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为的限度或期待
2020-11-11
郜元宝教授上半年就几次向我推荐郭垚,因为本栏目刚好介绍过他的学生刘新林,我就建议将郭垚专栏文章稍微延后,这就到了岁末的第6 期。看了郜教授的推荐文,我也才对郭垚多了一点感性认识,此前并没见过,也没读过她的文章。特别是知道了她的博士学位论文题目,我是有点儿忐忑的——假如我是她的指导教师,应该不会鼓励她做“下岗工人”的题目。嗯,好像总有点冒险吧。这个题目不好掌控。当然这是现在的想法,早几年或也未必。
关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我近来有个大体的想法,也是一个宏观面的想法,就是须抓住同时代的“变局常态”特征。近代中国的历史,包括文学史,都是在一个社会、国家的剧烈变局中流变,文学自身很少有自主性。我们的文学史研究其实是在缺少自主性的文学史中,归纳概括出一种文学史的线索逻辑,有点像是在事后诸葛亮强做聪明学问,也就很少有理论和思想的发明。而且,近代以来中国的变局还是一种常态,并不是什么偶然现象,也就是文学史本身受到制约影响而不能不表现出“随机应变”的特点,很难说有什么自身规律——文学史家要在其中找规律,那是按照学术常态说的,变局之中就很难说了。甚至,文学史里其实并无什么规律吧。常态化的随机被动,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流变现象而已。一个“乱”字吧,这是我说的“变局常态”之意。有点偏见,说来草草记下而已,本文并非学术讨论。
因此,按我的理解,下岗工人现象的文学动因,当然也不在文学之中。这一类文学作品或者更像是社会学、当代史研究的素材。而且,从所谓文学史上看,对于如此紧密联系社会现实的重大题材,创作者和研究者的立场不能不说是非常要紧的,是第一位的。这也就有了郜教授文章里说的“新左”之类的政治站位问题了。所以这类研究的政治先验性几乎是确定的。换言之,革命或反革命,一开始就有了结果。这既难为了研究者,也或方便了研究者。那么一般人又能讨论什么呢? 只能是文学生产的具体机制和功能之类吧。对于现象的说明和解释多过理论与思想的论述及升华,意义和价值毕竟都很有限。
这会使我们对相关的文学研究很难有充分的期待。这是我对郭垚文章的一点不安。那么现在她给我的意外是什么呢? 她的文章虽然无法挣脱文学常态的枷锁,但足以让我明白文学审美对于当代社会的一种独特介入方式的原由,文学如何在社会政治的结构中产生历史性的作用,特别是一代年轻人如何投身于当代社会的现实和历史之中。也许,后者是最能感动到我的;前二者显得更像是一种文学学术的体现吧。说到“下岗”的时代结束了吗?你从广义面上看“下岗”,它已超出了职业性下岗的现象范畴。
我个人对郭垚的期待是在郜教授说的网络文学研究方面。纸媒文学研究的历史正在趋近于终结,这是我的看法。未来的文学只能属于网络新媒体的世界。而且,这是一个技术产生并引领的文学现象,意识形态只是它的结果之一。我们需要调整文学研究的站位,一方面创新新媒体研究的方法与范式,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必须重建我们的文学观念——文学和文学性的问题,难道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吗? 或者,在政治化、商业化和娱乐化等倾向的缠绕之间,文学还有什么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