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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时期河南府文庙兴修与地方教育

2020-09-26刘俊玲

关键词:金元金代文庙

刘俊玲

河南府官学——府文庙的建立和发展,是河南府地方教育发展的标志。府学为地方最高学府,府文庙作为府学的实物建筑载体,其创办及兴建,为地方文化教育事业的繁荣发展带来了无限生机。研究河南府文庙在金元时期的兴建情况,官府对文庙的兴修态度、经费支持,以及文庙兴修的影响和作用,对探讨金元时期府文庙与地方教育的关系具有重要意义。

一、河南府文庙修建的背景

金元时期,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基于稳固统治秩序的需要,开始推行尊孔崇儒的政策,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其中,兴修文庙,是尊崇儒学的重要措施。

地处中原腹地的洛阳,曾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理学的发源地,是儒家思想传播的大本营。厚重的文化底蕴,在思想和文化传播方面的双重历史地位,决定了河南府文庙在地方官学中的地位。这也是金元地方政府重视兴修府文庙的重要原因之一。

金统治时期,府文庙的屡次修建,既与河南地区民族关系的对抗、融合关系密切,也和金代在扩张领土的同时把文庙作为儒学传播的大本营分不开。为了缓和民族矛盾,稳固统治,传播儒家思想,进行社会教化,“金宋对中原的争夺战事尚未结束时,金人对孔庙的修复活动即已开始”[1]。

地方官学的发展受制于国家的教育政策,作为地方官学的实物建筑载体的文庙的兴建也与政府教育政策密切相关。河南府地方教育的兴衰,不仅受制于地方经济发展,而且依赖于地方政府。

二、金元时期河南府文庙的选址及布局

金朝统治初期,府文庙在洛水之南。天眷二年(1139),府尹瓦桥李特通过占卜,迁徙府文庙到梁宜任府尹时文庙的所在地,即洛水北东城东二百余步的地方。“金先在水南,天眷二年(1139)府尹瓦桥李特进成始卜今地为学令两庑。”[3]159关于金朝迁府文庙,《河南志》载:“先于正隆初迁府治,自水南入城宣仁门里,天眷间,迁宣圣庙学于东城东二百余步。”[4]157此后至元朝,文庙地理位置没有变化。

中国文庙布局一般有“左学右庙”“左庙右学”“前庙后学”“庙学分离”等四种。[5]172以“庙”为主的建筑群中的主体建筑是大成殿(礼殿),以“学”为主的建筑群中主体建筑是明伦堂(讲堂)等。河南府文庙在元朝时期是左学右庙的布局,“校官在庙之左,独讲堂翼挟二室,视庙绝不相称”[3]159。这里校官当为学官办公的建筑场所的简称。鉴于文庙的整体建筑群布局一般是庙、学建筑各自分开,学官厅事应当和学是一个建筑群体,府文庙当时的主要建筑布局是庙-校官-讲堂(明伦堂),讲堂左右还有两室,校官在庙和明伦堂之间。宋琰《三贤堂记》载:“景泰辛未(1451)夏四月,都御史王公巡抚至河南府,礼谒先师,顾其学居庙之左,询盖前元之旧规也,欲迁正之而虑重劳民力。”[6]74由此也可证明,元朝乃至明朝时候河南府文庙的布局确实是左学右庙。文庙中的标志性建筑大成殿(礼殿)从金代至元代,位置没有变化。河南府文庙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学庙布局,从金至元、明,一脉相承。

三、河南府文庙的迁徙和历次兴修

金代1137~1206年间,地方官员6次主动修建、扩建府文庙,加上天眷二年(1139)迁徙到洛水之北重建,平均10年兴修一次。“涉大定二十七年,讫泰和六年,凡七十寒暑,历大尹蔚郡程参政、辉别驾、镇阳张刺史天祺、太谷武简如、同知武城孙铎,凡数政,卒令录事宣德刘懿文方获就绪。正殿、两庑、崇化堂、六斋、游息轩、庖库诸舍,迨将百楹修新。不久,经兵尽毁。”[3]159在短短百年时间,文庙扩建将近百楹,这是河南府官方重视文庙的体现,也是金代尊孔崇儒国策的具体表现。

此时文庙的基本布局已经形成,且规模较大。属于“庙”的部分有正殿(礼殿或大成殿)、两庑等。属于“学”的部分有崇化堂、六斋等。属于辅助设施的有庖库诸舍、游息轩。崇化堂即讲堂,是明伦堂的前身。“宋为敦化堂,又为崇化堂……明及清会典皆称彝伦堂,然有明郡县旧制皆称明伦,学宫亦皆书明伦堂三字额于堂上……其名盖自明始。”[7]卷二府文庙学生数量也相对较多。元代路级文庙中学斋一般是六斋或四斋。金代府文庙建筑不断维修重建,礼殿在大定二十七年(1187)进行了重建,两庑“翼室”于泰和三年(1203)重建。

元代文庙主要是在金代的基础上重建的。金元之交的河南府文庙,从1206年几乎“经兵尽毁”至1256年第一次修建,中间有半个世纪的空当,地方官学教育几乎陷入停滞。1256年经略使司对礼殿修葺,恢复基本的地方官方教学秩序,使地方官学迅速走上正轨。

元朝在1206~1260年间,北方学校仅有25所进行重建、修复。[2]52大多集中于1250年后,其中府学有8处,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这个统计尚不包括1256年的维修。因此,河南府文庙的复建工作起步较早,走在全国前列。

1256年起,元代府文庙在金代府文庙的原址进行了一系列修建、新建工作。现存有文献记录的兴修多达6次,在《河南总志》中均有记载。前期修建间隔较长,约30~40年,中后期兴修间隔约8年。政府重视、社会稳定、经济恢复及科举的举行,是中后期府文庙频繁兴修的原因。

第二、三、四次兴修分别在大德初元(1297)、泰定丙寅(1326)春、元统甲戌(1334)。第二、四次维修主要修葺河南府文庙的廊、庑、贤像、周围的围墙等。“迨皇朝……贤像、廊庑、门垣经始于野仙倅、韩侯永,收功于何侯恭”,在地方官员韩永、何恭接力兴修后完美收工,府文庙“俨为河南杰观”[3]159,成为当时河南著名的景观。府文庙的基础建筑完全齐备,建筑群宏伟壮丽,河南府地方官学教育也发展到新的高度。

第三次以“兴学崇祀”为首要任务,为元代比较有代表性的兴学修庙活动,现存文献中关于此次兴修记载较为详细。[3]160元代中后期,春秋祭丁制度逐渐完善,地方文庙“普遍铸造祭器,以完善儒学祭祀”[2]195-196。1326年,府尹李述带领地方官员进行了一次规模较大的修建府文庙活动,也是元代中期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一次,是元代河南乃至北方地方官学教育发展侧面的真实反映。这次兴修距上次修葺已经71年,主要集中在修礼殿、创制祭器和雅乐及解决学田收入不足以“供祀事、廪师生”的问题。府尹李述率领下属七个月左右完工,大修礼殿,改变了殿内格局,水陆五千里到杭州创制雅乐,最终“殿宇炳耀,像雍穆,礼乐大备,祀事严格”[3]161,礼乐制度完备。府文庙有学田千亩,收入的支配权在学校,用于供祀事、廪师生等,保障府学教学正常运行。元代学田数目差距较大,多者如集庆路学田有20 859亩,少者如保定路新城县学田仅有80亩。[2]352-353因府文庙学田亩产量低,李述从宜阳调拨50石小麦,约为现在的6 000~7 000斤,用于解决府学经费不足问题,促进了地方教育发展。

第五次兴修是至正壬午(1342)二月,以梁宜为首进行的一次维修活动。此次维修属于局部修葺。 “殿巍巍,贤庑环属楹计之五十有奇,棂星神门内外巨扉二。”[3]159此时高大雄伟的文庙已有五十多楹的规模。此次修缮,“学”的部分,把六楹空闲的房子改为东西斋,新建了学校前面的大门,又造了庖厨三楹,扩大了庖厨的面积;“庙”的部分,大成殿门外新建“幕次”五楹。至此,府文庙经过多次修缮,各种基础设施齐备,礼乐制度完善,规模达到了元代的顶峰。

第六次修建。“河南府增修文庙记,元立,郡人孙仁撰”[3]497,没有具体时间记载。

综上所述,历史悠久的河南府文庙在金元时期兴修、扩建达13次之多,虽然不是文庙在金元兴修的全部记录,但基本能勾画出其发展轨迹。有元一代,文庙规模没有超过金代,元代兴修频率不及金代一半,说明元代至少在形式上对中原文化的推崇远不如金代,在官员对府文庙的重视程度、经济投入上也远不如金代。“庙”“学”及辅助建筑基本完备,为明清府文庙奠定了基础。府文庙的命运也是河南府地方官学教育不断发展、兴盛、衰退的表现。

四、地方政府重视兴建文庙,重视地方教育发展

官府对府文庙的态度及经费方面的支持,是河南府文庙在金元时期兴修、扩建、完善基础设施的坚强后盾,对河南地方官学教育的持续发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是地方政府重视教育的表现。

金代实行“尊孔崇儒”国策,大定十六年(1176),在全国置十七处府学,河南府便是其中之一。金代官学经费来源于政府划拨。[8]正是由于历届地方官员大尹、通判、刺史、少尹、同知等接力积极主持兴建和官方资金的大力支援,金代的河南府文庙才可能多次扩建,在短短70年间达到近百楹的庞大规模。

元朝对地方学校实行多元化管理,儒学提举司、廉政肃访司、路府州县地方长官三者均有修整文庙校舍等基础设施的职责,尤其是地方正长官,直接“提调”儒学,因此元代很大一部分地方文庙都是在政府长官的主持下修建完成的。[2]178-179元代兴修府文庙,由地方正长官积极牵头主持、其他地方官员大力协助,在经费方面获得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如元代李述、梁宜等均为地方长官。文庙修建花费较大,元朝中后期,“文庙祭祀之风越来越厉害”[9]。例如,府文庙1326年祭器乐器花费约六千缗钱,资费来自官府地方公库和地方财政收支盈余的“羡钱”“节饮食宴乐之用”,修建礼殿部分是地方官员属吏捐献俸禄。因此,元代河南府文庙兴修,资金来源以地方政府出资为主,官员捐献俸禄等为辅。

地方长官及其他地方官员对府文庙的重视程度,对文庙兴修有很大影响。正长官初来上任便兴修文庙,依靠个人力量在新的环境中很难推行如此大的工程,主修地方长官的个人意志、地方其他官员的态度和行动及资金筹措状况都会影响到文庙兴修的进程。如元代第三次和第五次兴修府文庙中,长官李述、梁宜得到其他地方官的积极协助。“侯乃谋府倅孛罗鲁化、判府陈直方、推府刘修德,暨经历岳国瑞、知事张权、案牍张彬”[3]161,长官梁宜“分给楮币为两各三百七十五”,得到达鲁花赤兀哈禿不花和录事判官脱不花的亲力协助,行动迅速。[3]159因为有这些官员的鼎力协助,府文庙兴修才高效快速完工。

综上所述,金元时期,河南府地方官员群体重视地方教育的发展,地方政府出资兴修府文庙,推动了河南地方教育事业的发展。文庙兴修花费巨大,以地方财政为主,其他渠道如官员捐献俸禄等为辅。因此,府文庙的兴建对地方经济的发展、地方政府有较强的依赖性。

五、河南府文庙兴修的影响和作用

(一)河南府文庙兴修的影响

河南府文庙作为河南地方官学的实物载体,作为传播儒家思想、培养选拔官吏的基地,其基础设施的不断修建,规模的不断扩大,为河南地方教育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河南地方教育的发展,反过来又促进了文庙的发展。良性循环发展的结果,是地方教育规模不断扩大、教育水平不断提高。

金元时期河南府文庙地理位置的确定,建筑布局“左学右庙”的格局,建筑种类、大小、数量逐渐定型,“庙”和“学”及辅助建筑齐备,礼殿(大成殿)、廊庑、讲堂(明伦堂)、斋、贤像、门垣、棂星门、学前大门、庖厨、游息轩、学官办公场所,及独创的神门前的幕次、圣像所坐神椅等,对明清时期河南府文庙布局、建筑种类、建筑风格、文庙兴建和发展等各个方面,都产生了较大影响。明清府文庙是在金元时期文庙的基础上修建的,如明代府文庙仍然是左学右庙的格局,明清府文庙的规制也是在元代基础上制定的。现存的河南府文庙建筑除了具有明清时期建筑风格外,戟门和大成殿多处符合宋元的建筑特征和用材特征[10],对研究我国建筑史尤其是文庙建筑史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府文庙在金元时期的频繁兴修,在文学方面促进了学记、庙学记的发展。为了颂扬主修文庙地方官的功绩,传承兴学重教、教化人民的美德,文庙兴修结束后多找地方影响较大的名家大儒、士绅官员等,撰写学记或庙学记,在社会上传播,扩大影响,甚至刻碑放到文庙中供后人瞻仰、学习。从大量的学记、庙学记中,可以了解一个朝代的地方官学教育全貌。宋代撰写学记成为社会风尚,金、元沿袭,如《河南总志》中保存了一百多篇金、元、明时期的学记和庙学记,为其他史料所不载。其中元代关于河南府文庙的庙学记就有3篇,对研究元代河南府地方官学教育发展状况有很大价值,是不可多得的史料。另外,兴修文庙也促进了庙学记碑文的发展。在当时社会媒体传播较慢且不易长久保存的情况下,碑刻记文有很大优势,如《河南总志》记载了河南府文庙的一次修葺情况。《元天一阁碑目》载有:“《河南路重修宣圣庙记》泰定四年(1327)八月,胡宗礼撰,任格书。”[11]540兴修文庙,撰写学记碑记,保存了地方官学教育资料,为后世研究地方教育提供了可信度较高的宝贵史料。

府文庙的兴修,有利于祭祀制度的完备,也是文教政策的表现。但是元代注重修建以“庙”为主的建筑群,以及祭祀的礼器和雅乐,涉及“学”的较少,如《河南总志》中关于地方长官李述对文庙的兴修,重点就是对祭祀的礼器和雅乐的大篇幅重点描述。[3]161这是河南府文庙祭祀礼制完备的表现,也说明元朝中期尤其是中后期,兴修文庙的导向出现了偏差。庙学出现了重祭祀、轻教学的现象。“元中期,很多地方的庙学置大成乐,设专门的乐户或训练乐主在祭祀的时候演奏,于是庙学祭祀之风更甚。整个元代,这种情况都未改变。”[9]作为府文庙的主修者,地方长官歌功颂德的做法,引导着河南府文庙的发展方向,助长了这一社会不良风气。

(二)河南府文庙兴修的作用

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必然带来民族对抗、文化冲突。金、元都尊孔崇儒,将文庙作为弘扬王道的场所,通过文庙传播儒家文化和思想,达到强化思想政治统治、笼络汉族的封建贵族和士大夫的目的,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民族矛盾。

元朝儒学承宋启明,在宋明理学史上具有不可忽视的地位。河南府文庙在金元多次兴修,蕴含儒家文化传统理念的文庙建筑群得以熠熠生辉,儒学得以继续发展,儒家思想、儒家伦理教育得以广泛传播,中原优秀儒生得以被选拔成为国家栋梁。儒学的传播和发展,有利于儒家文化的保存、传承,也促进了民族融合、社会安定团结,推动了金元时期中原地区的发展和进步。

历代文庙都有宣扬教化的重要作用,以儒家学说对当地民众进行道德教化,通过祭祀历代先圣先贤,向民众宣扬“德治”和“仁治”的政治理念。府文庙的历次兴修,以学记或庙学记或者庙内立碑的形式,向一方民众进行教化,劝民重教兴学,用儒家思想来稳固地方统治。“明人伦,厚风化”,兴修文庙对稳定当地的社会秩序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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