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该如何在变化的中美俄三角关系中自处
2020-07-31
李自国:在未来的三边关系乃至整个国际秩序构建中,中国要有“平常心”。中美博弈是长期过程,对中美关系要有底线思维,同时向好的方向谋划。其次要“守正”,就是坚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坚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尽管美国有“例外论”,不认可相互尊重,但我们要坚持以相互尊重、合作共赢为基础走和平发展道路,坚持打造全球伙伴关系,既包括广大发展中国家,也包括西方发达国家,志同道合是伙伴,求同存异也是伙伴。也要看到,中美俄三边关系永远是动态的,但未来十几年的总态势是中俄联合应对美国的压力。对俄罗斯,要通过互利互补的经济合作项目提升战略互信水平,不断释放经济的互补性。中俄关系的基础是相互尊重、平等、睦邻友好。只有坚持这一基础,中俄关系才会一直走在正确道路上。
丁晓星:中俄美三边关系是全球最重要的一对三边关系,中俄美三边关系的互动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国际体系的走向。因此,运筹好中俄美三边关系意义重大。
面对美的无理挑衅与步步紧逼,我们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既要有斗争的勇气,也要讲究斗争的艺术。中美这场斗争不同于美苏之间的冷战,今后并不存在两大阵营的竞争。与美国不同,我们没有盟友,只有依靠14亿中国人。这场斗争的结果如何,从根本上还是取决于我们能否办好自己的事,能否保持经济与社会的活力。在对美关系方面,该斗争的地方要敢于斗争,但在可合作的领域也要谈合作,比如,今年是“二战”胜利75周年,中美应共同举办一些活动,纪念两国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合作。
要推动中俄战略合作持续深化,保持中俄背靠背合作的态势。中俄保持一种平等、灵活的关系十分重要,结伴而不结盟的政策有利于两国关系长期稳定发展。美国虽是全球实力最强的国家,但没有能力同时遏制中俄两国。美国未来将进一步加大对我们的科技脱钩,中俄可在科技领域加强合作,目前双方在宽体飞机、导航系统等领域的合作都在顺利推进。中俄应共同维护联合国权威,推动联合国在全球治理中发挥核心作用,旗帜鲜明地反对单边主义、霸权主义。对于俄美之间缓和关系,中国应持欢迎态度,这也有利于国际形势总体稳定。
也要采取适当措施向中美俄三边互动注入积极因素。本来,中美俄三国领导人已原则同意今年联大期间在纽约举行三边首脑会晤,这是一件有助于增进三国相互了解、促进全球治理合理调整的好事。现该计划恐因新冠疫情出现变数,但是否可以考虑借用视频会形式实现呢?
庞大鹏:首先,在中美竞争不断加剧的大背景下,中国崛起的根本问题在于中国能否很好地解决国内发展的问题,这是一切对外政策的基础。其次,中国不应该把未来中俄战略协作的出发点建立在对美斗争上,俄罗斯与中国并行不悖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第三,发展因素和历史因素决定了相互尊重发展差异是中俄两国保持关系健康发展的基础。两国从产业结构到民族性格都存在差异。这种差异性必然会体现在对外交往和双边关系中。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几乎每隔十年在对外关系中就会出现大问题、大麻烦,每次都不得不重新判断国际形势,调整对外政策。当前,我们再次面临严峻的外部环境挑战,冷静和辩证地观察是应有之义,冒进强势或者孤立封闭都非可取之策。透过现象看本质,必须沉着应付来自美国的挑战。世界是复杂和多变的,中国要“积厚有待”,发挥自己的特点和优势,增强战略定力,明确战略方向,执行行之有效的政策,逐步积累,推动国际地区形势向着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
关贵海:中国不能也不应该指望俄罗斯会彻底站在中国一边与美国对抗,不必过于担忧会形成所谓“基辛格三角”,即美俄联手遏制中国的局面,理由是,俄难以接受成为中美任何一方追随者的角色,而是要求平等的大国地位,中方承认其这一地位的概率远远大于美方;俄的经济发展和稳定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中俄关系的良性运行,特别是其核心创收品类(军工、能源、农业),与中方需求高度互补,却与美方高度竞争;俄战略传统一向避免同时在东西两个方向上面对交恶对手的巨大战略压力。只要我们保持战略定力,做好国内的事,不断完善发展和治理,俄美对一个平稳走出疫情周期的中国产生全面或部分合作意愿是可以预期的。
赵明昊:中美俄走向对抗和敌对不符合任何一国利益。作为实力相对较弱的国家,中俄需要注意维护两国关系的战略稳定性。对此,我想介绍一下美战略界人士的一些观点。他们认为,美国虽对中俄关系未来发展的影响力有限,但仍可利用中俄之间的矛盾和问题设法打入“小楔子”。美国知名俄罗斯问题专家杰妮·威尔逊等认为,中国经济总量是俄罗斯的八倍,在科技、军事实力方面的两国差距也在显著加大,俄担心沦为中国的“小伙伴”;一些历史恩怨使俄精英始终对华保持警惕,中俄“文化共生性”程度较低。此外,美国专家认为,俄在南海争端、中印对峙等问题上并没有站在中国一边,反而与印度、越南不断深化关系,这两国是中国在印太地区的竞争者;对于中俄在中亚地区的关系,美方人士用“面上合作、私下较劲”来描述,称中俄在上合组织内部的关系并非一片和睦。显然,美方有意对中俄关系进行“离间”。
此外,中国需要应对的一大难题在于,美国对华政策出现一定程度的“俄罗斯化”态势。美方更多用中俄比较的视角看待“中国威胁”,也就是将对俄罗斯的研判和定性逐步投射到中国身上。兰德公司等智库专家在研究中将一些原本贴给俄罗斯的“标签”用到中国身上,如“混合战争”“信息战”等,并对中俄的相关政策和举措进行比较分析。美国乔治城大学专家梅惠琳认为,中俄之间存在某种“战略效仿”,在处理争议领土问题、加强互联网管理等方面相互借鉴。
张腾军:中美俄三边关系的演变趋势对中国有利有弊。利在于,中俄合作持续加深,共同利益基础不断扩大。这是中国稳定周边和深化大国关系的成绩,应继续推进。中俄一要加强战略协调和互信建设,求同存异,妥善处理分歧和潜在矛盾;二要拓展各领域合作,令双边关系走实走深;三要多发动来自民间社会的力量,切实加强两国友好。不利之处表现为,中美战略竞争愈演愈烈。稳定中美关系始终是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目标,两国合作基础并未消失殆尽,中国应当理性冷静看待美国国内的反华言行,不到最后一刻不轻言放弃。争取中美关系稳定不是为了迎合美国,而是争取中国和平发展的良好外部环境。在非战情况下,与世界头号强国为敌从来并非明智之举。应当认真研究如何建立符合新时期两国关系现实的新范式,努力将战略竞争的趋向从恶性转为良性。当然,我们也要做好美国史无前例的对华战略打压的应对准备,在不放弃合作努力的同时做最坏的打算。拉住俄、欧等第三方是我们管控双边关系、避免陷入对抗的有效途径。
刁大明:中美俄三边关系不会因疫情而发生突变,但会强化一些负面、不确定性的趋势。就中美而言,两国实力差距缩小,美国的国际领导力严重下滑,美国对华竞争性甚至对抗性的一面更为突出,新老问题上的博弈無法避免。中国可能还是需要严格区分合作和竞争的不同议题,一码归一码,对话合作面要维持住,竞争面要更多通过现有国际机制与国际规范以及更广泛的国际合作加以规范,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和程度内。面对美国这样一个内外交困的大国的猛烈转向,应对上易稳不易急,以稳定的航向应对风雨。就中俄而言,作为同样被美国定位为“竞争者”和“修正型力量”的两个国家携手共同面对、分散美国的压力,是应有之义。不过,“共同面对”也要强调区别,美俄博弈涉及的范围和烈度与中美竞争不同,中方须避免无差别卷入,避免中美矛盾被动升级。
(摘自《世界知识》2020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