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和尚及相关问题考述(下)
2020-11-27楼秋华
◇ 楼秋华
(二)
作为宣城一带的知名画家,半山和尚与当地名士多有交往,也由此在相关文献中为他的生平行迹保存了非常重要的印迹。
首先是他与沈寿民(1607—1675)之间的交往,就沈氏《姑山遗集》而论,其中有数首诗以及信札与之密切相关,内涵丰富。譬如在《过徐九秩五读见赠诗酬二十韵》一诗中,沈寿民对半山的人品与画品推崇有加:“叔胄能推宅,伟长不爱官。多君绳旧武,忝予侧征欢……辞伯偏兼画,玄机讵借丹。素心流笔妙,高气洗儒酸。”〔89〕诗注中提道:“秩五有《哭徐虞求太宰殉节诗四首》,感同皋羽。”〔90〕又以“歌凭岩濑壮,泪向孝陵干”〔91〕形容之,可见徐氏忠直耿介之个性。这一时期,沈氏还有《登半山望响山呈徐九秩五》〔92〕《将之黄山过徐九留饮,时朋李、嘉征、雨若、湛斯诸门人并集》〔93〕《过徐半山山居》〔94〕等诗作。因此,我们从沈氏上述诗中不难得知徐氏约中年以后尚有一名“九”,这在过往各种《宣城县志》《宁国府志》以及其他文献中未曾提及。
图10 方文为半山画册题诗
图11 梅清所作《南归林屋图》
图12 半山山水画
图13 半山为《图考》画有《狮子峰》
戊戌(1658)稍前,沈寿民在致方以智(1611—1671)信函中将半山予以介绍,并对其诗与画之造诣大加赞誉:“半公名门华胄,厌绝尘累,学一味禅,诗精者颉颃少陵。兴来泼墨,亦径北苑,要其人自奇,兹其末耳。”〔95〕显然,沈氏认为半山此际的绘画主要取法五代的董北苑,这与后世文献中大多以为取法倪云林、沈石田以及吴仲圭之说有所不同〔96〕。约在是际,半山似有意归于曹洞宗青原门下〔97〕。他曾为沈寿民画《濯足图》〔98〕,也为沈氏友人钱冷庵作画〔99〕,显示了半山与沈寿民之间的深厚情谊。康熙二十九年庚戌(1670),在沈鉴、沈埏二儿的提醒下,沈寿民写下贺半山六十寿辰长诗〔100〕,正是这首诗的小序,让后人得以知晓半山的生日〔101〕。
次年(1671)七月,沈氏在为另一位画家蔡瑶的诗中不忘提及“半山已老韵格高”〔102〕。可见他在二十几年间一以贯之的推重之意。
方文(1612—1669),字尔止,号嵞山,是半山另一位重要友人。尽管相关诗作留存不多,但记载半山生平画艺的各种方志与著录反复引述的唯—首诗便出自方氏所作。此诗乃是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方文为半山一画册题诗两首之一,另外一首则写道:“白岳高僧有渐江,丹青妙手世无双。宛溪复有半山子,画苑新开两法幢。”〔103〕(图10)将其与新安派山水画大家渐江僧(1610—1664)相提并论,可见此际半山画名之盛。其二即是为后世文献屡屡引征之作:“一着袈裟绝万缘,独余破研习难捐。江山本是无情物,写到荒残亦可怜。”〔104〕道及作为明遗民无奈、痛苦、徘徊以至绝望的复杂心绪,而诗与画无疑成为半山遁入空门之后的重要寄托。短短四句诗,却有一咏三叹之感,这其实也是友人眼中半山和尚的真实写照。
是年,方文《题半山禅客卷》,他在诗注中写道此卷“前题者为萧尺木、孙豹人、杜于皇、许天玉、王贻上、陈伯玑、龚半千”〔105〕诸辈。显然,半山与众多诗画名家有所交往,尤其是作为前辈的萧云从,其影响似不容小觑。方氏诗中又称“半山往往向人叹,此中独少方生诗”〔106〕,可见两人相契之情。
到了除夕之夜,方文与半山在临江(今江西樟树市临江镇)天宁寺守岁,并有诗记曰:“萧滩转棹依官舍,破寺客人寓佛楼。况有高僧同作客,虽然除夕亦忘忧。”〔107〕
壬寅(1662)春,方文在半山为友人所作画卷上题诗二首,其中写道:“昔人画水须十日,半山渲染不须臾。何年买棹来寻汝,侥幸将身入此图。”〔108〕对半山画艺亦有所论及。
由此可见,方文遗集中与半山和尚相关诗作大体在辛丑(1661)至壬寅(1662)之间,时间虽不长,但对两人之交谊细节却有着生动的描绘。
稍晚的梅清(1624—约1696〔109〕)与半山亦师亦友,两人交往前后持续了数十年之久。在梅氏《天延阁删后诗》卷五、六、九、十、十二、十三、十四,《天延阁后集》卷八,以及《天延阁赠言集》卷一、二、三、四中有数十首诗作以及序言均与半山相涉〔110〕。
图14 半山有“处晦”印。此印文一再使用,且形制不一,乃是其画作重要之标识
图15 半山有“处晦”印。此印文一再使用,且形制不一,乃是其画作重要之标识
图16 半山有“处晦”印。此印文一再使用,且形制不一,乃是其画作重要之标识
图17 “僧半山山水画卷”系黄宾虹手迹
图20 款署“半山柯道人”
图21 故宫博物院所藏山水册十二开,与安徽博物院山水册风格相近,前者笔墨更为娴熟浑厚,似稍晚时期作品
图22 故宫博物院所藏山水册十二开,与安徽博物院山水册风格相近,前者笔墨更为娴熟浑厚,似稍晚时期作品
图23 故宫博物院所藏山水册十二开,与安徽博物院山水册风格相近,前者笔墨更为娴熟浑厚,似稍晚时期作品
图24 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四件作品,无论笔墨风格、款题书风,还是署款、钤印诸要素均趋于一致
约在顺治十三年丙申(1656)春,梅清重访半山之后,写下一组五言诗共八首,其四曰:“赠言遗满壁,大半半山诗。世外真辞客,山中老画师。”〔111〕可见此际诗与画已崭露头角的梅清将半山视为内心崇敬的前辈之一。转眼半年之后的三秋时节,梅清在病中写诗酬答半山:“传尔诗中画,舒我病里愁。”〔112〕
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先是半山有《北游寄渊公老友》一诗,其中写道:“老友规行止,私心自是非。墨香征动静,石室念无违。”〔113〕似有劝慰梅清放下并不顺遂的科举之路〔114〕。因遭乱中途而返的梅清则连作数首,回应了老友的言外之意〔115〕。稍后,半山往游庐山,梅清未能同往,然有“久意匡庐云雾里,真源何日共追攀”〔116〕之慨叹。数年之后,梅清又为半山《庐山瀑布图》题以长诗,且一再追慕:“巨然盘礴霜毫怪,乱卷珠帘挂天外。老瞿拂幛再三看,眼中意中却相会。”〔117〕就此际梅清所作的《南归林屋图》而言(图11),画风与半山颇为接近(图12)。
约在康熙三年甲辰(1664),梅清因郡守龚扶万之邀,为半山所绘《两水夹明镜图》写下长题:“中堂怪底横秋水,山晓晴烟吹欲起……半山老衲歌欸乃,经营秃笔一挥洒。澄江明月故人心,此意惟当龚渤海。”〔118〕对半山和尚已臻成熟的画风倍加称颂。值得一提的是,正是这位父母官龚鲲(字扶万),曾捐其俸银修建半山庵〔119〕。
这一阶段,半山画、梅清诗已成为一时佳配。正如梅清诗中所写:“半公画就瞿硎赋,流水高山总至真。”〔120〕两人交往亦颇为频繁,尤其是在康熙乙巳(1665)前后,韩魏所作《题渊公画山水歌兼呈湛斯、予夔、半山》一诗中,则为我们展现了当年半山与梅清等人诗画雅集场景之一:
酒酣月出兴愈高,四座宾客争挥毫。王郎花卉出幽致,丛菊霜寒颜色异。半公枯木盖有神,荒山茅屋寒江滨。钟生古梅横涧底,两翁对坐弹流水。主人怪石特奇绝,䂘砑老树如寒铁。〔121〕
王露画花卉,半山写枯木,钟允谐作古梅,梅清补怪石,翰逸神飞,精彩纷呈:
……是时观者心茫然,眼花乱落生云烟,烛光射处色不定,恍如置身峨眉巅。君不见,敬亭陵阳一片石,宛溪句溪水声疾。麻姑横绝五湖空,都入君腕底之妙笔。〔122〕
图25 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四件作品,无论笔墨风格、款题书风,还是署款、钤印诸要素均趋于一致
此番雅集,可谓极一时之乐焉。而马之骦也曾在长诗中提及半山与梅清的投契之意:“半公君执友,前岁来河滨。甚称瞿山贤,甚道瞿山仁”〔123〕云云。
康熙六年丁未(1667),紫石山主弘眉辑成《黄山志》,半山、梅清以及江注等人为《图考》部分绘制十八幅黄山名胜。其中半山画有《狮子峰》〔124〕(图13)。
其四,半山有“处晦”一印,与“在柯”相应,或为其字。此印文一再使用,且形制不一,乃是其画作重要之标识〔159〕(图14、15、16)。尽管笔者素不主张过度解读或者揣摩画中所谓隐喻之类,但由于“处晦”这一较为寻常的语汇,过去虽也偶见他人用作其字,然于半山而言,却又如此重视。所以,笔者不得不认为此印文似与“处晦而观明”〔160〕之类的名句不无关系,或借以寄托其作为大明遗民之情愫。
以上种种情形,应与半山身后在方志与画史中通常列入“隐逸”传不无关系。
四、半山传世作品考论
(一)
半山(徐在柯)传世作品极为少见,据《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以下简称“《图目》”)著录,故宫博物院、安徽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馆、四川博物院等四家机构所藏五件作品。另据杨仁恺《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笔记》(以下简称“《笔记》”)、劳继雄《中国古代书画鉴定实录》(以下简称“《实录》”)则尚有辽宁省博物院藏山水卷,浙江省博物馆藏山水轴各一件〔161〕。2017年初夏,笔者又获见浙江省博物馆藏山水卷一件,系黄宾虹先生旧藏,未见于上述三种著录〔162〕。因此,目前可知国内公立机构所藏半山(徐在柯)名下作品合计八件而已,如表所示(表1)。
说明1.凡入编《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依据“凡例”可知均鉴定为“真迹”,有图者为“佳品”;2.“○”为杨仁恺所标记号。
由表中所附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鉴定记录表明,除浙江省博物馆藏山水图轴与辽宁省博物馆藏山水卷定为“资料”而未能入编《图目》之外,其余五件均定为“真迹”〔166〕。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山水图卷则未见鉴定意见。
(二)
然而,笔者经初步考察后认为事实并非如此,半山名下的作品应予以重新审视,以期揭示个中真相。
首先,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八开,约作于辛丑(1661)夏稍前〔167〕。松树、山石的画法与《高松图》极为近似(图18),这无疑显示了两者内在的统一性。其中有半山款题与数首诗稿(图19),无论用笔还是结体亦均与《高松图》款题酷似,唯后者更显老辣、厚重。尤其是“风、似、山、公、将、有、野、人、亲、士”,包括带有相同部首或偏旁的“过”“连”与“造”、“诸”“语”与“读”、“效”与“傚”、“新”与“亲”诸字均如出一辙。当然还有两处款署“半山柯道人”同样也是如此(图20)。
故宫博物院所藏山水册十二开(图21、22、23),与安徽博物院山水册风格相近,前者笔墨更为娴熟浑厚,似稍晚时期作品。
其次,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四件作品(图24、25、26、27),无论笔墨风格、款题书风,还是署款、钤印诸要素均趋于一致。1.就画风而论,更近于清初“四王”气息,多以摹古为主题,刻画较为繁密,规矩有余而灵性不足,笔墨浮滑,具有较为典型的“四王”在晚清之余风。这不仅与清初宣城一地的画风相去甚远,也与上述四川博物院、安徽博物院、故宫博物院所藏三件作品迥然有别,并与半山友人以及早期方志记载取法风格不合〔168〕。2.此四件作品大多有“半山衲子”署款以及“徐子出家”一印,姑且不论以这种方式来表明(如同有意标榜)僧人身份已不合常理。单就其字义而论,似是出家初期之作,但款题书风却又显得苍老、琐碎,这不仅与半山时值青壮年不相符,更与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的字迹有相去霄壤之别(图28、29、30、31)。3.其中山水立轴《秋山萧寺》诗题“秋树同声吟落叶,晚山无语对斜阳”一语,与戴熙(1801—1860)《习苦斋画絮》卷六著录相一致,系戴氏“拟大痴小幅为方子望”〔169〕云云。如此说来,此轴似应出现在戴氏《画絮》刊刻之后,也即光绪十九年(1893)之后了。而黄宾虹旧藏山水卷款中佛门用语,则散见于多种典籍。4.款署“半山衲子”的两件作品分别题写“识于华岳”“岳麓归来,秣陵阻雨”。尽管半山好游山水,也曾登览庐山、泰山、黄山诸名胜,这在友人诗文中曾反复提及,然而“华岳”“岳麓”之行却并未见诸相关文献〔170〕。而且半山既善山水,游庐山则画庐山飞瀑,登黄山则绘黄山奇松,为何不见其画“华岳”“岳麓”胜景,反而在行旅中全都是临古之作,这显然并不合乎逻辑。因此,半山当年是否有过这两次远游,难免令人之疑惑。
综合以上四个方面考述,笔者认为可以推定此四件半山名下作品应出自晚清至民国时期一人(或团伙)的托名之作。
最后,辽宁省博物馆所藏半山和尚名下山水卷,无论画风、书风以及钤印等要素均与真迹相去甚远,不难辨识(图32)。
款中所谓“天柱山人”,既不见半山本人、友人与方志等相关文献,亦未见于其他作品款识。卷后题跋中不仅误为《今话偶录》,而且“号天柱山人”一语为《今画偶录》原本中所无〔171〕,应出于作伪者有意添加。
结语
诚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生前几与渐江僧并称的半山和尚已不为艺林、学界所熟知,但是当年以睥睨千秋著称的石涛上人在《赠新安友人》一诗中如此写道:“文章与绘事,近代宛称雄。最爱半山者,泼墨上诗筒。拟以羲之画,一字一万同……”〔172〕(图33)诗中既述及半山画名之盛,地位之高,又似乎隐隐指出其画风犹如王羲之书风在初唐风靡一时,为他人一再仿效〔173〕。随后,石涛以“独立兼老健,解脱瞿硎翁。又爱雪坪子,落笔如清风”云云,对梅清、梅庚等人能够不囿于半山画格,自立门户而赞赏不已。这其实也反衬出当时半山影响之大。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没后名益重”〔174〕,以至约半个世纪之后,广见博闻的张庚将其称为“宣、池间奉为模楷”〔175〕,既非“藉甚不渝,人亡业显”〔176〕之辈,亦非“凭附增价,身谢道衰”〔177〕之徒,甚至也曾令梅清、石涛诸大家为之仰望的一代名手半山和尚,却在乾隆以后的二百余年间,作品与名声一并渐渐消逝。这或许是艺术史本身难以响应,却又无法回避的困境之一。至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一些研究者开始重新论及半山其人其艺,然而许多史实细节却一误再误,甚至走入了截然相反的境地,从而离真相越来越远。事实上,如同半山和尚在画史上留下模糊身影的众多高手,在长期的世事变迁中往往人为地形成艺术史研究的一个个陷阱,局面变得更为错综复杂。是否面对与如何面对这一匪夷所思的演化过程,似乎正拷问着每一位参与者和旁观者。
约在康熙九年庚戌(1670),年届六旬的半山与新安太史曹冠五,以及忘年交石涛等同游黄山。梅清虽未同行,但为半山写下多首长诗。其中有“归来及良辰,问龄宛初旭”“年臻敬初笃,敢祈竟思修”〔125〕之类,似与是年半山六十初度有关。
图27 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四件作品,无论笔墨风格、款题书风,还是署款、钤印诸要素均趋于一致
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十月,梅清因母亲去世,为之悲痛不已。半山、石涛诸位好友时常过往探望。对此,张南村曾在诗序中写道:“今方以忧制简出,所稍足慰藉者,望衡则有愚山先生暨沈子方邺、蔡子玉及,家庭之比庐者,又有子彦、耦长辈,方外更有半山、石涛诸公,析义探微,往来共兹晨夕。”〔126〕可见,在半山与梅清相继步入老年之境,两人情谊依然如故。
之后数年间,我们难以从梅清现存的诗作中见到两人的交往痕迹,或许是因为“三藩之乱”打破了原本相对平静的状态,或许是另有原因冲淡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如前所述,约在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施闰章、周在浚等人先后在诗中将两人画艺并称之。
癸亥(1683)初,梅清写下《题半山和尚荒院》以纪念故人,也为两人长达近三十年的交谊画上句号〔127〕。是年秋,梅清参与编纂的《江南通志》将半山写入该志第五十九卷“方伎”之中,称其“气韵天成,名噪一时”〔128〕。十年之后,梅氏在梳理旧作,编订《瞿山诗略》时,删减了部分与半山相关的诗作〔129〕。
名士施闰章(1619—1683)、王士禛(1634—1711)也是半山重要的诗画好友。施氏《学余堂集》中有数首诗提及半山及其画艺,如《僧舍题半山画》《半山庵》《半公游黄山》《怀半公化城寺》等,其中不乏“同时画手老秃翁(自注:谓半山),往往挥毫共奇趣”〔130〕“真僧爱名岳,春入早支笻”〔131〕“莫将诗与画,垂老困逢迎”〔132〕这样充满敬意与深情的妙句。而王氏《带经堂集》则收录“庚子(1660)稿”的《题徐半山〈山居图〉二首》《半山爱予“寒江落潮”之句,为作图,愚山题诗其上,和答二首》,“甲辰(1664)稿”《题半山道人画呈愚山》等,可见青年时期的王士禛与已是年届五旬的半山和尚以诗画互通声气,遂成忘年之交。他在诗中分别写道 “先生竟学道,自制水田衣”〔133〕“身预名僧会,装成五岳游”〔134〕“掀髯作画鹿裘翁,长啸题诗宛陵客”〔135〕,向世人描绘了半山和尚种种情状,这其实与日后方志所记颇为契合。
此外,与沈寿民同时的许楚(1605—1676),稍晚的孙枝蔚(1620—1687)、魏宪(1626—1683后)以及更晚的梅文鼎(1633—1721)、梅庚(1640—1717〔136〕)、石涛(1642—1707)诸名士也在各自的诗文中述及半山其人其艺。约在康熙己酉(1669)春夏之交,许楚写下《喜半山和尚来游黄山》,其中有句云:“每弄烟云呼道子,久携瓶钵礼空王。”〔137〕而孙枝蔚曰:“为僧何太易,隐者愿无违。旧宅分诸侄,青山似远归。画成因换米,衲破懒求衣……”〔138〕不仅述及半山当初出家时的情境,也稍稍揭示出绘画成为半山佛门生涯的重要方式。魏宪《题半山道人赠画》一诗,则盛赞了其出神入化的画艺:“半山道者才磊落,手化烟霞胸丘壑。每师天地发奇情,五岳十洲皆糟粕。寄我吴绫写秋山,石奇树古水湾湾……”〔139〕
约在康熙十四年乙卯(1675)年夏,新安画家江注应半山之邀前来游访,江氏写下《泛舟青溪赴半山老人招》一诗〔140〕。显然,半山此时尚健在。
梅文鼎《半山上人七十初度》无疑是一首关涉半山生平与画艺的重要诗作,同时也是二人交契之情的见证。他开头便写道:“半公说法心清净,山河大地毫端应。挥毫落纸世争传,已知光焰垂千年。”〔141〕可见梅氏对半山画艺推崇备至。随后又提及半山好游山水,庐山、泰山、黄山均留下了半山深深的足迹:“有时扶邛恣游赏,匡庐泰岳曾孤往。前日黄山风雪中,飘笠归来野鹤同。”〔142〕末尾则再次表达敬贺之意:“桑田海岳从变迁,愿公常住依乡县。长在敬亭宛水间,长为山川驻好颜。”〔143〕梅庚《半山庵访半公遇雨》一诗中有“传薪依紫柏,易米写苍苔”〔144〕之句,似与孙豹人所述相近,而雪坪子以一种更为含蓄、隐晦与充满敬意的方式传达了半山的佛门生涯。石涛诗文中也一再提及半山,如《赠新安友人》〔145〕《客中赠友人》〔146〕诸作。
(三)
颇有意趣的是,半山作为佛门中人却在方志中未入“仙释”一门,而是从早期置于“方伎”或“艺术”之中,后又往往归于“隐逸”一类〔147〕,应是世人对其社会身份的慎重认定。时至今日,关于半山生平行迹的史料并不多,存世画作亦寥寥无几,因此我们只能从片言只语中去寻找界定其“隐逸”的缘由。
其一是半山诗作〔148〕。譬如常为研究者引用的《此身》诗之一:“剩山残水有此身,不堪荣达不沉沦。过江徒漉新亭泪,对曲曾怜旧内人。汗漫纪诗仍甲子,悲凉作赋自庚寅。而今都已刊除尽,了却前缘与后因。”〔149〕又如《咏史》之一:“气节清谈祸总深,纷纷钩党亦何心。诸君不是王夷甫,坐使神州自陆沉。”〔150〕另一首《连公留过端午》写道:“已将心死绝攀缘,不解诸缘别有天。水月但能知自洁,风尘何必使人捐。”〔151〕由此约略可见其遗民气节与胸怀。
其二是友人诗作。如沈寿民曾提及半山有“《哭徐虞求太宰殉节诗四首》,感同皋羽”〔152〕句。县志中附有方嵞山一诗:“一着袈裟绝万缘,只余破砚习难捐。江山本是无情物,写出荒残亦可怜。”〔153〕而孙枝蔚《赠徐半山开士》诗曰:“生理吾多累,儒冠腐可怜。相逢真愧汝,泪堕佛灯前。”〔154〕石涛则在诗中写道:“徐生向云不停手,大醉千篇倾一斗……吕子壶中客,徐生醉里禅。”〔155〕显然,在诸位旧雨新知的眼中,半山和尚心怀忠义,寄情诗画,并非寻常遁入空门循于教规之辈。
其三,就半山生平行迹而论,其入佛门既晚,而且似乎未曾皈依高僧大德,成为某门某派的法嗣传人。康熙《江南通志》记为“世学儒术,弃为僧”〔156〕,乾隆四年(1739)《宣城县志》称其“隐于浮屠……浪迹山水间”〔157〕,乾隆十八年(1753)、嘉庆二十年(1815)的《宁国府志》“徐惇”小传最后均记曰:“盖有托而逃者也”〔158〕,大概表明半山与佛门处在若即若离之间。
图28 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的款识字迹
图29 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的款识字迹
图30 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的款识字迹
图31 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的款识字迹
注释:
〔89〕 《姑山遗集》卷三十,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页。
〔90〕 《姑山遗集》卷三十,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页。按徐虞求即晚明名臣徐石麟,字宝摩,嘉兴人。天启壬戌(1622)进士,顺治二年(1645)自缢殉节。
〔91〕 《姑山遗集》卷三十,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页。
〔92〕 《姑山遗集》卷二十九,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9页。首句便是“知君频醉子陵台,乱响生空疑劝杯”。
〔93〕 《姑山遗集》卷二十九,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9页。
〔94〕 同上,第 6页。
〔95〕 《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4页。
〔96〕 如前所引。另见窦镇《国朝书画家笔录》中有“兼取法董、巨”一语。
〔97〕 按沈寿民《与方无可》中写道:“半公者,琦人也。锐意入归宗,待我又必先谒无翁才诣归宗。”参见《姑山遗集》卷二十四《尺牍》,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14页。
〔98〕 《姑山遗集》卷二十八《诗》,《寿半山六十诗》序,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32页。
〔99〕 《姑山遗集》卷三十《诗》,《题半公画寄钱冷庵》,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9页。
〔100〕 《姑山遗集》卷二十八《诗》,《寿半山六十诗》,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第32页。沈氏在诗序中写道:“鉴、埏两儿请句寿我半山,时庚戌腊月廿一,其生辰也。”
〔101〕 汪世清《艺苑疑年丛谈》,紫禁城出版社2002年版,第172页。
〔102〕 沈寿民《卖画行,为蔡玉及赋》,《姑山遗集》卷二十八《诗》,页三十三,清康熙间有本堂刊本。
〔103〕 《嵞山续集·西江游草》,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刻本,第29页。
〔104〕 《嵞山续集·西江游草》,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刻本,第29页。按施念曾、张汝霖约于乾隆癸亥(1743)至己巳(1749)七年间所辑《宛雅三编》,误将此诗归于“桐城方以智”名下,见卷二十,第14、15页“徐惇”条,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又施念曾(号竹窗)乃施闰章曾孙,然《四库全书总目·〈宛雅〉十卷〈续宛雅〉八卷〈宛雅三编〉二十四卷》“提要”将其称为“闰章孙也”。分别参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三七三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影印,第365、408页。
〔105〕〔106〕《嵞山续集·西江游草》,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刻本,第11页。
〔107〕 方文《临江天宁寺同半山上人守岁》,前揭《嵞山续集·西江游草》,第24页。按汪世清对临江一地有所标注。参见其《艺苑疑年丛谈》,紫禁城出版社2002年版,第172页。又,有人将之误认为扬州天宁寺,参见张卉《龚贤艺术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15年版,第261页。
〔108〕 方文《题郭生卷》,前揭《嵞山续集·西江游草》,第30页。
〔109〕 按过往研究一般标为1623—1697年。梅清同里好友
袁启旭所作《梅瞿山先生癸亥、甲子诗序》中记曰:“先生生于亥、子之交,距今甲子一周矣。”《天延阁后集》卷八,《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439页。此序在《瞿山诗略》卷二十三易名曰“虹桥集原序”,同上书,第680页。据清光绪壬辰(1892)《文峰梅氏宗谱》卷五所记,梅清于明天启三年癸亥(1623)十二月二十四日子时生,康熙丙子(1696)殁,享年七十有四。又,梅清《壬子腊月二十四日感怀》一诗中有“敢冀生此日,相看一老翁”之句,亦可知其生于腊月二十四日,即公元1624年2月2日,参见《天延阁删后诗》卷十四,同上书,第348页。又,王士禛曾记曰:“康熙丁丑在京师,闻渊公化去,妙画通灵,从此永绝”。参见《带经堂集》卷九十二《蚕尾续文》卷二十,《续修四库全书·子部》第141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2页。此后一般认为梅清卒年乃是康熙三十六年丁丑(1697),如陆心源《三续疑年录》卷八,光绪五年(1879)刻本;钱保塘《历代名人生卒录》卷八,第13页“梅清”条,民国海宁钱氏清风室校刊;谢巍《中国历代人物年谱考录》,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378页。
〔110〕 按《天延阁赠言集》卷一收入半山《北游寄渊公老友》一首,卷二、三、四则各有梅清友人赠诗中提及半山。
〔111〕 《天延阁删后诗》卷五《宛东》,第4页,《重过半山草堂八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266页。
〔112〕 《天延阁删后诗》卷五《宛东》,第7页,《寄徐半山》,《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267页。
〔113〕 《天延阁赠言集》卷一,第22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498页。
〔114〕 按顺治十六年(1659)清廷加开恩科,梅清北上遇战乱中途折返未果。
〔115〕 《天延阁删后诗》卷六《休夏》,第12页,《答半公》《又答半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279页。
〔116〕 《天延阁删后诗》卷六《休夏》,第14页,《同诸子过宛津庵,时半山有庐山之游》,《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279页。
〔117〕 《天延阁删后诗》卷九《匣琴》,第10页,《题半公〈庐山瀑布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301页。又,《宛雅三编》卷八,第12页,录为《题半山公〈庐山瀑布图〉》,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
〔118〕 《天延阁删后诗》卷九《匣琴》第10页,《龚郡尊扶万命题半山〈两水夹明镜图〉歌》,《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301页。
〔119〕 《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八百一卷《宁国府部汇考七·宁国府祠庙考二》之十三“半山庵”条,记曰:“在七里冈下,康熙间郡守龚鲲捐俸为半山和尚在柯建。在柯以画名。”光绪十六年(1890)上海同文书局石印本。
〔120〕 《天延阁删后诗》卷九《匣琴》,第14页,《赠怀岳师》,《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303页。
〔121〕〔122〕《天延阁赠言集》卷一,第21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498页。
〔123〕 《天延阁赠言集》卷二,第4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503页。
〔124〕 是志《图考》第10页。
〔125〕 《天延阁删后诗》卷十二《岳云》第4、5页,《赠半山》,《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325、326页。
〔126〕 《天延阁删后诗》卷十四《雪庐序》第1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344页。
〔127〕 《天延阁后集》卷八“癸亥诗略”第1、2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二二二册,齐鲁书社1997年影印,第440、441页。就此诗在卷中编排位置而言,应是初春之作。
〔128〕〔156〕于成龙、王新命、薛柱斗等修,张久征、陈焯等纂。《江南通志》卷五十九“方伎”,康熙二十三年(1684)刻本,第13页。
〔129〕 据笔者初步统计,合计删去13首,约占一半。但由于这一情形对于梅氏其他诗作而言也大体相类,所以不便据此推测个中原委。
〔130〕 施闰章《画松歌为梅瞿山作》,《学馀堂诗集》卷二十三,第1页,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集部第1313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1986年影印,第575页。
〔131〕 《半公游黄山》,《学馀堂诗集》卷二十九,第4页,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集部第1313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1986年影印,第646页。
〔132〕 《怀半公化城寺》,《学馀堂诗集》卷二十九,第22页,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集部第1313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1986年影印,第655页。
〔133〕〔134〕王士禛《题徐半山〈山居图〉二首》,《带经堂集》卷八,第3页,清康熙五十年(1711)程哲七略书屋刻本。
〔135〕 《半山爱予“寒江落潮”之句,为作图,愚山题诗其上,和答二首》,《带经堂集》卷八,第4页,清康熙五十年(1711)程哲七略书屋刻本。
〔136〕 梅庚卒年向未见确据,现据《文峰梅氏宗谱》卷七记为康熙五十六年丁酉(1717)。又,胡哲、锦平《梅庚年谱》推测约为1722年,《朵云》第五十三期,上海书画出版社2000年版,第320页。另有学者认为约卒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后,参见汪世清《艺苑疑年丛谈》,紫禁城出版社2002年版,第206至207页。
〔137〕 《青岩集》诗集卷四,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许象缙刻本,第19页。
〔138〕 《溉堂集》前集卷五,《赠徐半山开士》,清康熙间刻本,第9页。
〔139〕 《枕江堂集》卷三“七古”,清康熙十二年(1673)有恒书屋刻本,第10页。
〔140〕 《江注诗集·宛陵诗》,其诗曰:“山翠出城遍,拏舟且问津。断厓松树老,修竹草堂新。招饮莲开社,分飧钵不贫。青溪今在目,不见钓龙人。”《安徽丛书》第一期,第十六册,民国二十一年(1932)。按是书有“民国二十一年《安徽丛书》编印处据歙黄氏藏传钞本”一语。
〔141〕〔142〕〔143〕《绩学堂诗文钞》诗钞卷一,清乾隆间梅榖成刻本,第3页。
〔144〕 参见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四十七,民国间退耕堂刻本,第22页。
〔145〕 诗册(四开八页)曾于2013年嘉德春拍面世,此诗见于第8页,笔者注。汪世清、乔迅、朱良志等人分别加以著录或论及。
〔146〕 施念曾、张汝霖《宛雅三编》卷二十,第17、18页,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参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73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366页。
〔147〕 如乾隆、嘉庆《宣城县志》卷十七,光绪《宣城县志》卷十九,乾隆《宁国府志》卷二十八、嘉庆《宁国府志》卷三十一,光绪《重修安徽县志》卷二百六十等。又,《宛雅三编》将其列入“释子十六人”,参见目录页九,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73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158、365页。
〔148〕 按半山诗作存世不多见,其一,《宛雅三编》卷二十,页十四至十七,共收录十首(目录标为“十二首”),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参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73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364至366页(目录见第159页)。其二,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册中诗稿三首。其三,梅清《天延阁赠言集》卷一收录一首。
〔149〕〔150〕《宛雅三编》卷二十,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第15页。《四库全书存目丛刊·集部》第373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365页。
〔151〕 安徽博物院藏品。
〔152〕 《姑山遗集》卷三十,清康熙间有本堂刻本,第1页。
〔153〕 乾隆四年《宣城县志》卷十七,第38页。又,《嵞山续集·西江游草》第29页与王士禛《感旧集》卷七,第3页所录一致:“一着袈裟绝万缘,独馀破研习难捐。江山本是无情物,写到荒残亦可怜。”可见个别字与乾隆县志不同。其他如嘉庆县志中“袈”作“架”,《宁国府志》“亦”作“死”等,各有出入,不一而足。此外,《桐城方氏诗辑》变动颇多:“一着袈裟绝世缘,独馀破研习难捐。莺花本是无情物,画到荒残亦可怜。”卷四十二,页二十六,道光辛巳(1821)镌饲经堂藏板。
〔154〕 《溉堂集》前集卷五,清康熙间刻本,第9页。
〔155〕 《宛雅三编》卷二十,第17、18页,乾隆十四年(1749)西陂草堂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刊·集部》第373册,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366页。
〔157〕 该志卷十七,第38页。
〔158〕 分别参见卷二十八,第2页;卷三十一,第2页。
〔159〕 其中安徽博物院所藏山水八开册,每帧均钤有此印文。
〔160〕 “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语出《东坡全集·本传》第20页。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集部第1107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1986年,第16页。
〔161〕 其中杨仁恺《笔记》未著录浙江省博物馆所藏山水轴。
〔162〕 应系黄宾虹先生身后家属捐献作品之一。
〔163〕 杨氏误记为“钤‘俗子出家’押角印”,应是“徐子出家”,笔者注。
〔164〕 杨氏记为:“自题为瞻淇寿,思翁上款。”
〔165〕 劳氏记为 :“‘瞻淇先生’上款。”
〔166〕 关于“资料”与“真迹”等,劳继雄在其《实录》凡例中予以说明:“本《实录》所记书画鉴定品类,以鉴定组意见分为真迹、(旧)伪迹、不同意见、资料四大类。其中第三、四并非等同赝品,尚有部分系真迹而作品水平稍差,借以提供资讯和研究。”
〔167〕 是册系半山为友人陈孚吉所绘,而在俞绶为陈氏所作诗题款署“辛丑九月”,故有此推测。
〔168〕 一般认为半山取法于董元、巨然、倪云林、沈石田诸家。
〔169〕 戴氏《画絮》卷六,光绪十九年(1893)刻本,第12页。戴氏在为鄂士二弟题画时曾自评其画艺:“吾画于国朝人太仓三王望尘不及,石谷、南田中晚杰笔当北面事之,董文恪、黄勤敏揖逊而已,馀子未敢多让。”又,此轴款题中“弇山学士”不知何许人,晚明王世贞人称“弇州学士”,附此一提。
〔170〕 按前引王士禛《题徐半山〈山居图〉二首》中写道“身预名僧会,装成五岳游”,只是王氏笼统、诗意的表达,不便引为确据。
〔171〕 《今画偶录》卷三,第23页:“僧半山,宁国人,俗姓徐,名在柯。写山水,橅云林、仲圭、石田三家笔意。”清刻本,卷首有王谔于癸卯(1783)夏自序。
〔172〕 此诗乔迅曾记为“另据一篇致徽州一位有关朋友、创作年份不详的对宣城名家的品评,后来收录在约1693年的诗册(普林斯顿私人收藏)”云云,参见其《石涛》,邱士华、刘宇珍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第453页注14。又见录于汪世清《石涛诗录》,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朱良志《石涛诗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8页。原迹为2013年嘉德春拍石涛《自书诗二十一首》其中一帧。
〔173〕 按“一字一万同”似出自唐窦臮、窦蒙《述书赋》论孙过庭草书“虔礼凡草,闾阎之风。千纸一类,一字万同”云云。又,孙氏素以规模王字著称。
〔174〕 乾隆四年《宣城县志》卷十七《人物三·隐逸》第38页。
〔175〕 《国朝画征录》卷下,清乾隆间刻本,第19页。
〔176〕〔177〕孙过庭《书谱》,台北故宫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