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龙的科技助农“马拉松”
2020-09-27柳菲絮
柳菲絮
张彦龙是个运动健将,从上大学起就开始练长跑,至今仍坚持年年跑马拉松。其实,马拉松在张彦龙的生命中不仅是运动的代名词,更是他矢志不渝科技助农的坚守与奉献。
6月是木耳出产的高峰期,张彦龙放心不下勃利县北兴村木耳种植大户刘林海家的木耳栽培情况,疫情防控局面刚刚稳定,就迫不及待地往村里赶。
到了大棚,看着眼前“噌噌”出耳的“黑色海洋”,张彦龙暂时放宽了心。刘林海拉着张彦龙的手高兴地“显摆”着:“您放心,我今年从做菌到扎眼儿,都是按您教的技术原封不动弄的。瞅这木耳长的,估计今年能多赚近十万块钱。”
像这样一对一的技术指导,在张彦龙长达13年的基层挂职经历中数不胜数。从广袤的东北平原到条件艰苦的雪域高原,再回到黑土地,张彦龙一路走来,用小小的黑木耳勾画出食用菌栽培助力地方经济发展的大蓝图。
张彦龙觉得,13年间,自己的生活改变了很多,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颗越走越坚定的科技富农的心。
从群众期待中寻找突破方向
2007年,为响应校县合作的倡议,张彦龙以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中药学博士后、黑龙江大学教授的身份赴东宁县挂职科技副县长。
当时的东宁已是木耳生产大县,全县两万多菌农,几乎家家种木耳、人人懂做菌。“我还能再做点啥?”走马上任后,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张彦龙。
坐在办公室是得不到答案的,张彦龙换上一双运动鞋,开始用脚步丈量东宁。
在天天下大田、跨垄沟的走访中,他听到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声音:“虽然我们东宁木耳已经远销美日韩和东南亚,但人家总说,你们的木耳一泡泡一碗,根部还有疙瘩,木耳太大了,能不能撕开?”于是,有的菌农连撕带剪,结果泡发后的木耳豁牙露齿,品相更丑了。
张彦龙的到来,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张教授,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能不能给我们想个招儿?”
菌农的呼声让张彦龙深深意识到,东宁县庞大的木耳种植规模背后,是缺少规范、粗放发展。
技术革新势在必行,从哪儿入手呢?张彦龙在调研走访中发现,有十几家菌农的菌袋扎眼密度明显高于其他菌农,可小孔菌袋结出的木耳产量并不比大孔菌袋的低。
这一发现让张彦龙看到了突破方向。经过反复试验论证,他决定在全县菌农中推广小孔菌袋技术,从每个菌袋扎眼30多孔改为每个菌袋扎眼180孔,让“疙瘩”营养转化为单片木耳。
没想到,新技术刚开始推广,就受到菌农的普遍抵制——“我们多少年了一直扎30多个孔,你整这么多,赔了算谁的?”
面对来自菌农的不理解,张彦龙又气又急——气的是大家不听劝,急的是出菌不等人。
“不改技術,等着吃土”,张彦龙憋着一口气,拿出了拉练的架势——凡是种植小孔木耳的,每袋补贴一毛钱;同时,利用电视节目不间断宣传小孔木耳,在每个技术环节为菌农发送操作提示短信;再由科技特派团成员建立服务体系,培训当地“土秀才”“田专家”,顺次培训菌农。
“大改小”技术推广两年后,菌农们服气了——原来大木耳一袋能卖五毛钱,而小木耳一袋竟能卖上一块钱,利润坐地翻番。转变观念后的东宁菌农,从此步入高产增收快车道,到2009年年底,全县菌农应用小孔种植技术已达100%。
在雪域高原上咬牙挺住
西藏自治区林芝市的菌农们一度用椴木种植木耳,木耳产量低,资源消耗大。2010年,张彦龙作为食用菌专家、援藏干部被派往林芝。在这里,他领着团队攻坚克难,成功分离筛选出“黑大一号”优良菌株,填补了青藏高原黑木耳人工袋料栽培的空白。
回忆起攻坚克难的过程,与张彦龙一同进藏的研究生刘振东感慨颇深:“张老师一面在黑龙江大学负责教学科研工作,一面还要随时研究攻克林芝木耳种植中出现的技术难点。那一年,基本上一周有三天是在‘天上过的。”
因为当时成都到林芝只排了早班机,张彦龙为了节约时间,头一天晚上在黑龙江大学下了课,就连夜赶到机场飞往成都。落地后睡不几个小时,凌晨三四点就爬起来再飞往林芝。
还是为了节约时间,张彦龙下了飞机就直奔菌农的大棚,凑到木耳跟前仔细察看长势。室内培养黑木耳的架子高高低低,张彦龙每一株都要看,边看边和菌农交流。
在海拔2900米、氧气稀薄的林芝,每次快速蹲下、站起,都会让人有快要晕厥的感觉。从常理来说,短时间在海拔落差巨大的两地往返,一般人吸氧卧床都算身体好的,更何况张彦龙还是在东北平原长大的。
一次,刘振东从木耳架子下面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后,就问张彦龙:“张老师,您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大学时就练长跑,工作以后一直坚持参加马拉松,身体没问题。”
可刘振东觉得,张彦龙“没说真话”。据他观察,张彦龙每次蹲下再起来时,脸部都会有一丝紧绷。但一直起腰,他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他的不适。
“张老师是怕耽误工作,也怕给当地添麻烦,一直硬挺着。”刘振东分析。
由于地理环境差异太大,从养菌、灭菌到环境培养,在内地已经成熟的技术到了西藏都要推倒重来。而张彦龙要做的就是在白纸上描绘致富蓝图,用他的话说:“长跑需要体力,更需要毅力。”
在艰难探索了一年后,2011年6月,袋料地栽黑木耳在青藏高原试验成功。
可现实情况并没允许张彦龙的团队高歌庆祝。技术推广刚开始,菌农们就质疑:“木耳只能用椴木栽培,袋料地栽不可能出木耳!”
菌农们无法接受新技术,让张彦龙颇感挠头。这时,当地最大的木耳种植户巴桑主动找到他:“张教授,我平时经常看科技助农节目,知道你是木耳专家,我信你。”在张彦龙的建议下,巴桑从东北引进了3000袋黑木耳。
从做菌到出耳,张彦龙手把手指导,巴桑当年收入就翻了一番,成了众人艳羡的致富典型,还因此上了中央电视台的《生财有道》节目。有巴桑做榜样,林芝百姓开始逐渐接受张彦龙的袋料地栽技术,纷纷从“等着出丑”转为“争先改种”。
援藏期满后,张彦龙总惦记着巴桑,惦记着曾经艰难“奔跑”过的地方,每年都要去西藏几次。为了学习前沿技术,巴桑这几年也没少往黑龙江跑,用他的话说:“现在我和张教授处得跟哥们儿似的。”
“不用你们上访,我下访!”
2018年,七台河市利用“柔性人才引进”政策,邀请张彦龙到勃利县担任副县长,这也是他第三次带着技术下基层。
这天,张彦龙正在西藏回访,勃利县农业局局长的电话打了过来:“张县长,你快来回来看看吧,200多菌农层层上访,说菌是假的,长不出木耳,我们真是顶不住了。”
回到勃利县,张彦龙一头扎进地里,打眼一瞅,一条黑线已经冒了出来,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木耳马上就能长出来。顿时,他心里就有数了。
张彦龙把菌农们集合到一起,恳切地向大家承诺:“大家放心,木耳不出一周肯定长出来。但产量应该不高,我来就是给大家想办法的。你们不用上访,就坐家里等着,我下访!”
从那天开始,张彦龙跑遍了勃利县大大小小的所有村屯。他发现,90%的菌农20多年来一直是露天养菌。进入4月后,菌种先被寒流冻了一下,天气回暖后再被密封导致的高温灼一下,产量不低就怪了。
张彦龙决定,马上推行大棚养菌技术,控制好湿度、温度,11月开始做菌,到第二年4月就可出耳,等到夏季出四五茬木耳不成问题。
刚开始,用惯了老技术的菌农根本不理张彦龙这一套。2019年年初,带头采用新技术的菌农有了新发现:原来的木耳大片叶子又薄又黄,一袋只能卖一块钱,用新技术产出的木耳不仅质量好,一袋还卖到了两块钱。
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效益后,全县菌农开始陆续转变养菌方式。到2019年年底,90%的菌农都跟上了新技术的脚步,人均年收益比上年实现了整体翻番,小小的黑木耳正在勃利大地开出五彩斑斓的“黑色之花”。与此同时,令人欣喜的消息也不断传来——张彦龙带领团队研发的“西藏六号”“西藏七号”双双获得专利授权……
在2020年的脱贫攻坚浪潮中,研究医药专业的张彦龙又发现,勃利县的土质利于黄芩种植。从小量试种到如今万亩中药田,勃利县群众的致富渠道越走越宽。
到“十四五”末期,勃利县中药材种植面积将达到50万亩,其中,黄芩种植面积能达到20万亩,产值突破50亿元,可带动就业人员20万人。在張彦龙心中,“寒地中草药之乡”“中国黄芩之乡”,是他正在勾勒的更为长远的发展目标。
13年间,三下基层,突破层层技术关卡,一心只为百姓致富——这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对科技助农事业的执着,更是一名党员对群众的承诺。张彦龙觉得,这场科技助农的“马拉松”尚未到达终点……
张彦龙,黑龙江大学教授,长期从事天然药物化学领域研究,多年来先后受科技部、黑龙江省委组织部、黑龙江省科技厅、黑龙江大学委派,赴黑龙江省东宁县、西藏自治区林芝市、黑龙江省勃利县,利用推广黑木耳、中草药助力脱贫致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