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大道 必先为史
——康熙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补遗
2020-09-12黄茜茜
□ 黄茜茜
《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是清朝在北京国子监孔庙所立的第一通“告功碑”,碑文内容是康熙皇帝三次御驾亲征击溃雄踞西北的噶尔丹蒙古政权、维护清政府国家统一的事迹(图1)。康熙四十三年(1704),康熙皇帝特御书立碑告成于太学(孔庙),诏告天下,歌功颂德以垂万世。但《清实录》等官修史书在史料取舍方面存在严重的片面性,目的并不在于真实反映历史,而在于塑造皇帝和清廷的“光辉形象”。笔者拟在借鉴和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通过《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等资料进行补充,以详其始末。
一、《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碑文内容
惟天尽所覆,海内外日月所出之区,悉以畀予一人。自践祚迄今,早夜殚思,休养生息,冀增熙昊,以克副维皇大德好生之意。庶几疆域无事,得以养兵息民。乃厄鲁特噶尔,且险阻北陲,困此一方,人既荼毒塞外,辄狡焉肆其凶逆。犯我边鄙,虐我臣服,人用弗宁。夫荡寇所以息民,攘外所以安内。边寇不除,则吾民不安,此神人所共愤,天讨所必加。岂惮一人之劳,弗贻天下之逸?于是断自朕心,躬临朔漠。欲使悔而革心,故每许以不杀。彼怙终不悛,我师三出绝塞,朕皆亲御以临行,深入不毛,屡涉寒暑,劳苦艰难,与偏裨士卒共之。迨彼狂授首,胁从归诚,荒外君长,来享阙下。西北万里,灌燧销锋,中外乂谧。惟朕不得已用兵以安民,既告厥成,事乃蠲释眚灾。洁事禋望,为亿兆祈升平之福。而廷臣请纪功太学,垂示来兹。朕劳心于邦本,常欲以文德化成天下,顾兹武略。廷臣佥谓所以建威销萌,宜昭斯绩于有永也。朕不复辞,考之《礼·王制》有曰:“天子将出征,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告。”而泮宫之诗亦曰:“矫矫虎臣,在泮献馘。”又《礼》:“王师大献,则奏凯乐,大司乐掌其事。”则是古者,文事武事为一,折冲之用,俱在樽俎之间。故受成献馘,一归于学,此文武之盛制也。朕向意于三代,故斯举也,出则告于神祇,归而遣祀阙里。兹允廷臣之请,犹礼先师以告克之遗意,而于六经之旨为相符合也。爰取思乐泮水之义,为诗以铭之,以见取乱侮亡之师,在朕有不得已而用之之实,或者不戾于古帝王伐罪安民之意云尔。
图1 建于孔庙的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碑亭
图2 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碑文拓片(局部)
铭曰: 巍巍先圣,万圣之师。敬信爱人,治平所基。煌煌圣言,文武道一。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朕临域中,逾兹三纪。尝见羹墙,寤寐永矢。下念民瘼,上承帝谓。四海无外,尽隶侯尉。维彼凶丑,渎乱典常。既梗声教,遂窥我疆。譬之于农,患在螟螣。秉畀不施,将害稼穑。度彼游魂,险远是怙。震以德威,可往而取。朕志先定,龟筮其依。属车万乘,违以龙旗。祝融骖鸾,风龟戒途。宜雨宜旸,利我樵苏。大野水涸,川渎效灵。泉忽自涌,其甘如酽。设为犄角,一出其西,一出其东,中自将之。绝于无人,兽群受掩。五日穷追,彼狂走险。大歼于路,波血其孥。剪其党孽,俘彼卒徒。众鸟昼号,单马宵遁。恐久驻师,重为民困。慎固戍守,还辕于今。自夏徂冬,雨雪其零。载驰载驱,我行至再。蠢兹穷寇,昏惑不悔。我边我氓,以休以助。爰宁其居,爰复其赋。藩落老稚,斯恬斯嬉。岁宴来归,春与之期。春风飘翩,扬我旆旓。我今于迈,如涉我郊。言秣我马,狼居胥山。登高以眺,闵彼弹丸。天降凶罚,孤雏就羁。三驾三捷,封狼舆尸。既腊枭獍,既獮豺貙,大漠西北,解甲弃殳。振旅凯入,泽沛郊圻。明禋肆赦,用迓景福。昔我往矣,在泮饮酒。陈师鞠旅,誓屈穷丑。今我来思,在泮献功。有赫颂声,文轨来同。采芹采藻,颂声东鲁。车攻马同,亦镌石鼓。师在安民,非出得已。古人有作,昭示此旨。缅维虞廷,诞敷文德。圣如先师,战胜必克。惟兵宜戢,惟德乃绥。亿万斯年,视此铭词。(图2)
图3 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
图4 清圣祖康熙画像
朔漠平定之后,除举行庆贺典礼之外,康熙特撰《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立于太学,碑文曰:“夫荡寇所以息民,攘外所以安内。边寇不除,则吾民不安,此神人所共愤,天讨所必加,岂惮一人之劳,费贻天之下之逸?于是断自朕心,躬亲朔漠……我师三出绝塞,朕皆亲御以行,深入不毛,屡涉寒暑,劳古艰难,与偏裨士卒共之……惟朕不得已用兵以安民。”这些冠冕堂皇之辞多有溢美,但康熙为了巩固清王朝的基业,完成国家统一确是用心良苦(图3)。
清朝统治者为凸显他们比之前以汉文化为主的皇朝在继承儒学思想等方面更加正统,也为了使中国大一统的新局面成为普遍共识,立碑于太学,从而导致纪功方式的演变以及在清代产生的影响,使《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成为后世重新解读清史及思考边疆民族问题富有价值的资料来源。
二、康熙亲征噶尔丹缘起
所谓“亲征”,顾名思义指天子亲自率军出征,早在上古三代时期就有武王姬发御驾亲征讨伐商纣王。中国属于中央集权制国家,皇帝可以指挥和任命带兵将领,但历朝历代多是开国皇帝为了实现政权统一才会御驾亲征,后继的帝王们一般不需要亲自带兵。如清王朝创立之初(包括后金时期),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君主奠定了清政权的根基。自顺治时代起,亲临战场的最高统治者唯有康熙皇帝;纵观康熙朝发生的历次平定战争,由康熙帝亲自上阵指挥的只有这次的征剿噶尔丹之战,具有独特的地位和意义。①
他在与众大臣讨论征讨噶尔丹之事时说:“朕意与诸卿之意不同。朕阅经史,塞外蒙古,多与中国抗衡,自汉唐至明,历代俱被其害,而克宣威蒙古,并令归心如我朝者,未之有也。失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譬之人身疮疡,方用针灸,若肌肤无恙,而妄寻苦楚,可乎?治天下之道亦然。乱则声讨,治则抚绥,理之自然也。自古以来,好勤远略者,国家元气,罔不亏损,是以朕意惟以不生事为贵。”②康熙深知自汉唐以来近2000 多年北部边塞的不安定,导致天下政局不稳,并将自己对历朝帝王修长城抵御外侵的方式作了点评:“帝王治天下,自有本原,不专恃险阻,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敢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节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功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③大意是应通过仁政使民众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边境才能安定,而非倚靠修筑长城作为险阻来防御。
康熙皇帝的初衷或许是希望从侧面督促、激励将士们在前线更加奋勇拼杀,法祖效贤之心也驱动着这次亲征行动的实施。
三次亲征的具体时间界定源于康熙皇帝本人的相关表述以及清朝官修史书的论定。他在《剿灭噶尔丹告祭天坛文》《噶尔丹平后示诸臣》等诗作中的具体描述:第一次,“丙子春,亲统六师,恭行天讨”“五月入不毛,破贼翰海头”,指的是康熙三十五年(丙子)春的昭莫多之役;第二次,“丙子秋,再履边境,经画招“秋冬再临边,寒风透重裘”,指的是三十五年秋的进军归化之役;“丁丑春,复至朔方,奋扬武略……方春更远涉,秦晋历邑州”,④指的是康熙三十六年(丁丑)春进军贺兰山之役。⑤之后的雍正、乾隆两朝也都将康熙帝三次亲征噶尔丹的时间段界定为三十五年春、秋和三十六年春,即康熙三十五年(1696)二月至六月、九月至十二月和三十六年(1697)二月至五月。雍正帝在为其父撰写的《景陵圣德神功碑文》中载: “皇考计藩服,躬申天讨,以康熙三十五年春,亲统六师,由中路直抵克鲁伦,料贼必逸而西,另遣大将由西路进兵土刺。噶尔丹闻天兵至,弃其辎重,连夜西奔;恰遇西师于昭木多,大破之。噶尔丹收合余众,窜伏穷荒。其冬车驾再出,至鄂尔多斯,遣使招附。明年春,又出宁厦,循贺兰山。哈密擒其子以献,其族类丹济拉等潜输诚款。师次狼居胥山,天兵四布,噶尔丹势孤援绝,仰药自尽。丹济拉携其遗骸及子女人口来归,朔漠荡平。⑥
三、康熙的三次亲征
噶尔丹是准噶尔政权奠基者巴图尔珲台吉之子、藏传佛教格鲁派高僧温萨活佛的转世。他统一漠西蒙古各部,吞并回疆、哈萨克后建立了准噶尔汗国。康熙二十七年(1688)六月,噶尔丹借口喀尔喀蒙古宗教领袖哲卜尊丹巴和土谢图汗在调解喀尔喀两翼纷争的库冷白尔齐尔会盟时,不尊重达赖喇嘛的代表西勒图,便率精兵三万,越杭爱山,分三路向土谢图汗、哲卜尊丹巴发动突袭,又掠车臣汗部,血洗喀尔喀。哲卜尊丹巴、土谢图汗南奔,先后进入内蒙,请求清政府的保护与支援。康熙二十九年(1690),噶尔丹又以追击哲卜尊丹巴、土谢图汗为借口率兵南向进入内蒙地区侵掠,严重威胁到清朝北部边疆的安全。⑦
尽管康熙皇帝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劝其罢兵息战,但噶尔丹依仗着第巴桑结嘉措和沙俄的暗中支持,继续向东进发。康熙二十九年(1690)三月二十日,康熙帝从理藩院侍郎文达的奏报中得知噶尔丹已兵至塔米尔的北劳齐河,立马调集兵士6000 人,跟着文达奔赴土喇河;安排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等人到文达驻军所在地设立沿途驿站;指示都统额赫纳、护军统领马喇、前锋统领硕鼎到文达所在地一齐配合带兵。
五月二十三日,康熙授意内大臣索额图召见在京的俄罗斯使者,希望俄国不要援助噶尔丹,清廷尽可能阻拦有可能成为噶尔丹同盟军的潜在势力。六月十三日,康熙得知噶尔丹沿着克鲁伦河下游进兵,便安排乌来穆沁、苏克尼特等派兵赶赴阿喇尼处,“催督前军驻汛界,不时至军前探听。我禁军及火炮,俱速令前往。再发八旗前锋二百名,每佐领护军二名,预备以待。”⑧十九日,噶尔丹进至阿尔滩额墨尔地方,康熙帝命科尔沁兵速往,敖汉、余曼、土墨特兵携两月粮前往会合;命京城八旗兵准备启程。二十一日,康熙帝命令盛京将军卓克托等人率领开原、兴京、东京、辽阳、广宁、锦州、易州等城的兵力3000 余人,下定决心亲征噶尔丹(图4)。
1.第一次亲征
康熙三十五年(1696)二月到六月的第一次出征期间的朝政运转,康熙皇帝做了如下安排:“此次各部院衙门本章停其驰奏,凡事俱着皇太子听理。若重大紧要之事,着诸大臣会同议定,启奏皇太子。”⑨便借此机会锻炼皇太子。
在亲征途中,康熙皇帝给太子胤妠及皇太后写过几十封亲笔信件,细述他在途中见到的事物,景色以及所处理的事情,从这些信件中可以对相关历史细节有更多了解,窥见到康熙作为一个父亲温情的一面。这些信件在《亲征平定朔漠方略》中仅收录了片段且内容和原文有所出入。而这些亲笔满文信件,使康熙第一次亲征期间的情况更加完整。如曾经深爱皇太子,亲征途中向身在北京的皇太子索要旧内衣,以抵思念之情。
七月二日,康熙帝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当副手,出古北口;任命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扎为副手,出喜峰口;内大臣佟国纲、索额图、明珠等为参赞军务。两路大军在六日、八日这二天陆续调发。
福全按照康熙帝的嘱托,对噶尔丹行“羁糜”之策,派人向噶尔丹营地送羊百只、牛20 头,并致书问之。二十九日,又致书噶尔丹商谈和睦共处的事宜,噶尔丹却对康熙派来的使者阿南达提出以南北分治为条件,公然挑衅。康熙二十九年(1690)八月一日,福全率军与噶尔丹在乌兰布通发生激烈战斗,噶尔丹一行已在乌兰布通驻扎了一段时间,占据有利地势,清军则是仓促应战,因而此战失利。康熙帝分析失败原因道:“因我兵排列极密,所以敌人乱放鸟枪得伤。而进退之际,海螺亦未鸣。此皆战阵之道未熟故耳。”⑩指出清军一部分将士作战中英勇无畏,尤其是火器营官兵,但也有一部分兵士临阵脱逃,清军将士在战斗中的表现呈现出二个极端。
噶尔丹趁黄昏率部撤走,后改用议和手法,派达赖喇嘛代表济隆到福全大营,解释是自己的部下无知,做出抢掠人畜等错事。康熙知道噶尔丹一向狡猾,不可深信,依然在大同、宣府、古北口、张家口等处增兵防备。
康熙三十年(1691)正月,噶尔丹率残部逃往土谢图汗部的汗乌拉山,并进一步乞援于沙皇俄国,他多次派人到伊尔库茨克、尼布楚和莫斯科。意图在获得俄国军事支援之后,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就目前笔者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噶尔丹的上述请求始终未能如愿。
康熙三十一年(1692)九月,噶尔丹派卓尔济向清廷进贡示好,康熙斥责噶尔丹背弃誓言,出尔反尔,同时将信的内容转写给了达赖喇嘛,此后康熙多次下谕警告噶尔丹。
康熙三十二年(1693)三月,昭武将军郎坦率军驻扎在甘肃,防备噶尔丹进犯。康熙任命内大臣费扬古为安北将军,驻防归化城。五月,噶尔丹上奏狡辩自己杀害清廷使者一事,又旧事重提,提到乌尔会河一战是清军首先对自己发起的进攻,于是再次违背乌兰布通之战后许下的诺言,坚持索要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九月,昭武将军郎坦根据抓获的哈密人供述,得知噶尔丹处境困窘到靠捕鱼为生,便提出可以趁此机会清剿敌军。但由于噶尔丹居无定所且远离清廷汛界,进行征剿所需要的兵力粮草尚未准备充分,于是康熙只是让郎坦、孙思克派人留意侦查噶尔丹的动态,及时汇报。
图5 清康熙 黄色缎绣金龙纹铜钉康熙帝御用棉甲
图6 清康熙 康熙皇帝御用战刀及刀柄细节
康熙三十四年(1695)五月,噶尔丹率2 万多人从扎布干向东出发,六月就到达了塔米尔河,八月二十二日,噶尔丹越过拖诺岭到达克鲁伦河源头的巴颜乌兰,在此安顿下来准备过冬。在枯库得勒苏、俄农巴尔济、克鲁伦河下游三个地方每处安插了30 个巡哨。噶尔丹还焚烧草原来延缓清军的行军速度,好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来备战。十一月,大将军费扬古建议可以由自己带领右卫兵趁来年青草萌发的时候,突袭噶尔丹所在地巴颜乌兰。康熙提议:进剿噶尔丹,最好分为三路:东路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带领盛京、宁古塔及黑龙江兵,加上科尔沁兵从东向西沿着克鲁伦河进军;西路由大将军费扬古率领归化城兵士、将军孙思克带领宁夏兵和西安兵从宁夏北上断敌人退 路;康熙则亲率中路军直奔克鲁伦河。于成龙等人负责军粮运输。
康熙三十五年(1696)二月三十日康熙带领中路大军从德胜门出发,经独石口北上;另一部分中路军由内大臣福善率领从古北口出发于揆宿布喇克会和。但是西路军因风雪太大导致行军受阻,与康熙失去联络长达一个多月。康熙皇帝不惧困阻,决心彻底消灭敌人,将士们同仇敌汽,做好了一战到底的准备。
五月一日,中路军到了拖陵,将士们严阵以待,御营内增设卫兵,周围则设环营以防噶尔丹突袭。康熙下谕兵部:“今已逼近噶尔丹,若遇敌交战时,副将以下,至兵众人等,有退怯违令者,著该总兵正法以闻。” 又命内大臣长泰遵照谕旨所授,绘制作战阵图进呈。初六日,康熙命部队向克鲁伦河进发,清军到距克鲁伦河约40 里处驻扎,马不卸鞍,各处设伏,康熙也身披甲胄准备迎敌(图5)。
在昭莫多经过一番血战,噶尔丹的妻子阿奴战亡,噶尔丹率四五十骑兵冲出清军的包围,残部四处逃散。清军在夜幕下向北追击30 多里地,费扬古才传令收兵。这次清军消灭敌军2000 多人,俘虏和投降的人约有2000,得到了2 万多头牛、4 万只羊。歼灭了噶尔丹主力。噶尔丹东山再起再无可能。费扬古派人快马加鞭向康熙报喜,康熙设香案带领众皇子和群臣行大礼。康熙三十五年(1696),康熙帝西征准噶尔部噶尔丹凯旋,回京时路经归化城,时逢崇福寺建成,康熙将手中宝刀并一应随身之物,留下作纪念(图6)。
这次亲征加上往返共计耗时99 天,行程5000 多里。六月九日,康熙回到北京,从德胜门入城,诸皇子和大臣身着朝服在五里外跪迎,百姓沿街瞻仰皇帝凯旋队伍。
2.第二次亲征
噶尔丹从昭莫多败逃后收集残部打算反扑。康熙三十五年(1696)九月九日,康熙与大将军费扬古讨论下一步该如何布署兵力。九月十九日,康熙帝再次带领大军前往呼和浩特,开始第二次亲征。
乌云毕力格在《五色四藩》一书中认为:康熙的第二次亲征是从1696 年10 月14 日至1697 年1 月12日,时至秋末,康熙帝不断得到噶尔丹处境艰难,难于过冬,必来归服的消息,判断噶尔丹一定来投降,故亲到呼和浩特,一边在土默特和鄂尔多斯等地打猎,一边等待噶尔丹来降。噶尔丹得知康熙帝亲临呼和浩特后,为了在清军进攻前争取时间,派使者到康熙处谎称来降。康熙轻信谎报,与噶尔丹约定70 天后立即回京。所以,康熙皇帝这次出巡算不上什么军事远征,实是一次以打猎为主要内容的“休假”。在《亲征平定西北地区方略》中只有40%左右的有关第二次亲征的文书不同程度地被引用。未加利用的大部分文书上写着“不译”或者“拟不译”等字样,可见史官对原始史料进行过精心的选择。对第二次亲征的叙述意义不大的内容被省略是可以的。但那些在史官们看来有必要隐瞒或改写的文书,统统地被遗弃了。改写的手段和技巧是各种各样的:遗弃整篇文件,副节奏折文书的某一个重要段 落,修改个别关键词,把一份奏折文件安排在与原来的历史背景和“环境”相脱离的地方等惯用的手法进行有目的地系统篡改。但是,《亲征平定西北地区方略》把这类言行按前后顺序记了下来,抹去了有关打猎的全部文字,给人们造成一种皇帝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为军事远征忙碌着的假象(图7)。
图7 亲征平定西北地区方略
3.第三次亲征
康熙三十六年(1697)二月,康熙第三次亲临宁夏指挥搜歼噶尔丹,这时的噶尔丹处境愈发艰难,其部下纷纷投降。曾被康熙恩待的噶尔丹亲信乌尔占扎布的母亲齐巴哈察到达噶尔丹驻地后大赞清朝富足强大,历数康熙对厄鲁特俘虏的宽厚优待,说皇上赐给自己佛尊、黄袍、素珠、小刀等礼品。
康熙帝把昭莫多之战中俘获的厄鲁特人曼济也放回准噶尔部。曼济给噶尔丹带来了许多新的消息:康熙帝在呼和浩特一带行猎;清军不断加强沿边布防;丹巴哈什哈、查干席达尔哈什哈、沙克珠木等投附清廷的厄鲁特贵族均被授为内大臣并住北京;投附清廷后的厄鲁特人均被妥善安置,越来越多的寨桑认为投降清廷是一条生路,于是带领属下离开噶尔丹归附了清朝。康熙帝的招降措施颇见成效。
四月,费扬古来报,称噶尔丹已死于闰三月十三日,其子也被俘,押往京城。康熙下令除部分军队继续进剿噶尔丹残党,其他军兵可班师回京。至此,康熙朝的噶尔丹问题最终得到了解决。
康熙三十七年(1698),康熙皇帝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立于京师太学,康熙四十二年(1703)御制了《敕赐归化城崇福寺碑记》立石于曾经驻跸的崇福寺和参加诵经法会的席力图召寺。
结语
康熙皇帝三次亲征噶尔丹的时间范围也有学者提出不同观点,认为是康熙二十九年(1690)七月至八月、三十五年(1696)二月至六月和三十六年(1697)二月至五月。这类观点较早出现在清代魏源所著的《圣武记》中。 而清代官方之所以要淡化康熙二十九年的军事行动并排除在亲征之外,笔者考据各种资料总结原因有以下几点:一是在康熙二十九年的军事行动中,清政府处于被动防御状态;二是这次康熙帝因病半途折返,未能亲临前线;三是乌兰布通之战,清军并没取得决定性胜利。而康熙三十五年春至三十六年春期间的亲征才彻底打败噶尔丹,更能显示圣祖皇帝的辉煌战绩与英明果敢。
笔者认为亲征是一个宏观整体,不应局限于具体什么形势的出场才属于这个范畴,应将每一场参与过的战争都作为重要组成部分包含在内。
注释:
①王岩《康熙帝亲征噶尔丹若干问题探究》,兰州大学硕士论文2016 年。
②赵志忠《清朝民族政策解读》,《黑龙江民族丛刊》2007 年第97 期。
③《清圣祖实录》卷151,康熙三十年五月丙午。
④《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98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 年。
⑤高林广《证据今古巨细咸蓄—读〈康熙诗词集注〉》,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 年。
⑥《世宗宪皇帝御制文集》卷十三,《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00 册。
⑦王思治《康熙的决策与昭莫多之战》,《史学月刊》1991 年。
⑧《清圣祖实录》卷146,康熙二十九年六月辛巳。
⑨⑩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康熙起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