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祜纪行（组诗）

张橙子

曾  经

曾经，在云雾蒸腾的群山之麓

雄鹰眷恋着树荫里的口弦声

扛犁弯的汉子，以土地的颜色为肤色

牛歌撒向寂寥的谷地山川

如果荞垛发育成大地的乳房

炊烟就会举起招摇的手臂

曾经，苞谷和荞麦喂养的村庄

毡帽踏歌，芦笙赛祖，唢呐悠扬

当季节的喧嚷，喊着粮食多多的愿望时

屋檐下的盼望，总会摔倒在崎岖的路上

核桃汁儿染过的手，放不下辛辣的烟草

一些思绪与伤感，会在吧嗒声中晃荡

是新时代的等高线串起了富足之路

使得千年的火塘有了冷静的闲暇

节日的篝火旁，旋转着女人鲜亮的服饰

火光热烈，小甑酒撩起的醉

令黑包头下的眼光，爱如潮水

黑龙潭

黑龙潭是上天赐给善良子民的水脉

龙王在上，滋润四方，请受我一拜

林茂清幽之地，龙椅在此，请龙王蛰居

安静属于它，凉爽属于它，惬意属于它

毕摩1高高举起的香烛与跪拜属于它

龙王住着，一定是龙颜大悦着的

要不，怎么会有源源不断的清泉流出

怎么會有朵祜的山川碧绿、岁月悠长

走在蓊郁的水冬瓜树和大青树共生的树林中

请不要大声喧哗，不要打扰了这里的恬静

让龙王休息够了，就会起来兴水了

核桃树

朵祜的山上还长着一些神树

这里有传奇里的点金棒点出的金果果

是神仙口袋里抖落下地的宝贝疙瘩

是寄给游子的包裹里的那个心字

核桃熟了，一场打歌被竹笛引领

微醺的酒意就会与快乐相遇

明明灭灭的篝火前，民俗的笙箫荡来荡去

由此，我不敢再说没见过仙境

不敢再说，没有做过神仙

民  歌

没有民歌就不能叫朵祜

没有民歌就跳不成三跺脚

山旮旯里的朵祜

民歌最先是山涧里流出来的

具有水的清冽与凉爽

古道穿过的朵祜

民歌也是从树林里飞翔出来的

具有百灵鸟的歌声一般的婉转悠扬

毕摩祷辞中的朵祜，万物有灵

民歌是祭场上说给上仙的心愿

他们崇尚虎，又是雄鹰的传人

他们祈求粮食多多，日子好过

我听过的最好的民歌，是李彩凤老奶唱的

这个彝乡里土生土长的民间歌手

把一曲曲带着雾气、乡愁、风情、四季的民歌

和《黑七腊白》的史诗，唱进了北京城

在朵祜丰富多彩的民歌里，一个

偏居在群山里的民族村寨，生动地活着

缭绕的云霓，是关于乡土的写意

有一份牵挂，让我的思绪不肯远行

诗意的村寨

在合适的季节，邂逅云霓缥缈的群山

乡愁，打湿了道路那头的眼眸

我只有记住，朵祜，这个山村的名字

包谷是一支身着绿装的军队

它把丰收的队列排在了仲夏的额头

甜杏，是山村引来的上门女婿

它把采摘的队伍撒向山坡

汗水和欢乐，晶莹在田垄之间

劳动的人们，期待着秋后的一曲唢呐

即使秋天，水晶豌豆的绿意也不肯退场

就像恣意在彝族少女胸中的风情

要把村庄簇拥在潮涌春意里面

篱笆和荞垛旁，谁的眼神在顾盼

朵祜，总有无限的绿意在山坡上蔓延

庄稼，摹写着山地农业的象形文字

人们在这山或那山之间走动

传说中的仙境就在山间浮现

谁，在云雾深处飞针走线

用一条条灰白的小路把村庄串联

风声在巨大的树梢上回荡

口弦上的山调，在山谷疯长

朵祜，就在这一张巨大的油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