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政策支持和民营企业创新

项楚童

摘 要：政治关联、政策支持在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本文着力于探讨政治关联、政策支持对于民营企业创新的影响及机制，为支持民营企业转型升级、创新发展以及政府部门政策制定等提供建议和参考。

关键词：政治关联;政策支持;企业创新

中图分类号：F27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037（2020）7-25-15

DOI：10.19345/j.cxkj.1671-0037.2020.07.004

1 引言

技术创新推动着社会经济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攸关大国兴衰。近年来我国民营经济取得长足发展。民企的发展，固然依赖自身经营和成长，但也离不开政府相关政策的扶持。当前，政府在企业创新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受到广泛关注。不同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不具备和政府的天然联系。随着民营经济的不断茁壮成长，民营企业管理层具有政府背景的情况越来越多，形成了独特的“政治关联”现象。

在经济转型升级的大背景下，民营企业创新多多少少面临着资金支持、政策支持、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政治关联、政策支持行为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企业创新？本文试图分析和考察政治关联是否会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影响的方向、程度差异如何？作用机制是什么？政策支持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企业规模、地区差异是否会产生影响？这些正是本文旨在研究和分析的主要问题。

本文在对政治关联、政策支持与企业创新关系文献梳理的基础上，进一步就两者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展开探讨，分析其影响机制，为民营企业通过技术创新转型升级、政府政策制定提供依据。本文对已有研究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①在构建政策支持、企业创新质量等指标的过程中提供了新的方法;②分析了创新投入在企业政治关联、创新产出之间存在的遮蔽效应;③讨论了两种类型政策支持对于企业政治关联、创新投入与产出的影响。这些均丰富了相关领域的研究。

2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相较于发达国家，中国作为新兴市场国家在市场化程度、知识产权保护、资本市场建设等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差距。民营企业在改善经营、提升创新、通向高质量发展之路上也仍面临着许多制约和挑战。可以说，政治关联对中国民营企业具有重要的影响。而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关系引发了国内外许多学者的研究兴趣，并已经涌现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但目前并没有达成一致性的结论。学者的观点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政治关联抑制企业创新[1-2]和政治关联促进企业创新[3-5]。

从研发投入角度看：一方面，寻求和维护政治关联本身便具有一定的成本[6]，将挤占有限资源，抑制创新投入。另一方面，政治关联降低民企进入管制行业的难度，使其在较低的研发水平上就能获得超额利润，导致在新技术研发、管理专业化水平提升方面重视度不够，企业发展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不足，降低创新投资的动力与积极性，减少研发投资[7]。政治关联还会造成企业短视行为[8]，干扰和模糊发展战略，进而负向影响企业研发决策[9]。在发展日新月异、市场形势瞬息万变的科技创新领域，政治关联可能引发的管理层惰性、市场敏感性降低、发展思路混乱等问题都可能导致民营企业研发投入积极性降低、研发创新的资金与资源投入持续性差，阻碍企业在科技创新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不利于企业长远地提升竞争力。

此外，高管政治关联引发的过度投资[10]、投资结构失调、内部资源分散、并购倾向强化[11-12]等问题，造成了资源的浪费，也对研发投入形成了“挤出”，并降低了研发效率。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a。

H1a：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显著抑制作用。

而有关政治关联正面影响的文献主要着眼于政治关联带给企业财政补贴、融资便利、信息获取、增发审批等方面的优势[13-15]。在我国市场竞争发展不充分的情况下，政治关联有利于企业获得补贴[16-17]、政策信息[18]、金融资源[19]，增加企业现金流，有效缓解融资约束[20]，刺激企业研发投入与创新意愿，有助于企业扩大研发投资，提升了企业研发强度[21]。具有政治关联的高管凭借其关系资源优势能更容易地获取关键信息等资源，而这类资源可能给企业创新决策和机遇的把握带来重要影响，并减少企业遭受的政治干预和政府租金征收，帮助企业获得更多机会及其带来的额外收益，这类资源和收益又可以减小企业从研发活动短期成果获取经济回报的压力，得以从容、持续地开展需要反复试验与试错的研发活动[22]。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1b。

H1b：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显著促进作用。

从创新成果角度看，要使企业创新活动取得积极成效，保障创新活动所需资源供给以及其产生的收益是关键。政治关联有助于企业获得支持创新活动的有利资源，比如更低成本的信贷资金[23-24]、较轻的监管负担和税费，并且更容易获得补贴和各类许可、更多優惠政策[25-26]。政治关联也有助于民企与外部科研机构建立合作关系[27]，从而更容易获得宝贵的基础研究成果、更多的智力资本，帮助企业把握创新机会，提高创新水平，正向影响企业研发创新效率[29-30]。此外，从产出端看，在市场不完善、产权保护水平较低的情况下，政治关联有助于改善民企面临的司法环境，保护企业创新成果及其收益[31]，从而增强企业创新意愿。

因此，政治关联企业在创新资源支持、创新收益保障等方面存在优势。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2a。

假设H2a：政治关联能显著促进我国民企创新产出。

部分学者则发现政治关联降低了企业创新意愿[32]，挤占了研发投入，抑制了企业的创新[33]。而基于政治关联获得政府补贴、税收优惠等会扭曲资源配置，降低资源利用效率[34]。企业通过政治关联获得的研发补贴等往往并没有投入到研发活动中，而是用于更大规模的寻租活动，以不断加强和维护自身同政府的密切联系，这导致企业承担更多的寻租等活动产生的政治关联成本，对企业研发投资形成“挤出效应”，最终将损害企业创新活力。而企业管理层也需要在交际应酬等维持同政府联系的活动中耗费精力，导致管理效率的下降;而高管自恃政治关联带来的优势，认为企业面临困境时，也更有可能得到政府救助，因此在改善企业经营、提升企业管理水平与研发投资等方面的意愿较弱;甚至具备政治关联的企业高管可能更多的是凭借政治资源的优势在管理层立足，自身不具备足够的管理能力和专业素质，尤其是缺乏在企业创新战略和管理方面的知识和素质。而高管尤其是CEO等关键高管在民营企业经营、决策中的话语权与影响力巨大，如果“才不配位”将使企业无法敏锐地抓住创新机遇，无法实施科学的、长期的创新战略，这不利于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提升，将在长期内降低企业绩效、盈利能力与创新效率。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虽然在某些方面优于非关联企业，但是其可能不会将这种优势作用到研发过程，相反地用于企业经营的其他方面;通过政治关联获得的一系列收益，往往也没有投向技术研发等活动，而是用于加强政治关联的活动、增加在职消费等关系资本投资、提升高管薪酬等方面，因此并不会对创新水平的提高起到积极作用。政治关联带给企业一定优势的同时，也在无形中提升了面临不确定性的风险，地方官员离任[35]、政党换届[36]、政治关联断裂[37]、反腐败[38]等都可能对政治关联企业带来更显著的影响，进而对企业经营造成影响。这种不确定性的加剧，更加强烈地降低了政治关联企业创新效率[39]，有可能驱使政治关联企业更加关注追逐短期利益，削弱其投资长期性创新项目的兴趣和积极性。此外，各种政策支持行为或多或少地带有政府的一些目标和意志，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在获得政策支持好处的同时也可能受到更强的政府干预。地方官员作为政策的执行者，出于晋升的考量，必须为完成地方经济增长、稳定就业等目标，取得一定的政绩。因此，地方官员有充分的动机与方式干预此类企业的经营决策，使得企业面临服务于政府短期经济增长目标等任务的压力，更多地将资金和资源投入短期见效的经济项目，改变企业发展节奏，加剧粗放型发展问题[40]，导致投资低效率与资源浪费，不利于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2b。

假设H2b：政治关联显著抑制我国民企创新产出。

政府在企业创新中扮演何种角色备受学者关注[41-42]。政府往往借助制定一系列政策，并综合运用各种政策工具对企业的创新活动施加影响，以支持研发和引导创新。相较于政治关联，政策支持行为更加正式和直接。许多学者认为政策支持对企业创新有积极影响[43-44]。政策支持往往在以下几个方面为企业提供帮助，使企业在市场竞争中更具有优势。

对于民营企业，为高风险、回报周期长的创新活动筹资显得更加困难，因为民营企业往往面临着一定程度上的“信贷歧视”问题，借贷资金的成本也相对更高。在外部融资方面，政策支持意味着政府官方对于企业的认可与鼓励态度，这可以向市场释放积极信号，帮助企业多元化其资金来源[45]，同时使得企业更容易从银行获得信贷资金支持，甚至还可以受惠于一些地方政府的配套政策，获得一定的利率优惠，进而缓解融资约束，从而降低了企业研发投资的成本和风险，更有利地激励企业增加研发支出[46]。类似地，受到政策支持的企业可能获得的各类税收减免也有效激励企业进行研发活动，提高创新积极性。

政府政策支持还帮助企业更容易获得市场认可，缓解产权保护水平不足问题，增强企业创新积极性，提升企业研发投入。政策支持还有利于在不同创新主体间形成一个网络，以促进知识扩散和技术进步，有助于搭建各类平台、推动产学研一体化，为企业创新活动提供支持，增进创新合作、提高创新产出[47]，促进企业创新。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H3a。

H3a：政策支持能够显著促进民营企业创新。

另外，一些学者则对政策支持对企业创新可能存在的负面影响展开了研究，主要集中在：①政策支持被企业不当利用，背离政策设置初衷和创新驱动发展的目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企业迎合补贴、寻补贴和研发操纵等行为导致政策支持无法达成目标，反而降低了企业研发绩效。②政策支持不够科学和完善，反而不利于企业创新。财政补贴政策事后监督缺位对创新环境造成负面影响，企业研发重数量扩张、轻质量提升，并没有起到提升企业创新能力的作用，即使刺激了专利数量增长也无法保证其质量[48]。③政策支持降低了资源配置效率。信息不对称等问题阻碍创新资源优化配置[49]，甚至加剧资源错配;政府的直接介入干扰了市场运行，而补贴等支持行为事实上挤出研发投入[50]，无法形成对创新活动的有效激励。④政策支持对企业造成了一定的干扰。政策支持在很多情况下也会对企业的正常经营、创新战略等形成干扰，降低投资效率、加剧资源浪费[51]，反而会引发低附加值的产能过剩。政府支持还可能加剧企业的政策依赖[52]，助长管理者的惰性，加剧寻租和套利行为。

政策支持引发的上述问题对企业创新活动都将产生负面作用，并在长期上降低创新效率，不利于企业真正地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如果企业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通过提高创新质量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进而使得企业创新活动获得持续的回报和激励，仅靠政策支持提供的补贴和优惠等“输血”而没有“自我造血”能力，最终也无法实现真正的创新发展，甚至对企业发展也没有好处。

基于此，本文提出H3b。

H3b：政策支持显著抑制民营企业创新。

基本模型示意图如图1所示。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8—2018年A股民营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借助CSMAR、CNRDS最终获得5 202个观测值，并对连续变量进行1%和99%分位上的缩尾处理。

模型与变量定义如下。

①民營企业创新

民营企业创新投入指标：本文采用企业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例作为衡量企业创新投入的指标。

民营企业产出指标：创新产出同时考虑创新的数量与质量。本文采用民营企业获得专利数量作为衡量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的指标，考虑到民营企业从研发投入到专利获得之间存在一定的时差，本文以t+1年民营企业的专利申请总数表征创新产出数量。创新产出质量以t+1年民营企业获得专利引用总数来表征。

②政治关联

政治关联程度的界定：民营企业CEO曾或现任职于各级政府机构、人大、政协、军队，则认为具有政治关联，此时POC=1，否则POC=0。

③政策支持

本文通过查阅中国“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规划，将行业依据政策态度、是否重点支持进行划分，并设置PS1、PS2两个变量，若行业对应政策态度为鼓励，则所属民营企业对应PS1为 1，否则为0。若行业为重点支持时，所属企业对应PS2为1，否则为0。

④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企业规模（Size）、企业成立年限（Firmage）、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Shrcr1）、营业毛利率（OGM）、营业收入增长率（REVINR）、现金比率（CR）。此外，本文还控制了年份变量（Year）、行业变量（Industry）（见表1）。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表2变量的描述性结果显示，企业创新投入指标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例（InnovationInput）的平均值为4.991%，最小值为0.1%，最大值为25.63%;企业创新产出数量（InnovationOutput1）的平均值为2.182，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5.894;企业创新产出质量（InnovationOutput2）的平均值为1.779，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5.564。不同企业间创新投入、产出均有较大的差异。政策支持变量中，表征政策态度（鼓励）的变量PS1均值为0.067 7，表明样本企业受到政策鼓励的企业占比为6.77%。表征是否重点支持的变量PS2均值为0.057 7，表明样本企业受到重点支持的企业占比为5.77%。政治关联POC均值为0.185，表明样本中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占比为18.5%。

表3主要变量相关系数矩阵显示，InnovationInput、InnovationOutput1、InnovationOutput2和POC、PS1、PS2之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均通过1%水平的统计检验;InnovationInput、InnovationOutput1、InnovationOutput2和POC、PS1、PS2之间的Spearson相关系数均通过1%水平的统计检验。相应结果已经揭示了变量之间的部分关系，但进一步的验证还须控制其他影响因素进行回归分析。

4.2 基准模型

4.2.1 基准模型回归

4.2.1.1 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

为探究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对创新的影响，本文构建以下基准回归模型：

[InnovationInputit=α+β1POCit+β2Sizeit+β3Firmageit+β4Boardit+β5Indit+β6MSit+β7Shrcrit+β8ROEit+β9REVINRit+β10Leverageit+∑Yearfe+∑Industryfe+εit]（1）

[InnovationOutput1，2it+1=α+β1POCit+β2Sizeit+β3Firmageit+β4Boardit+β5Indit+β6MSit]

[+β7Shrcrit+β8ROEit+β9REVINRit+β10Leverageit+∑ Yearfe +∑ Industryfe+εit]

（2）

[InnovationOutput1，2it+1=α+β1InnovationOutputit+β2Sizeit+β3Firmageit+β4Boardit+β5Indit+β6MSit+β7Shrcrit+β8ROEit+β9REVINRit+β10Leverageit+∑Yearfe+∑Industryfe+εit]

（3）

模型中相应符号对应意义参见表4。

表4报告了政治关联分别和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产出指标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 在回归（1）中POC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386 4，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t=-3.006 3），民营企业创新投入指标InnovationInput受到政治关联（POC）的显著影响。政治关联抑制了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假设H1a得到验证。在回归（2）中POC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273 0，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5.502 6），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指标InnovationOutput1受到政治关联（POC）显著正向影响;在回归（3）中POC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146 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3.839 8），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指标InnovationOutput2受到政治关联POC正向影响。从结果来看，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产出影响不同，政治关联抑制了创新投入却促进了产出，H2a得证。而在回归（4）中InnovationOutput1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61 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1.637 6），在（5）中InnovationOutput2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54 1，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3.294 5），表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增加有助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质量的提升。总的来说，政治关联抑制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同时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却起到了正向刺激作用，因此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之间的影响具有复杂性。

正如前文所述，政治关联与创新的关系在学界存在较大争议。结合上述回归结果的分析与现有的一些文献，本文认为：一方面，民营企业利用政治关联获取的资源并没有有效投入到创新研发中，“挤出效应”发挥作用，即政治关联反而会导致民营企业研发水平更低;另一方面，创新投入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显著正相关，但还有其他因素影响着民营企业的创新效率，即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之间的转化。财政等支持的减少、知识产权保护不完善、行政效率低等都会影响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的转化。上述方面情况恶化，将导致民营企业创新效率降低，即使研发投资更多，创新产出也无法提升。

政治关联丧失使得民营企业在财政补贴减少的同时承担了更多负税，即使研发投资更多，但专利申请数量得不到明显增加，从而降低了创新效率。结合前文所述，民营企业政治关联能在缓解融资约束、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知识资源和政府补贴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进而提升企业创新效率;政治关联能提高民营企业产权保护水平，保障民营企业创新成果权益，提升创新积极性、改善创新产出。因此，政治关联的正向促进作用使得民营企业创新产出的数量、质量都得到了提升，正如回归（2）和（3）结果所示。

4.2.1.2 政策支持与民营企业创新

为探究民企政治关联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本文构建以下基准回归模型：

[InnovationInputit=α+β1PS1，2it+β2Firmageit+β3Sizeit+β4Boardit+β5Indit+β6MSit+β7Shrcrit+β8ROEit+β9REVINRit+β10Leverageit+∑Yearfe+∑Industryfe+εit]

（4）

[InnovationOutput1，2it+1=α+β1PS1，2it+β2Firmageit+β3Sizeit+β4Boardit+β5Indit+β6MSit+β7Shrcrit+β8ROEit+β9REVINRit+β10Leverageit+∑Yearfe +∑Industryfe+εit]

（5）

表5为政策支持与民企创新投入产出之间关系的回归分析结果，模型（1）中PS1的估计系数为1.345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6.549 0）;模型（2）中PS1的估计系数为0.383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4.818 3）;模型（3）中PS2的估计系数为-0.110 5，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负（t=-1.799 7）;模型（4）中PS2的估计系数为1.486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6.843 2）;模型（5）中PS2的估计系数为0.420 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4.999 0）;模型（6）中PS2的估计系数为0.069 7，但是并不显著（t=-1.073 3）。上述结果表明：无论是政策态度（鼓励）还是重点支持，都顯著提升了民企创新投入与创新产出数量，但重点支持与民企创新质量却没有显著关系。上述结果部分验证了假设H3a。结果表明：政策支持确实起到了促进民企创新的作用。

5 内生性问题

针对政治关联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首先本文借鉴Heckman二阶段检验模型的做法处理内生性问题。第一阶段，选择民营企业所在省份当年人均GDP（GDPPC）与同年行业内其他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占比均值（Mean_Poc）作为排他性约束变量Z1和Z2，同时控制其他变量，以构建影响政治关联的Probit模型，并通过回归预测逆米尔斯比率（IMR）。合适的排他性约束变量需要满足：与内生变量相关，同时和其他无法观测但会影响因变量的变量无关。参考李维安等[53]的研究并结合实际，本文选取了上述两个变量。第二阶段，将逆米尔斯比率作为控制变量纳入第二阶段的模型进行检验，以控制样本选择偏差，进行进一步检验。表6模型（1）显示了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Z1（GDPPC）和Z2（Mean_Poc）与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模型（2）—（4）显示了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主要变量的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内生性的情况下，主要结论依然成立，即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显著负相关，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与质量显著正相关。

此外，本文还进行了PSM匹配。协变量都通过了平衡性检验，匹配后的标准化偏差都小于10%，且t检验的结果都不拒绝控制组与处理组无系统差异的原假设。大多数观测值均在共同取值范围内。表7模型（1）—（7）分别报告采用各种方法只考虑政治关联（ATT）样本匹配结果：对于民营企业研发投入而言，除一对一匹配外，其余匹配估计结果均显著为负，这意味着政治关联使得民营企业创新投入显著降低;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与质量而言，除一对一匹配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外，所有匹配估计结果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意味着高管政治关联使得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与质量显著提升。上述结果与前述基准模型估计结果较为接近，主要结论未发生改变。

6 进一步讨论

6.1 政治关联、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

政治关联较高的民营企业其研发决策可能会因为相应政府号召或政策而增加研发投入，同时也可能因为偏于保守而一味地降低新项目研发的成本投入。而在衡量企业创新水平的过程中，投入是一个较为客观或可行的衡量指标。民营企业研发支出增加，表明民营企业加大对技术创新的投入力度和重视程度。根据技术创新理论，研发投入是创新活动的基础，有投入才有产出。政治关联通过影响企业资源分配决策，从而影响民营企业研发所投入的资金、场地、设备、技术、人力的要素资源，进而影响创新项目的落地、项目成果以及技术专利等创新产出。

表8报告了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产出指标、政治关联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在回归（1）中InnovationOutput1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63 2，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1.921 5），在回归（2）中InnovationOutput1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58 3，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0.633 9），均表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受到投入指标的显著正向影响，增加创新投入可以提高创新产出;交叉项InnovationInput×POC估计系数为0.050 3，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3.428 1），上述结果表明政治关联在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数量之间发挥了显著正向调节作用。类似地，对比回归（3）和（4），在回归（3）中InnovationInput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54 9，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3.493 9），回归（4）中InnovationInput变量的估计系数约为0.051 4，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2.209 8），均表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受到投入指标的显著正向影响，增加创新投入可以提高创新产出;交叉项InnovationInput×POC估计系数为0.036 2，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3.206 1），上述结果表明政治关联在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质量之间发挥了显著正向调节作用。

结合表9回归（1）—（5）进一步分析民营企业创新投入、政治关联、创新产出之间的关系可以发现：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政治关联之间的估计系数a为负，民营企业创新产出与政治关联之间的估计系数c为正，民营企业创新产出与创新投入之间的系数b为正，a×b与c之间的符号相反，表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在政治关联和民营企业创新产出之间发挥的作用属于遮掩效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而言，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遮掩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0.386 4×0.063 2/0.273 0=8.95%，即遮掩效应占了总效应的8.95%，而方向为负。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而言，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遮掩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0.386 4×0.054 9/0.146 8=14.45%，即遮掩效应占了总效应的14.45%，而方向为负。由此可见，一方面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及质量的总效应为正，而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影响的效应为负;另一方面政治关联通过影响民营企业创新投入进而影响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的效应为负且只占最终总效应的8.95%，影响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效应也为负且占最终总效应的14.45%。总体上看，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质量总体上的影响为正。

综合上述分析，民企创新投入在政治关联与创新产出之间发挥了遮蔽效应。

6.2 政策支持与民营企业创新

表10为政策支持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产出之间关系的进一步分析，模型（1）中PS1的估计系数为1.345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6.549 0）;模型（2）中PS2的估计系数为1.486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6.843 2）;模型（3）中PS1的估计系数为0.383 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4.818 3）;模型（4）中PS2的估计系数为0.420 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4.999 0）;模型（5）中PS1的估计系数为0.302 9，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3.834 9），而InnovationInput的估计系数为0.060 0，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1.257 0）;模型（6）中PS2的估计系数为0.331 9，在1%的水平上顯著为正（t=3.972 4），而InnovationInput的估计系数为0.059 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t=11.225 3）。

结合模型（1）（3）（5）可以发现：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在政策态度（鼓励）PS1与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其中中介效应占比：1.345 5×0.060 0/0.383 5=21.05%。

结合模型（2）（4）（6）可以发现：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在重点支持PS2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其中中介效应占比：1.486 5×0.059 8/0.420 8=21.12%。

6.3 政治关联、政策支持、民营企业创新

为了进一步考察政策支持对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关系的影响，本研究在回归模型中纳入计量模型交叉项POC×PS1和POC×PS2。模型（1）和（2）结果表明，在引入交叉项之后，POC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而交叉项POC×PS1和POC×PS2回归系数均为正，且分别在5%与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政策支持显著影响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在政策支持行业中，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被弱化。在政策支持行业中，民营企业在银行信贷等获得资金方面具有优势，可以缓解政治关联可能带来的对民营企业创新资金投入挤出效应的负面影响。模型（3）和（4）结果表明，在引入交叉项之后，POC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而交叉项POC×PS1和POC×PS2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政策支持显著影响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产出数量之间的关系：在政策支持行业中，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的正向作用被强化。模型（5）和（6）结果表明，在引入交叉项之后，POC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而交叉项POC×PS1和POC×PS2回归系数分别在10%和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政策支持显著影响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之间的关系：在政策支持行业中，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正向作用同样也被强化了。政策支持可以帮助政治关联企业更容易获得提升创新产出所需的资金、智力、技术资源等支持，进而在政治关联影响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过程中发挥正面影响。上述分析结果表明政策支持弱化了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并且可以强化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的正向促进作用，有利于提升民营企业创新的数量与质量。

6.4 政治关联、规模与民营企业创新

为了进一步分析政治关联对不同规模民营企业技术创新活动的影响，本文引入交互项（POC×Size）进行分析。表12报告了具体的回归分析结果。由表12可看出：InnovationInput、Innovation2关于POC×Size回归的系数分别为0.511 3、0.154 4，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Innovation1关于POC×Size回归的系数为-0.021 7，但是并不显著。

这说明，随着民营企业规模的增加，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减弱，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提升作用增强;而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的影响受民营企业规模差异的影响不显著。总体而言，可以认为，随着民营企业规模的增加，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有所减弱，而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正面作用有所增强。

6.5 政治关联、地区差异和民营企业创新

不同地区经济状况、市场环境、创新基础各异。我们采用分组回归分析地区差异对于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创新的影响：样本企业分为东部企业和非东部企业。根据回归（1）和（2）的结果，政治关联POC对东部地区民营企业InnovationInput（系数为-0.389 5）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而非东部地区民营企业InnovationInput（系数为-0.370 9）的影响虽然为负，但是并不显著;即政治关联显著抑制了东部民营企业创新投入，而非东部民营企业则未受到显著影响。这说明，当民营企业所在地制度环境较好时，政治关联会抑制企业创新投入，而相对较差地区，抑制作用则不显著。而根据回归（3）和（4），政治关联POC与非东部地区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InnovationOutput1（系数为0.265 8）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而与东部地区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InnovationOutput2（系数为0.275 4）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而根据回归（5）和（6），政治关联POC对非东部地区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InnovationOutput2（系数为0.231 6）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对东部地区民营企业创新产出数量InnovationOutput2（系数为0.106 8）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见表13）。

7 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本研究采用如下方法进行检验。首先，采用指标替换方法，换用企业董事长是否具备政治关联来表征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对模型进行回歸;其次，剔除2008—2010年样本后进行重新回归。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主要结论无明显的变化。表14为稳健性检验的部分结果。

8 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8.1 研究结论

创新是民营企业应对经济转型升级，在国际竞争中做大做强的关键。本文深入讨论了政治关联、政策支持与民营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①从总体上看，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存在显著的抑制作用，而对于民营企业的创新产出的数量和质量均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政治关联在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之间发挥着正向调节作用。

②综合研究政策态度（鼓励）和重点支持两类政策支持行为对于民营企业创新影响发现：政策支持显著促进了民营企业的创新投入与产出数量，但是对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的质量，作用却不显著。企业创新投入在政策态度（鼓励）、重点支持与民营企业创新产出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③政策支持弱化了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并且可以强化政治关联对于民营企业创新的正向促进作用，有利于提升民营企业创新的数量与质量。

④随着民营企业规模的增加，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有所减弱，而对民营企业创新产出质量的正面作用有所增强。

⑤政治关联对东部民营企业创新投入存在显著负向影响，而对非东部民营企业则不存在显著影响。由此表明，当民营企业所处地区的制度环境较好时，政治关联抑制民营企业创新投入，而在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地区，则不存在显著抑制作用。

8.2 政策启示

通过本文的研究，得到的主要政策启示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8.2.1 民营企业。对于民营企业自身而言，在发展过程中，要辩证地看待和应对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的影响。一方面，政治关联会抑制民营企业的创新投入，民营企业自身应该避免将过多的资金、资源用于维护政治关联，避免将其作为一种寻租的手段而削弱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另一方面，政治关联在制度发展不完善的情况下，在民营企业获得创新资源、政策支持、资金支持等方面发挥了正向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企業保护创新成果、减少创新收益的流失，正向促进了民营企业的创新产出。鉴于政策支持对于民营企业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民营企业在改善日常经营之外，可以积极寻求各类政策的支持，争取竞争优势。对于民营企业而言，无论是否具备政治关联、政策支持，都应该坚持自主创新，紧跟市场和技术发展的新趋势，努力提升自身核心竞争力。

8.2.2 政府。从政策层面看，政府应该积极发挥协调和支持作用，为勇于创新的民营企业家提供基础设施和金融支持[54]。政府应加强制度建设、减少政治关联替代制度发挥作用的现象，更好地发挥政府的监督与服务作用，着力打造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促使民营企业重视建设内在创新能力，提高创新效率。努力破除各种阻碍民营企业创新的制度障碍，营造鼓励创新的激励结构，加强对于民营企业创新的政策支持，构建完善的创新支持体系，促进民营企业、高校、科研机构关于创新知识的沟通与交流合作，为民营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提供智力、知识资源支持。进一步完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相关法律法规体系，确保司法公平，打击侵权行为，切实保护民营企业创新的成果和收益。应当重视发挥公共政策对于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支持，实施系统的、科学的公共政策以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做到科学规划、积极协调，丰富和多样化创新激励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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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itical Connection， Policy Support and Innovation of Private Enterprises

Xiang Chutong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Abstract： Political connection and policy support play unique roles in the process of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This paper focused on the impacts and mechanism of political connection and policy support on private enterprises innovation， and provided suggestions and reference for supporting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and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and policy formulation of government departments.

Key words： political connection; policy support; enterprise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