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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叙事中的丝路文化与民族文化自信
——评巴陇锋《丝路情缘》

2020-09-08王美雨

河西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情缘伊万寻根

王美雨

(临沂大学文学院,山东 临沂 276012)

随着“丝绸之路经济带”“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围绕着丝绸之路文化的各种文学创作也纷纷展开,其中,巴陇锋的长篇小说《丝路情缘》可以称得上是以丝路文化为题材的先声之作。《丝路情缘》以哈萨克斯坦东干人雅诗儿逆行祖先走过的丝绸之路、从阿斯塔纳回中国西安寻根的故事为主线,以展现丝绸之路的自然风貌、人文景观为副线,勾勒出了一幅富有时代气息的民族文化叙事图及民族文化自信图。

《丝路情缘》讲述的故事看似简单,实则含蓄说明在地域及民族交流极为便利的信息化时代,文化的归属已经成为一个需要我们慎重对待的问题。众所周知,尽管“民族特性是一种融入血液与精神同在的非物质存在,它不由人自主,只要你属于一定的民族,有些民族特性就会永远篆刻在骨子里”[1]。毋庸置疑,作为海外华裔,雅诗儿对中华民族文化的认知只能是源自祖辈的教诲及书面知识等。不过,这种认知仅是一种存在于精神世界的认知,雅诗儿并没有从身心两个层面真正了解中华民族文化。可以说,雅诗儿们想要真正了解中华民族文化,身心都必须能真正走入它,进而切实感受、理解及接受它。

就源头而言,民族文化源自地域文化,当具有相同文化特质的地域文化超越个体地域,最终凝结为一种抽象的类型文化时,民族文化就随之而生。而其母体地域文化,在民族文化形成后,又受到它的反作用,进而以民族文化的不同具体形式继续存在。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的这种不可剥离性,决定了个体物理生存空间的变化,无法从本质上改变其精神内核,即个体的精神文化仍隶属于其民族文化,且受“叶落归根”思想的影响,远离故土之人对再融入其民族精神文化、地域精神文化的渴求往往会变得越来越强烈。最终,强烈的精神可求极有可能转化为行动,于是寻根行动、寻根文化相应而生。而这,正是《丝路情缘》所要表达的主旨。

一、利用个人情感的取舍诠释民族文化情感

没有情感参与的小说,尤其是文化主题凸显的小说,无疑是缺乏生命力的。因此,为了让自己的作品具有为受众所认可的生命力,作家的个人情感往往先于创作而生。如为突出弘扬、宣传丝路文化的小说主旨,巴陇锋在《丝路情缘》的创作中利用个人情感与民族文化情感的矛盾,通过主人公的最终选择,充分展示了民族文化情感对个人情感具有深刻的影响。这种情感的展示与作者的先验情感分不开,即是说,巴陇锋唯有对民族文化、丝路文化先有了深入的了解,且认同它们,他才能创作出符合当下时代语境、以丝路文化为主题的长篇小说。

《丝路情缘》主人公雅诗儿的男友伊万不仅富有、英俊,且对她百依百顺,但雅诗儿却总觉得两人间缺了什么,多番思考后,她“为了生命基因中的中国血统,为了爷爷的临终嘱托,为了理想中甜蜜的爱情”[2]15,最终拒绝了伊万的求婚。雅诗儿这种看似不可思议与冲动式的行为,却很符合她的心理特征,即寻祖的情感压过了她对伊万的不确定情感。但如果小说就此终结雅诗儿和伊万之间的感情,它将成为雅诗儿寻祖之路上的阴影,也弱化了小说主题的呈现,因为对民族文化的寻觅,并不意味着要以牺牲个人情感为代价。所以,在雅诗儿的毕业典礼上,故事情节陡转,伊万宣布赞助汉语班的同学去西安。自然而然地,伊万和雅诗儿又走在了一起。这种情节安排,让雅诗儿的寻祖之路具有了更深的情感,也让雅诗儿寻祖之路变得更为有意义。

伊万会说陕西话,也能主动帮雅诗儿回国寻根,但不代表他就能真正理解雅诗儿的民族文化情感。因为在他那里,陕西话和陕西文化是分开的,他并不懂陕西文化,也不懂雅诗儿对陕西文化及中华民族文化的炽热情感,甚至在寻祖路上,不仅在身体上背叛了雅诗儿,且最终借自己公司破产的机会离开了雅诗儿,伊万的这种行为说明他对雅诗儿的感情并不纯粹,也为雅诗儿最后爱上与她有着同样文化情感的郑能亮提供了契机。至此,个人情感和民族情感得到了高度的统一。

爱情只是个人情感中的一个构成元素,不足以从根本上展现个人情感和民族情感之间的关系。为此,巴陇锋在书中利用故事情节的构设,多维度展示了个人情感和民族情感的关系。如伊万出于个人目的擅自给雅诗儿转学后,雅诗儿爷爷风雨无阻地在校门口向内张望。表面看,是爷爷放心不下孙女,实则却是一种文化对个体陷入另外一种民族文化的担忧。虽然一个人所具有的民族文化内核极少随其物理生存空间的变化而改变,但雅诗儿毕竟只是一个在海外出生、成长并具有新潮思想的19岁女孩,且她所接受的有关祖先文化的信息都是来源于长辈或书本知识。在此前提下,对眷念故土的雅诗儿爷爷而言,自然会担心孙女的文化情感归属发生变化。不过,他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陕西文化及中国其他文化对雅诗儿的熏陶是从她小时候就开始了,中华民族文化内涵已经印在她的精神世界中。雅诗儿最终考上冠亚大学孔子学院,间接地回归到属于自己祖先的文化圈,即可作为明证。雅诗儿对祖先文化的矢志追求,也为她之后能够在拒绝伊万求婚当晚,虽然痛苦,但仍能充满热情地通过各种方式,搭救中国陕西广播电视台“丝路万里行”记者团埋下了伏笔。而记者团的出现,既响应了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之建设规划及新闻传播广电总局的“丝绸之路影视桥”工程,也成为了雅诗儿踏上寻根之路的直接“催化剂”。

以上诸种,说明个人情感中的“委屈”“痛苦”,往往会让位于自己的民族文化情感,即从大局出发,忘却“小我”感受,成就“大我”感受。

二、利用自然人文景观展现丝路文化

之所以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在于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有自己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以及受该自然地理环境影响而诞生的人文文化。可以说,自然文化是了解地域文化、民族文化的第一要素,所以通过自然感受人文,符合人的一般认知规律,因此雅诗儿想要彻底了解自己的祖先文化,就要从自然开始,以一种从他乡回归故土的游子视角,逆行祖辈走过的丝绸之路,细微感受一路的自然风光,并将其与故土风俗人情结合在一起,如此才能为一步一步走进祖先文化打好坚实的基础。这种以自然风光带动人物情感逐渐深入祖先文化的游记式情节结构,符合雅诗儿的身份。作为久居海外的华裔,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必须由视觉到心觉,方能真正理解中国文化的实质,如此寻祖才能不流于形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寻祖。

为充分利用自然环境对诠释寻根文化的重要性,作者以主线和副线两种形式呈现了雅诗儿寻根路上的自然文化。主线是雅诗儿们一路上欣赏到的自然风光,属于现实视野中的自然风光;副线是雅诗儿们在寻祖路上通过查询资料,获得的自然风光,属于历史视野中的自然风光。这两种自然风光的结合,让雅诗儿寻祖路上的自然风光弥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也含蓄地点出了雅诗儿寻祖的意义所在,即对她而言,寻祖是一种身心追求得以完美结合的历程。

寻祖车队贴有“陕西村东安子丫头回老舅家车队”标识和李白画像,既体现出雅诗儿回中国寻祖的决心,也表现出汉语班同学对中国文化的热爱。甚至连经常见的天山,当他们以旅行者、寻祖者眼光欣赏时,内心的诗情画意、充实竟是以往所不能比的。他们一路最早接触到的是位于楚河北岸哈萨克斯坦的、长满荒草的李白墓,荒芜的景色和深厚的人文文化内涵结合,宣示着寻祖车队一路对自然风光的欣赏并不仅仅只是一种视觉的感受,更是心灵的感受、文化的体验,所以雅诗儿他们才能在边境碰到久居他乡但仍然坚持练毛笔字的老人,并能获得老人所书写的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逢入京使》。从这首诗之后,寻祖车队开始进入雅诗儿夜思所想的老舅家境内,与众不同的自然风光携带着浓郁的文化景观迎面而来:魅力与气势兼备的果子沟、雄伟壮观的雪山、哈密市的生活风景、荒芜萧瑟的大漠戈壁、逛街晶莹的月牙泉、神奇的大走廊、辽阔广袤的山丹军马场、气势磅礴的张掖丹霞地貌、自然与人文景观并有的武威、晚霞中的宝鸡城、苍翠沉郁的秦岭山脉等等。这些各有特色的自然景观,都是雅诗儿祖先走过的丝绸之路的景色,由近推远,见微知著,可知中国境内其他地区的景色。这些奇峻、辽阔、磅礴的自然景色背后,是深邃的民族文化内涵,更是雅诗儿们对祖国的炽热情感。而伊万对雅诗儿详细叙述的河西走廊历史、恒罗斯之战的影像资料、法蒂玛口中的武威、陕西、宝鸡及“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诗句等等,为寻祖车队更好地了解、欣赏中国的壮丽自然风光提供了富有历史文化内涵的支撑。

巴陇锋在《丝路情缘》中用大量的笔墨着力描写寻祖车队一路所遇见的自然风光,无论是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李白墓、天山景色,还是中国境内的炎帝陵、秦岭山脉,在他笔下都呈现出一种灵动的飘逸感。本质上看,这种飘逸感来自于主人公雅诗儿的情感,她渴望寻祖,希望了解中国的一切,但不代表她会遗忘她的第二故乡哈萨克斯坦。毋庸置疑,唯有这种“吃井不忘掘井人”、心怀感恩的人,才有一颗真正寻祖、回归祖先故乡的心。如此,《丝路情缘》中的自然风光越多、越美,就越能衬托雅诗儿的赤子心,越能烘托小说寻祖、宣传丝路文化的主旨。

三、利用文学话语展现民族文化自信

巴陇锋一贯注重文学话语在展现民族文化方面的功用,在《丝路情缘》中尤其如此,小至主人公的姓名,大至小说的整体话语特色,都体现了巴陇锋善于利用话语阐释陕西地域文化、丝路文化的意识。逆丝路而行寻祖的女主人公和哥哥的名字分别为雅诗儿和十娃子,具有明暗两重意义,表面上看,一雅一俗,在语言色彩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雅诗儿是阿斯塔纳最漂亮的女孩,十娃子平时就沉默寡言、勤劳能干,两者都是名如其人。但若细究,就会发现巴陇锋的苦心,因为高雅的雅诗儿能说流利的陕西方言,如此雅与俗在雅诗儿这里也得到了融合。就深层意义看,雅诗儿、十娃子实则是中亚东干文学的奠基者雅斯尔·十娃子的分写,巴陇锋藉此向雅斯尔·十娃子致敬,表达与其一样的寻根意识,以及宣传、推广优秀东干文化的自觉意识。

丝绸之路是双向的,因它而生的丝路文化自然也是双向的,如果《丝路情缘》只是描写雅诗儿们从哈萨克斯坦到西安的单向寻祖历程,就削弱了小说的文化意蕴。寻祖看似是个人的事,实则若得不到被寻祖方的认同、呼应,那么这种寻祖就失去了坚实的后盾。所以,与雅诗儿做反方向考察丝路文化的陕西卫视丝路万里行队伍,在雅诗儿还未出发寻祖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乌兹别克斯坦努库斯。在雅诗儿到达陕西省的时候,他们也到达了希腊雅典。两者目的及目的地都不同,但都是对国家丝路战略、丝路文化以及民族文化的肯定。正如韩少功所言:“寻根不是出于一种廉价的恋旧情绪和地方观念,不是对歇后语之类的浅薄的爱好,而是一种对民族的重新认识,一种审美意识中潜在历史因素的苏醒,一种追求和把握人世无限感和永恒感的对象化的表现”[3]。可以说,《丝路情缘》体现了对丝路文化、民族文化的深度认知和诠释,正如习近平主席在2014年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所强调的:“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文艺的作用不可替代。[4]”《丝路情缘》作为丝路文学的先声之作,以其充满正能量的小说内容、富含民族自信的小说话语体系等,引领了丝路文学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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