经大学商学院，广东广州 510630)

一、引言

MOOC从2012年的引入到如今的常态化建设，在面对如此众多的学习者，如何进行考核成为MOOC一直待有效解决的一个问题。为此，以Coursera、edX为首的主流MOOC平台都加入了系统自动评判客观题功能，这一模式在直接判断对错和对事实与过程的学习等情境中是有价值且有效的。尽管客观题类型丰富，但作为考核方式其本身存在无法规避的局限性。为解决这一难题，同伴互评模式被引入MOOC中。该模式赋予学习者既是学习者又是评估者的双重角色，使用预先设定的评分标准为同伴的作业进行打分和提供反馈，并采取特定算法校准评分结果，旨在最大程度地提高同伴互评的准确性、有效性。然而，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的相关研究却鲜少关注其在作为学习方面的促进作用。

二、相关文献研究

（一）概念界定

同伴互评（peer assessment）源自外语教学中，是学生相互交换作业或测试并提出修改建议的写作教学活动，也被称作同伴反馈（peer feedback）、同伴反应（peer response）和同伴评估（peer evaluation）等[1]。作为一种革新的评价方式，同伴互评被广泛应用于各学科领域，如写作、科学、工程学和医学等。同伴互评的结果通常以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式呈现，既有量化的具体得分，又有文字的评语反馈。

在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活动是指学习者以评价者角色，按照教师设定的要求和量规对同伴作业进行打分并给出评语反馈的活动。

（二）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的相关研究概述

Topping认为同伴互评是学习者考虑和判断与其身份相同的学习者作品或表现水平、价值和质量的一种评价方式[2]。Gielen等将同伴互评重新定义为一种可以为学习者的学习提供丰富反馈和支持的学习工具[3]。van Zundert等融合Topping、Cheng和Warren的观点，认为同伴互评既是一种学习工具又是一种评估工具。作为学习工具时，评估同伴的作业可以帮助学习者获得一些关于形成“高质量的作业由什么组成”这一判断的能力；作为评估工具，同伴互评可以帮助教师更准确地了解个人在小组学习中的表现情况[4]。在许多科学领域，如写作和医学研究的各个方面等，同伴互评已经被认为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学习策略[5]。因此，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活动的相关研究可根据其作用划分为两类：作为评价工具的研究和作为学习策略的研究。

三、案例研究概述

（一）研究情境

《网络与新媒体应用模式》是中国大学MOOC平台上的一门首次开课的课程，为期13周。该课程侧重相关理论知识的系统、完整介绍，对学习者无先修知识要求，属于通识类课程。考核方式包含单元测验、课后作业和期末测验三种，课程最终成绩为“单元测验（30%）+课后作业（20%）+终结性考试（50%）”，总成绩在60分至84分获得合格证书，85分至100分获得优秀证书。课程负载为每周1-2小时。

课后作业有两次采用同伴互评的评价方式，同伴互评活动要求学习者必须先完成作业提交才能参与互评，互评作业数量至少5份，至多30份；参照给定参考答案和量规进行互评、打分并给出相应评语反馈。

（二）数据的收集

在本案例中研究者主要采用访谈法收集资料，采用线上访谈和面对面访谈相结合的方式。因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为一起学习MOOC的同伴，在学习过程中有过持续的非正式交流，因而对研究对象的个性、学习习惯等比较了解；在同伴互评活动开始之后先后进行过三次正式访谈。本研究中的主要资料来源于这三次正式访谈，但学习过程中的非正式交流则对研究者了解研究对象、分析收集到的资料起非常重要的辅助作用。除此之外，研究者还收集了研究对象单元测验得分、课后作业、同伴互评得分和收到的评语反馈等数据。

（三）数据的分析

数据的收集与分析是一个紧密相连、循环往复的过程。随着研究的开展，每进行一次访谈或者非正式交流，笔者都会在征得研究对象同意的情况下对交流内容进行梳理和初步分析，并将整理结果发给研究对象，进一步交流以确保所收集数据的准确性。整个数据分析过程使研究对象的学习过程愈加清晰。通过反复阅读与分析这些数据，识别出同伴互评调节学习者学习过程的框架，了解了其促进学习者学习的作用机制。

四、案例概述与分析

（一）学习者Clay的学习体验案例

Clay对建筑学、心理学及新媒体等比较感兴趣，工作之余希望能多了解这些方面的知识。在中国大学MOOC平台进行一番查找和筛选之后，Clay选择了《网络与新媒体应用模式》这门课。通过课程介绍和“试听”（先加入课程，看一段课程视频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Clay对这门课程有了一个初步判断，认为它符合自己的学习目标，因而决定学习。此时，他学习目标明确并为自己的学习制订了计划，每周末花1.5小时学习课程内容，0.5小时完成作业。四次单元检测不错的表现，让Clay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是足以与课程要求匹配的，直到第四周同伴互评活动的加入。

这是Clay第一次参加同伴互评活动，他用了一个小时左右连续评价30份作业。完成互评后，Clay情绪有些激动，主动找笔者聊起自己的学习感受。第一次正式访谈便以此为契机开始了。谈到具体内容时，Clay表示同伴对自己有较大影响，特别是同伴好的表现。此外，这次经历还让他对“什么样的答案不好”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随后的学习过程中，Clay学习态度更加端正了，课后作业的作答虽然一直遵循“条理清晰”原则，但第二次作业显然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了很大进步。完成作业后，他会利用PPT温习课程内容，花大概一个小时去网上查资料，再组织语言作答。最终，不仅第二次作业的得分略高于第一次，而且收到负面评语反馈的数量大大降低。

在这门课程中Clay拿到了91.16分的好成绩，Clay对自己拿到如此高的分数略感惊讶。有了这次成功的MOOC学习经历，Clay对学习更有信心，并表达了自己愿意继续学习MOOC的意愿。

（二）案例分析

1.一次自主学习经历

表1 自主学习的要素及能力构成

本次学习MOOC是由Clay按照自身兴趣和学习目标选课，自行制定学习计划，监控计划执行并评估结果进行的。对照Zimmerman的自主学习框架判断[6]，MOOC学习是完全意义上的自主学习，因此学习者的自主学习能力是其顺利完成MOOC学习的重要保障。自主学习能力作为一种重要的教学目标是Henri Holec最早提出的，并应用于外语教学中的，他在《自主性与外语学习》中把“自主学习能力”定义为“the ability to take charge of one's own learning(管理自己学习的能力)”，这种能力体现在五个方面：(1)自主确定学习的目标；(2)选择学习内容和计划学习进度；(3)根据学习的内容选择学习策略；(4)监控自身学习过程；(5)评估学习效果。结合Henri Holec对自主学习能力的定义与研究对象Clay真实的学习体验，本研究总结归纳出MOOC背景下自主学习的四要素，并将相对应的MOOCs学习背景下学习者的自主学习能力划分为以下几个组成部分（如表1）：自我激励能力、自我规划能力、信息加工能力、自我监控能力、自我调节能力、自我评价能力、沟通与合作能力。

分析整个MOOC学习过程，研究发现：学习者的自主学习能力起重要的作用，而元认知因素则是保障MOOC学习顺利进行的核心因素。在内部动机因素的作用下，学习者根据自身情况做出自我评价，并以此为依据利用自我激励和自我规划完成选课和制定学习计划；学习过程中，学习者受认知策略因素的影响为自己进行信息加工选择合适的策略，而元认知因素则帮助学习者进行学习过程的监控和调节。参与同伴互评活动时，自我评价与自我调节就伴随生-生交互发生了。学习者在评价同伴作业时根据同伴表现对自己的学习情况进行自我评价—内部反馈；在互评完成后，学习者收到来自同伴的打分与文字评语—外部反馈。借助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反馈，学习者对自己当前的学习策略、学习效果评估，以调整自己的学习态度、学习策略和学习计划等。这个过程中，自我评价、自我调节和自我监控是顺利完成学习的保障。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形成了同伴互评活动调节MOOC学习过程图（如图1）：

图1 同伴互评活动调节MOOC学习过程图

2.学习中的自我监控和自我调节

从整体上来看，研究对象Clay的学习过程中的转折点为同伴互评的时间点，与之相对应，其学习态度、学习策略及学习计划等做出了适当调整。根据学习者参与同伴互评的时间和次数，整个学习过程可利用两次同伴互评活动作为时间点，划分为三段（如图2），分别为满意期、调整期和稳定期。

图2 Clay的MOOC学习阶段图

（1）满意期—第一次同伴互评前的1-4周

前四周，Clay看完所有的课程视频，按时完成单元检测并均以满分通过（如表2）。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他认为“所投入的时间和付出的努力正好是符合学习这门课程要求的”。因此，学习者对自己的学习效果感到满意，认为学习计划、学习策略适当，并将在随后的学习中继续保持。

表2 第1-4周学习者单元检测情况

（2）调整期—第一次同伴互评后的5-7周

进入课后作业批改阶段，Clay用大概一小时时间评价了30份作业，远远超出了最低标准5份。访谈中，Clay如此描述评价过程：看到别人的答案心态会有一些起伏。一会儿惊讶于有些人的答案比自己写得好那么多，一会儿又惊讶于竟然有人会这么敷衍，最惊讶的就是有个同学竟然写了七页的论文；在谈及同伴互评的作用及在这个过程中的收获表示“总的来说对自己的学习还是有一些启发的：看到别人的答案会反过来检视自己的。”从这次访谈的言语之间可以看出：第一次同伴互评的体验也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而这些影响促使其调整下一阶段的学习态度、计划和策略等。这些变化在后续学习中均有所体现。

（3）稳定期—第二次同伴互评后的8-10周

余下的时间里，学习者继续按照调整后的计划学习，最终拿到了91.16分的好成绩，取得优秀证书。课程结束后的访谈中，Clay表示：“知道自己会通过考核，但没想到成绩会这么高。”言语之间止不住流露出喜悦和自信。

3.提供知识、策略迁移运用的真实情境

过去十几年的求学生涯里，Clay遵循老师传授的答题策略—主观题要尽量多写一些，分条作答并进行概要阐述。面对同伴互评的题目，Clay在答题时会将答案分条列出并逐一进行阐述。在评价环节，结合参考答案和评分标准，他形成一套自己的评价标准“按点给分；看答题的详略和思考深度；答题角度的全面性”，因此对于评价结果，Clay认为“自己给分公允”；而对于同伴互评的体验，Clay感慨“突然明白了上学时老师要求答题要多写一些，要有条理的原因”。

除此之外，参与同伴互评的体验还帮助学习者形成“什么样的答案是好答案”这一认识。课程要求作为评价者参与同伴互评时，不仅要给被评作业打分，而且要给出相应评语。这就对学习者提出了更高阶的要求—要客观公正评价同伴作业，就必须掌握课程内容、理解评分标准并根据参考答案形成相应的具体可执行的评分标准。Clay在评价过程中形成了自己对于低分作业的判断标准，他认为低分答案有三类：“答得很少，就算内容很精练，但相对标准答案不够全面无法给高分；答得特别没有条理，写了一大段，即使答得内容有一点质量，但也不会给高分，因为太多内容不及要点，完全不注重形式；答案直接在网上贴，拼接，注重介绍背景，比如会把微信的发展历程介绍很详细。这种作业也会给低分，因为作弊是道德问题。”

这一过程不难看出，MOOC中同伴互评活动不仅考查了学习者的评价能力，也为学习者知识、策略的迁移运用创设情境。既作为学习者又作为评价者的双重身份，帮助学习者从不同角度了解了课程要求、答题策略等，对所学内容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五、结论与展望

（一）MOOC中同伴互评活动对学习者的自主学习能力有积极影响

MOOC学习是一种由学习者主动发起和控制的学习活动。学习过程以学习者内部学习动机为起点，在学习开始之前，学习者合理评估自己的能力以设定学习目标，选择学习内容，制定学习计划；在学习过程中选择恰当的学习方法和策略，监控自己的学习进展，对阶段性学习效果做出准确评估以诊断问题，为学习计划、学习方法的调整提供依据；在学习结束时，学习者应自我评价，检查学习目标的完成情况，并根据反馈信息指导下一阶段的学习。元认知调节贯穿整个学习过程，对学习过程进行自我监控、自我评价、自我反思和自我调节。学习者参与同伴互评活动，评估同伴作业锻炼了自身的评估能力，有利于对自身学习效果做出准确判断；来自同伴的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反馈及自身内部与同伴表现的比较，促进了学习者对自身学习过程的调节；而从学习活动开始直至达成学习目标都伴随着自我监控。

（二）MOOC中同伴互评活动能促进学习者对所学知识的深度理解

课后作业的题目是主观题，考查学习者对所学内容的理解与运用、对某类现象等的观点、见解。学习者经过思考完成自己的作业，通过同伴互评过程了解到来自同伴的对同一问题的不同看法、见解。这帮助学习者更加全面、深刻地了解所学知识。评估同伴作业时，学习者将所学知识与评价量规相结合形成具体可执行的评估细则去评价同伴作业。这促使他们明白所学内容的考核点，更清楚自己的掌握情况。最重要的是，同伴互评活动创设了学习者知识迁移、运用的情景，有助于学习者深度理解知识和培养高阶思维能力。

（三）MOOC中同伴互评能够增强学习者的参与感

在线学习中，存在感因素会影响学习者参与学习的积极性，而同伴互评会降低学生的距离感，特别是对于想接触全新领域的学习者而言[7]。MOOC课程教学内容主要以视频形式呈现，其大规模、无时空限制的特点使师生、生生交互受到限制，学习过程中学习者很容易产生“孤独感”“无助感”。同伴互评过程使学习者切实感到同伴的存在，对同伴的表现也更加立体可感，这能有效缓解学习者的“孤独感”，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学习支持服务的作用，吸引学习者继续参与到MOOC学习中。

（四）研究反思

综合来看，本研究是基于学习者的真实学习体验，对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对学习者学习的影响机制进行分析。研究发现同伴互评活动确实对学习者的学习产生影响，促使学习者调整自己的学习态度、学习策略、学习计划，对学习者自主学习能力，特别是元认知方面的发展产生积极影响。另一方面，参与同伴互评活动时，学习者的自我评估能力、高阶思维能力、参与感和对所学知识的理解程度均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高。但不可忽视的是，本研究收集的数据来自学习者的真实体验，不够客观研究，案例单一，因此相关推论有一定局限性，MOOC背景下同伴互评活动对促进学习者学习方面的作用还有待进一步探索。故下一阶段研究将通过编制具体问卷，以及分析MOOC平台数据，收集更多使用MOOC进行学习的学习者同伴互评的相关数据，通过大样本的数据说明文章中案例分析的结果，以弥补单个案例研究带来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