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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过果子的人(组诗)

2020-11-18西

山东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松针铃铛石子

小 西

选择

小女孩拿着卡片让我选

一张画着人,另一张画着马

如果不能生而为人,去做一匹马

野马几近灭绝

做家马就要忍受鞭子的抽打

不时用卑微的眼神

乞求主人往石槽里,扔一把苜蓿草

要是年底被牵到集市上

发现那里站着更多的马

它们颈上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潦草地写着

刮腻子,通下水道,贴瓷砖,保洁员

更可怕的是,两个屠夫模样的人走过来

一个穿着黑布鞋,一个提着银两的袋子

我的手在两张卡片之间迟疑

孩子,生在世上真是一件为难的事

我们有可能

是马

是鞭打马的人

是屠夫

犀牛

打开电视

发现暴雨后,两条河在山体内较劲

我惊觉这是无力的事情

像一段关系

面临即将结束的崩溃

几分钟后

张乾乃重情守义之人。发妻死后,拒绝续弦,一晃年过四十。琵琶仙多次表明心迹,愿与张乾结伴终生,竟被张乾婉拒。

大水汹涌着轰鸣而下

快速绕过石头

淹没了一只犀牛的腰部

但它似乎并不在意

一只黑色的小鸟站在它的背上

它的嘴角温柔

仍沉浸在植物的香气里

结过果子的人

我们经过时

树上的果子被惊醒了

茫然地转头,她什么都看不见

却能摸出苹果脸上极小的雀斑

我们发现园子后面

荒草中竖着两块年轻的墓碑

她问现在几点了

不使用钟表,仿佛觉察不到

时间的坚硬

秤也是个摆设,买者全凭良心付钱

她唯一在意的,自己曾是

结过果子的人

这些泥土养育了她的果子

最终还是回到了土里

白鹭

从畲族的旧村落回来时

发现零星的稻田,还保持着深黄

雨越下越急,一只白鹭飞过来

落在低矮的电线上

这突如其来的力

让电流在它两脚之间

颤抖了几下后一路向西

我们向北。白鹭则低头

穿过雨水南去

关于衰老

我在想,怎样才能

在黑暗中,遇见刚刚生长出来的

嫩绿的自己

怎样才能阻止活泼的时间

在手腕上移动

在墙壁、广场和教堂上移动

在车轮和呼吸之间移动

怎样才能留住黑的部分

不被变白

它却一直是尾随我们的黑猫

每天从衰老的床上爬起来

然后洗漱,吃饭,推门

走向衰老的大街

松针上的露水

早晨,我会独自

去海边坐一会

彼此对视,我们已变得

陈旧而寡言

到八点十分时

我会起身穿过松树林

松针上擎着的露水

像一群小鹿的眼睛

轻易就对外界暴露了内心

它们不中庸,不固执

不追悔未完成的爱和梦想

它们只想坠落,迅速完成

来不及悲伤的一生

拉二胡的盲人

他拉《望乡》的曲子

风就涨满了整片湖

白鹭低飞,一朵云几乎触到船舷

很少有人驻足倾听,大多是我们

这些小孩围观

每当曲子结束,没有钱

我们就偷偷往瓷缸里

放一颗石子,石子的声音

打破了乐声,他也会停下

恭敬地对我们说声谢谢

临近黄昏,他端起

石子多于硬币的瓷缸

微笑着说:石头也是赞赏

至少我这一天,不是又黑又空

哀杖

在我爱人的家乡

一棵不大的柳树

被主持葬礼的人看中后

将其伐倒,把主干和侧枝

砍成一段段哀杖

家族的子孙,手持它们

在葬礼上进行跪拜

葬礼结束后,所有哀杖栽到土坟上

次年春天,它们会早早醒来

生芽抽枝,让一棵死去的柳树

重新活过来,变成更多的树

海,哑巴和诗人

走在岸边

把一些痛苦,装在口袋里

我知道,现在还不能发声

只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它浑身出汗

被食指和拇指,捏成薄的纸片

那个哑巴

戴一顶黑灰的帽子

也沿着这条路来回走

我们都亲眼目睹过大海

在剥离旧我时

逼迫着自己,一点点后退

这多么难!它彻底坦露了

陷入淤泥又无法言说的一生

我和影子

应该起身,对它的追随

说声谢谢。我坐在浓荫里

暂时隐蔽了它的存在

能确定的是,它的腿躲在石凳下面

右脚搭在左脚上

翻书时,它用手紧紧挨着我的手

它眼帘低垂,但每时每刻

都在窥视着我的动向

干净

此刻,我的大脑很干净

像刚下过一场雪

我不在上面涂抹

鸟也没出来觅食

没有车碾压,没有人

敲着手鼓跳舞

只有一把白藤椅靠着我

它早就失去了树叶和果实

也干净得耀眼,配得上

我的干净

铃铛

春光稠密,难以发现缝隙

一只蚂蚁侧侧身子

才能爬进来

挂在樱花树上的绳子

两端都各系一个铃铛

有的铃铛喜欢撞击在一起

长久地亲吻,争吵

它们还在爱

有的铃铛,各自响各自的

还有的已经分开

掉到地上

或被系到另一根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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