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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历史、现实与未来
——基于马克思主义当代解释力的视角

2020-12-04

关键词:马克思共同体命运

徐 丽 葵

(中山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220)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意味着人的存在方式必然植根于共同体之中。在现代社会,经济发展、地缘政治、环境资源、网络空间、国家安全等方面充满着不确定的因素,这种高度不确定性成为阻碍人的生存与社会发展的时代难题。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共同体意识开始苏醒。“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是对“人如何存在现实世界之中”问题的现代回应——“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272。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表征是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对于如何同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习近平从建立伙伴关系、营造安全格局、谋求发展前景、促进文明前景以及构筑生态体系五个方面为世界提供了中国方案和贡献出中国智慧,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对人类前途命运的关注和追求世界大同的奋斗精神。“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真正地从不同方位把握住人类利益与价值的通约性,寻找到了国与国关系的最大公约数。从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向度看,人类命运共同体彰显着与马克思主义一脉相承的世界视野与人类情怀,印证了马克思主义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世界历史理论以及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愿景的科学性与价值性,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旺盛的生命力、深远的影响力和强大的解释力。

一、历史继承:“自由人联合体”

从历史向度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植根于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对构建人类理想社会的价值追求和理论逻辑,两者之间是“源”与“流”的关系。把握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就要追溯到他早期著作中所探讨的一个核心问题——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个人与社会是马克思主义揭示人类自身发展规律的重要范畴。在研究个人与社会关系的过程中,马克思逐步形成共同体的思想。从个人逐步走向共同体,关键在于马克思对人的存在及其本质的正确理解。

在追寻何为人的本质的历程上,马克思的理解经历了3个转折历程:一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深受费尔巴哈人本主义思想的影响,将劳动视为人的类本质。虽然马克思认为人的类本质体现在人的社会活动之中,但这种理解仍然倾向于抽象思辨的哲学指认;二是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的认识实现了从“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的转变,这就为他们正确理解人的本质提供了契机;三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从唯物史观的视角考察人的本质,并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544。所谓“有生命的个人存在”意味着“现实的个人”。“现实的个人”是在一切社会关系中得到本质的确证。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臆想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2]516-519这就指明,人的本质在社会关系维度是具有现实性、能动性和实践性的,因此,人的本质绝非单个个体所固有的特征的抽象概括,而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在物质生产的现实境遇中把握住人的存在及其本质,为构建“真正共同体”寻找到出发点。人与社会之间的连接点是共同体。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将人类历史的共同体形态划分为3种:自然共同体、虚假的共同体和真正共同体,并以唯物史观的视角进行分析。首先,从自然共同体走向虚假共同体的过程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自然共同体是人最初的生存形式,建立在自然生产力的基础之上,是人满足自身生存需要而形成的人类群体生存方式。处于自然共同体之中的个人只是偶然的个人。无论是生产力的发挥还是社交活动的进行,都不在个人的把握之中,也不依赖个人而存在。相反,个人却依赖于这些条件而存在,被这些条件所制约,是一种“人的依赖性”状态。随着生产方式的更替,自然共同体逐渐被瓦解,出现新的历史阶段即虚幻共同体。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私法和所有制是从自然形成的共同体形式解体过程中同时发展起来的。在罗马人那里,私有制和私法的发展没有在工业和商业方面引起进一步的结果,因为他们的整个生产方式没有改变。在现代民族那里,工业和商业瓦解了封建的共同体,随着私有制和私法的产生,开始了一个能够进一步发展的新阶段。”[2]584其次,虚幻共同体的本质是现代私有制。私有制决定了资产阶级国家并非真正的共同体,而只是一些抽象原则的体现。在这层意义上,“国家是统治阶级的个人借以实现其共同利益的形式”[2]584,而大部分人则处于一种“物的依赖性”状态。最后,从虚幻共同体到真正共同体具有必然性。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虚幻共同体和真正共同体之间的最大区别在于个体在共同体中的状态和地位,即个体是处于“物的依赖性”还是“自由”状态,是属于阶级成员还是完全独立的个体,这是两种共同体的不同特征表现。在虚幻共同体中,“某一阶级的各个人所结成的、受他们的与另一阶级相对立的那种共同利益所制约的共同关系,总是这样一种共同体,这些个人只是作为一般化的个人隶属于这种共同体,只是由于他们还处在本阶级的生存条件下才隶属这种共同体”[2]573,“个人自由只是对那些在统治阶级范围内发展的个人来说是存在的”[2]571。也就是说,他们是以阶级成员的身份而非是以完全独立个体的身份隶属于虚幻共同体。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虚幻共同体对被统治阶级来说是一种新桎梏,并且指明通向真正共同体的必然之路——对阶级关系的扬弃。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深刻批判了资产阶级国家作为共同体的虚假性,同时也初步构建了“真正共同体”的概念。这一概念在《共产党宣言》中得到进一步的丰富和升华,形成了“自由人的联合体”理论,表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共同体的认识达到成熟的阶段。在“自由人的联合体”中,个体与共同体之间已经消除了异化与对立的关系,即“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至于如何实现自由人联合体,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明了方向:“设想有一个自由人联合体,他们用公共的生产资料进行劳动,并且自觉地把他们许多个人劳动力当作一个社会劳动力来使用……这个联合体的总产品是一个社会产品。这个产品的一部分重新用作生产资料。这一部分依旧是社会的。而另一部分则作为生活资料由联合体成员消费。”[4]96可见,实现生产资料公共所有,是建立自由人联合体的根本条件。自由人联合体是马克思对人类未来生存与发展方式的美好理想,是对“过去的种种冒充的共同体”的扬弃和超越,是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2]185。马克思对“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探索,并非只是囿于抽象理论的建构,而是深入现实去寻找问题的根源,把握住人类自身的发展规律,从而为当下创建人类文明的新形态提供最坚实的理论支撑。在追寻理想社会、实现人类解放的向度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同样具有关注现实个人的生存境遇、协调人与自然以及社会发展的内在冲突、维护人类利益的世界视野等价值旨归,与“自由人联合体”之间形成继承与发展的关系,体现理论的内在契合性。正如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502人类认识世界的目的在于更好地改变世界,要善于发挥理论具有的巨大实践力量,才能更好地塑造、引导和矫正实践活动。尤其是今天的人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备共同实现和平与发展目标的基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是在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指引下,对美好生活蓝图的一种现实探索,力求为人类创造自己的历史指明前进的方向和道路。

二、现实境遇:“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

从现实向度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立足于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发展境遇,这也是21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理论得到新印证、赋予新内涵的重要表征。不同于黑格尔从绝对精神出发把握世界历史,马克思从物质生产的现实基础出发揭开世界历史发展的面纱,从此奠定了以唯物史观的视角研究世界历史发展趋势的路向。根据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生产力的不断变革与创新,推动全部社会关系不断进行变革与趋向合理,人类历史必然走向世界历史。

“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540-541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直接指认机器化大工业的生产是“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深刻变革的现实基础,并从分工与交往的逻辑揭示了世界历史的形成过程。第一阶段是中世纪后期商人的出现和商业资本的流动,打破狭隘封闭的地区格局,扩大了商业互通的交往空间。马克思指出:“越过自然形成的等级资本而向前迈出的第一步,是由商人的出现而促成的,商人的资本一开始就是活动的,如果针对当时的情况来讲,可以说是现代意义上的资本。”[2]561第二阶段是在17世纪中叶至18世纪末的手工业的深入发展下,商品交换市场进一步扩大,资本运动的速度加快,此时世界市场尚未最终形成。第三阶段是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阶段,“大工业创造了教条工具和现代的世界市场,控制了商业,把所有资本都变为工业资本,从而使流通加速(货币制度得到发展)、资本集中”[2]566,“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个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2]566,也弱化了各民族的特殊性,世界历史正式拉开序幕。基于3个历史阶段的发展脉络,可以发现从等级资本、商业资本、再到工业资本的资本形态跃迁背后则是生产方式的深刻变革。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从社会发展的纵向维度阐明了历史发展的内在动力和基本规律,即推进人类不断进步的最深层、最根本力量并非抽象精神和价值,而是人类一体化的生产实践活动。“世界历史的成熟必然形成世界性的共同体基础,而这个世界性的共同体不可能以任何民族国家为基础,民族国家无法胜任世界共同体的使命。”[5]换言之,世界历史的形成、发展过程是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应运而生的过程,随着物质、精神、消费的生产日趋世界性,人类社会也会逐渐进入到相互依存和共生的新时代。回顾100多年的发展脉络,从殖民主义演绎自身存在的历史乱象到霸权主义争斗世界格局的历史事实,再到全球化时代国家体系演变与转型的历史图景,无一不告诉我们:人、社会、民族、国家的发展只能存在于共生关系之中。所谓共生就是个体性与整体性的对立统一关系,这种关系使任何人、任何行为体的个体性发展无法回避社会发展的整体性。既然如此,我们如何在这个时代寻求进一步的发展呢?从世界的整体格局看,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两种社会制度的对立影响着人类命运前途的走向。当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趋势呈现出一系列的新变化:社会生产力快速稳定地增长、资本主义生产范围由地区化转变为全球化、经济社会运行的主体由普通的垄断组织转变为超级的国际垄断组织、国家对经济进行宏观调控的职能逐渐强化、以及阶级结构和阶级关系呈现多元化趋势等等。这些新变化是资本主义在全球化背景下的自我完善与调整,对缓解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维护资本主义社会的稳定和促进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继续发展方面具有一定的正面作用,但这种作用是具有限度的。诚如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所主张的那样,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始终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根本内因。“民族国家文明的不同并不足以引致人类社会的动荡和战争,而真正的根源还在于资本主义世界的固有矛盾,在于资本主义内部不可消除的阶级矛盾向外部世界的扩展与转化。”[6]对此,我们应该将视野转向社会主义如何引领人类命运的问题,尝试对事关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终极问题给出中国式的智慧方案。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思想,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提供过程的阐释和论证,也对解决新的时代条件下如何从世界历史的视野与境遇中审视和设计“中国方案”,以实现人类自身发展的问题,依然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与此同时,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思想的又一次深化。世界历史的形成开启了世界历史的时代,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催化之下,世界历史发展进入一个新阶段。在这一新阶段,人类实践的整体性联系不断强化,人类社会整体与各个国家的结构性关系不断突显,如何维持人类社会整体与各个国家的平衡关系,成为影响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具体而言,每个民族国家的发展都难以独善其身,必须在谋得本民族本国发展的同时促进其他民族国家的共同发展。虽然大部分民族与国家都能够意识到对人类共同利益的维护和人类共同危险的抵抗的重要性,也能认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带效应,但一旦涉及到为了人类共同利益各个民族国家应承担的责任的时候,彼此的争执与矛盾就此起彼伏。说到底,共同体理念的实践,最大的阻挠力量是奉行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狭隘民族主义。从民族主义、地区性霸权主义、全球性霸权主义再到恐怖主义的逐步延伸,带来的是对弱势民族群体的掠夺与侵略、国家地区之间的冲突与矛盾、人类的生存发展的扭曲与异化。究其根源,这些悲剧性结果背后隐藏的是工具理性对价值理性的遮蔽、资本逻辑对生存逻辑的压制以及民族本位主义对人类共同利益的排斥,促使人们不禁思考与反问“资本主义”各种作为的正当性和“西方道路”价值取向的合理性。

在此背景之下,中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人的生存发展为终极目标,统筹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环境的整体性合理发展,旨在建立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们生活的世界充满希望,也充满挑战。我们不能因现实复杂而放弃梦想,不能因理想遥远而放弃追求。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7]过去以西方为主导的制度结构、观念结构、权利结构都已经慢慢淡化,而中国的崛起成为世界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理应在推动国际公平正义和维持世界和平稳定中展现大国胸怀和担当精神。“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将人类发展视为一个整体,直面人类的多样性与统一性的关系、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关系以及当代中国与世界的关系等问题,以寻求世界共同发展的最大公约数。它把握住中国发展的未来趋势和世界共同发展的应然性,唤醒了人类合作共赢的共同体意识,提升了中华民族走向世界并与世界共同发展的民族自觉性和主动性。概而言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立足于当今中国与世界共同发展的现实背景,是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思想的一种高度自觉。

三、未来指向:“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

从未来向度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指向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的实践生成。实现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始终是马克思、恩格斯一贯秉持的理论宗旨。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创立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归根到底是为了实现“一个把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作为根本原则的高级社会形态”[4]490,即共产主义。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意味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矛盾得到真正解决,呈现出“自然—人—社会”互动共生的总体图景。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类生存发展规律的真理性认识,以及对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的美好愿景,在当下依然是真实的社会理想和合理的价值诉求,成为指引人类命运共同体走向未来的力量。

对于“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并非将其理解为一种遥远的价值目标或抽象的道德原则,而是将共产主义理解为一种现实的历史运动,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则是在这种历史活动中实现的。“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2]539只有从历史活动的角度理解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共产主义才表现为现实的历史生成活动,而非预设的价值目标。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历史的全部运动,既是这种共产主义的现实生产活动,即它的经验存在的诞生活动,同时,对它的思维着的意识来说,又是它的被理解和被认识到的生产运动。”[2]527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以及共产主义的把握方式,对当下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长期以来,在不同领域都存在一种倾向,往往不自觉地将共产主义理解为与当下现实相对立的理想状态,将“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置于遥远的彼岸世界,而忽视了它在当下实践中的生成性。马克思曾经指出:“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理论需要是否会直接成为实践需要呢?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2]12-13事实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代人为之奋斗的信念,这种信念的基础在于对人类历史的现实把握,这种信念的体现在于改变现存社会的当下实践,而非对未来社会的等待或者空谈。简单来说,即思想与现实互为趋向,思想的发展应该始终与现实的社会需要紧密联系,唯有切中现实并解答现实问题的思想才会有旺盛的生命力,与时代同步发展。

进入新时代,人类生存发展的命题显得更为紧迫,“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把握住马克思恩格斯的关于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愿景的核心要义,直面“人类向何处去”的时代之问,为解决人类的生存发展贡献做出更为时代化、实践化的中国方案。今天,时代的变化远远超出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当时的想象。一方面,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社会信息化的持续推进,为扩大交往关系乃至普遍交往的实现提供客观基础。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的浪潮不断推进各国形成相互依存、命运与共、休戚相关的联系,世界对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诉求更为强烈。另一方面,人类也正处于风险日益增多、挑战层出不穷的新时期,体现为传统安全威胁与非传统安全威胁并存的局面。世界经济增长乏力、冷战思维阴魂不散、发展鸿沟日益扩大、兵戎相见时有发生、强权政治和军备竞赛长期存在,还有恐怖主义、气候变暖、难民危机、生态环境破坏等现实难题,都在不断地影响着个体、民族和国家的发展。如何能够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这两种不同的文明形态相互竞争、交织、博弈的时代共同携手迈向更加美好的明天,是贯穿历史、现实与未来的重要课题。面对这一紧扣人类生存与发展脉搏的时代之问,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将人类文明看作是一幅完整的图景,希望通过更加广泛和深入的文明交往,推动世界范围内的生存方式变革,目的在于创造更大的生产力以克服现代性桎梏,共同营造人人免于匮乏和享有尊严的光明前景。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思想合乎逻辑的运用、延伸和发展,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时代趋势的价值关切、利益关切和命运关切,更是指向“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目标的实践探索。

马克思曾言:“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5]9这一表述指明,在尊重客观历史进程的前提下,选择符合现实情况的发展之路至关重要。“每个人都有完全的自由发展”的实现必须具备一定的物质基础,因为“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2]584。当今,世界在总体上仍然处于人类的阶级社会,生产力相对不够发达,人们的生活水平相对较低,通过劳动谋生依然是个体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手段。在这种现实下,不代表不可追求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实际上,而且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527这正是马克思旨在“改变世界”的集中体现。马克思、恩格斯以高度的人文关怀精神,将毕生精力倾注于人类解放的事业中,但他们从来没有把共产主义理解为抽象空洞的“宏大叙事”,而是把共产主义理想植根于改变现存社会的一点一滴的努力之中。同样,中国致力于与其他国家共同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人类社会发展的进步开辟一种合作共赢、共建共享的新模式,实际上是对马克思“改变世界”的一种践行。即便在人类生存与社会发展中存在重重困难,我们依然努力建立政治层面的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关系,营造安全层面的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格局,谋求经济层面的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前景,促进文化层面的和而不同、包容互鉴的交流,构筑生态环境层面的崇尚自然、绿色发展的体系,旨在为人类的生存发展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

由此可见,作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它源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时间上实现了从历史、现实延伸到未来;它植根于不断变化的世情,在价值上实现了从民族复兴走向人类解放的理论自觉;它沿着马克思开辟的理论道路不断深化与创新马克思主义,折射出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光辉与价值力量,彰显出马克思主义的当代解释力与生命力,最后真正回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初心和宗旨——人的自由与全面发展。

四、结 语

无论处于任何时代,人类社会最宏大和最深刻的问题依然是如何在把握人类自身发展规律和洞察时代发展趋势的基础上,寻求与探索更高阶段的文明形态。从历史、现实与未来向度出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构建与发展,始终凝聚着马克思主义对人类文明的时代性问题的理论自觉,熔铸着马克思主义用以解释世界的基本原理,贯穿着马克思主义对人类命运和理想社会的价值追求,体现着马克思主义改变世界的实践力量。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立足世界现实,勾勒出人类新的文明形态的共同理想,以共同理想去塑造美好生活。总之,这一理念的生成与发展,印证了马克思主义是与时俱进的真理,以新的文明范式指引人类在时代变革中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实现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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