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久别重逢

2020-11-19仲文娜

山东文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刘姐雅丽咖啡厅

仲文娜

1

坐在周沫对面的女人叫徐雅丽。她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有唾沫星子落在周沫的胳膊上,周沫觉得像挨了子弹似的,她轻皱眉头,并不好意思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尽管她们是大学同学,但已有十年未见。

在周沫的记忆里,徐雅丽总是一副羞答答、不爱言语的模样,与现在截然相反。她的外貌变化倒是不大,还是长发飘飘,清秀可人。或许长期生活在杭州,她身上多了一丝南方女人的风韵。如果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妥妥地一枚南方淑女。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徐雅丽不停地向周沫控述婆婆的种种不是,说到伤心气愤之处,她激动地声音颤抖,嘴唇哆嗦。她甚至站起来,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着周沫,模仿婆婆的语气吼道:“徐雅丽,我告诉你,房子是我们家买的,你家一分钱没出,你要走赶紧走,没人拦着你!”徐雅丽瞪着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口里喷出来的似乎是火。

周围的人把目光纷纷投过来,周沫尴尬地把她按回座位。

眼前的徐雅丽越发让周沫觉得陌生。从见面开始,她的一系列言语和行为让周沫感到意外,甚至有些惊讶。上学的时候,徐雅丽性格偏内向,喜欢独来独往,跟同学们的关系都比较疏远,即便她们同住一个宿舍,她也只是偶尔参与宿舍的集体活动。按理说,她们的关系远没亲密到眼下这种地步。十年未见,见面就把自己当了垃圾桶,周沫有些愕然。

这里是位于钱塘江畔的一家咖啡厅。两个小时前,她们约好在这里见面。咖啡厅环境不错,灯光柔和,音乐舒缓,透过窗棂还可以看到不远处波涛滚滚的钱塘江。午后的咖啡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散落在不同的角落。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年轻女孩正噼里啪啦地敲着笔记本电脑,另一位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一位年轻男子正低头看手机,还有一对儿中年男女正有一搭无一搭地低声絮语。徐雅丽的失态打扰到了他们。周沫微笑着向他们轻轻点头,致以歉意的目光。

周沫又一次不安地看看时间,还剩下不到两个半小时,她得在短短时间内,先回酒店拿行李,再马不停蹄地赶往高铁站。这一刻,周沫忽然有些后悔和徐雅丽见面,在这美好的午后,听她唠叨鸡零狗碎的生活。也就是同学一场,换成别人,按周沫的性格,早就扭头走了。她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觉得徐雅丽言过其实。她知道,徐雅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凡事容易往坏处想,做最坏的打算。还有,面前的徐雅丽,一副光鲜华丽的样子,看上去跟受气包一点不沾边。倒是她说婆婆的那些话,让周沫觉得有些世俗的刻薄。

徐雅丽见周沫要走了,忽然认真说道:“沫沫,我肚子里的孩子坚决不能要!”

“你怀孕了?”周沫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雅丽长吐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很淡定的样子。

周沫倒是足足愣了两分钟。

还没等周沫开口,徐雅丽又接着说:“纯属意外,我根本不想要二胎。”

“那——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周沫简直有点儿语无伦次。

“我要是说了,你还让我喝咖啡吗?”徐雅丽狡黠地一笑。

怎么能把怀孕当儿戏呢?周沫嘴里嘟哝着,本想再多说两句,已经来不及。周沫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徐雅丽跟在周沫身后,以为她生气了,边走边不停地解释:“我压根没把怀孕当事儿,反正孩子要做掉的。”

周沫转过脸说:“这是一个小生命,你可要三思!”

徐雅丽眉头紧锁在一起,痛苦地唉了一声。

出租车来了,周沫朝她挥挥手,迅速地钻进去。

2

初夏的杭州,道路两旁葱茏蓊郁,青翠欲滴,一片生机勃勃。周沫无心感受周围的景色,心里没有半点儿愉悦,反而焦躁烦乱。徐雅丽的身影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动着,她聒噪的声音犹如蝉鸣一般充斥在耳旁。不过,她那一声痛苦的“唉”,还是让周沫心里着实疼了一下。

一路狂奔,周沫刚进酒店房间。李总打来电话,欢快地说:“周沫,你不用那么着急回来啦,等大家培训学习结束,你们一起回来吧!”

“哦,那营销方案怎么办?您不是说合作方要求尽快出方案吗?”周沫心里着急,明天又到排卵期了,她想早点回去和老公再试一次,如果再不怀孕,就去做试管婴儿。

周沫患卵巢多囊综合症多年,一直未要上孩子。看了很多医生,喝了好多药,效果并不好。医生建议她做试管婴儿,毕竟三十多岁了,年龄越大,越不好要,到时候再做试管婴儿,成功率更低。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公司小陈去做。我考虑了一下,你毕竟代表咱省公司的人,带着下面地市公司的人出来学习,该有个省公司的样子,不能中途溜走啊。”李总说。

周沫心凉了半截,嘴里只好答应道:“好的,那我知道了。”

周沫神思恍惚了半天,才慢慢挪步到窗户跟前。这是酒店的十八楼,民间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很多人对此忌惮,周沫反倒觉得无所谓。入住酒店的时候,一行同来的刘姐,为这事跟前台掰扯了半天,无奈人家也做不了主,这是培训举办方统一安排的。

十八楼的视野非常开阔,眺望远方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远处的钱塘江雾气蒙蒙,若隐若现。江面上翻滚着一排排白色的波浪,几艘客轮吞云吐雾,驶向天际。周沫朝着咖啡厅的方向望去,隐隐能看见那幢大楼,但是一楼的咖啡厅却让另一座高楼挡住了视线。周沫暗自苦笑,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徐雅丽是一个成年人,她心里会有数。

手机响了一声,徐雅丽发来微信:“沫沫,今天让你受惊了,我是压抑了太久,见了你控制不住地想向你诉说。谁让我们同学一场,看见你那么亲切呢?我很少和别人谈及家庭琐事,人人都以为我活得很光鲜,其实不然。”

周沫对着手机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眼眶子竟然潮湿了。她心里对徐雅丽所有的不满和鄙视突然间烟消云散。

这天晚上,难得培训班没有安排,周沫她们几个人便偷偷出来放风。培训采取半封闭式,不鼓励大家外出,来杭几天,她们几乎足不出外,活动范围方圆不超五百米。这次出来放风,也是周沫鼓动的,否则一个人呆在酒店狭促的房间里,只会对着一面面白墙发呆,胡思乱想。计划被打乱,她心情有些不爽。

夏季的白昼时间总是有些漫长,太阳已落西山,浓重的黑暗却久久未降临。她们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溜达。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挤满了来去匆匆的行人。中国的现代化发展到今天,所有的城市都惊人的相似,柏油马路,立交桥,地铁,高楼,绿化……除了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或许还能够提醒你,这里是南方城市。周沫所居住的那座北方城市,道路两旁,不是高高挺拔的白杨树,就是一些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

有个女人从地铁站出来,朝着人行道的方向走去。从侧面看过去,她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戴一副眼镜,恍惚间,周沫以为是徐雅丽,快步追上去,仔细一看,并不是她。

那个女人回头打量了周沫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疾步向前。周沫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一种莫名的伤感浮上心头。

一路上闷不吱声的刘姐忽然提议:“我们不如乘地铁去西湖看看夜景,说不定能遇见白娘子和许仙呢!”除了周沫,大家都哈哈大笑,刘姐并非看上去的那样不苟言笑。

周沫感到有点儿累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说:“刘姐的主意不错,要不你们去吧。我有些累了。”

刘姐看周沫脸色不对劲儿,关心地问:“沫沫,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周沫笑着说:“没事的,就是有点累了。”

刘姐说:“那我们都回去吧。”

大家掉头,朝酒店走去。

3

徐雅丽从咖啡厅出来,没有回家。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又转头走进咖啡厅。时间尚早,与其回去面对婆婆那副狰狞可恶的嘴脸,还不如等儿子放学再回去。家里有了孩子就大不同,起码能避免同处一个屋檐下却相互无语的尴尬。

徐雅丽又点了一杯焦糖星冰乐。等服务员端过来,她迫不及待地吸上一口,甜甜的,凉凉的,感觉棒极了。等咽下去,一股浓浓的焦糖味还留在嘴里。可能是怀孕的原因,徐雅丽特别馋这种又凉又甜的冷饮。她刚才已经喝了一杯,只不过那个是巧克力味星冰乐。

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其中一对漂亮的孩子吸引了徐雅丽的目光。他们看上去像是兄妹,哥哥四五岁的样子,妹妹也就两岁多。妈妈为了让他们安静一会儿,便拿出手机让他们看动画片。坐在对面的另外一个女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

徐雅丽情不自禁地笑了,有两个孩子未尝不好。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打打闹闹不孤单。可问题是,谁来带孩子?现在老大好不容易上了幼儿园,等熬到上小学,就可以让婆婆回老家了。万一生了老二,难道还让婆婆继续留在杭州?还要继续忍受她的蛮横无理?再说了,老二生下来肯定会耽误工作。直到现在,她还只是中学里的一名代课老师,一直在等机会转正。她曾因生孩子错失一次机会,现在可不想再次错失。徐雅丽不敢再往下想,以后甚至还会有经济、教育等一系列问题……

在喝掉最后一口焦糖星冰乐的时候,徐雅丽决定明天就去医院做人流手术。孩子在肚子里一天比一天大,早一天做手术,早一天心里清净。她拿出手机,拨通学校分管语文组的秃头校长的电话。徐雅丽告诉秃头校长,自己身体出点问题,这几天不能去学校。秃头校长在电话里“嗯嗯啊啊”了几句,便同意了。徐雅丽只是代课老师,也没那么重要。

她给周沫发了一条微信:“沫沫,我决定了,明天去医院做人流手术。”发走这条微信,她心里踏实了。

周沫一个人在酒店,正为失去一次排卵期同房的机会而郁郁寡欢。对于周沫来说,排卵期弥足珍贵,她的月经周期长,四五十天才来一次。每次她都非常珍惜,期盼老天能赐给她一个活泼可爱的宝宝。

所以,当她猛地看到徐雅丽的微信,被惊得目瞪口呆,赶紧回复道:“亲爱的,别冲动,好好和家人商量一下!”

“可我已经决定了。他们不知道我怀孕。”

“可是,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徐雅丽没再回复。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周沫还在杭州。周沫也不知道,她走后,徐雅丽自己在咖啡厅里,整整坐了一下午。

4

晚上,周沫从外面回来,已经八点多了。一个人的房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空调外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刚才在电梯里,刘姐又抱怨一番十八楼。周沫用手机查看关于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其中有一条,“若在世之人,产下一婴儿,无论是何原因,如婴儿天生呆傻,残疾;或是因重男轻女等原因,将婴儿溺死,抛弃。这种人死后将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看到这里,周沫两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孩子虽未出生,也是一个小生命。难道不应该再劝劝徐雅丽?万一她改变主意,我岂不做了一件善事?老天看在我行善积德的份上,说不定送给我一个孩子呢。周沫越想越兴奋,她拨通了徐雅丽的电话。

周沫一说没走成,人还在杭州时,电话那头,徐雅丽“哇”地叫了一声,既惊讶又喜悦。周沫还没来得及谈自己想法,徐雅丽就可怜巴巴地说:“沫沫,明天陪她去医院做手术吧?我一个人害怕。”

毕竟同学一场,她这么一说,周沫心生怜悯,便先答应了她。尔后,她反复问她考虑好了没有?家里人都知道了吗?她含糊其辞,说明天见面再说。明天到医院再说也好。周沫想,或许她和医生劝她几句,徐雅丽就反悔了,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一大早,周沫来到医院门口,神色肃然地等着徐雅丽。在周沫眼里,做人流是一件重大又严肃的事情。过了半天,徐雅丽才匆匆忙忙,一路小跑着来到周沫跟前。她跑得那么快,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怀孕,反倒是周沫为她担忧。

徐雅丽看上去疲惫不堪,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还有重重的黑眼圈。周沫怀疑她昨天晚上大哭过一场,果然不出所料,没说完两句话,她就开始跟周沫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挂掉电话,徐雅丽就向家人摊牌了。老公先是一惊,继而邪恶一笑,说:“我有这么厉害么!咱不是采取措施了嘛?”

“你莫不是动了手脚?”徐雅丽问。“胡说,我可从没说过要二胎。不过,既然怀了,那就要呗!”

“你说得倒轻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几天在家?你能为孩子做什么?”

老公被徐雅丽说得哑口无言。他工作繁忙,常年出差,根本照顾不上家庭。但凡他能稍微顾及家庭,徐雅丽早就让婆婆回老家了。

婆婆听到儿媳怀孕,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却没有立刻说什么,故作镇定地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张六寸大小的照片,那是老公还未满二十岁就早早过世的弟弟。婆婆泪眼婆娑,轻轻拉过徐雅丽的手,说:“雅丽,妈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我知道,咱娘俩整天闹矛盾,但终归是一家人。”

徐雅丽抽出自己的手,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婆婆,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很早之前,我就有一个想法,一直没好意思跟你开口。现在你怀孕了,我还是跟你说说吧。我们孔家后代一直不是很兴旺,你爸和你爷爷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到了这一代有了弟兄两个,可你弟弟年纪轻轻就没了。人活一辈子,他连半辈子都没有,更别谈娶亲生子为孔家延续香火。孔家后代本来可以有两枝,现在只剩下你们这一枝。我想等你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儿子,能不能过继给老二?”

徐雅丽一听,胸腔里冒出一团火,这都什么年代了?婆婆竟然如此迂腐,如此愚昧无知!

婆婆一看徐雅丽脸色不对,又说:“其实,孩子还是你的孩子,还是叫你们爸妈,等你们老了,一样为你们养老,就是今后续家谱的时候,把他续到你弟弟那一枝上。”

徐雅丽从沙发上跳起来,狠狠地瞪着老公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听到了?简直不可理喻!”她气呼呼地走进卧室,关上门。

老公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刻意压低声音,说:“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还有,你没听雅丽的意思,她压根不想生下来!”

听着儿子的数落,婆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不是想你弟弟想得吗?你弟弟走了十年,我没一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我总是梦见他,梦见他小时候的样子,梦见你们两个围着我团团转……”

听了母亲的话,他心里又酸楚又心疼。只要提到那个过世的弟弟,他的心软下来。如果当初去煤矿工作的是他而非弟弟,说不定,弟弟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徐雅丽在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她能体会一个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可是一想到婆婆平日里总不给她好脸色,心里那点儿对她的同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更坚定了她不要孩子的决心。

5

徐雅丽去取预约号,周沫望着同学的背影,怅然若失。徐雅丽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人流手术,也无需再多言。她先前想好的那些说辞,已经没有必要了。

人渐渐多起来,他们一个个迈着沉重的步伐,面露焦急,表情凝重。在医院这种地方,能笑出来的人不多。此时,徐雅丽从对面缓缓走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笑。或许,她认为自己马上要解脱了吧。

她们来到三楼,所有医院的妇产科几乎都一样,任何时候都人满为患,挤满了一个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不过,这里的环境让人感到放松。粉色的墙壁,粉色的护士服,淡蓝色的座椅,暂且缓解了焦虑的情绪。

头顶大屏幕上显示徐雅丽前面还有三个人,她们俩站在那里等着。徐雅丽忽然握住了周沫的手,看着她,渴望得到鼓励和安慰。周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着说:“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什么后悔的!”

“唉,上天真是不公平,你不知道我多么盼着能有个孩子。”说完,周沫的眼窝有些潮热。

“我不该让你陪我来医院。”徐雅丽低下了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种事情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周沫说。

“徐雅丽,请到三号诊室就诊。”她的名字在大屏上变成了闪亮的红色。

徐雅丽松开周沫的手,朝诊室走去。周沫的心砰砰跳得厉害,额头上的汗珠子流到了脸颊上。她感到害怕极了。那个未成型的,甚至还没鸡蛋大的小生命,即将被活生生地置于死地……她的脑海里闪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血淋淋的小肉球沿着阴道滚了出来,然后被残忍地扔进垃圾桶里……

周沫低着头,把脸深深地埋在两手中,泣不成声。

几分钟之后,徐雅丽出来了。她看上去不太好,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周沫擦掉眼泪,问她医生怎么说?徐雅丽听出周沫声音哽咽,连忙问怎么回事?周沫说,什么也没有。

徐雅丽两眼有些迷蒙地说:“医生说,孩子已经两个多月大了,不能药流,只能引产,引产完了还得清宫。医生已经为我开好了住院手续,先住下来做检查,检查没问题才可以引产。”

周沫知道引产是怎么回事,就是硬把孩子从子宫里拽出来啊!前阵子,她有个同事怀孕已经四五个月了,胎儿被查出发育不好,就是做的引产。

“想起医生手里的钳子,我就浑身哆嗦。”徐雅丽说。

“不行,你就把孩子留下吧。”周沫在做最后一搏。

“今早出门的时候,老公问我,如果他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有空就帮我照顾孩子,问我是否愿意生下来?说实话,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但是,一想到婆婆提出的无理要求,我就恨不得赶紧把孩子做掉!”

“她那么大年纪了,也就嘴上说说,这事不用理她就行。”

“没那么简单,还有很多很多问题……”徐雅丽眼神飘渺,仿佛看到了未来不堪的生活。

是啊,很多很多问题……周沫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还算顺利,一切检查完毕,徐雅丽走进产科手术室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她已经接受引产这个事实,整个人看上去轻松多了。进手术室时,她还微笑着朝周沫摆摆手。反倒是周沫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心情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罪感在她心里漫延着,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般汹涌。

猜你喜欢

刘姐雅丽咖啡厅
Tanatap环形花园咖啡厅
Temperature-Dependent Growth of Ordered ZnO Nanorod Arrays
Hydrothermal Synthesis of Ordered ZnO Nanorod Arrays by Nanosphere Lithography Method
神秘人约在几点碰面?
我最喜欢的玩具
一条裤子五十万
发型的重要性
便宜贪不得
习惯性砍价
对一只母豹抒情(外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