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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医家类异同析论
——以伤寒类医书为例*

2020-07-31逯铭昕

图书馆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医书四库全书文字

逯铭昕

(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山东 济南 250014)

《四库全书》是清代乾隆年间编纂的一部大型丛书,其中子部医家类共收录医书九十七种,多为医学史上有代表性的经典之作。《四库全书》的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是影印较早的两个版本,流传也较为广泛,至今仍是研究与整理中医古籍的重要版本。经过对比发现,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无论在成书时间、底本选择还是文字内容上皆有不少差异,这些差异不仅仅是抄写者的“手民之误”,其背后也反映了两个版本的不同校勘特色。《四库全书》医家类共收录伤寒类著述十四部,本文基于这十四部伤寒医书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的详细对勘,总结这两部抄本在伤寒类医书校勘上的不同,探究造成这些不同的原因,藉此为利用这两种版本的中医文献研究者提供参考。

1 文渊阁本、文津阁本伤寒类医书概说

《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共收录伤寒类医籍十四部,包括成无己《伤寒论注释》、韩祗和《伤寒微旨》、庞安时《伤寒总病论》、杨士瀛《仁斋直指伤寒类书活人总括》(收入《仁斋直指》)、刘完素《伤寒直格方》(刘完素《伤寒标本心法类萃》附)、王好古《医垒元戎》《此事难知》、杜本《伤寒金镜录》(收入《薛氏医案》中)、方有执《伤寒论条辨》、喻昌《尚论篇》、张登《伤寒舌鉴》、张倬《伤寒兼证析义》、徐大椿《伤寒类方》。

从成书时间来看,《四库全书》各部抄本中文渊阁本最早完成,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十二月六日办理完竣。文津阁本最终完成则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十一月二十五日[1]。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每部图书卷前提要之末皆有校毕进呈时间,具体到伤寒类医书来说,文渊阁本绝大多数医书的完成时间在文津阁本之前。

影印文津阁本《四库全书》的《前言》在论及此书文献价值时说:“就版本而言,文津阁本成书晚于文渊阁本和文溯阁本,故其利用的版本更为可靠,保存的文献资料更为丰富”[2]。这一论断在伤寒类医书上并非完全成立。从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文字的对照来看,文津阁本对于一些医书确实利用了更好的版本做为底本或校本。比如《伤寒总病论》,《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谓据“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抄录[3]1341。这一底本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版本,文渊阁本中一些地方标有“阙”字,提示此处原本有缺字。如卷四“大青消毒汤”条,“石膏四两”下文渊阁本注有“阙”字。同卷“五香汤”条,文渊阁本服法处空四字,注明“阙”。卷五《辟温疫论》“受师法保应三日服,阙岁名疫,则预服之”,其中亦有“阙”字。但在文津阁本中,这些阙字之处皆被补充完整,“大青消毒汤”条补“豉”字,与今所存宋刊本相同。“五香汤”条补“粗末每服”四字,亦与宋刊本同。《辟温疫论》“阙”字处补以“遇”字。文津阁本的这些补字,应该是利用了更为完整的版本做过校正。又比如《伤寒类书活人总括》一书,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凡遇阙文皆注明“阙”字,文渊阁本阙文如卷四《奔豚动气》“奔豚动气数般”“玄术理中并”两处下注“阙”字。文津阁本阙文如卷六《阴毒阳毒》“将法醋半斤入”下注“阙”字,并有空格。卷七《小儿伤寒》“人参羌活散或天”“如表里俱见之证洗”“夹食则异香散紫”下注“阙”字。这表明,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所据的底本不同。对于不同的医书,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在底本的选择上各有优劣。所谓“其利用的版本更为可靠”的说法,至少从伤寒医书的例子来看,还需要分别对待,不能一概而论。

2 文渊阁本、文津阁本伤寒类医书的文字内容差异

成书时间与底本选择相对而言是较为外部的层面,想要深入探究文渊阁本、文津阁本医书的不同,必须从二者文字内容上的差异出发。了解这些差异,有助于把握这两种抄本不同的特点,而这些差异的背后,则是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校勘理念的不同。二者的差异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2.1 书名、作者不同

就伤寒类医书而言,书名不同的有杨士瀛与刘完素的两种伤寒著述,杨士瀛的伤寒著述文渊阁本题作《仁斋伤寒类书》,文津阁本则题作《伤寒类书活人总括》。刘完素的伤寒著述文渊阁本题作《伤寒直格方》,文津阁本则题作《伤寒直格论方》。作者著录不同的有《伤寒论注释》与《伤寒直格论方》,《伤寒论注释》文津阁本作者项题作“汉张机撰、金成无已注”,文渊阁本删去“汉张机撰”。《伤寒直格论方》的作者,文渊阁本作“宋刘守真”,文津阁本题作“金刘完素”。检所据旧刊本发现,文津阁本对书名与作者的抄录皆与旧刊本一致,而文渊阁本则进行了删改。

2.2 卷数形式不同

比如《伤寒论注释》一书,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与之前的旧刊本相比在分卷上皆做了调整,主要涉及到卷七、卷八的内容。文津阁本的卷七包括辨霍乱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三、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证并治法第十四、辨不可发汁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五、辨可发汁病脉证并治法第十六四部分内容。卷八包括辨发汁后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七、辨不可吐第十八、辨可吐第十九三部分内容。而文渊阁本的卷七则仅有辨霍乱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三、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证并治法第十四两部内容,辨不可发汁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五、辨可发汁病脉证并治法第十六这两部分内容被移至卷八中。实际上,考察之前的版本,卷七卷八内容皆合卷刊刻,题作“卷第七之八”,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各自重新分为两卷,因而导致了不同。又比如《此事难知》,是书共两卷,文渊阁本卷数题作卷一、卷二,文津阁本题作卷上、卷下,而旧刊本皆题作卷上、卷下。

2.3 抄写形式不同

抄写形式的不同在现代出版术语中可约略归入排版的范畴,即文字皆相一致,但文字在版面中的位置或大小等抄写形式上的因素不相一致。比如,《伤寒论注释》卷三《辨太阳脉证并治第六》麻黄杏人甘草石膏汤方,杏人“五十个”、石膏“半斤”,桂枝甘草汤方中桂枝“肆两”、甘草“贰两”等数处文字,其中的药物剂量文津阁本皆作大字,文渊阁本则改为双行小字。又如《此事难知》中,卷上“易老解利法”、“大承气汤”等方剂中的药物,文津阁本顺次连写,而文渊阁本则每一药物单独另起一行书写,在形式上更为整齐清朗。又如“寒毒之气从标入本”条“自下之上”四字,文津阁本倒写,而文渊阁本改为正写。对于此书条目标题中的小字注文,文津阁本多为双行抄写,而文渊阁本则改为单行抄写。将二书与之前的版本相对照发现,文津阁本在形式上更接近于原刊本,而文渊阁本则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2.4 字形不同

二书虽皆是抄本,但二者相比,文渊阁本在字形上似乎做过统一规范,将一些“不规范”的字形改为“规范”字形。比如在《伤寒论注释》中,文渊阁本将书中药物升两原来写作“大写数字”的绝大多都改为了“小写数字”。其他规范文字的校改比如,“大承气汤方”中“芒消”文渊阁本改作“芒硝”,“桃人承气汤方”中“桃人”文渊阁本改作“桃仁”,“大陷胸丸方”中“白密”文渊阁本改作“白蜜”。此外,其他字形不同比如“煑”字文渊阁本作“煮”,“恊熱”的“恊”字文渊阁本作“協”,“內赤石脂末”的“内”字文渊阁本作“纳”等等。又比如在《伤寒总病论》中,“粗”字,文津阁本多作“麤”,文渊阁本则作“粗”。“沉”字,文津阁本多作“沈”,文渊阁本作“沉”。文津阁本“府藏”二字,文渊阁本则作“腑臟”。

2.5 文字不同

将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以及之前的版本相对照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各有异同,但这些异同之间也有规律可循。《伤寒总病论》一书根据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抄录,这一抄本的来源是宋刊本。将文渊阁本、文津阁本与现存宋刊本相对照,三者间互有异同。文渊阁本与宋刊本相同而与文津阁本不同的比如卷四《素问载五种暑病》“脾热病者鼻先赤”,文渊阁本下有小注“上主中央”,与宋本同,文津阁本小注作“上主中”。卷五《伤寒感异气成温病坏候并瘧证》“温瘧内热甚,昏昏嘿嘿者,麦奴丸主之”,“瘧”字文津阁本作“疹”。同卷《小儿伤寒证》“芦根汤”条,“小儿伤寒后胃中有热,烦闷,不食”,“胃”字文津阁本作“胸”。同卷“钩藤大黄汤”条“皆可斟酌服,以利为度”,“度”字文津阁本作“便”。文津阁本与宋刊本相同而与文渊阁本不同的,比如卷二《可下证》,文津阁本“桃仁承气汤又治产后恶露不下,喘胀欲死,服之十差十”,与宋刊本相同,文渊阁本“服之十差十”改作“服之无不差者”;卷三《痓》文津阁本题目作“痓”,同宋本,文渊阁本改为“痓证”;卷五《青筯牵证》,文津阁本“若欲转动即合目回侧”下有双行小字注文“不可作煮散”五字,与宋刊本同,文渊阁本则移至“石膏竹叶汤”下,下文黄肉随证、白气狸证、黑骨温证皆作如是改动。细绎以上的不同之处可以发现,文津阁本与宋刊本的不同之处,皆是因文字相近而误或漏抄,属于抄校者无意中的失误,但文渊阁本与宋刊本的不同之处,则是因为人为的校改。这一特点在其他医书中也有明显地体现。

《伤寒类书活人书括》根据明代朱崇正附遗本抄录,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在文字上有多处不同,这些异文如果以明刊本为参照也可分作两类。第一类异文是文渊阁本与明刊本相同,而与文津阁本不同的。比如文渊阁本卷一“其脉浮紧比为伤风”,文津阁本“比”作“者”。文渊阁本“甘辛以表之皆去桂甘”,文津阁本无“甘”字。卷二《阴阳虚盛用药寒温辩义》,文渊阁本“所以为用药寒温设也”,文津阁本无“用药”二字。卷三文渊阁本《伤寒见风伤寒见风脉证》,文津阁本作《伤风见寒伤寒见风脉证》。卷四《寒热》文渊阁本“脉不甚实”,文津阁本作“脉不胜实”。《自汗》文渊阁本“惟风暑湿之邪有干于卫皆为自汗之证也”,文津阁本“湿”字作“温”字。《不可下》文渊阁本“有表仍兼失气无”,文津阁本“气”字作“血”字。卷五《大便下利》文渊阁本“胃寒利者曰鸭溏”,文津阁本“鸭溏”作“肠垢”。这一类情况的异文绝大多数是文津阁本的文字有误,应该是文津阁本的误抄或漏抄。第二类是文津阁本与明刊本相同,与文渊阁本不同的。比如文津阁本卷一“三论随变随应不可拘以日数及荣卫腑脏受病治法”,文渊阁本“治法”作“深浅”。“病在太阳而究心”,文渊阁本“而”作“宜”。“下后脉数久便当解瘀红之毒”,文渊阁本“久便”作“大便坚”。卷三“是虽责邪四时”,文渊阁本“责”作“积”。文津阁本《虚烦脚气类伤寒》“温多者除温汤五苓散,痰多者除温汤”,文渊阁本“温”作“湿”。卷四《发热》“勿攻只用小柴胡”,文渊阁本“只”作“用”。卷五《气短》“太阳误下结胸不”,文渊阁本“不”作“痞”;“食少泄多水停心下”,文渊阁本“泄”作“饮”等等。在以上这些例子里,文渊阁本的异文在医理与文义上显然更为优长,但从目前现存的版本来看,这些异文并无版本上的依据。文渊阁本改字的依据更多地是看意义是否合乎医理、字句是否通达顺畅,这样的校勘可以称之为理校。

从文渊阁本其他医书的抄录情形来看,理校改字的情况较为常见。又比如《伤寒直格》一书,《四库全书》的底本为吴勉学刊《古今医统正脉全书》本,底本卷上《六所不余不足》“子午卯酉四仲为一阴一阳也”,文渊阁本改“一阴一阳”为“二阴二阳”。卷中“后下后微热不解,凉膈散调之”,第一个“后”字改为“若”。“兼愚吹乳乳发,或已觉吹乳、乳痈,叔服即愈”,“愚”字改为“治”。“而但喘急、闷结、谵妄、昏胃,关脉觉数而紧者,尤宜此法急下之”,“胃”改为“冒”。“时发微热,喘胃不能卧者,有燥粪也”,“胃”改为“急”。“或斑疹后热毒不遐,久不作痂者”,“遐”改为“退”。卷下《茵陈汤》“凡治发黄,亢越此法也”,“亢”改为“不”等等。而文津阁本以上各处皆与底本相同。《伤寒直格方》现存清代乾隆之前的版本一共有七种[4],以上这些例子的改字依据皆非来自旧有版本,而是以理校校之。

总结以上不同之处可以发现,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文津阁本多直接抄录原书,一些错误之处也未加校正,在整体上更加“忠实”于原来的版本。文渊阁本则对文字进行过校订与删改,这些校订与删改绝大多数没有版本上的依据,更多的是采用理校的方式处理文本。这一结论是否可以推广至其他门类的图书尚待考证,但至少在医书类的校勘上,这是两部抄本非常鲜明的特色。

3 文渊阁本、文津阁本医家类异同析论

目前有关《四库全书》文渊阁本、文津阁本的研究多止于二者之间异同的比较与优劣的评骘。也有学者进一步认为,“从渊本、津本众多异文这一事实,可知从事编修的四库馆臣,从版本选择以至文字抄录,尚有一定的自由空间。”[5]但从《四库全书》伤寒类医书的情况来看,二者的差异并不仅仅是馆臣自由选择的问题。

影印本《四库全书》无论文渊阁本还是文津阁本,每部图书卷前皆有总校官、校对官、誊录、详校官及覆勘人员名单。检《四库全书》伤寒类医书可以发现,二者的校对官皆为文官,独文渊阁本详校官皆为太医院医官。自无品级的太医院恩粮生与医士,到八品、九品的吏目,一直到太医院院史皆分任不同医书的详校官。而文津阁本医书的详校官则皆为国子监助教李岩(见表1)。

表1 文渊阁、文津阁《四库全书》伤寒类医书详校官对照表

详校官这一概念的出现与内廷四阁《四库全书》的复校有着密切关系。乾隆五十二年(1787)五月,高宗翻阅热河文津阁所贮《四库全书》,发现其中讹谬甚多,下诏令随从各员详加校阅改正。同时又虑及文渊阁、文源阁《四库全书》其中讹舛亦皆不一而足,因谕令“著派科甲出身之尚书、侍郎、京堂,以及翰詹科道部属等官分司校阅。……其文渊阁书籍著在文华殿、内阁等处阅看;文源阁书籍著在圆明园朝房阅看。内中天文推算等书交钦天监堂司各官专看;乐律等书交乐部专看,医药等书交太医院官员专看”[6]2005。而这其中太医院一共负责了“医药方书二百四十七函,计一千三百十六册”[6]2015。此次复校制定了严格的章程,比如发现讹误及应删应改文字,须上报登记后挖改换页,并于书前副页下以黄纸粘签注明详校官衔名。文渊阁本、文源阁本《四库全书》的复校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七月基本完竣,校出“各书内缮写草率讹错换篇者,亦颇不少”[6]2049。与之相比,文津阁本图书的复校则较为匆忙。虽然早在乾隆初次发现文津阁全书错谬之处时,就谕令随从官员详加校阅改正,但这次复校随着乾隆及从扈诸臣回京而中止,仅校阅了三分之一。至文渊、文源两阁全书校阅完毕后,文津阁全书的复校工作再次启动。乾隆五十七年(1792)三月,纪昀带领相关官员复至避暑山庄,重订规章制度,“每人每日各看书二匣,早晚收发,俱在避暑山庄门外,有应挖改换页之处,收拾完善,即令送阁归架,照式安设”[6]2082-2083。历经两个多月,至乾隆五十七年五月,“文津阁全书六千余函,现俱勘完归架”[6]2305。

有关于文渊阁本、文津阁本覆勘过程的史料较少,这些覆勘人员对所校图书有哪些删改撤换已经难以考索。但从覆勘人员的身份上来推断,文渊阁本的详校官皆为太医院的专业人员,他们在覆勘医籍时必然会以其职业素养改正医书中的错误文字。而文津阁本的详校官李岩则为国子监助教,专业医学知识的缺乏使得他无法在文字的正误上有所校正删改,因而文津阁本医书在整体面貌上更加“忠实”于原书版本与覆勘者的身份不无关系。

文渊阁本、文津阁本的覆勘,皆持续了两个月的时间。据四库全书档案,参加这次覆勘的太医院人员共二十二人[6]2072,《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共收录医籍九十七部。二十二人在两个月内覆勘九十七部医书,在时间上似乎略显匆忙。太医院人员的此次覆勘是否会造成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医家类如此之大的差异仍可考量。这些差异也有可能在抄校时已经产生。《四库全书》医家类图书的初次抄校人员皆为文官,据乾隆四十七年(1782)四库全书馆开列的任事诸臣衔名,在四库全书馆的建置中,除了天文算学与篆隶绘图分别设置分校官外,并无太医院官员参加[3]15-30。而对于这些非专业人员的抄校,四库馆制定了严格的奖惩制度。乾隆三十八年(1773)十月十八日《多罗质郡王永瑢等奏议添派覆勘官及功过处分条例折》所附《功过处分条例》对各书分校官的校勘都提出了具体要求,“至分校各员,除校改誊录错误,分所应为毋庸记功外,若能将原本讹舛应改之处,校正签出,精角得当者,每一处记功一处。校毕后交复校官校勘,如誊录有错,分校官未得看出,经复校之员查改者,将原办之分校、誊录各记过一次。若复校人员能于原本错误处签改切当者,将复校官记功一次。”[6]169由此可见,这一处分条例的核心理念是鼓励分校官与复校官尽量校出原书的错误:校出誊录本的错误是分内应该,但校出原书错误却可以记功。“功多过少者,列为上等,功过相抵者,次之,过多功少者,又次之。由臣等公同核定,移咨吏部,分别班次铨用。”[6]170所记之功不仅可以抵消其校书的过错,更是关系到分校官员的薪资与议叙升迁。在这样的制度影响下,分校官为了获得奖励,无疑会更加汲汲于签出原书的错误。文渊阁本《四库全书》作为《四库全书》的“第一份”,在制度管理上无疑更为严格,分校人员或于此用力尤勤,故多以理校订正文字,校勘精详细密。而文津阁本则是内廷四阁中最后完成的抄本,“当时事届垂成,未免急图完竣,错谬尤多”[6]2081。在制度的执行上,自然远不及文渊阁本,抄录时或略于校雠而多径录原书。在《四库全书》其他部类的图书中,据学者的研究考证,也存在文渊阁本多理校且细致而文津阁本多直录且粗疏的现象。因而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间的差异,究其根源,似与四库馆这一功过奖惩制度的制定与执行也有关系。

要之,通过考察文渊阁本与文津阁本《四库全书》伤寒类医书可以看出,二者在书名、作者、卷数、抄写形式与文字内容等方面都存在差异。分析这些差异可知,文渊阁本相对于所据旧本的改动较大,且多以理校改字,而文津阁本则更加忠实于原书,对其中舛误多未加改正。这二者的不同特色一方面与抄校时四库馆奖惩制度的制定与执行相关,另一方面也与覆勘时详校官的不同身份有着密切联系。至于抄校与覆勘这两个阶段在决定二书医家类的最终面貌上分别起到了多大作用,则有赖于相关四库底本的发现与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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