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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鲁迅的自然视野看其对传统和现代的双重背离

2020-12-09尹变英

关键词:鲁迅心灵作家

尹变英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自然是现代作家,特别是现代乡土作家驰骋自我才华和心灵的一个广阔疆域。无论是有古典情怀的郁达夫,还是发现湘西之美的沈从文,自然都是他们文学世界的主角。如果说他们对自然的热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美丽的故乡,那有着更美丽故乡的鲁迅,却几乎不能在心灵的世界中接受自然的抚慰。无论多么美丽的风景,都难以在鲁迅心中勾起一般知识分子那种面对自然的情怀。鲁迅对自然的排斥显示了他对任何具有逃避和隐逸色彩的非战斗情怀的绝对背离。这种背离极其痛苦,意味着鲁迅不让自己的心灵哪怕片刻从战斗的情绪中逃逸,而且还是“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的双重战斗者。

鲁迅不是不会欣赏自然的美,而是不能。他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能触碰到自然的颤动的灵魂。《故乡》中那轮“金黄的圆月”,《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那明媚得散发着阳光朝露气息的百草园,鲁迅能依照自然的每一丝颤动来描绘其美。在《社戏》中,鲁迅不仅向读者展示了江南水乡梦一般优美的自然风光,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水乡的灵性。小说虽以《社戏》为名,重点写的却不是“戏”,而是以“社戏”为引子,从声、色、味等方面写出鲁迅用心灵去感味自然,让心灵化入自然的一次特别体验。这体验美得如鲁迅在《好的故事》中描绘的漫天云锦。[1]185瓦莱里说:“一切创造出来的艺术都是运用其特殊的手段以赋予转瞬即逝的美好时光以一种永恒的可能性,使之能永久地延续下去。”[2]93鲁迅赋予自然之美永恒意味的才能是很强的。而现实是打破那云锦的一块冰冷的石头,像他在《好的故事》中描绘的:“云锦也已皱蹙,凌乱,仿佛有谁掷一块大石下河水中,水波陡然起立,将整篇的影子撕成片片了。”[1]186回忆与现实的关系就如同《好的故事》所寓指的那样,现实是掷入记忆之河中的石头,将故乡、童年闪烁在记忆中的光芒和影像都打得粉碎。鲁迅写到这些的同时,也在表达着自己对记忆中的自然无可奈何的告别。《故乡》中那轮“金黄的圆月”不仅是鲁迅自己少年时代梦想的象征,和闰土友谊的象征,还是他非常向往的那种真正自然化的生活方式的象征。这轮圆月在见到被现实压垮的闰土的时候完全破碎了。《朝花夕拾·小引》中鲁迅曾说过,记忆中的美好,有“哄骗”的味道。他不能带着这种味道去体味自然之美,于是封存了这种美感。

在小说中,鲁迅也极少描绘自然的美。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中他说过“我不去描写风月”[3]512。这一方面是鲁迅行文的风格,另一方面也是他心灵世界中对风月的淡漠。自然,只是不得不提及的故事背景,而这样的自然往往要承担很强的象征色彩。鲁迅描述的自然背景的季节多是冬季,时间多为黄昏和夜晚,设置一样的色调,多为灰暗、惨淡。《狂人日记》《白光》《药》《明天》都在有月光和没有月光的夜晚。《故乡》是深冬,隐晦的天气,“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4]477《祝福》是灰白色的晚云,通篇仿佛都飘着杂乱的雪花。《在酒楼上》也在深冬雪后,风景凄清,一切都在罗网中。雪花飞舞的天空在鲁迅写来是白皑皑的绝无精采的铅灰色;写到了雪中的红花,感受到的却是花朵的愤怒和傲慢。《伤逝》也在极难忍受的冬天,太阳挣扎不出来,空气都疲乏着。《一件小事》也是大风的冬天。即使写到春天也是很暗淡的。《孤独者》写到春初的下午,也是一切都罩在灰色中。如果是夏天,他听到的也只是《兔和猫》里苍蝇悠长的吱吱的叫声,《鸭的喜剧》里的蛤蟆叫。美丽的江南人家,在鲁迅的描述中也不过是《风波》中只有蚊子和干巴巴的乌柏树叶。如果整个国家如一个万难破毁的“铁屋子”,人们如阿Q、祥林嫂一样木然地活着,如魏连殳、吕纬甫一样找不到出口,谁能看到自然的美呢?

《野草》中自然的身影不仅黯淡而且残破,是一个“不生乔木,只生野草”的世界,只剩下“地狱边沿惨白色的小花”的凄厉。《淡淡的血痕中》写有着淡淡的血痕的废墟和荒坟的灰色世界。《求乞者》是一个四面都是灰土的世界。《过客》到处荒凉破败。《颓败线的颤动》是无边的荒野。《复仇》中广漠的旷野被密密层层的看客们塞满了。《风筝》里是灰黑色的秃树枝。《死火》中写这是一个连火也会冻死的冰冷世界。《影的告别》写这是一个连影也要告别的世界,自然带着驱之不去的寒冷和落寞。《秋夜》里的枣树是战士一样直刺着天空,极细小的粉红花瑟缩地做着梦。《希望》中写青春也只是僵坠的蝴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的啼血。《雪》感受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好的故事》里江南的美景只是极易打破的幻影。鲁迅给自然涂上这样的色彩不是因为感于物色的变化,而是时代、民族、文化的衰败之感给他的心灵涂上了寒冷和萧瑟的底色。他心中没有春花秋月的位置,只有荒寒的底色上不挣扎和挣扎的人们。鲁迅笔下的自然失去了她的本相,或者作家撕毁了她无动于衷的美丽容颜。社会投来的巨大阴影让自然失去了本色。从比喻中也可以看出这一点,鲁迅在《伤逝》中描述到:“这北京的冬天;就如蜻蜓落在恶作剧的坏孩子的手里一般,被系着细线,尽情玩弄,虐待,虽然幸而没有送掉性命,结果也还是躺在地上,只争着一个迟早之间。”[1]125鲁迅并不是在描写冬天的景象,而是在写人处于其中的感受。社会的投影也遮盖了鲁迅凝视自然的目光。这些想象的图景远比真实的自然图景更真实。其真实性就在于这些充满了象征色彩的景象是社会现实的投影与写照,也是作家心灵世界的化身。

从野草中也能充分感受到鲁迅撕裂自然之美的决绝。对于鲁迅来说,片刻在自然之美中心灵的停靠,都怕折损了与旧文化战斗的决心。《过客》里,过客说了6 次“我不知道”,4 次“我不能”,4次“不行”。这篇两千多字的文章,出现了60 次“不”。过客决绝地拒绝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堵住了自己与这个世界所有的妥协,不能接受布施,不能休息,不能回去,不能停止。他就是走向坟,也绝不与这个世界妥协。不与那些名目、地主、驱逐、牢笼、没有皮面的笑、眶外的眼泪妥协。过客眼中的世界,就是鲁迅眼中的世界。当这个世界已经被名目、地主、驱逐和牢笼填满的时候,哪一处还有自然美的位置。自然也像过客一样被驱逐了,剩下的只是灰色的空壳。处处求真的人必然是痛苦而没有彼岸的追寻者。某种程度上来说,鲁迅认为自然是一张心灵的假面,同样是需要撕掉的。知识分子一旦沉溺于自然之美,就再也不能有真正的战斗性了。所以,鲁迅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独一无二有太重的传统与现代双重文化逆子的味道。“不生乔木,只生野草”的就是他那颗拒绝的心。

鲁迅不再描绘自然的美,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作家的生活逐渐与真正的自然分离,他无法体会到那种真正“在”自然中的情感,像他在少年时代体会过的那样。对于自然,鲁迅有一个从亲近到疏离的过程。与自然最亲近的是少年时代。一个是家中的“百草园”,给鲁迅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和生气。连“三味书屋”的梅花和蝉蜕也透着几分自然的气息。另一个重要的途径是随母亲到外婆家省亲,这让鲁迅有机会和乡村大自然真正接触。最有自然气息的《社戏》正是这一经历的再现。可见鲁迅是非常热爱自然的。到了北京,他的生命空间中只有一两棵树,《秋夜》中的枣树。连树也被流离的生活拨去时,鲁迅只能以“囚绿”的方式接触自然的一抹气息。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写到:“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1]229横在水中的一枝绿色也成了宽慰和连接,连接着一缕生气和自然。到了上海,到了租界,这一点绿色也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都市生活隔断了现代人与自然的联系。鲁迅在《秋夜纪游》中说:“我生长农村中,爱听狗子叫,深夜远吠,闻之神怡。”[5]251上海租界叭儿狗的叫声与乡村远吠的“犬声如豹”相去甚远,令人厌恶。许广平说过在她生海婴的时候,鲁迅曾经“很费心想到给我买些花来了,但也并非送那悦目的有香有色的花朵,而是针叶像刺一样的松树,也可见他小小的好尚了”,她出院回家,鲁迅在卧室放了“一盘精致的文竹”[6]65-66。这只能算是一星星自然的零余,鲁迅也只是将它献给爱人,而无心自己欣赏了。鲁迅本来也仿佛是一棵树,几经迁移,生命的根碰撞到的是都市坚硬的水泥地,与自然的疏离更深了。鲁迅在《叶紫作〈丰收〉序》中说过:“作者写出创作来,对于其中的事情,虽然不必亲历过,最好是经历过。我所谓经历,是所遇,所见,所闻,并不一定是所作,但所作自然也可以包含在里面。天才们无论怎样说大话,归根结蒂,还是不能凭空创造。”[7]220身处现代都市的鲁迅,无从再去经历真正的自然了。而鲁迅又不愿像其他作家那样咀嚼记忆中的美,他认为那也是对现实的逃匿,也就很难书写自然的文字了。

另一个原因是鲁迅始终关注现实,清醒地知道自己活在人间。他厌恶风景的虚假性和逃逸色彩,以及与此相联系的中国传统文人对自然的依恋心理。鲁迅并不关注外在的自然风光,而是在心灵世界中用想象构筑起对应黑暗现实的更为真实的自然。在“铁屋子”一样的现实中,灰暗阴冷的自然才更真实。自然的阴冷与荒凉对应着社会的黑暗和冷漠。鲁迅的思想和创作构成了对中国文化的自然根基的一次大瓦解。美丽的自然蕴含着让知识分子沉醉其中的虚伪和欺骗,鲁迅要打破这种传统的文人习气。像《理水》中写到的,只有那些吃饱了的大员们,才会把人民吃水草树皮度日的生活看成“水乡的风景”,从树皮里吃出归隐的味道来。鲁迅是活在人间。如《一觉》中说的:“漂渺的名园中,奇花盛开着,红颜的静女正在超然无事地逍遥,一声,白云郁然而起……这自然使人神往的罢,然而我总记得我活在人间。”不能神往,人间是轰炸的飞机和青年的血。在人间的鲁迅,如《腊叶》中说的没有赏玩秋树的余闲。在人间,无法一边看着盘着辫子的留学生,一边欣赏上野的樱花。在人间,和《补天》中女娲一样,斑斓的世界只能让他觉得无聊。这样的人间,仿佛是《奔月》中写到的,是一个只剩下了乌鸦的世界。在《新秋杂识(三)》中鲁迅说:“我想,就是想要‘悲秋’之类,恐怕也要福气的,实在令人羡慕得很。”又说:“偶然看看文学家的名文,说是秋花为之惨容,大海为之沉默云云,只是愈加感到自己的麻木。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秋花为了我在悲哀,忽然变了颜色;只要有风,大海是总在呼啸的,不管我爱闹还是爱静。”[5]301在充满戏谑的语气中,鲁迅彻底排斥着传统士人的各种习气以及由之而来的品性爱好。不像其他现代作家那样保留着传统士人流连风光的心境,鲁迅把自己的心灵和这些风景都隔绝开了。《厦门通信》写了厦门的美景在鲁迅眼中的感受:“风景一看倒不坏,有山有水。我初到时,一个同事便告诉我:山光海气,是春秋早暮都不同。还指给我石头看:这块像老虎,那块像癞虾蟆,那一块又像什么什么……。我忘记了,其实也不大相像。我对于自然美,自恨并无敏感,所以即使恭逢良辰美景,也不甚感动。”[8]369《一天的工作·后记》中鲁迅曾说:“但这也许不适宜于中国的若干的读者,因为倘不知道一点地质,炼煤,开矿的大略,读起来是很无兴味的。但在苏联却又作别论,因为在社会主义的建设中,智识劳动和筋肉劳动的界限也跟着消除,所以这样的作品也正是一般的读物。由此更可见社会一异,所谓‘智识者’即截然不同,苏联的新的智识者,实在已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秋月伤心,落花坠泪,正如我们的不明白为什么熔铁的炉,倒是没有炉底一样了。”[9]375不论鲁迅对苏联智识者的评价是否准确,这段话体现了鲁迅期望中新的智识者不再是一些“对秋月伤心,落花坠泪”的人,而是懂科学、重实践的实干的人。在《英译本〈短篇小说选集〉自序》中鲁迅曾经批判过:“是的,中国的劳苦大众,从知识阶级看来,是和花鸟为一类的。”[10]389可以看出,传统文人与真正的自然实际是非常隔膜的。对于自然和对于民众一样,只有隔膜的观赏心态,没有深入其中的了解。观赏心态之下是将自然作为心灵和情感港湾的依恋心理,是以自然作屏障而对现实的逃避。还有一点,一涉及自然往往容易钻到古典诗词的圈子里,这是鲁迅极力要避免的。一部《野草》荡尽了现代诗文与古代诗词的粘连,显示了鲁迅作为现代诗歌开拓者的决绝之气。

现代知识分子都经历了从传统和乡土出走的痛苦。离开是一种觉醒和追求。这一离开也让现代作家失去了自然这个心灵的庇护所。他们饱尝无根的痛苦,非常深切地怀念乡村。那种失去故乡,失去根基的苦楚充满着现代作家的心灵。所谓梦醒了无路可走也包含着现代知识分子被“抛弃”的无依无靠。《故乡》中鲁迅也写出了自然对人的抛弃:“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4]485拟人的笔法中蕴含了被抛弃的伤感。当他们以裸露的心灵来面对社会时,其伤痛如同鲁迅在《孤独者》中比喻的:“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1]88而也是在这种痛楚中,很多作家发现了故乡的美,那种美因为距离而异常动人。在这种心境中,很多作家以对乡土或山水的诗意书写来完成自我心灵的拯救,如郁达夫、废名、沈从文等。但鲁迅如他笔下的过客,对一切都表示了决绝的告别。这些风景在鲁迅眼里就像“中国书”:“我看中国书时,总觉得就沉静下去,与实人生离开”。[8]12这些自然风光也会让人沉静,隔离于现实人生。鲁迅不会有隐士的心境,他一力主张和实践着直面现实。黑暗的世界里没有单纯的自然之美。他也曾游览美丽的西湖,但我们只看到《论雷峰塔的倒掉》中他对西湖美景的嘲讽:“但我却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4]175因为雷峰塔意味着压迫,鲁迅希望它倒掉。《藤野先生》写东京上野的樱花“望去确也像绯红的云”[1]302。鲁迅不欣赏樱花的美是对于家国沦落还有心赏花的留学生的厌恶和气愤。鲁迅以充满破坏性的言论呼唤着作家要直面人生。《论睁了眼看》中鲁迅说:“现在,气象似乎一变,到处听不见歌吟花月了,代之而起的是铁和血的赞颂。”因为“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的时候到了;早就应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应该有几个凶猛的闯将。”[4]244-245从“歌吟花月”中走出,直面现实人生是作家应该和必须要做的事情。

鲁迅追求的是真的自然。由此可见,鲁迅的自然视野是内倾化的,他关注的是心中而非现实中的自然。对黄昏和夜的迷恋表明鲁迅在一个远离自然的世界中建构属于自己的自然。黄昏和夜晚更多地保留了自然本真的状态。月亮在鲁迅的夜空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夜是自然留给人类的港湾,月亮是心灵的伴侣。鲁迅在《故乡》《社戏》中写了夜和月的明朗的美;月是夜晚的光明使者,它的出现会启迪人们对黑暗的认识,如《狂人日记》;鲁迅写过《夜颂》:“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这无边际的黑絮似的大块里。”而自己则是一个“爱夜的人”,“爱夜的人要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爱夜的人于是领受了夜所给与的光明。”[5]193-194身处社会的漩涡当中,只有黄昏和夜最大限度得隔断了人与社会的联系,让人在冥想中体味自然和自我的本真。

从另一个角度看,自然已经化成一种测定生命价值的标准。对于这个意味上的自然,鲁迅是执着追求的。从自然的标准来看中国人的精神状态就会发现其深切的反自然性。“戏”的心态,和由此延伸出的“看客”的姿态,是中国人本质上反自然的表现。当自然远离了人们的视野,又远离了人们的心灵,再远离了人性,人的生命价值就大打折扣了。人类反自然性的最突出表现就是奴性。鲁迅强调对奴性而言,最难消除的不是甘心被奴役,而是藏在每个人心中试图奴役别人的心理,像阿Q“土谷祠里的梦”所昭示的那样。从这个意味上来说,人性的自然性其实就是其自觉性。

鲁迅的自然视野和他揭破一切假面的求真思想相关。他追求真的自然,撕破了遮蔽在文人心理上的自然屏障。他的自然视野看似狭窄,实则极为广阔。一方面,鲁迅笔下的自然有一致性的特点。这些景物是背景而非风景,是在设置故事发生的情境。这些景物的设置极少显示地方色彩,而有极大的普遍性。读他的作品,仿佛能和作家一起放眼看到当时整个的中国。另一个面,鲁迅的目光越过了自然外在的美丽,让我们看了社会投在自然身上的厚重的阴影。鲁迅痛楚地以个人的心灵行走于中国文化的恒久困境中,作为一个不要一块布的馈赠的“过客”,不愿回头,只能孤独地走下去。五四召唤出的“鲁迅”距我们已是百年,那个什么都自己来背负,什么都不为自己来索要的身影,爱也罢,恨也罢,在现代知识分子心中,永远都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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