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年前，他们倒在黎明之前——记上海市公共交通公司“公交三烈士”

◎ 黄秋雨

1949 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即将渡江，在中国共产党的强大攻势下，国民党政府从南京迁往广州，南京的公教人员领取了应变费。国民党政府上海市长表示“在时势必要时，将用南京的办法疏散本市公教人员及其眷属”。由于物价飞涨，货币贬值，工人群众濒临饥饿的边缘，为了改善工人的生活，上海地下党巧妙地发动工人要求“应变费”“应变米”的斗争。1949 年2 月，上海市公共交通公司工人向当局争取“应变费”无果，愤而罢工，钟泉周、王元、顾伯康作为上海公交的工运领袖，代表工人同反动当局坚决斗争。罢工声势，势不可挡，反动当局密谋“借人头、平工潮”，选定罢工斗争最为激烈的公交工人开刀。2 月16 日，钟周泉、王元、顾伯康遭秘密逮捕，17 日杀害于江湾刑场，人称“公交三烈士”。

龙华烈士纪念馆内“公交三烈士”的展陈内容

投笔从“戎”革命到底

钟泉周，1919 年出生于浙江镇海，4 岁时失去母亲，在姐姐的照料下长大。自幼立志成为有学问的人，坚持刻苦读书。由于家道中落，钟泉周小学毕业后便开始了背井离乡、辗转求学的生活。生活的艰辛培育了他克勤克俭、吃苦耐劳的性格，更使他萌发了“科学救国”的思想，决心用科学文化救国救民。1941 年钟泉周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西南联合大学电机工程系。在“科学救国”志向的激励下，他勤奋学习，追求进步。西南联大在当时是民主运动的坚强堡垒，也成为引导钟泉周走出“科学救国”的殿堂。在学校，钟泉周聆听了闻一多、朱自清等众多爱国民主人士的演讲，对其思想影响很大。1942 年日军占领香港，国民党中的上层人物仗势出逃，致使许多仁人志士身陷香港，这使得钟泉周更加看清了国民党的黑暗与腐朽，“科学救国”的思想在国破家亡的事实面前已彻底破灭，他毅然投身到民主革命的运动中去。

钟泉周 （1919-1949），浙江镇海人。1945 年西南联大毕业。1946 年进入上海电车筹备处工作，后任公交公司保养场工务员。1948 年任公交公司员工福利会理事长。

在中共南方局的安排下，钟泉周努力克服讷于言、不善咏的困难，和进步学生一起深入抗日部队，传播进步思想。并于1944 年底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中国民主青年同盟，同国民党特务分子展开面对面的斗争。在热火朝天的民主运动激流中，钟泉周迅速成长，曾在《科学时代》杂志上公开撰文，“科学运动必须与民主运动结合，主张建立一个和平民主的新中国”，表露出他那追求真理、热爱祖国的赤诚之心。

从西南联大毕业后，钟泉周来到上海，在公交公司担任技术员。由于他为人老成持重，平易近人，关心工人的疾苦，深受职工们的欢迎和信任；在1948 年7月爆发的“反解雇大罢工”斗争中，钟泉周被选为员工福利会（工会）第三届理事会理事长。他不负众望地肩负起此一重任，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全心全意为工人群众谋福利、求解放，与反动派开展不懈的斗争，赢得了职工们的信任和拥护。当然，这样的局面必然引起反动当局的注意和不安，他们磨刀霍霍，要置钟泉周于死地。钟泉周的妻子提醒他要警惕，但他坦然表示：“我信仰既名，就矢志不渝；目标既定，就勇干到底”。1949 年2月，为了反抗官僚资本的压榨，公交工人接连举行了罢工，钟泉周在罢工发生后及时汇集职工意见，坚持与公交当局交涉。反动当局则嚷嚷：“非捕人不足以平工潮！”

当晚就派特务将钟泉周逮捕。在警备司令部接受审讯时，钟泉周冷静地驳斥：“我是全体职工选出来的，我为职工谋福利何罪之有？！”钟泉周牺牲在了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中，他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他献身于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精神永垂不朽。

铮铮铁骨向死而生

王元，1918 年出生于江苏镇江的一个贫民家庭。少年时代他卖过报、当过学徒和建筑工地的小工。流浪的生活使王元饱尝了各种艰辛，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穷人终年劳动而不得温饱，富人不劳动而饱食终日？为了弄清这些不合理的社会现状，王元坚持把社会当作学堂，从报纸上识字认句。在做苦工期间，王元学会了驾驶汽车，后考入上海英商电车公司。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上海后，王元来到国民党辎汽兵团当驾驶兵。抗战胜利后，他对国民党倒行逆施发动内战极为愤慨，离开了国民党军队回到上海，考入上海市公共交通公司。

王元（1918-1949），江苏镇江人。1946 年进入上海公交公司工作。1947 年任公交公司员工福利会理事。1948年遭国民党当局逮捕，出狱后继续为工人谋福利。

在公交公司地下党员的影响下，王元逐步找到了社会不公平的根源，懂得了工人阶级团结起来才有力量。在公交当局无故解雇一批新司机和售票员导致的一场“反解雇大罢工”中，王元等积极分子带领公交职工，捣毁了被特务控制的福利会，强迫当局答应被解雇人员停薪留职，并同意由职工民主选举第三届理事会，王元当选为司机常务理事。之后，尽管敌人多次对他进行威逼利诱，甚至勾结军警将其两次逮捕，他仍旧大义凛然，在狱中和难友们唱歌、看报、锻炼身体，勉励难友：“为大众谋幸福、求生存、争自由，死也值得，死何可惜！”

在争取“应变费”的罢工运动中，王元为争取工人的权益，始终站在斗争的最前沿。警察曾去家里暗访，他的姐姐力劝其暂避，王元坚定地表示：“我不怕死，死要死得光明正大，我不逃！”在敌人对他们进行审讯前，他坚定地鼓励大家说：“不要怕！要经得起考验，牙齿咬咬紧。”

然而敌人“借人头，平工潮”的阴谋已定，王元终究践行了“死要死得光明正大”的誓言，铮铮铁骨，慷慨就义。

投身工运一往无前

顾伯康，1910 年出生于浙江诸暨的一个贫农家庭，由于家境贫寒，他的童年是在砍柴、耕种的农活中度过的，艰辛的生活培养了他朴实坚毅的性格。14 岁那年，顾伯康在一家木行当学徒时，因不满木行老板坑害穷人，毅然揭穿后逃到了苏北盐城叔叔处。幸运的是，在叔叔的帮助下顾伯康学会了驾驶汽车，自此他以开车和修车为业，走南闯北。1935 年，为了保家卫国，顾伯康选择参军，分配到国民党辎汽兵团驾驶汽车从事运输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后，辗转回到老家。1946 年经人介绍去安徽芜湖，在国民党军政部第三修理厂工作，顾伯康的修车技术一流，曾当过技术员、代理厂长等职务。1947年底，他因不愿随国民党军队到东北去攻打共产党，毅然带领了20多人逃离了修理厂，在第二年春天考入上海公交公司担任司机。

顾伯康（1910-1949），浙江诸暨人。1948 年进入上海公交公司工作。同年任公交公司员工福利会理事。

为人一身正气的顾伯康，在公交公司期间，全心全意维护工人利益。在员工福利会理事会竞选中，他被大家推选为司机理事。在罢工发生后，召开理事会进行磋商时，顾伯康首先提出每人发给6 石米作为应变费，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同。而公交当局对此要求故意延宕，会后国民党特务找到顾伯康，威胁他“你这样同政府对抗，当心小命不保”，顾伯康却坚持，“我提出的要求是代表广大工人的利益，我不能出卖他们，你们不答应工人的要求，工人们是不会复工的”。由于当局拒发应变费、应变米，2 月16 日凌晨，顾伯康所在的枫林桥营业所率先不将车辆开出场，关闭机器再次进行罢工，接着公交工人纷纷响应。当天晚上，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和上海警察局派出了大批军警包围了枫林桥保养场，顾伯康心里明白，见到他们毫不畏惧地说：“我为大众谋福利，你们逮住了我就可以压平工潮吗？”

他就这样一往无前走完了充满荆棘的人生道路，为革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公交公司工人罢工现场

鲁迅曾说：“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钟泉周、王元、顾伯康就是中国的脊梁。作为上海解放前公交公司的工运领袖，他们始终心系工人，不顾个人安危为工人争权益、谋福利。三人在遭逮捕审讯时大义凛然，毫无畏惧，铿锵有力的豪言壮语，字字句句鼓舞和激励着战友们为劳工解放而战斗。他们英勇献身的精神，永远是工人阶级学习的榜样。

“为中国人民事业而牺牲，永远为人民所纪念。”这是时任上海市市长陈毅为钟泉周、王元、顾伯康三烈士殉难一周年追悼大会所写的悼词。

他们虽倒在了黎明之前，但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公交三烈士”为后人的幸福生活流尽了鲜血，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将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