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创业教育改革的举措与启示

沈雁

[摘要]丹麦通过改革，着力突破本国创业教育发展瓶颈，促进创业教育全面融入人才培养体系，提升了人才培养质量。借鉴丹麦创业教育改革经验，我国的创业教育改革应从打破部门壁垒，建立跨部门沟通协商机制;深化创业教育内涵理解，关注持续经验获得;细化培养目标，推进创业人才培养与国际接轨;实现评估全程化，满足不同评估主体的多样化需求等角度加以推进，加快我国创业教育内涵发展。

[关键词]丹麦;人才培养;创业教育

[作者简介]沈雁（1978- ），女，浙江湖州人，湖州师范学院，副研究员。（浙江  湖州  313000）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6年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丹麦创业人才培养的战略与路径研究”（课题编号：16NDJC077YB）、2016年浙江省教育科学规划项目“基于人才培养的丹麦创业教育支持体系构建研究”（课题编号：2016SCG035）和2018年校教改项目“地方高校创新创业教育与专业教育的融合机制研究”（课题编号：JGBA1804）的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3985（2020）21-0060-06

一、改革背景

丹麦是欧盟较早开展创业教育的国家之一。政府驱动型的创业教育模式，为一以贯之实施创业教育融入教育体系提供了强大的政策支持和改革动力。1993年，丹麦政府为解决“年轻人创业热情”等问题，开始制定全局性创业教育发展战略。1995年，丹麦议会提出“在教育系统各个层面推进创业教学策略”的建议。

此后20多年间，丹麦政府始终保持创业教育发展战略的前瞻性和稳定性，出台了包括《提升丹麦独立文化的行动计划：创业和创新》《创业一揽子计划1997—2001》《丹麦发展战略》等在内的诸多综合性国家战略。其中，2009年，《创业教育与培训》强调以教育体系为重点，针对小学、中学和高等教育领域实施创业教育与培训。2012年，《丹麦——一个国家的解决方案》提出，创新创业应作为教育领域的重点，且创业教育应纳入从小学到博士各阶段。《丹麦创业基金战略目标2015—2020》进一步明确，要持续在教育体系中推广创业教育，实现让每个教育层次的学生，至少有一次实际创业经历的具体目标，创业教育持续融入教育体系。但随着创业教育的深入实施，多头管理、碎片化投入、发展滞缓、教学方法与评价手段落后、质量监控不完善等问题逐步显现。为此，亟待政府通过改革手段，进一步提升系统性指导能力，突破管理壁垒，消除制约因素，解决创业教育实施过程中的突出问题，促进国家发展战略目标的全面达成。

二、丹麦创业教育的改革举措

丹麦政府以坚定的改革决心和精准的施策能力，积极应对创业教育中的各种挑战。尤其是近年来在推进管理机构改革，建立灵活有效的共商机制，加速政策落地实施;持续创业教育理论研究，剖析创业能力要素与内在关联，促进对创业教育的内涵理解;建立人才培养标准化体系，拓宽育人合作平台与人才流通渠道;多维度关注创业教学与创业活动质量，提供切实可行的评估途径与工具等方面措施得力， 取得了显著成效。

（一）机构调整，建立“公—私”合作管理模式

1.顶层政府公共部门建立跨部委合作伙伴关系。2011年，丹麦社会民主党上台后进行机构调整，建立“商业与发展部”“儿童、教育和性别平等部”“文化部”和“高等教育与科技部”等四部委顶层合作伙伴关系。政府在四部委中设主席1名，每年至少召开4次正式会议，总结和谋划具体工作，以此適应新政府的改革需要。

2.非政府私营机构授权成为统筹运行主体。2010年，政府出资设立丹麦创业基金会（Danish Foundation for Entrepreneurship，FFE）。这是一家受上述四部委领导的私营机构，成为接受政府创业教育资金拨付的唯一主体。其主要职责是参与商讨并执行创业教育国家战略，重点推进教育系统各阶段创业教育的全面开展，提升教育质量，丰富创业活动，搭建和维护各类创业教育主体和利益相关者间的广泛合作，并由成立于1993年的非政府私营机构——“青年创业组织”（Young Enterprise）具体负责工作开展。丹麦创业基金会的运行资金主要来自丹麦政策性拨款、私人赞助和欧盟项目经费。

（二）探索规律，形成创业教育理念共识

丹麦创业教育发展模型于2013年首次提出，它包含行动、创造力、外部环境认知、态度、核心课程和经验六项要素。该模型中，核心课程指不同学科、专业和学习项目中各类型的核心学科知识。经验指在教学过程中融入连续价值创造的创业过程（Value-creating entrepreneurial processes），衔接了创业理论与实践之间的鸿沟。行动指具备以合作、网络和建立伙伴关系等方式开展活动的能力，且具有分析和管理财务、资源和风险，进行有目的性的沟通和组织管理，设置目标和工作领导力。创造力指识别、创造想法和机会的能力，能进行发散性思维和溯因思维，能用全新的方法将不同领域的知识予以整合，还包括创造和修正个人观念，以及即兴处理问题和挑战的能力。外部环境认知指站在本地区和全球层面了解世界，并从社会、文化和经济的角度，观察、分析、评估全球的机遇和挑战。态度指学生在面对任务和挑战时的个人主观谋略，是一种实现梦想和计划的信念。它是建立在克服不确定性和社会复杂性基础上，坚持不懈地开展工作的能力，还包括接受他人或自身错误，并从中汲取经验教训、进行理性评价和反思的能力。

不难看出，创业教育过程与三个因素相关，即核心课程能力、创业能力和经验（见图1）。其中，创业能力包含行动、创造力、外部环境认知和态度四项要素。它们既各自独立，又互相关联，构成了创业能力评价的四个维度。而创业能力的发展，则依靠各种价值创造过程的经验累积逐步形成的，并为后续学习、行动与反思打下基础。核心课程的学科知识均能从创业能力发展的四个维度进行解构。

（三）目标分层，实现与国家资格框架有效衔接

丹麦终身学习国家资格框架以学习成果为导向，涵盖了各级各类教育类型。它由低到高设置八个等级，每个等级分别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方面对资格等级标准和学习成果进行全面描述。

在此基础上，丹麦创业基金会将创业能力要素，即行动、创造力、外部环境认知和态度，分级纳入国家资格框架体系，将每个等级的能力、知识、技能进一步从上述四个创业能力发展维度上加以细化，从而更加全面、精准地描述创业教育的资格等级标准和学习成果，形成丹麦创业能力培养的国家资格框架等级标准体系。该体系确定了创业教育在义务教育（一级）、职业教育（三级）、高中（四级）、高等教育专业课程（六级）和高等教育学位课程（七级）五个阶段的学习成果和等级标准，实现了丹麦创业教育与相应的国家资格框架等级间的匹配和衔接，能更有针对性地指导丹麦不同教育阶段和教育类别创业教育的开展，有力地促进了创业教育的标准化和规范化发展进程，拓宽了创业人才培养接轨国际的视野和空间，为创业教育的全面实施提供了质量保障。

上述各阶段创业教育颁发的资格证书，与国家资格框架中相应等级的资格证书类型保持一致，即义务教育、职业教育和高中阶段对应颁发职业资格证书或补充资格证书，高等教育专业课程和高等教育学位课程则对应颁发学位证书。

（四）工具研发，促进评估与教学的深度融合

1.综合评估工具——创业教育评估工具与指标（ASTEE）。“创业教育评估工具与指标”（AssessmentTools and Indicators for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ASTEE）主要用于评测学生的创业技能、创业知识、创业心态和思维。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阶段的教师，运用该工具可直接评估学生的创业能力、学习进展和不同教学方法的实际成效，深入观察创业教学对学生在创业活动中自信心的影响，强化学生个体或班级整体的创业自信心。

2.创业效能感评估工具——OctoSkills。这是一个创业效能感自我评估网络应用程序，并以“蜘蛛网图”即时生成评估结果。评估内容主要涉及学生在运用创业技能和参加创业活动中自信的发展情况、教育活动是否会改变学生的创业态度和意向、创业教育过程中学校的参与度和激励举措以及师生关系如何发展等方面。该工具还包括一份教师问卷，用于教师评估自身在创业教育教学中自信心的建立和培养，以及教学方法开发情况，还可评估不同教师、教育环境和教学风格等因素对学生的影响。

3.创业能力认证工具——创业技能通行证（ESP）。创业技能通行证（Entrepreneurial Skills Pass ，ESP）主要评估中学阶段创业教育活动，尤其针对参加青年成就组织（JA）创业项目的学生进行评估。它将自我评估调查和标准化测试（期末考试）相结合，对非认知创业技能和认知创业技能的发展情况进行有效评估。

接受认证的学生需完成三个环节：一是参加为期1年的创业经验实践项目（JA公司项目），评估创业能力发展情况;二是参加期末考试，评估和认证学生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技能;三是进行自我评估调查，采用一种简化的国际评估研究调查问卷，评估学生的创业能力，以及对企业家和创业精神的看法。完成上述三个环节，且期末考试答题正确率在70%以上的学生，将获得由欧洲商会（EUROCHAMBRES）、欧洲企业社会责任商业网络（CSR Europe）等相关机构颁发的国际水平证书。

三、对我国创业教育的启示

我国创业教育历经十几年的快速发展后，已从规模拓展步入内涵发展阶段。因此，尤其需要从管理体系、内涵理解、培养目标、考核评估等角度进一步理顺关系、深化认识、统一标准，加速推进创业教育发展进程和人才培养质量提升。丹麦与我国同属政府主导型创业教育推进模式，借鉴其成功的改革经验，能对我国创业教育发展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一）打破部门壁垒，建立跨部门沟通与协商机制

我国创新创业教育相关政策颁布以来，极大地调动了高校师生参与创业教育的积极性，促进了高等教育综合改革进一步走向深入，助推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良好社会氛围的形成。但在这个过程中，也出现了部门间资源条块分割严重，缺乏有效的协调机制;政策内容针对性不强，落地困难;创业的社会氛围不够浓厚等问题。

丹麦政府在确保一个运营主体、建立互信合作和协调机制、指标量化管理等方面推进创业教育管理运行模式改革并取得了成功，充分发挥了政府的指导功能和运行主体的自主性优势。政府设立的丹麦创业基金会较好地协调了分散在多个部门的职能和资源，贯彻落实了国家各项创业教育政策，成为国家创业教育的知识中心。它统筹各类创业教育活动，提供国家战略评估和决策咨询，极大地促进了教育体系中创业教育的全面实施。因此，可借鉴丹麦的做法，持续完善现有创业教育管理体系建设，打破部门壁垒，统筹协调部门职能和资源，加快创业教育实施步伐。

一是要建立顶层管理机构共商机制。通过加强沟通协商，消除部门壁垒，提升政策出台的协调性和科学性;突出问题导向，增强政策内容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二是要专设管理运行机构，全面负责协调、管理和运行创新创业教育相关事务。在顶层管理的指导下，统筹量化年度工作目标，有效加强政策监督，促进国家创新创业政策体系的形成与完善，以及各类创新创业活动的丰富开展。三是要形成多元主体协同运行机制。建立政府主导、学校主体、企业参与、社会组织辅助的一体化运行模式，从宏观政策、师资队伍、课程开发、教研实训平台、配套服务等多维度联合协同，激发学生创新创业意识，培养创业综合能力，催生科技创新型项目，促进技术转移和成果转化。

（二）深化创业教育内涵理解，关注持续经验获得

高校创业教育获得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存在一些无法回避的问题，如对创业教育内涵理解不深、创业课程体系不完善、专业教学与创业教学融合度不高、师资力量薄弱、学生获得创业经验的机会单一甚至缺失等。还有一些高校将创业教育简单理解为创办企业的教育，使得创业教育成为缓解大学生就業压力的工具，导致创业教育与专业教育“两张皮”、创业课程开设数量和学分占比偏低、师资队伍能力水平和配置不足等问题的出现。因此，应深化对创业教育内涵的理解，构建适合我国创业教育能力发展的模型，把握学生持续经验获得的关键环节。

1.构建我国创业教育能力发展模型。丹麦创业能力发展模型有效促进了国民对创业教育的深入理解。该模型揭示了创业人才培养过程中能力发展的核心要素，以及各要素间的互动关系，为我国理解创业能力发展规律提供了参考。为此，需要尽快从教育的整体和全局角度，准确分析与我国教育环境相适应的创业能力要素，在丹麦创业教育发展模型基础上进行进一步修正和完善，构建我国创业能力发展模型，促进教育系统内部乃至全社会对创业教育内涵的全面了解和精准把握。

2.把握学生持续经验获得的关键环节。由于存在学习起点、教学活动、学习成果和评价标准等诸多差异，即使教学目标相同，学生持续经验获得的路径也没有固定教学模式可供复制或效仿。为此，教师在创业教学中要灵活设计教学活动，把握创业起点、价值创造和过程理解三个关键环节，帮助学生持续获得创业经验，促进教学目标达成。（1）创业起点。创业起点涵盖的内容越来越广泛，如学生遇到的具体问题或挑战，某种时尚、趋势、本地区或全球性问题等都可以视为学生的创业起点，而且适合接受创业教育的学生群体也越来越多。因此，要求教师应能根据不同创业起点的学生个体，设计教学环节和内容，开启创业教育的序幕。（2）价值创造。在课堂教学中无法体验真实的创业过程，但可基于潜在或真实两种价值创造形式开展教学活动。其中，潜在价值创造形式指尚未付诸实践的商业计划或项目计划，能通过原型设计、图表说明或报告演示等方式加以呈现。真实价值创造形式指对特定目標群体已经产生社会价值的项目或活动。教师要对学生呈现的创业价值开展评估，并能基于学生能力设置客观的评估标准。（3）过程理解。创业过程具有复杂性和多样性。一方面，需要引导学生学习如何研判和处理创业过程的不确定性;另一方面，需要有一个更为开放、灵活的模拟系统，能在教学中练习捕捉创业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宝贵商机，并对预期创业目标进行持续迭代测试。

（三）细化培养目标，推进创业人才培养与国际接轨

2012年，教育部办公厅印发的《普通本科学校创业教育教学基本要求（试行）》明确提出：“创业教育的教育目标是通过创业教育教学，使学生掌握创业基础知识和基本理论，熟悉创业基本流程和基本方法，了解创业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激发学生创业意识，提高学生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创业能力，促进学生创业就业和全面发展。”这一目标全面覆盖了创业文化、创业知识、创业思维和创业能力等各个内容要素。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的实施意见》出台，推动全面深化高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提出了建立创业课程群的要求，这也对创业教育的培养目标和培养模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可见，我国创业人才培养目标较为宏观，尚未从国家层面建立创业人才培养标准。各高校在推进创业教育的过程中，对人才培养目标的解读和与专业融合的深度也存在差异，使得各校人才培养标准呈现多样化。因此，推进我国创业人才培养的标准化建设迫在眉睫。

1.要推进国家创业教育目标体系建设。借鉴丹麦经验，发挥教育智库作用，立足教育情境探索研制创业能力模型的国家标准，明确大学生创业能力的内涵意义、结构维度、发展过程与学习结果，进一步细化为更具体、操作性强的创业教育目标。同时，要推进创业教育面向全体学生、分层分类设置目标、系统构建创业教育目标体系，为全面实施创业人才培养提供国家标准和参考框架。

2.要推进创业教育目标体系与国家资历框架有效衔接。国家资历框架是一个国家建立在普通教育、职业培训和继续教育之间相互沟通和衔接的基本标准及制度体系，在沟通教育系统和劳动力市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我国资历框架建设已列入国家“十三五”规划，总体上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与国外先进国家相比，无论在理论探索还是在实践方面，都还处于学习探索和起步阶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将创业教育人才培养目标纳入国家资历框架体系，不但能促进创业教育标准化和规范化发展进程，为创业教育的全面实施提供质量保障，而且能有效带动创业人才培养接轨国际劳动力市场，拓展创业教育全球化合作平台，增加创业人才高层次流通发展渠道。

（四）实现评估全程化，满足不同评估主体的多元化需求

我国创业教育评价研究整体上相对薄弱，评价的系统性、科学性和针对性有待加强。因此，一是要构建高校创业教育整体评价体系。建立高等学校创新创业教育质量发展现状、实施过程及结果的全链条评价体系;贯穿高等学校人才培养全过程，搭建过程与结果融合的评价指标核心框架;分层分类设计评价方案，满足多主体不同价值诉求。二是要增强评估对目标的促进作用。评估体系一定程度上对学习目的、过程和成果起着潜移默化的引导作用。因此，评估过程中应关注三个方面：第一，教学活动的合理安排与优化调整。无论教学过程如何安排，应始终将“教学活动能否使学习目标全面达成”放在首位。教师应提前向学生解读学习过程中每一项教学活动的要点和阶段性目标，引导学生不断逼近最终学习目标。第二，考核内容与方式的改革。重点突出创业类课程的过程考核与实践实训考核。探索利用大数据、信息技术等手段对学生创业设计、创业实操、创新成果、团队任务、调查报告、比赛参与等情况进行全过程记录，为课程考核提供全面翔实的证据。第三，设置反思环节。无论学生处于何种学习阶段，都应给予充足的时间和机会，深入思考和描述在之前的学习过程中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等内容。这种持续性反思能增强学生学习的自我效能感，加深对创业的理解和认同感，使已有知识、技术和能力更具可迁移性。三是要引入多样化评估手段，与传统教育质量评估形成互补。在这方面，丹麦尤其重视评估工具的实用性、有效性、灵活度和便捷度，最大限度提高评估工具的使用频率，促进师生在教与学的过程中及时发现问题，尽快做出调整。因此，我国可尝试加入国际创业教育教学联盟，引入已被国际社会广泛使用的评估工具，并根据我国学生群体特点和教育机构实际需求，推进个性化评估工具研发，不断丰富评估手段。同时，推进评估与教学环节的深度融合，实现评估结果的实时反馈与快速利用，促进教学目标全面落地，加快创业教育评估实践的发展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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