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方文明兴起的背景反思欧洲中心论
2020-09-10张廷皓
张廷皓
【摘要】 欧洲中心论这种狭隘的历史观是在西方资本主义扩张的背景下诞生的。此观点将西方文明兴起归功于欧洲自身的优越性,贬低了其他地区文明的价值。在史学界,关于欧洲中心论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国内外许多学者也对此观点进行了批判。本文在对前人相关研究进行归纳的基础上,以西方文明兴起的背景为切入点,尝试分析不同观点各自的特点并提出新见解,以此得出对欧洲中心论的反思。
【关键词】 西方文明;欧洲中心论;反思
【中图分类号】K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5-0084-02
一、欧洲中心论对西方文明兴起的阐释
关于欧洲中心论这一概念没有标准定义。有学者称它是“使欧洲的身份、文化和历史事件优于其他地区的思想或做法” ①。19世纪,欧洲凭借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在全球确立起强势地位。一些学者认为,欧洲扩张的成功是由于其自身的优越性。基于这种民族优越感,以欧洲为中心的历史观逐渐形成。例如有观点认为,欧洲的主要优势是其独有的地理环境。有人称赞欧洲黏土的肥沃,“不需要太多灌溉” ②。埃里克·琼斯在其著作《欧洲奇迹》中把欧洲均匀且充沛的降雨描述为欧洲发达的重要原因③。还有一派学者强调理性,马克斯·韦伯是其代表。他说“神学和哲学是中国人和印度人所能理解的,但是理性的科学却是这两种文明所不能理解的。” ④。他眼中的理性是西方所固有的,正是这种理性推动了欧洲的现代化进程。本文选取以上欧洲中心论的代表观点做讨论,其他观点由于篇幅关系不做阐述。
二、关于欧洲中心论的争论
在全球化背景下,许多学者质疑欧洲中心论以突破这种狭隘观念。近年来,以贡德·弗兰克为代表的加州学派提出新的全球史观来重新解读西方的兴起。弗兰克在《白银资本》一书中阐述其观点,即至少在18世纪前,欧洲并没有超越亚洲,欧洲的进步建立在东方衰落的基础之上。由于近代亚洲政治危机造成生产力停滞,所以欧洲在亚洲衰落的前提下,在资本竞争中取得上峰。加州学派的另一代表彭慕兰通过比较18世纪前的欧洲和中国,在其著作《大分流》中得出结论:19世纪以前,欧洲并没有领先于亚洲。而到了19世纪初,东西发展差距才开始拉大。造成此差距的主要原因是美洲殖民地的開发和英国丰富的煤炭资源。他认为这些条件是欧洲受到大自然青睐的幸运,因此西方的兴起是偶然的。这些观点都运用了新的历史方法,动摇了欧洲中心论的地位。
在几代学者的努力下,国内史学界在批判欧洲中心论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有学者质疑欧洲史在世界史书籍中所占比重过大。历史学家周谷城指出,许多史书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从埃及开始,接着便是希腊、罗马,谓之古典世界。古典世界之后,便是基督教。这样的作法便是欧洲中心论” ⑤。还有学者关注学术研究标准的问题。学术界分析历史或其他学科时,往往以西方的价值观或术语为标准。世界史的一些概念和范畴主要来自西方的经验,而不是我们自己的文化,因此用这些概念和范畴来描述非西方历史也是欧洲中心论的体现。⑥国内分析西方兴起的一个主要方法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也对欧洲中心论产生了冲击。
三、对欧洲中心论的反思
上述观点都对西方兴起做出了一定解释,但显然都存在局限性,应该辩证地看待。首先欧洲中心论的观点太绝对,因为历史不能由单一因素决定。此外,有些观点可服务于对全球化产生负面影响的霸权主义,对此必须坚决反对。但另一个极端也应避免,那就是不应完全否定欧洲中心论而忽视其中的合理性。其观点提到的许多因素确实是欧洲的优势,但强调这些优势是自己独有且不可比拟,贬低其他地区的价值,这是不可取的。因此狭隘的偏见必须反对,但也不能否认欧洲的优势,陷入虚无主义。欧洲的优势是由诸多因素构成的,包括自然的和人为的。其他地区也有欧洲不具备的优势,但欧洲的优势恰好促成西方在近现代的兴起。正确认识它们并不意味承认其独尊地位。
至于加州学派的观点,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但也有不足。他们采用比较历史的新方法,有助于拓宽人们的知识面。这种跨文化的研究也符合全球化时代学术发展的方向。“这些争论大大地激发了人们重建全球经济发展路径的欲望,现今无论是中国学者、欧美学者还是其他地区的学者都十分关注世界经济的发展进程,关注东西方之间的差异、变化以及未来。” ⑦。但其观点最明显的局限性在于过于强调历史的偶然性,而忽视了必然性。在近代,相比西方的蒸蒸日上,中国确实在走下坡路,但没有这个条件,欧洲自身的优势也不会消失。因此,西方兴起之必然性不能用东方衰落来解释,两者之间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
总的来说,国内史学界多年来对欧洲中心论进行的批判取得不小成就,这对弘扬各国平等的价值观是有益的。但有几点要注意。欧洲史在史书中所占比重大不一定就为欧洲中心论的体现,用西方的术语来分析研究也是如此。首先,在人类文明不同时期都有强势地区对其他地区产生居高临下的影响。例如在古典时代之前,巴比伦地区的影响力大于希腊诸城邦;在中世纪一段时期,阿拉伯世界也比西欧繁荣很多。近代以来世界受西方影响较大,欧洲史在史书中比重自然也随之增大。因此不能以否认西方资本主义影响世界的事实来否定欧洲中心论。此外,引用西方特有的术语通常也没有问题。各个文明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因素,其中有很多无法完全对等到其他文化中。欧美在研究汉学时运用只属于中国的文化因素,这也并不代表中国的优越性。在处理这些问题时应采用灵活的方法。如在史书编纂中,既不能否认西方影响世界的事实,也应适当增加他国的历史比重。在使用术语标准方面,应采取适用原则。总之,在批判的过程中,可以促成新的观点和更为详实的研究,有助于推动世界史研究的发展。
在对各家观点讨论之后,笔者提出自己对西方文明兴起的看法。笔者认为欧洲的地理环境是一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唯一决定因素。由于多半岛的地形,欧洲自古就有许多适合工商业发展的良港;内陆地形的破碎以及地中海地区的相对位置也促成欧洲、北非和西亚之间的频繁接触。这些因素也使欧洲很难形成统一整体,有利于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基督教之所以成为西方文化的核心之一,也与地理位置有关。源于巴勒斯坦的宗教自然比影响东亚更容易影响欧洲,因为欧洲与西亚交通更方便。后来,基督教在中世纪占据主导地位,引发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伴随着大航海时代的进行,才促成殖民活动和工业革命的爆发。这些事件都相互关联,与地理环境有关。试想,如果大西洋和太平洋一样广阔,美洲能在历史的同时被发现吗?欧洲的地理环境恰好促成了其在近现代的兴起。承认这一优势并不意味着鼓吹欧洲的优越性。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地理优势。古代中国幅员辽阔,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有利于自给自足和遏制外患,这是几千年来中华文明没有中断的原因之一。不过也有弊端,那就是使封建社会长期停滞不前。当然,在分析文明兴衰原因时陷入决定论而忽视人的主观性是错误的,因为文明兴衰由诸多自然和人为因素共同促成,笔者只是强调地理位置对西方兴起的重要性。人类生产力的发展需要资源,是凭空想象不出来的。资源的数量和类型都会受地理条件所限。对受不同地理环境影响的文明差异,应采取客观、全面的观点分析。
四、结论
综上所述,各家观点都有其合理性和局限性。对欧洲中心论的批判不容忽视,在分析西方文明兴起的问题上也要从多方面辩证看待,地理环境的影响也得到了论述。在当今全球化盛行却不稳定的大背景下,既要反对欧洲中心论的极端偏见,肯定其他文明的优势,也要汲取西方的长处,避免决定论和虚无主义两种极端,在理论与实际层面都有重大意义。
注释:
①“Eurocentrism”.Rational Wiki.10.Feb.2020.https://rationalwiki.org/wiki/Eurocentrsim.
②Jones, E: The European miracl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1版。
③North, Douglass C, Thomas, Robert Paul: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A New Economic Histo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6版。
④馬克斯韦伯:《经济通史》,上海三联出版社,2006版。
⑤周谷城:《我是怎样研究世界史的》,《历史教学问题》1982年第3期。
⑥王晓辉:《国内史学界对“欧洲中心论”的反思及其认识误区》,《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05期:12-16页。
⑦张卫良:《“神话”解构与历史重建——欧亚经济的大分流》,《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05期:16-23页。
参考文献:
[1]Jones, E. The European miracle[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1.
[2]North, Douglass C, Thomas, Robert Paul.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A New Economic History[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6
[3]黄敬斌.两种“欧洲中心论”:兼谈加州学派的历史诠释[J].社会科学,2012,(11):141-147.
[4]马克斯韦伯.经济通史[M].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2006.
[5]马瑶.“世界史中心”辨析——兼论“欧洲中心论”[J].理论界,2017,(02):85-94.
[6]王晓辉.国内史学界对“欧洲中心论”的反思及其认识误区[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05):12-16.
[7]张卫良.“神话”解构与历史重建——欧亚经济的大分流[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5):16-23+158.
[8]周谷城.我是怎样研究世界史的[J].历史教学问题,19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