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藏《成化处州府志》所载《全元文》失收作家佚文辑补

吕冠南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郭忠、刘宣纂修的《处州府志》是一部篇幅浩繁的地方志书，全书凡18卷，不仅对处州府(今浙江省丽水市)下辖的若干县治的相关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与考辨，还收录了历代与处州相关的诗文作品，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据《中国古籍总目·史部》介绍，目前国内仅有北京、上海及天一阁藏有《(成化)处州府志》，然皆为残本，不便于学界研究利用。幸运的是，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有《(成化)处州府志》之完帙，笔者将其中收录的元人文章与李修生先生主编的《全元文》[1]对校，发现《处州府志》收录了7位《全元文》未著录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家可以丰富元代作家的阵容，他们的作品亦可补《全元文》之遗，且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对于元代的文史研究俱有助益，故辑补于下，以供学界参考。

一、杜熙《皇庆处州路志跋》

水土平而《禹贡》作，九丘黜而《职方》述，地理之书，由来尚矣。《栝苍郡志》既续之后，又余百年，有司俾修其事，熙董教于此，适丁其时，质诸栝之老成，以成其书。其节目之次第，事类之详悉，视旧志之简略，不侔矣。吁！作于前者，宜其简；述于后者，宜其详。其化今，其传后，期于将来者，岂止己日乃孚而已哉！

按：见《处州府志》卷首《处州府修志事由》，[2](P7)《全元文》未收录杜熙。杜熙曾任处州路儒学教授，见《全元文》卷七四二龚璛《昆山州新学记》，[1](P5)此即本文“熙董教于此”之所指。文中所谓“《栝苍郡志》既续之后”，当指南宋嘉泰二年(1202)陈百朋所修《栝苍续志》，此书今已佚。本文简要介绍了元代皇庆年间修撰《处州路志》的缘由，具有一定的文献学价值。

二、陈大明《处州路新建总管府记》

大元受命，圣德配天。日月所照，尽入于职方；齿发所生，咸渐乎声教。于乎盛哉！处之为郡，上应少微，下占三洞天神仙之窟。宅美材异，人人载在图志，班班可考。粤昔郡治，冠于栝山之巅岭九盘，上官舍如蜂房居，虽有升高能赋之娱，殊乏平易近民之意。十馀年来，寄治无常所，倏迁数易，如传舍然。总管中议斡勒公蒞事之初，即与监郡昭勇公集同僚诸公，议之曰：“方今郡景清宁，百度修举，府治千里之具瞻而□焉。不一劳者不永逸，不暂费者不久安。”相土度地，得吉卜于明德坊之东。丰冈陆矗而云绘，绣水清涟而虹绕。六水合流，有绵络之气焉；千峰秀发，有拱揖之象焉。审曲面势，召匠命工。筑之登登，伐之丁丁，聿观厥成。崇厅中峙，极高明也；重门洞开，致广大也。宏堂杰阁之深严，则温凉寒燠宜其居；连楹延庑之翼卫，则府史胥徒异其处。推谳之舍静以深，赞画之幕显而近，以至财赋之藏，案牍之室，下及庖厨乘厩，咸得其所。文而不华，质而不野，规模可谓远矣。然是役也，或以址售，或以财输，官捐俸秩以酬其直，费而弗吝也；或以力供，或以艺献，民用农隙以奉其事，劳而弗辞也。经始于己丑之秋，落成于辛卯之春。士民相与庆于庭曰：“美哉，总管之功也。”总管不自以为功，归之同僚共济之力。能而不矜，劳而不伐，济济相逊，其言蔼如萃圭璧于一堂，美黼黻于庶政。治乎内者，不烦鞭扑而刑罚清；治乎外者，不劳兵革而盗贼息。譬之和美，碱酸辛甘之异，齐而同归于正味；譬之鼓瑟，宫商徵羽之迭，奏而同谐于雅音。凡卯而入，酉而出，登斯堂而位斯位者，目击心思，能无感乎？栋宇皇皇，非徒曰“庇风雨”也，神而明之，存乎人；正路平平，非止曰“通下情”也，直而行之，存乎道。《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书》云：“若保赤子。”君子视民如赤子，则民视君子如父母矣。昔召伯听讼，舍于甘棠之下，去而民思之，思其人而爱其树，民心之至也。今日之事，不侈于甘棠乎？善始之意可以尽终，开物之功在乎成务。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于斯而皆可以为后世法。是之谓善颂善祷，岂但曰“殖殖其庭，君子攸宁”而已哉。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垂文章于牲石，庶有考于将来。工若干，费若干，有司之事也，故不书。

按：见《处州府志》卷二，[2](P5-7)《全元文》未收录陈大明。陈大明之生平无法确考，其另撰有《东岳行祠记》，刻于山西洪洞，惜已佚。[3](P1137)文章介绍了至元己丑至辛卯(1289-1290)处州府总管斡勒公兴建处州路总管府记之经过。斡勒公即斡勒好古，关于其建处州总管府之缘由，《处州府志》卷一“府治”条曾有细致的介绍：“府治旧在小栝山之巅，南带大溪，西列屏嶂，北则梵宫，钟鱼之声相闻；东则万室，栉比错落，茂林修竹间，楼阁亭台，高下隐映，一郡胜概，尽在几席下。然陡绝诘曲，其路为九盘，陟者病焉。大元时，列戍营于上郡，官吏寄治于民舍，迁徙靡定。至元二十七年，斡勒好古得地于城之东南宋相汤岐公之故第，乃出公帑市之，以创郡治。宏敞壮丽，足一郡之仰观也。”[2](P8)据此可知处州路总管府在重建之前的相关情况，可与陈大明的记文形成互补。斡勒好古乃处州名宦，《处州府志》卷一“名宦”条有其小传：“斡勒好古，至元间以中议大夫为处州府总管。始迁，建郡治，修饬学校，有功于民。”[2](P37)可见其重建郡治之行，对处州府之建设颇有助益。需要注意的是，斡勒好古修建的总管府在至正五年(1345)又经过达鲁花赤僧家奴的重修，元代著名剧作家高明在《处州路重修总管府记》中详细记载了重修的具体经过，此文见《处州府志》卷二，[2](P9-12)《全元文》卷一五五九收高明文十五篇，[1](第51册，P90-105)未录此篇，笔者已于另文辑录，兹不赘述。

三、石抹继祖《处州路重修儒学记》(1319年作)

古者良两千石发政，率以兴学为先，盖示民所尚也。所尚在是，则所趋亦在是，其化民之要道欤。栝有学，兴于唐李邺侯，韩文公嘉而记之，民知所趋旧矣。厥后增广润饰，代不乏人。粤自陵谷迁而奎璧晦，先哲良规，寝就堙泯；大成庙貌，弊陋殊极，矧藏修游息之所乎？甚而释氏侵疆，几奄其半者，踰二十年。钦惟皇元尊崇孔道，度越前古。累朝龙飞，首降优恤之诏，释老不与焉。圣天子肇兴科举，绝续之，会学校翕然，崇阐相望。独此积废不举，过者讶之。延祐丁巳孟春，安固先生林德载来任教事。所至兴举，成作养效，能以身教者也。学者慕之久，故期之深。席未煖，择所当先者营之。乃开壅途，广而平；参坏垣，崇而坚。拓灵星门，距泮桥寻丈，易腐以壮，增卑以高，见者襟抱豁然也。然出内制□□，而以便宜，从事若无掣其肘者，然尝以旁无寸助为叹。会天惠斯文，是岁冬，普化大中公负柱石之材，出守兹土。师生惊喜，迓于郊。翌日，舍馆定，衿佩复进。公曰：“若黉宇有未完者欤？疆土有未复者欤？暇日可殚言之。”咸再拜曰：“知公所尚矣。”越三日，条陈其故。公谓郡博士曰：“子将奚先？”对曰：“元气复则精神完。”公曰：“然。”遂详述侵疆颠末，且明斥其诳。达于省台，缁流惶惧，委曲求谒，公毅然麾之门外，外人以是知公所守之正。继肃章逢而广之曰：“士无恒产，而有恒心，若等固穷，其于仰事俯育，必完尔室，而治而生。至若泮宫，乃作圣希贤之地，恒心由是而有，其忍视同传舍耶？幸无二尔心。”士翕翕以应。不期月间，殿庭宏敞，门庑崇丽，金碧丹垩焕如也；斋庐明净，几席完整，檠榻椸庋秩如也。分东西序于六馆，等级截然；列大小学于两庑，弦诵蔼然。抱琴挟册，至者如归，咸以为浙东冠。是举也，经化区置，惟师命是共，以后为耻，有司纤力不假焉。士之勇为也，若是夫可嘉也已。迨落成，有窃议者曰：“精神苟完矣，如元气未复何？”先生闻之曰：“不远复矣。”未几，中书命下，俾方伯檄廉吏剖侵疆事。众谓：“吏之廉者，阖七郡未有踰于公焉。”檄至，果公也。士私喜曰：“元气亦复矣。士岂有曲笔之廉吏乎？”异趋奋迸，钜赀通神，卒不得入，人以是信公所守之坚。居无何，公以成案白于众，辞严义正，靡不耸服。虽使瞿昙复生，亦当服公之明而恶其徒之贪痴。信矣哉，天道之好还也。诸生图公像，祠之扁曰“卫道”，以彰公德。而征记于余。作而曰：“不直则道不见，直彼所以卫此也。向使弼教者咸若是卫之以公，职教者咸若是卫之以正，斯道之见也久矣。今而后二三子闲邪存诚，以四维为金汤，墨守可坐而隳也。”继祖寓邻仞墙，核其事孔实，故乐为之书。汶阳之田，指日归鲁，又当不一书。公蒙古人氏，居真定，以“德斋”自号，恺悌明敏，为政知所先，其今之良两千石与。时延祐乙未仲冬望日记。

按：见《处州府志》卷二，[2](P24-26)《全元文》未收录石抹继祖。《元史·石抹宜孙传》曾就石抹继祖之生平略作介绍：“继祖，字伯善，袭父职，为沿海上副万户。初以沿海军分镇台州，皇庆元年，又移镇婺、处两州。驭军严肃，平宁都寇，有战功；且明达政事，讲究盐策，多合时宜。为学本于经术，而兼通名法、纵横、天文、地理、术数、方技、释老之说，见称荐绅间。宜孙其子也。”[4](P4309-4310)据此可知宜孙文治武功皆有成就。本文记叙了延祐四年(1317)以来，处州府兴建儒学的经过，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据文末所署时间，可知本文撰于延祐六年(1319)。文章提到的安固先生林德载，是位重视地方建设的官员，他兴建处州儒学之行即为显例。袁桷《鄮山书院记》又记大德七年(1303)，“三山林德载氏奉命祇事，屋毁弗称，旋辟田，没不可问。核故整圯，实完实成，奠荐斋明，陟降俨肃，宾老佐祭，侯伯合馂”，[5](P937)此亦林氏重视地方建设之佐证。

四、张应高《乡饮酒记》(1297年作)

吾夫子言：“二代礼尽于杞、宋，文献之不足。”栝处士邦顷，虽武事孔竞，一二耋老犹整遗。家秉礼经，厥子亦严父训，文献视他邦独岿然。元贞乙未秋，总管李侯镇栝之三月，讼理政平，我民继康，人乃议以古乡饮酒礼尝行于东瓯者，而行于栝属郡，博士吴君梦炎与老于其乡、洽闻卓识者讨论之。明年正月之吉礼成，侯盛服，莅学宫，肃宾于大门外，再拜以入。将事文武，群僚恪谨以从。大宾赵君俊九十三价，叶君士驹八十有九，须发皓白，貌泽体强，衣冠伟甚。登降献酢，济济与与，下迨在泮之耆老，偕弟子员暨里大夫，若郡邑严穴之秀士，罔不骏奔来相。尊让洁敬，动中仪式。郁乎其文，温乎其和，有古之遗风焉。旁观者几千人，讫无一语讙噪。退，切切嗟叹，胥告语曰：“曩宋淳祐间，太守王君克让，尝于试士闱举是礼矣，其仪绵蕝三千三百，若有待焉，不图后五六十年，而有兹遇。以今较昔，展也大成。教化诞敷，习俗滋厚，侯可谓贤也已。”虽然，《折杨》《皇华》，里耳笑之；引商刻羽，和者或寡。微吾邦，不能遂贤侯之志；微贤侯，岂能昭吾邦文献之懿哉。昌黎有言：“先一州而后天下。”侯之钜业，于此乎觇。又明年，学正胡君王仲摄教事，追惟斯举，与邦人士谋曰：“盍记诸？”乃伐石琢词，俾勿坠，且以志侯之贤。侯名朵儿赤，大名人。廉敏明毅，子庶民，薄夏赋之入，凡便否事悉罢，行之无遗策，名庸日赫著。他将有寿其实者，此不书。大德丁酉长至节日记。

按：见《处州府志》卷二，[2](P47-48)《全元文》未收录张应高。张应高生平不可确考，宋人郑霖《三学同舍会序》(1249年作)曾提及“吴门张应高仰之”[6](P2650)，未知与此张应高是否为同一人，若是，则可知应高字仰之，吴门人。文章记叙了元贞三年(1296)栝苍行乡饮酒礼之始末，从侧面反映了元初栝苍文治之一斑。由文末所署时间，可知本文撰于大德元年(1297)。另外，文中所记“博士吴君梦炎”在栝苍颇有声名，王梓材《宋元学案补遗》卷八十略记其行止，可知其为“歙人，后至元中紫阳书院山长，典栝苍教”[7](P4617)。

五、陈德载《张进久死节传》

编氓张进久，二都三源秋芦人，世业农。至正乙未，八都□贼到都，烧劫杀掠甚众，乡民望风逃遁，拜伏乞生，而进久亦被获绑缚，使令于众曰：“诸人母(毋)得与八都相公为敌，生之。”进久怒曰：“诸人速来杀此八都贼！”贼殴之，进久不屈，复言者再三。贼砺刃其颈，必使如己言。进久声愈厉，骂不绝口，竟被杀。吁！唐之颜杲卿以骂贼锯死，宋之文天祥以抗节遇害。彼皆受君显爵，享君厚禄，死国之难，宜也。前史美之，后人荣之，亘古今而名不朽。彼进久者，生长于蓬荜茅茨中，耳不闻先王遗教，口不读先王遗书。蚕而衣，耕而食，前言往行，是非优劣，寂无所知。自常情观之，莫不贪生而畏死。而进久能于危难中奋其志节，不顾白刃，至死无屈，夫独何为而然哉！是必有高出人之见，达性命之原，非利害所能移，刀锯所能惧，威武所能屈者。自是之后，盗贼蜂起，诸郡人无大小贫富，靡然从之。俯伏拜跪，进趋下风，不下万户，肩踵相摩于道。虽平日夸门第之盛，负才识之高者，亦皆趋利忘义，以从贼为幸免。其视进久，宁无愧乎！噫，利之惑人也如此。彼进久独何人哉！予嘉其壮志，恐遂泯灭而无闻，因叙其事，且系之以诗。曰：

秋蘆之源，蹄岑之阳。山谷之灵，水泉不香。犂锄之夫，非鸿之梁。麻缕之妇，非齐之姜。杰哉张氏，百夫之强。拔乎庶类，出乎寻常。白刃可蹈，志不可量。斯头可断，舌不可僵。蓬艾之下，而有兰芳。顽矿之璞，而蕴珪璋。樵歌牧唱，而协宫商。阴桑之质，而怀乾刚。我来闻之，惊叹悼伤。人识其粗，孰究其详；人毁其短，孰知其长？疾风劲草，烈日秋霜。岩岩峙峰，高逼穹苍。作诗吊焉，以发潜光。庶彰之名，久而不忘。毋俾昔人，专美宋唐。

按：见《处州府志》卷六，[2](P27-28)《全元文》未收录陈德载。陈德载生平略见于《元诗选·癸集》癸之庚下陈德载小传：“德载字□□，青田人。至正间避寇，多历险阻，形于诗题，曰《山村杂兴》，中有二诗，期待子孙。后孙诏果登明洪武庚戌会元。其《栽芋》诗云：‘区里饶田早下来，绿芽才发旋开。添泥善护儿孙长，看取秋高掇大魁。’《栽桂》诗云：‘云边移得数株来，人老花应次第开。傥到子孙攀折日，也须道是阿公栽。’议者谓之诗谶。”[8](P1129)陶元藻《全浙诗话》卷二十五“陈德载”条所记，与此略同。[9](P682)《全元诗》收陈德载诗共三首，在《栽芋》《栽桂》之外，尚有《张进久死节诗》(亦据《全元诗·癸集》)，[10](第52册，P546-547)然仅有短序云：“进久世业农，至正乙未贼起，进久被获绑缚，不屈。贼以厉刃加颈，进久声愈厉，骂不绝口，竟被杀。”仅对张进久死节之事作了简单的介绍，若干详情仍扑朔迷离。今由《处州府志》所录《张进久死节传》，始知此事之详细原委，匪寇之残虐及张进久之不屈，在文中都得到了入木三分的刻画。张进久虽为一介平民，却宁死而不屈服于匪寇之淫威，最终走上以死明志的道路，表现出崇高的道德节操，故陈德载“嘉其壮志，恐遂泯灭而无闻，因叙其事”。此文虽出于陈德载致敬乡贤的目的，却为后人了解张进久死节之详情提供了最真实亲切的史料，展现了重要的史学价值。

六、林载《遂昌县重修学记》

栝州之西，地蹙山稠。循至平昌，局人居盘抱山，蚩氓或恃以陆梁，弦诵之习藐如也。前令尹孔公楷始经营学宫，郄公衡继而葺之。架漏支倾，大率非经久许。延祐丁巳，克释密迩公寔来，位在尹上，莅政三日，只谒殿庭，顾瞻徘徊，肃诸生而告之曰：“圣人之道覆天下。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国家，功成治定，人文焕然。自北而南，所阅郡邑黌宇，洞心骇目，往往下视佛老之庐，独此凋弊，谓何？民之不淑有日矣，提学固有攸属，然风化之原在是，此愚陋不敢以越俎，辞谨捐俸为之倡。若等逢掖之士，独无意乎？”间(笔者按：疑应作“闻”)者奔命恐后。于是吏督其役，工献其材，不期月，轮奂为之一新。巨而殿堂、门庑、斋庐、庖廪，靡不完也；细而笾豆、簠簋、罇罍、壶爵，靡不备也。朴固精巧，可支数十稔。学者藏修游息，所至如归，莫不奋然淬砺，经明行修，期为君子之儒，讵止进取云乎哉。是举也，士不吝费，工不知劳，民不辞役，亦必有道矣。佩牛带犊，习为推埋，一变而诵诗书，侯之化民也速哉！职分有截，或当为懵不加省，侯乃悉取而身任之。余故幸斯民之有教，而叹长民者之不可无学也。侯之善政多矣，独书其有关于风化者，以劝后之人。于是乎记。

按：见《处州府志》卷十二，[2](P9a-10b)《全元文》未收录林载。林载生平不可确考。文章记载了延祐四年(1317)遂昌县重修县学的历程，反映了地方官员对于文治的重视。

七、齐志冲《李侯去思碑》

民生之休戚系守令之贤否，古有是言已。汉二千石有治理效，辄加荣赐爵，不轻移擢，欲其与民相安而成化。责成褒美，以厉其馀，则在位者慕之而兴起。故风移俗易，几致刑措。后世欲致隆平，非重守令之选不可也。皇宋中兴，英雄四起，有将略者专军旅，有才德者任治民。栝郡自近年，山寇陆梁，官莫能制。据壁立之险，以为府库者，在在皆是。致出者不免流离之苦，居者不免科征之困。望治阽于饥渴顿踣之地，其孰恤之？龙凤五年冬十月，大兵定安南，李公知遂昌。既下车，躬入其阻，告以恩信。旬月之间，山砦相望，荡拆者七十馀所，归田业者万有馀家。治荒秽而谋栋宇之安，弃荆棘而思耕凿之利。公之抚字以仁，猛断以义，听讼必得其情，决狱每依于典。完宫庙之未备，开教肄之有方。劝乡社立学凡百有馀区，以岂弟慈祥之心，为兴利除害之计，故民之归之不期自至。然国家方以征伐、复疆土为事，军需百出，无非毒民者。令下，郡邑莫不承风。至于卖物产，受鞭笞，自经于户者有之。独公审察缓急，酌量民力，涕泣以请于上，愿乞减罢。所以吏无督责之病，民无愁怨之声也。又明年五月，江西寇诱邻境，顽民阴构群。不逞者出不意，突入邑杀掠。公历其巢穴，得首恶姓名，复以计脱。即聚义勇数百，亲将之，以行招捕。兵不滥杀，擒不轻纵。及院判提大兵至，命元帅收其馀党。不逾月，卒平定。以议事异上官意，行且触罪矣。父老数百人泣诉金华，冀以明公之无罪有德。公于是得还邑，民交相庆，无远近，莫不扶老携幼，迎拜道路，且悲且喜，恨其去而幸其来也。公之莅邑未及二年，宪使之车凡三至，民以名为文，荐者无虑数千。而邻邑之民，亦且与焉。冬十一月，使者至，征公知靳阳府。民告留，且哭拥使者，虽塞衢巷不得请，相与涕泣而已。枢掾九渊、王濬谋于学宾曰：“仁爱若李侯，廉明若李侯，刚果有断若李侯，濬往来燕粤万馀里，出入仕途十数年，未见有若人也。今去我矣。盍书政绩于石，以写吾民去思之情？”诸子状以“属吾故人江东齐志冲为之辞”。因以来告志冲曰：“昔子产为政于郑，夫子以为古之遗爱。今遂昌民多习险，素号难治，而李公为之一变其俗，至于如此，则当移大惠，施于一郡，遂昌之民可专之乎？然汉之用人，出为郡守，入为九卿，则公他日上参鼎铉，又将施此大惠于天下，遂昌之民抑又何幸耶？请以此慰尔父老之思可矣。”公名讷，字近仁，汴梁通许县人。贤而文，有智略，乃为之诗曰：

岩邑用柔，其俗素偷。李侯之来，教以锄耰。匪怒而威，不劳以嘻。德施务行，真如理丝。事上临下，不畏不侮。厥闻四驰，乃升大府。侯来何迟，侯去何速。安得和阍，还我良牧。蕲水汉阳，彼美四方。悠悠我怀，地远天长。

按：见《处州府志》卷十二，[2](P11-14)亦见《光绪处州府志》卷二十九，题作“邑令李讷去思碑记”，[11](P1065-1066)《全元文》未收录齐志冲。齐志冲生平不可详考，据《道光徽州府志》卷九之三《选举志·举人》“至正四年甲申乡试”“婺源齐志冲，山头人，山长。”[12](P656)据此可知志冲占籍婺源，至正四年(1344)中举。文章有“皇宋”“龙凤五年”之语，“龙凤”乃韩宋小明王韩林儿所用年号，龙凤五年当元至正十九年(1359)，称“皇宋”者，盖指韩林儿之韩宋而言。文章表彰了遂昌县令李讷的政绩与军功，提供了韩林儿治下的地方政治景况，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