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小说集《巨翅白鸟》叙事分析
2020-09-10朱彦芳
【摘要】《巨翅白鸟》是洛阳青年作家维摩的第一部小说集。小说中呈现了不同叙事手法,其中同名小说代表了这部小说集的精神内核。“白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象征意象。闭环式写作具有形式和内容的完美统一。小说中,作者的文学故乡洛阳如一角红檐在丛林掩映中若隐若现,但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空间形象。多篇小说开头和结尾别具匠心。这些不同风格和叙事手法的小说,体现了作者在小说创作之路上的不断求索。
【关键词】 叙事;精神内核;开头;结尾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5-0014-02
《巨翅白鸟》是洛阳青年作家维摩的第一部小说集。总体来说,这部小说文笔老辣自如,叙事活色生香,修辞鲜活密集。无论是现实、历史都与人性的探索紧密缠绕,直指现世与人心。对历史和现实,对人性和全部的生活,作者有阔达的心胸,包容的态度。作者对生活观察细致入微,对心理人性有深刻的洞察力。对男人,对女人,有浸入骨髓的透视。对环境与人的属性的关系,有独到分析。当然,也要看到,作者的写作风格还不具备明显的个人化标识,对现实与历史也没有超越性的再认识。在观念的处理上,能隐约看到与文学史上新历史主义,新生代写作的某些相似和重合之处。但,从可读性上来说,小说的语言和叙事都抓人,引人入胜。
一、不同叙事手法的艺术呈现
(一)小说《巨翅白鸟》向魔幻现实主义致敬
小说《巨翅白鸟》代表了这部小说集的精神内核,也是作者創作的一个理念原点。
人世充满了各种难以预料和在劫难逃,行走人世之人除了照单全收,他们各自的挣扎和奋斗,挣扎之后的沉沦和上升,奋斗中的顺遂和扭曲,落于纸上。最终被吸收,晕染出不同的形状和色彩。而作者并不仅仅满足于再现生活,他充分吸收了世界现代小说的营养,将此岸和彼岸交汇,如森林进入客厅,巨翅白鸟出现在人间。人可以长出白色的羽毛。变成一只鸟,这是人对现实无力或厌倦时产生的一种心理追求,是人对彼岸世界的想象。跟卡夫卡笔下的甲虫不同,甲虫只能匍匐人间一隅,白鸟却是要一飞冲天。不管它能飞多高多远。起码与人间烟火不在一个平行轨道上。
“白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象征意象。象征着人生理想。“每个人都看到了白色大鸟展翅的一刻,他们深信它本应该飞翔在尘世之上,藐视村庄和城市,唾弃蝼蚁和人群。”从小说中的这句昭然若揭的句子中,读者可以看出作者塑造白鸟意象的意图。白鸟不属于地面,不属于如蝼蚁一样的众生。拥有一只白鸟只能是理想,而理想注定离地面要有遥远的距离。理想在今天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落伍的词汇,各种现实的功利性追求已经将它挤兑得几乎失去了立锥之地。理想,是一个奢侈而不合时宜的词汇。小说用两个段落来想象式地描绘白鸟给家里带来的美妙变化。“白鸟施展法力把森林搬进楼房里”,家里重新充满了生机和绿色。原本关系冷淡的夫妻几乎要因此而冰释前谦。当然,白鸟绝不是一个单个人要面对的问题,许许多多的人都绕不开它,而且事实上许许多多的人都曾经对它产生过憧憬。只不过,能够一以贯之地对之保持向往并身体力行的人,迫于对现实生活的妥协或屈服,不得已而放弃。但在小说《巨翅白鸟》中,主人公后来也长出羽毛,变成了一只白鸟。“好小说必须有强烈的存在上的冲突,这种冲突不仅使作家对现实有一个进入点,更是作家在作品中推进生存的动力”。[1]这样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很显然有向西方现代派学习和模仿的痕迹。既然现实难容,主人公唯有随理想而去。不得不说,对现实生活对人们精神世界的挤压给予了反讽和揭示。正如帕克所言,“对生活的刻画也就是对生活的批判”[2]。
(二)闭环式写作具有形式和内容的完美统一
这种叙事方法应用于小说《右臂文身说明书》中。小说开始于“我”坐上一辆出租车,然后由看到司机右臂上的文身,引出司机对故事的讲述。而就在“我”产生疑窦,并由对方解开疑窦之后,事情的走势急转直下。右臂上最后一个空白的文身将由“我”来填充。司机的讲述结束之时,也便是“我”的命运转折之时。由此,构成了一个闭环。原以为司机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却反转为讲述我是如何结束生命的死亡故事。一个原本是浪子回头的故事,变成了一个罪恶加码的故事。只是因为,司机有把柄在一个女子手中。而“我”,一个在小说中原本比较模糊的人物,最终变成了一个结局和命运以及性格都十分清晰的人物。而这些方面,在小说中恰恰是以留白的方式呈现的,需要读者通过阅读和想象去补充完成。从叙事的精于设计和全盘考虑上来说,《右臂文身说明书》堪称这部小说集中叙事艺术的典范之作。
二、文学故乡如一角红檐在丛林掩映中若隐若现
每一个成熟的作家几乎都能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文学故乡。比如,鲁迅笔下的鲁镇,苏童笔下的枫杨树街,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福克纳笔下的杰弗生,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这在中外著名作家的笔下,早已经成为一个标志性的文学景观。维摩大概也有在其小说中展现文学故乡的意图,只是他的小说创作还没有达到一定的深度和厚度,他也还在不断地创作更新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维摩笔下的文学故乡应该会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和质地。
文学叙事中,地域性的影响和呈现是显而易见的。《巨翅白鸟》中,虽然只是碎片化的书写和局部特征的描摹,比如洛阳的汤城文化,洛阳的地标性建筑九龙鼎与阳具的比喻。这虽然已谈不上先锋,但仍然让人耳目一新。在洛阳这个比较保守的城市里,使用这样的修辞,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九都市”和“信球”让人莞尔一笑。牛肉汤和其他什么汤让人口舌生津。“生在苏杭,葬在北邙”,邙山作为洛阳自古以来重要的帝王陵墓集中地,扬名天下。《邙山奇侠传》选定邙山作为人物活动的地理空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作者把笔触伸到了洛阳的历史纵深处。《邙山奇侠传》是对唐代传奇的现代演绎,加入了与龙门石窟和白马寺、上清宫有关的情节。昆仑奴最后不再为奴,乔峰在上清宫学拳。20世纪40年代日本人攻打洛阳城。当然此乔峰非彼乔峰,后来不过是一介混混,最终吃了牢饭。在叙述语言和人物语言上,洛阳方言中某些词汇零星出现。但作者没有主打地域性品牌。作者的文学故乡洛阳如一角红檐在丛林掩映中若隐若现,但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空间形象。
三、开头和结尾的艺术处理别具匠心
《巨翅白鸟》中,小说开头往往简洁而直接地切入某个生活横截面。这是一种有效的突兀,给人疑惑、惊讶、暗示,总之引人进入文本。如《空瞳》开头,“唐素素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瞎子。”如此有违常理的话,令人极想一探究竟。《巨翅白鸟》的开头,“大雨下了三天,神仙趁涨水逃走了……”何为神仙?小说一开篇,就将一枚疑竇抛给读者。有的开头,貌似传统,如《倒叙流年》的开头,“一九九八年夏季的某一天,第二堂课结束后,我哥带着他的狗腿子们呼啸着从楼上的复习室席卷下来,挤得下楼做操的人流东倒西歪。”没有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楔子的作用,俨然一幕电影的开头,画面感与动态感极强。
《细腰》的开头:“何小腰人如其名,纤腰如柳,盈盈一握”。恰如女主人公迎面走来,生动可感。《回乡》的开头:村里都是疙瘩路,走得人灰头土脸。直接进入作品的物质空间,“疙瘩路”,“灰头土脸”这样的语带双关的词汇,对情节的过程和结局有了某种暗示的意味。《红缨在手》的开头: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叫断鸿县吗?这绝不是一句简单的无特别意义的问句。断鸿二字,极为隐晦地对小说可能传达的复杂意味掀开了一角。宋词中,断鸿一词带有渲染人生孤寂与悲凉之意。因而,这样一个简单的地名,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地名。类似于《花腔》里的“青埂峰”,其实别有用意,包含了对人世的总体认知和态度。
故事不是小说的全部,但小说往往包含故事。一篇小说的完成,一定要考虑到读者的参与。因而,一篇引人入胜的小说,不可能不在乎开头的设计和效果。在这方面,作者无疑洞悉各种小说的开头,简洁,有意味,是作者抓住的两个基本点。
在结尾的处理上,小说多戛然而止,但余音袅袅,引人思考。《空瞳》的结尾,写唐素素在经历了棋海沉浮后,收获了人生智慧,“赢得不多不少,回回都是一目半”,可以说是深得传统中庸与入世哲学相融合的精髓。《巨翅白鸟》在老王和老桑关于白鸟是否妖精的对话中落幕。“老桑想了想说,它太漂亮了。”因为“太漂亮”而近于妖,所以势必要飞走。 这大概也是理想在当下生活中真实的境遇写照。《邙山奇侠传》结尾,“大侠的故事,总算是翻了篇”,既有对传统侠文化的消解快感,也有一丝悲凉之意。武侠毕竟是成人童话,在真正的成人世界,童话的光环最终消失。《倒叙流年》的结尾,“我猜她后来撕掉了那张画,因为直到今天,我耳边仍然是纸碎的声音”,以这种带有超现实主义的手法,交代了一场青春事件的无疾而终,以及在“我”内心所引起的长久的失落。《量子录梦机》的结尾,跟题目有很大的落差,“毕竟,一台高压柴油发动机也就三四万块钱而已”,一句话,让读者从对科幻文本的期待中回到的地面,原来这是一个有关人间温情的故事。《右臂文身说明书》的结尾,“那正是我放在后备厢里的扳手”,一个寒光闪闪的结尾。结局已经无须多说。
无论是开头还是结尾,作者都做到了以一种先锋的意识来书写,可见作者有十分自觉的文体意识。不管作者如何在叙事上做足功夫,不同的人生风景,人性的至深之处,当是作者落笔的指向所在。
维摩在新书分享会上说,他的这部小说集尽量选入了叙事手法和不同风格的小说,以此证明他在小说创作之路上的不断求索。小说是叙事的艺术,叙事上的匠心,使得故事本体被讲述得别开生面,既保留了读者对传统小说的“故事”期待,又满足了当今鉴赏水平较高的读者对智慧与审美双重滋养的需求。从接受美学的层面上来说,一个优秀的写作者一定要有这样的写作认识,“作者和读者是平等的”,才能在写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参考文献:
[1]谢有顺.通往小说途中——我所理解的五个关键词[J].当代作家评论.2001,(3).
[2]H·帕克.美学原理[M].张今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03.
作者简介:
朱彦芳,女,汉族,吉林白城人,硕士,洛阳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