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学视域下庄子《逍遥游》德译本中文化负载词对比分析
2020-09-10王达
【摘要】 本文以卫礼贤、舒马赫、卡琳可的《逍遥游》德语译篇为例,依据接受美学理论,采取共时历时研究方法,对比不同形态译篇下相同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特质,分析不同翻译策略对中西方读者接受程度的影响,并对中华典籍德译提出可操作性的建议。
【关键词】 《逍遥游》德译;文化负载词;接受美学
【中图分类号】H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1-0086-02
道家经典《庄子》继承了老子“道”的核心,构筑了蕴涵无比丰富的哲理体系。其饱含哲思,气势磅礴的笔触使其成为千年来索解不尽的精神财富。《逍遥游》是《庄子》一书的开篇之作,也是《庄子》最具有代表性的篇目之一。“逍遥”是庄子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强调人们应该顺应自然规律,超脱于现实,追求无条件的精神自由。
目前国内有关中华典籍在海外德语世界的研究还尚有不足。对中国经典作品德译的研究很少关注阅读期待以及接收效果。接受美学强调了读者地位及读者的接受实践对原文文本和译本接受的影响,本文以接受美学中“译者-读者-译文”的接受环流入手,对庄子经典篇目《逍遥游》的三个代表性德语译篇中的文化负载词翻译进行分析,在探寻翻译历时性的同时,也尝试为当下翻译研究打开一些新视野。
一、接受美学视角下的翻译观
20世纪60年代末,在阐释学文论的影响下,德国康斯坦茨学派的代表人物姚斯和伊赛尔提出了接受美学理论,他们重点探讨读者能动的接受活动在文学传播中的中心地位和作用。如今研究者们对于接受美学的解读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1.以读者为中心。姚斯指出:“在作者、作品与大众的三角关系中,读者并不是被动的参与者,并不仅仅作为一种反应,相反它自身就是历史的主动建构者。”同样在译者、译本以及目的语读者之间也存在着密不可分的三角关系。译者须视读者为中心,且以读者的接受为目标。2.关注文本的召唤性结构。文学作品的语言中包含了许多目标读者的知识空白,它们“召唤”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赋予文本新的意义。译者应密切关注目标语读者的前知空白,并随文化行旅适时调整译文。3.关注读者期待视野。期待视野要求译者关注由读者文学解读经验所构成的思维定向或先在结构,对作品呈现方式、意義结构等的预测和期望。①因此,接受美学视角下中华典籍的德译研究具有非常强的可操作意义。
二、《庄子》代表性德译本简介
卫礼贤译本将《庄子》的全部篇目逐一进行提炼与缩减,译著共分为三大篇:内篇、外篇与杂篇。具体到每一章节,卫礼贤只是摘录了每一章目中的核心文段,并重分意义段落。本论文研究篇目,内篇第一章《逍遥游》,就被分成了五个小节。卫礼贤的译本多次再版,影响广泛。舒马赫译本是从美国汉学家梅维恒(Victor H. Mair)的英译本转译而来,此译本贵为首次全译本,影响也较大。由中文直译的德译本在2017年由卡琳可完成并出版。
由于卫礼贤传教士的身份,所以他的译本带有一定的神学色彩,从翻译学的角度来说,通篇大多采用归化的翻译方法,内容凝练,语言更加贴近西方的读者,更加符合西方的读者的期待视域。舒马赫及卡琳可的全译本对中华典籍的外译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三、接受美学视角下的译本分析
目的语国家受众对道家思想的文化负载词常常表现出较强的敏感度和浓厚的研究兴趣,因此本文从文化负载词入手,将《逍遥游》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负载词,如“逍遥”“鲲”“鹏”“气”等核心词语的翻译加以梳理并深入分析。
(一)标题:逍遥游
《逍遥游》全篇一再表达了人自由无羁,无所依待的态度,以及对精神世界的绝对自由的追求。呼应了庄子所强调的得道之法,即要求超越自我本体,摆脱客观现实的影响和制约,忘掉尘世间的羁绊,在主观中实现最大理想化的“逍遥”人生观。逍遥是对全篇价值观的统领,不同的译本对逍遥游三个字的诠释也是有所不同:
卫礼贤:Wandernin Muße②;舒马赫:unbekümmertes wandern③;卡琳可:Unbekümmertes spazieren④。
如果将题目切分开,“逍遥”二字是对一种状态以及人生的态度的诠释,而“游”则描述了一种悠然自得的动作。不同的译者对逍遥做的解释也是不一样的,卫礼贤选择了 Muße,其译为轻闲,悠闲。它更强调闲暇时间或者一个人可以随意使用(例如放松、享受)的时间,多用来描述一种轻闲,无为的生活。而其他译者选择了unbekümmert,“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对这个词最恰当的诠释。不以自己的所得所失而感到欢欣或忧伤,不为世间万物担忧牵绊,便可获得内心逍遥般的自得。
卫礼贤和舒马赫对于“游”的诠释为wandern,卡琳可将其形容为spazieren。Wandern侧重描述持续数小时的长途旅行。Spazieren更突出消遣性和娱乐性的行游。卫礼贤以及舒马赫都关注了逍遥的“长时性”,即人应该长久保持一种逍遥的姿态在人世间游走,而后者更侧重于在尘世游走时的逍遥之乐。
(二)抽象名词: 气
在《逍遥游》中,气一共出现了两次:“绝云气,负青天”“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⑤。第一个“气”代表空气,第二个代表的天地万物生长的一种规律。《左传·昭公元年》注云:“天有六气,谓阴阳风雨晦明也。”所以卫礼贤在一开始将其译为:Innerste Wesen der Natur,自然中最本质的能量簇生了万物。而后人们将六气用于表示人类情志,即:好、恶、喜、怒、哀、乐。无论是六种自然之力,还是六种人类情志都是构成生命体存在的必要因素⑥,所以再后来的舒马赫的译本中将其译作Sechs Lebensenergie,舒译囊括了世上所有的生命,具有更强的包容性,能更好地引导读者理解和接受文本信息。卡琳可的现代译作将其译为:Gesetze von Himmel und Erde。体现了天地之间的广阔,包罗万象,气势磅礴,也更有中国古典哲学的气息。
(三)物质名词:鲲、鹏、泰山
在卫礼贤的版本中,将“鲲”翻译成了Leviathan,這是来自基督教圣经里的一种海洋怪物,有着巨大的身形,长着长形扁状的嘴巴,象征着七宗罪里的嫉妒。卫礼贤巧妙地找到了鲲的形象类似物,并以注释的形式为西方的读者展示鲲的完整形象。对于“鹏”,他也采取了形似的意象替代,“Roch”是阿拉伯神话中的大鸟,体型巨硕,身披白羽,以象为食,力大无穷。在舒马赫以及卡琳可的译本中,都采用拼音(Kun,Peng)加注释的形式。
接受美学强调读者“接受”的重要性。从译者的身份出发,不难发现卫礼贤作为一名传教士更关注西方读者对历史或现实的社会生活经验所构成的文学解读视野,即公共期待视野。当时宗教人士占据了德语世界的读者的大多数,目的与国家读者的审美经验所构成的文学解读视野也因此被宗教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因此由读者的期待视野为中心更有利于拉近与外来作品的距离,有助于作品的理解与传播。翻译没有标准的答案,译者必须紧紧跟随着时代的进步,读者对文学类型、体裁、风格、主题、结构、语言等因素的理论储备和审美经验的进步,适时修改其译文 ⑦。“其背若泰山”中的泰山在最初的版本中被卫礼贤翻译成了großer Berg,当时社会文化影响力制约着个人期待视野的构成,并决定着文本的翻译策略。泰山的形象未能广泛地进入受众的前知,如果将其单纯翻译为Tai Berg,会出现没有任何特殊的理解的知识真空现象。如今随着中华文化在西方世界的不断传播,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去了解体验中国文化,中国泰山气势恢宏,令人敬畏的形象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与感知,因此,翻译应随着读者前知及期待视域的改变而流动。
四、结语
德语世界的《庄子》是译作由传统与现代、异域与本土、个体与集体碰撞的产物。本文结合接受美学视角,对《逍遥游》的代表性德语译本进行了对比分析,希望能给中华典籍外译工作提供一些理论上的帮助,在日后的汉学研究中更加关注接受美学的指导性意义,透过他国读者的镜像反思本民族的思想形象,进而获得良性发展的内驱动力。
注释:
①黄亚琴、芮渝萍:《接受美学视角下的文学翻译》,《现代语文(学术综合版)》2014年第05期,第75-77页。
②Zhou,Zhuang,2011: DschuangDsï: Das wahre Buch vom südlichen Blütenland. (Deutsche Übersetzung von Wilhelm,Richard). Köln: Anaconda.
③Zhou,Zhuang,1998: Zhuangzi – Das klassische Buch daoistischer Weisheit. (Deutsche Übersetzung von Schumacher,Stephan). Frankfurt am Main: Wolfgang Krüger.
④Zhou,Zhuang,2017: Zhuangzi. (Der Gesamttextund Materialien aus dem Chinesischenüübertragen und kommentiertvon Viktor Kalinke) Leipzig: Leipziger Literaturverlag.
⑤庄周著、孙通海译注:《庄子》,中华书局2016年版。
⑥金成玮、唐志远:《〈庄子〉中“气”的思想新探》,《邵阳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04期,第24-28页。
⑦胡慧:《美学视域下的文学翻译研究》,四川师范大学2012年。
作者简介:
王达,大连外国语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德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