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的热点与趋势

贾连庆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随着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社会信息化和文化多元化的推进，人类社会更渴望平等沟通，顺畅对话，在此过程中，外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此背景下国家外语教育政策俨然已经成为国家发展战略以及实现国家核心利益的软实力。近年来外语教育政策研究吸引了越来越多国内学者的关注。鉴于国内有关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数量迅猛增多，本文以相关学术文献为研究对象，利用共词分析法、聚类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对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现状进行可视化分析，梳理研究热点，解读研究主题，解析研究趋势，以期为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未来发展提供一定程度参考。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文献来源

本项分析以目前国内比较权威并且搜集数据较大的中国知网为主要数据库，数据来源期刊类别限定为“中文核心期刊”和“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期刊，关键词为“外语教育政策”，检索时间从2004年到2018年，初次检索到相关文献108篇，通过精炼，剔除会议通知、稿约、书目介绍及重复文献之后，最后获得有效文献为105篇，并对这些相关文献进行关键词字段统计分析。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基于文献关键词的共词可视化分析法。这种分析方法是一种崭新的文献科学计量方法，即通过统计相关文献中高频关键词出现的频次，计算得出共被引矩阵，并在此基础上利用统计软件进行聚类分析、社会网络分析等绘制出可视化图形，从而科学、客观、系统地揭示所关注文献资料的直观量化信息[1]。无论是引文共现分析还是关键词共现分析，都是有效的研究手段，都可以为某学科领域的结构和特点研究提供支持，也有助于预测某领域的研究前沿[2]。

(三)研究过程

(1)利用CNKI数据库文献题录导出功能，将检索到的相关文献信息导出，并以Endnote形式保存。(2)使用SATI(文献题录信息统计分析工具)软件对文献信息进行关键词提取并生成关键词矩阵。(3)利用Ucinet 6.0软件对文献高频关键词相互关系进行分析，绘制相应的社会网络关系图谱。(4)使用Net draw分析软件，将高频关键词的相异矩阵数据转化成凝聚子群图来进行统计分析。

二、研究结果

(一)文献年度发表分布

文献年度发表数量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某个研究领域的研究水平及研究进展速度。2004年至2018年国内有关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的论文数为105篇，并且研究论文的数量呈现稳步增加的趋势，虽然其间有个别年份出现倒退现象，但总体而言相关文献数量一直保持相对增加的态势。具体而言，2004年只有1篇，之后直到2009年，年度相关文献数都只有个位，2010年增加到10篇，从2011年，到2012年，再到2015年，论文数量均保持在10篇以上，达到了研究数量的顶峰，之后几年虽然有所回落，也仍然保持在5篇上下。以上数据直观的表明了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正受到国内语言教育界专家学者的高度关注，研究发展方兴未艾，可以预见，今后国内有关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的文献数量仍会保持稳步增长的趋势。

(二)文献高频关键词分析

一般来讲，文献关键词能够充分体现某篇研究文章主要的研究内容和使用的主要研究方法，因此，我们能够通过统计特定时间段内某研究领域相关文献重点关键词出现的频率来分析该领域研究的未来趋势，即可分析该学科今后发展的学科创新力[3]。本研究利用SATI软件，对105篇文献进行了高频关键词的提取，最终对出现频次排名在前25位的关键词进行统计分析。

剔除“外语教育政策”核心检索词外，列在前10位的高频关键词分别是：外语教育(33次)、政策(9次)、语言政策(8次)、美国(7次)、教育政策(6次)、全球化(6次)、外语教学(5次)、一带一路(5次)、中国(4次)。这10个高频关键词部分反映了目前国内外语教育政策研究关注的热点，既有宏观视角的探讨，如教育政策、语言政策、全球化等，也有微观尺度的研究，如外语教学等。

(三)关键词共词矩阵分析

关键词是文献中有效表达主题思想的自然集合词汇。关键词的共现现象指的是在不同的文献当中某些关键词同时出现的现象。作为对关键词共现现象进行研究的重要手段之一，共词分析主要统计一篇文献中一组词两两出现的次数并以此为基础进行聚类分析，从而反映词之间的亲疏关系进而分析所代表学科和主题的结构变化，揭示概述领域学科的发展过程、特点以及反映某领域学科研究趋势等[4]。一般来讲针对某一研究领域文献关键词的分析包含有词频分析和共词聚类分析两部分。前者通过提取研究对象的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进而分析研究文献的热点及发展方向，而后者则是内容分析法，以文献中的词对频率为对象，采用聚类算法将文献中关系密切的主题词聚集成类[5]。聚类分析法的重要一部分就是利用统计分析软件提炼出关键词的共词矩阵，尤其是相异矩阵，从而为接下来的凝聚子群网络分析做好准备。本研究利用SATI软件构建了25x25的外语教育政策研究高频关键词的共词相异矩阵，具体数据如表1。

表1 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文献关键词相异矩阵(部分)

(四)文献关键词社会网络图谱分析

为了进一步厘清2004年至2018年国内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热点主题的内在关系特点，本项研究不但利用SATI软件统计分析该段时期内文献的高频关键词，同时也利用Ucinet 6.0社会网络分析软件绘制高频关键词的社会网络关系图谱[6]。社会网络分析方法从根本上来讲属于定量分析法，依据是数学方法和图论理论。从社会关系网络图谱可以看出，目前国内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的热点有外语教育、外语课程、改革、全球化、国家安全等。

(五)文献关键词凝聚子群分析

本项研究将表1的相异矩阵数据导入Ucinet软件，利用其中的Netdraw功能进行凝聚子群分析，得到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文献的凝聚子群图。社会网络分析的一项重要内容是探索网络中可能存在的凝聚子群，形象地说就是寻找网络中的小团体。凝聚子群分析主要目的是直观揭示各关键词之间实际存在的或者潜在的关系并利用科学算法查找出关键词集合中具有直接、紧密、积极或者较强关系的个体从而确定整个网络中团体内部成员联系的紧密程度[7]。为更直接的研究文献主题类别，经过提炼，文献关键词凝聚子群图被转化成了研究主题类别表，具体包括外语教育政策理论与实践研究，全球化视角下外语教育研究，外语教育与国家安全研究，国别外语教育政策比较研究等主题。

三、研究热点解析

(一)外语教育政策理论及实践研究

外语教育长久以来就是我国教育发展及我国语言学发展政策研究中的重要论题，而针对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也是很多外语教育专家及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者关注的焦点之一。21世纪以来，国内有关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既有理论层面的系统分析，也有实践角度的具体探讨；既有宏观层面的战略思考，也有微观层面的课程教学研究。具体而言，本主题包括了外语教育政策、外语教育规划、外语战略、英语教育等热点关键词。宏观理论层面的研究内容丰富。有研究介绍了非英语国家当前外语教育政策与规划中存在的问题，通过分析强调指出外语教育政策具有微妙性和复杂性特征，是国家大政方针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关系到国家的政治、经济、科技和教育的发展前景，同时也影响国家战略利益维护问题[8]。另有研究从语言规划和语言战略关系的视角，深入探讨了外语战略规划的内涵、特征及任务，并指出外语战略规划应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发挥积极作用[9]。有研究认为我们应将外语教育与新时代民族文化传统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机融合，从而服务当前我国的宏观战略[10]。还有学者从微观层面与实践角度进行了广泛探讨。有专家从语言教育政策、外语课程指导框架及外语教学策略的视角引介了国外高校外语课程改革的经验，并分析了国内外语教学改革可以效仿的路径[11]。有学者回顾和总结了新中国成立六十年来外语教学理论取得的突出成就、发展轨迹及主要特点，同时指出虽然我们的研究数量和质量都大有提高但是仍然缺乏对重大外语教育政策的针对性研究，仍然缺乏对我国科学有效外语教育理论体系构建的探究[12]。有研究者从微观语言规划的视角剖析了我国外语课程政策实施的意义，并指出目前我国外语课程政策实施中存在的问题及解决之道[13]。

(二)全球化视角下外语教育研究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世界各国之间的经贸文化交流也日益频繁，语言作为人类交往的重要载体，其作用也更加突出。掌握一门通用外语，尤其是英语，就显得颇为重要。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增强民族身份认同、促进社会和谐发展及维护国际关系稳定都与国家的外语教育状况及外语教育政策有着密切的联系。有研究分析指出全球化背景下我国急需制定符合国家发展利益的外语教育战略，把握好战略规划、调查报告、政策制定、实施及评估等议程，就能够很好解决当前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缺乏理论框架的问题[14]。有学者研究认为虽然我国外语教育在过去几十年取得了骄人成绩，但外语教育政策与教学实践之间仍然存在着诸多问题，缺乏科学规划、设置语种集中、区域发展不均衡，在经济全球化和区域发展一体化背景下，我们有必要结合各地方实际，制定并实施符合国情的区域性多元外语教育政策[15]。有学者认为在全球化时代，应结合我国科技、教育、人才及语言文字发展规划来进行中长期外语教育政策规划，其主要因素包括了我国外语教育的基础、外语教育阶段性目标、人口数量分布以及教学语种等[16]。“一带一路”是我国参与全球化治理的重要战略，近年来多位学者结合外语教育政策对此进行了多角度探讨，如“一带一路”背景下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的转变问题[17]、调整问题[18]、对接问题[19]。

(三)外语教育与国家安全研究

国家安全战略的内涵是指从国家和国际的全局高度筹划和指导维护本国国家安全利益的方针与战略。维护国家根本利益的集中体现就是国家安全战略，而一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外交、科技、教育及社会发展等方面的战略决策都应受其指导并与之协调。据此论断，当今全球化时代我国的外语教育政策一方面影响着我国教育工作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事关我国的安全与稳定。针对这一论题，多位学者从不同方面进行了探讨。美国外语教育政策与其国家安全关系探究成为了研究热点。有学者通过分析指出美国的国家外语教育政策在不同历史时期有效维护了美国的国家安全，同时也演变为战略性武器，向世界推销美国文化和价值观，垄断国际话语权。这一现实提醒我们要将外语提升到国家安全层面，并做好顶层设计[20]。这些启示我们外语教育政策不仅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外交及国防安全密切相关，它也是实现高等教育国际化的重要抓手。也有学者将中美两国的外语教育进行了比较，如有研究通过比较中美两国外语教育的异同发现美国外语教育政策着重于国家安全和国家竞争力，这一特征启示我们今后我国的外语教学不但要考虑经济文化因素同时也要关注国家安全问题，据此制定科学合理的外语教育政策[21]，鉴于美国的经验，我们也需维护我国的语言文化生态多样性[22]。针对我国的国家安全问题，也有学者进行了专项研究。有专家研究指出半个多世纪以来我国的外语教育政策缺乏针对国家安全的内容与措施，据此我们可以从以下角度进行改革：提升母语意识、增加外语语种、推进混合式外语教育等[23]。有研究从国家安全屏障的战略视角探讨了西藏外语教育政策调整问题，西藏是党和国家重要的安全战略屏障而西藏的外语教育则应积极对接这一国家战略，因地制宜，广开渠道，以外语为武器和工具，履行地方使命，服务国家战略[24]。

(四)国别外语教育政策比较研究

外语教育政策研究不仅包含外语语言技能教学层面的内容，也内涵国际关系、国家战略及社会发展等因素，选取不同国家或地区进行或横向或纵向，或宏观或微观的比较研究，更能呈现出外语教育政策研究的动态发展变化之特征。2004年至2018年CNKI文献数据库中有多位研究者从多个国家或地区的角度，对目标国的外语教育政策进行了全方位比较研究，多项研究论述对我国今后的政策制定、实施、评价等都大有裨益。有关美国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数量占比较多。如有学者从国际化人才培养及国家竞争力提高的视角阐述了美国外语教育的改革，并从外语教育政策、课程标准、教学手段及师资队伍建设方面提出了可供我国借鉴的措施[25]。另有学者从国家语言资源和人才储备的视角解析了二战后美国联邦政府高校外语教育政策，以立法为保证，以国家战略需要为目标，以项目资助为载体的做法值得我们学习[26]。欧盟作为世界上重要区域联盟组织，其内部实行的语言政策尤其是针对各成员国而制定的框架内外语教育政策一直是研究者关注的热点。有学者通过阐述欧盟成员国语言发展现状，解析了欧盟试行语言多元化政策的内外因素，其外语教学标准化模式及评估与参考框架为我国外语教学的改革提供了有益参考[27]。当然欧盟实行的多语政策也非完美无瑕，有研究就指出其内部较大语种的竞争问题及效率和公平问题就是弊病，而解决之道在于重塑欧盟的认同问题。此外也有论著探讨了欧洲多国的外语教育政策。有研究对德国最新的外语教育政策进行了剖析，选取的视角包括了新世纪以来德国的外语教育标准、外语教师发展及外语教学概况等，这些研究为我国外语教学改革提供有益的借鉴蓝本[28]。法国的外语教育政策也走过了一段曲折历程，从最初的保守封闭到后来的被动转型再到主动捍卫，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推进，法国的外语教育也从最初的不受重视逐步过渡到萌芽起步再到后来的多语并存，期间的经验教训值得我们学习。此外，东南亚国家的外语教育政策也有论述，如菲律宾、泰国和新加坡。

四、结论与反思

从以上分析可见，国内有关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成果丰硕，已经形成一定规模。这些研究既有理论分析又有实践探讨，既引介国外经验又反思我国不足，既有综合性研究也有现实性思考。外语教育政策研究显然已经成为国内一个新兴的热点研究领域。然而，笔者认为国内相关研究仍然存在不足之处，今后研究也仍需在如下方面不懈探索。

(一)深化外语教育政策与国家战略研究

人类进行社会活动和文化交流的主要媒介是语言，同时语言也能直观生动地反映人类的世界观与价值观，此外语言有助于人类改造自然与社会、增强人际交往，因此，语言能够传承文化，维护国家利益，是一种特殊的战略资源，也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我国政治治理能力的提升，国家经济实力的快速发展，中华文明魅力的广泛辐射，中国正逐步走入世界舞台的中央，得到国际社会越来越多的关注。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需要深化语言战略研究，特别是外语教育政策与国家战略融合性研究，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高我们在世界范围内的跨文化沟通能力，才能将我们的声音融入到国际话语体系中，才能有效维护国家利益。今后的研究应加大力度，从国家战略视角考量外语规划和外语教育政策，从国家战略利益出发研究国外外语教育政策。具体而言，外语教育政策与一带一路战略研究、外语教育政策与国家利益维护研究、外语教育政策与区域经济发展研究、外语教育政策与少数民族语言保护研究、新型城市化进程中的语言问题研究、全球化进程中中国话语权和话语力建设研究、国家安全视域下的外语规划研究等。

(二)拓宽外语教育政策国别比较研究

外语教育政策执行的直接或间接反映就是一国的外语教育状况。我国外语教育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取得了不菲的成就，这与我们的外语教育政策密不可分。但不可否认的是，语言战略和语言教育政策规划管理与指导研究仍很薄弱，存在诸多问题，如外语教育整体规划不高、外语教育理论研究创新意识不足、多能型高端外语人才培养规划缺失等。解决目前困局的有效途径之一就是开展广泛且有针对性的国别外语教育政策比较研究，通过比较研究来汲取别国经验，借鉴理论与实践优势，经过内化，转变为有效指导我国新世纪外语教育改革的良策。虽然国内有关别国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已经不少，但国别选取的范围、对比研究的标准、比较研究的时间跨度等都缺乏合理、客观、有效的尺度，这些都是今后研究应着力加强的地方。

(三)优化外语教育政策评估体系研究

作为我国教育政策重要组成部分的外语教育政策是国家引领外语教育发展的核心方式，评判外语教育政策好坏则要通过评估来实现。与教育政策评估发展较成熟的国家相比，我国外语教育政策评估研究仍然处于起步阶段，仍然存在许多理论发展与客观现实相矛盾的问题。在外语教育政策评估研究视角方面，重绩效轻价值；在外语教育政策评估研究内容方面，重应然轻实然；在外语教育政策评估研究方法方面，重定性轻定量。这些问题与不足也正是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研究今后应加强的地方。接下来国内外语教育政策评估体系研究应更多关注以下内容：外语教育政策评估合理性、公平性及有效性；外语教育政策价值理性思考；外语教育政策评估主体、指标及保障机制研究；外语教育政策多指标联动评估体系研究。突破外语教育政策评估困境的出路在于实现评估体系制度化、评估方法科学化及评估组织多元化。

(四)强化新技术环境下外语教育政策研究

21世纪以来，信息技术影响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和新媒体技术的拓展，对我国教育事业产生了广泛且深远的影响。语言教育，尤其是外语教育也随着时代和环境的改变而演进。我国外语教育的发展既受政治、经济、文化和国家安全战略等宏观因素的影响，同样也受语言教学环节、语言使用场域和个人发展等微观因素的左右，而这些影响因素在快速发展的新技术环境下，作用力更加明显，这些都是我国外语教育政策未来研究需要思考的。具体而言，如何利用大数据和云技术为外语教育政策制定和实施提供有力支撑，如何利用大数据为外语教育政策提供量化指标，如何提高语言教育政策制定者利用大数据分析研判能力等。此外，伴随着新技术而来的慕课、翻转课堂、个性化教学、泛在学习都对中国外语教学提出了新挑战，基于外语教学的微观外语教育政策研究也急需跟进。具体来说，信息化时代外语教学模式转变研究，利用教育资源进行个性化外语教学和智慧教育研究，融合新技术的外语自主学习能力、思辨能力、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