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方式、动因与效果*
2020-07-16张雪梅吐尔逊娜依
张雪梅,吐尔逊娜依
(1.上海师范大学 期刊社,上海200234;2.上海师范大学知识与价值科学研究所,上海200234;3.新疆师范大学预科教育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830017)
一、引 言
朱德熙根据形容词的语法意义和语法功能,把汉语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类。①参见朱德熙《语法讲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73页。一般认为,状态形容词本身大都具有程度意义,所以不能再加程度副词修饰,也不能带程度补语,如赵日新、张国宪和张卫国、朱翠萍等。②参见赵日新《形容词带程度补语结构的分析》,《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年第6期,第45-51页;张国宪《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73页;张卫国、朱翠萍《状态形容词可以重叠吗?——从“雪白雪白”与“雪白”的关系谈起》,《汉语学习》,2011年第4期,第13-20页。这是就状态形容词的一般情况而言的,理论上也确实如此。但语言事实是,现代汉语中大量存在状态形容词受程度副词修饰的现象。
这实质上是状态形容词量的问题。李宇明指出语言中的“量”是客观世界的量在语言中的投射,事物有数量,动作有时间量和动作量,而形容词的量主要为级次量,或称程度量。③参见李宇明《汉语量范畴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30页。如“很好”“非常好”“最好”就体现了程度量的差异。“雪白”“冷冰冰”“干干净净”“糊里糊涂”等状态形容词本身已含有程度义,但还可以接受程度副词的修饰。若从量的角度来审视这种现象,即在已有程度量的基础上采用某种赋量手段而造成的量上加量,即“二次赋量”。
语法学界已经关注到了这种现象,吴立红从语义磨损的角度给予了解释,④参见吴立红《状态形容词在使用过程中的程度磨损》,《修辞学习》,2005年第6期,第19-22页。邵敬敏对“太+状态形容词”作了统计分析⑤参见邵敬敏《论“太”修饰形容词的动态变化现象》,《汉语学习》,2007年第1期,第3-12页。,李劲荣探讨了“很雪白”类结构形成的动因与基础⑥参见李劲荣《“很雪白”类结构形成的动因与基础》,《汉语学习》,2007年第3期,第39-44页。。张谊生在讨论近年来程度副词的功能扩展时也研究了此类现象,考察了不同程度副词与状态形容词的搭配情况,认为二次记量和主观赋量是主要动因。⑦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第3-43页。总的来看,前人主要对“程度副词+状态形容词”作了描写和解释,而这只是我们所说的“状语赋量”方式之一。我们认为这本质上是一种二次赋量现象,因此本文拟从状态形容词的程度量特征入手,考察其二次赋量的方式、动因与效果。
本文的考察对象主要是朱德熙所列状态形容词的前四类,即BA 式(冰凉类)、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式(AA式)、AABB式、带后缀的形容词,其中带后缀的形容词包括ABB 式(冷冰冰类)、A 里AB式(糊里糊涂类)和AXYZ式(花里胡哨类)。①参见朱德熙《语法讲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73页。
本文例句主要来自网络报刊和北大语料库,均标明出处,少数长句略有删减。
二、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方式
从句法的角度考察,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方式,主要有状语赋量和补语赋量两种,②此处所说的状语和补语是针对状态形容词而言的,未必是整个句子的状语和补语。其中状语赋量主要有前加程度副词、前加指示代词表程度、“比”字结构作状语和比况结构作状语四种方式;补语赋量主要有程度副词作补语、比况结构作补语和其他含程度义的成分作补语三种方式。
(一)状语赋量
1.前加程度副词
前加程度副词作状语是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主要方式。上文所列的四类状态形容词基本都可以再接受程度副词修饰而二次赋量。例如:
(1)冬日,红水河谷的风异常冰冷、肆无忌惮,冬天站岗也是战士们最辛苦的时候。(《武警河池支队官兵青春点亮万家灯火》《人民武警报》2014-05-02)
(2)房子很小,只能安放下一张很小小的床。(《海口:母女树下居住两年多母亲自称有“冤情”》《人民网》2011-05-02)
(3)我生活上有点马马虎虎,有点散淡,这和父亲有些相像。(《黄晴:父亲从不允许浪费粮食工作生活低碳环保》《人民网》2010-06-30)
(4)“庆祝六二国庆”这几个由玉米棒组成的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更加金灿灿的光芒。(《与农民一起过国庆》《光明日报》2011-10-02)
(5)有网友表示,“霓虹这是要办史上最花里胡哨奥运会的节奏啊。”(《蜷川实花参与东奥会网友:花里胡哨走起》《新浪娱乐》2014-04-23)
用“异常”“很”“更加”“最”等程度副词都是在原有程度量基础上的增量表达。“有点”是表主观微量的程度词③参见张国宪《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152页。,“有点马马虎虎”在马虎的程度上小于“马马虎虎”,属于减量表达。不管是增量还是减量,都属于二次赋量,都或多或少改变了原有程度量的量级等级。
2.前加指示代词表程度
指示代词可以作状态形容词的状语,由于这些指示代词用来指代性状的程度,④参见邢福义《形容词短语》,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15页。从而造成状态形容词的量上加量。常用的指示代词有“这么、那么、这样、那样、如此”等。前加指示代词修饰更加凸显了原有的程度量,因此也可以视为二次赋量。如下例中“如此火红”比“火红”的程度更加凸显,“这么大大的”也进一步强化了“惊喜”的程度。
(6)钱老一下子说到中国教育存在问题的根子上,这也是这条微博如此火红的原因。(《争状元还是强素质?》《中直党建网》2012-05-09)
(7)感谢易思玲给我这么大大的惊喜,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把易思玲领上了这条路!(《中国奥运首金“易”料之中王义夫:这仅是个开始》《人民网》2012-07-29)
(8)一切,都是那样地空空荡荡,那样地无所适从。(《关累码头:沉默中的等待》《云南政协报》2011-11-07)
3.“比”字结构作状语
“比”字结构用在形容词的前面作状语是对形容词程度性的比较,如“小张比小李漂亮”,表示在漂亮程度上小张高于小李。那么用在状态形容词前面则表示在同一个量级内的量度⑤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第5页。差异,更加明确了该词的程度量。例如:
(9)邮寄投票比之前还火热,仅仅一天时间就收到了来自各地的30 多份快递,投票数量超过千张。(《最后时刻动动手指再为楷模们加分》《人民网》2014-03-13)
(10)虽然我个人比这个角色更大大咧咧,但毕竟当时还没有上大学,基本上就是本色出演,完全没有任何演技可言。(《娜扎冬日封面大片曝光漫步街头畅谈旅行心得》《新华网》2013-12-20)
(11)19 世纪中的俄国社会,就跟中国明清差不多,比中国明清还野蛮一点,还赤裸裸一点,但仍然是大规模的贪污,徇私枉法。(《“潜规则”概念提出10周年吴思讲史》《新周刊》2008-03-16)
“火热”“大大咧咧”“赤裸裸”等本身表量点,是一个固化的量,属于某个固定量级。但在同一个量级内部,也存在量度的细微差异,用“比”字结构则明示了这种量度差异。如例(9)之前的邮寄投票火热,而现在的火热程度高于之前,“火热”的程度更进一层。即在量的程度上有所增加,如下:
“火热”的程度:之前 < 现在(“<”表示“小于”)
“大大咧咧”的程度:这个角色< 我本人
“赤裸裸”的程度:中国明清 < 19世纪中的俄国
4.比况结构作状语
比况结构作状语可以增加状态形容词的摹状性,从而使其程度量更加鲜明、更加凸显,因此也可以作为二次赋量。例如:
(12)水山象根擎天柱一样笔直地站在碾盘一旁。(冯德英《迎春花》)
(13)当时蘑菇的表面有白色絮状物,手触摸有粘性,像蛋糕一样松松软软的。(《广东市民公路边发现巨型蘑菇高近半米状如雨伞》《人民网》2008-06-13)
(14)这种一夜暴利的货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它既不像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沉甸甸,也没有花花绿绿的货币那么容易辨别。(《比特币:坐在过山车上的货币》《中国青年报》2013-06-05)
(15)混浊的眼泪使我父亲的脸像一只蝴蝶一样花里胡哨,青黄的鼻涕挂在嘴唇上,不停地抖动。(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比况结构赋量并不改变原程度量的量级等级,也没有明显的量的增减,只是对原有程度量的形象化、具体化,使其程度量更加凸显。以上例句若去掉前面的比况状语,分别换成“水山笔直地站在碾盘一旁”“松松软软的”“它不沉甸甸”“父亲的脸花里胡哨”,不仅失去了原句的生动、形象,在量的凸显程度上也会大打折扣。事实上,很多BA式状态形容词就是由性质形容词通过前加一个类似于比况结构的摹状性词素词汇化而来的,如“笔直”“雪白”“冰冷”等,其程度量正是由该摹状性词素带来的。Givón 曾提出一个著名观点,“今天的词法是昨天的句法”[1]。比况结构赋量也从一个角度反映了词法与句法的这种一致性。
(二)补语赋量
1.程度副词作补语
程度副词作补语是补语赋量中最常用的方式,可以作补语的程度副词主要有“很、极、死、甚、尽、煞、至、多、远、死死、非常、异常、万分、绝顶、无比、过分、透、慌、坏”等。①参见张谊生《程度副词充当补语的多维考察》,《世界汉语教学》,2000年第2期,第3-12页。例如:
(16)我浑身冰冷极了,贴在老公身上发抖。(《撕心裂肺:你不曾走远我快乐的天使女儿》《现代女报》2004-04-21)
(17)近几年来,北京土地市场火热异常。(《拿地越风光卖房越艰难市场低迷“地王”难解套》《中国证券报》2014-07-23)
(18)只是她的脸的确比往常要苍白得多,像那种大病初愈的人。(《残雪自选集》)
(19)等周鸿基和夏想的背影消失在省委大院之中,衙内才收回目光,微带嘲讽地说了一句:“鸿基在齐省,真是兢兢业业得很。”(《官神》第1574章《百度网》)
程度副词“极”作补语不用补语标记“得”,但后边一般带“了”。“异常”作双音节形容词的补语一般也不带“得”。“多”作补语若不用“得”,则后边需要带“了”,说成“苍白多了”。而“很”作补语一般要求加“得”。
从检索到的语料来看,后跟程度副词作补语的现象多见于BA式状态形容词。我们认为,一方面由于BA 式是状态形容词各小类中量级最高的,②参见李劲荣《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的认知研究》,上海: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46页。而可以作补语的程度副词基本也都是高量级的,因此在量级等级上二者的兼容性最高。另一方面,由于BA 式词的双音节结构,所以宜于跟双音节程度副词或“得+单音节程度副词”搭配,这是汉语韵律使然。
2.比况结构作补语
比况结构作补语增强了状态形容词中心语的具体性和描写性,使形容词的程度量更加凸显和强化,因此也可以视为二次赋量的方式之一。例如:
(20)这是一张瘦长且白皙的俊秀的脸孔,鼻子挺直,黑眼睛长长的十分开阔,牙齿雪白得如同一道闪电。(陈染《私人生活》)
(21)她浑身通过了一阵颤栗,她的眼珠黝黑得像黑色的水晶,脸色却像半透明的云母石。(琼瑶《雁儿在林梢》)
(22)此老师的发型是典型的“地区支援中央”,脑袋顶已经光秃秃得像个屁股蛋子,而四周黑白相间的毛发却郁郁葱葱,长势良好。(《先读为快〈机械原理〉和〈性教育〉》《江南时报》2003-11-04)
比况结构作补语一般要求用标记“得”。例(20)“如同一道闪电”可使我们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雪白”的程度,例(21)“像黑色的水晶”不仅凸显了“黝黑”的程度,而且用“水晶”来描述人的眼睛,更增加了一种晶莹的光泽感。例(22)用“像个屁股蛋子”来形容此老师的头,突出了其“光”的程度,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强烈的厌恶感。
3.其他含程度义的成分作补语
除了程度副词和比况结构之外,还有其他含程度义的补语成分可以带来二次赋量,这些成分包括词、短语甚至小句,多含有夸张意味。例如:
(23)昨晚他以先发身份登场,可是手感冰冷得出奇,打了接近5分钟竟然一分未得。(《兰多夫意外被踩导致休克佛山队主场被攻陷》《人民网》2012-12-03)
(24)望眼欲穿的雨水只带来片刻清凉,这几天太阳依旧是火辣辣得厉害。(《台风“康妮”、冷空气双双驾到》《人民网》2013-08-29)
(25)最近最狗血的事要算黄奕与老公的“离婚门”,网友忍不住感叹,“炒作赤裸裸到这种程度也真够令人发指的。”(《王力宏传婚讯李云迪咋接招?网友吐槽炒作嫌疑》《广州日报》2013-11-29)
(26)而曾厝垵家庭旅馆是一杯滚水,火热得可以烫死人,这两年势头很猛。(《曾厝垵家庭旅馆人气超鼓浪屿旺季房价达600元》《人民网》2013-07-15)
(27)“房租每月650 元,吃饭每月300 元……算下来别说存钱,日子紧巴巴到连病都生不起。”(《年终辞职散买卖不散交情 五种辞职方式老板最难接受》《重庆晚报》2014-01-10)
状态形容词后跟上述表程度的补语,一般要求用补语标记“得”或“到”。①“到”在当代汉语中已演变为补语标记,参见张谊生《试论当代汉语新兴的补语标记“到”的形成及其作用》,《当代语言学》,2014年第1期,第49-61页。例(23)(24)分别是BA 式和ABB 式后跟形容词表很高的程度。例(25)用表程度的名词短语进一步明确了该状态的程度。例(26)动词短语作补语,用夸张的表达,更加凸显了“火热”的程度。例(27)用含程度义的小句作补语,明确了日子拮据的具体程度。
此外,状态形容词还可以同时采用状语和补语两种方式赋量,从而使程度量的表达更加精确、形象、具体。如例(28)就用了“更加雪白”和“雪白得耀眼”两种赋量方式。
(28)她头上两根长长的黑乌乌的辫子垂到肩上来,显得她身上那件兔毛的绒线衫更加雪白得耀眼。(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如下认识:第一,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方式跟性质形容词赋量的方式具有一致性。性质形容词在量化方式上同样也采用上述方式,程度副词作状语赋量,如“非常漂亮”;程度副词作补语赋量,如“漂亮极了”;比况结构赋量,如“这小女孩像花儿一样漂亮”等。第二,状语赋量是状态形容词各小类普遍的赋量方式,尤其是前加程度副词赋量最为常用。第三,状态形容词内部小类之间在赋量方式和频率上的不均衡性。BA 式状态形容词无论在赋量方式上还是在相对数量上都远高于其他小类,可以说BA式是语义程度磨损最严重的。原因大致有如下几点:(一)从使用频率看,BA式词的使用频率高于其他小类。使用频率与其语义磨损是基本成正比的,即使用频率越高,其语义磨损越严重。(二)从量级等级看,BA式是状态形容词各小类中量级等级最高的,②参见李劲荣《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的认知研究》,上海: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46页。量级越高,程度越易发生磨损。(三)从语义上看,由于BA式词的词汇化程度高、整体性强,人们在识解的时候,一般会凸显后一中心语素的意义,而前一修饰性语素的程度义被相对忽略,因此采用二次赋量的方式来补偿。
三、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动因
(一)程度量的模糊性
客观世界是无限的,而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语言符号亦是有限的,用有限的符号表达无限的世界,必然带来语言的模糊性。吴振国曾指出语义的模糊性是绝对的,而明确性只是相对的。③参见吴振国《汉语模糊语义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62-66页。语言的模糊性在形容词的程度量上体现得尤为明显,虽然可以人为地把程度量分成多个量级,但也是大致的程度区分,量级和量级之间构成一个连续统,它们之间的界限仍然是模糊的。如“火热”“冰冷”“冷冰冰”“紧巴巴”等,虽然其本身已经含有了某种程度量,但这种程度量依然是模糊的,而“追求精确是人类量化外在世界的目标”[2]。因此,对语义明晰性和表量精确性的追求促使人们会在原有程度量基础上进行二次赋量。例如:
(29)前一阵子《天天爱消除》有点火热,借着微信这个平台掀起了一股消除热。(《〈梦想世界〉消除游戏教你做草裙舞王后》《人民网》2013-11-11)
(30)近日,《陆贞传奇》正在湖南卫视热播,这部剧收视很快冲到第一位,也让赵丽颖、杨蓉等众貌美女星极其火热。(《赵丽颖杨幂刘诗诗2013收视女王重新洗牌》《人民网》2013-07-03)
形容词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它无法进行线性量度,二是其数量具有很大的主观性。所以说形容词的程度量本身就是一个无法精确测量的模糊集,是一个由不同量级共同组成的连续统。形容词所代表的量是“具有很强主观色彩的近似值”[3],况且程度的判断标准也会因人、因地而异。上例“火热”由于“火”的极高程度义退化后,“火热”的程度也模糊化,因此可以用不同量级的程度词修饰,以细化、明确其“热”的程度。
(二)语义程度磨损
语言在长期的使用中,语义会有不同程度的磨损,正如吕叔湘所说:“一切表高度的词语,用久了都就失去锋铓,‘很’字久已一点不‘很’,‘怪’字也早已不‘怪’,‘太’字也不再表示‘超过极限’。旧的夸张没落了,新的夸张跟着起来,不久又就平淡无奇了。”[4]张谊生也指出一些程度副词在长期的使用中,本身原有的程度义已逐渐磨损而消退,即“语义退化”。①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第37页。程度副词有程度磨损现象,状态形容词亦是如此,吴立红明确指出某些状态形容词由于高频使用等因素,原有程度义会磨损消减。②参见吴立红《状态形容词在使用过程中的程度磨损》,《修辞学习》,2005年第6期,第19-22页。沈家煊也指出某些状态形容词可被程度副词修饰,“原因显然是状态形容词的摹状性在磨损减弱,需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来重新增强摹状性”[5]6。熊仲儒也曾指出,这些状态形容词“可能在说话者的心理词库中失去了固有的量特征”[6]。例如:
(31)厨房和客厅竟然被隔出了4个房间,由于隔断过多,房间内的过道非常漆黑。(《医院周边群租房:睡觉把钱财系身上》《人民网》2013-12-17)
(32)我们正在创造中华民族21 世纪的辉煌,我们一定要以北京奥运会为起点,从此也要非常讲究地生活在十分干干净净的环境里。(《北京奥运会让我再也不抽烟了》《人民网》2008-08-01)
“漆黑”义为“漆似的黑”,“干干净净”比“干净”的程度要高,相当于“很干净”,本身已经明确了“黑”和“干净”的程度,含有了程度量。但由于语义程度磨损,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不再感觉到其很高的程度了,因此采用二次赋量的方式以凸显其程度量。
(三)语用因素
语言交际中的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也是二次赋量的动因之一。由于客观世界的无限性和连续性、认知能力的局限性及语言符号的有限性使人们的语言表达难以绝对精确③参见杨娟《现代汉语模糊量研究》,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1页。,“辞不达意”“言外之意”等现象就是很好的例证。但由于语用合作原则,主要是足量准则的作用,人们会尽可能表达得精确、明确、具体,因此,在状态形容词原有程度义磨损的情况下,会在原有程度量的基础上进行二次赋量,如“比较火热”“更加火热”“非常火热”“极其火热”就是对“火热”所表达的程度量的精细切分,使表达更准确。
有时候礼貌原则会促使人们选择更委婉的表达方式,对形容词原有的程度量进行主观调节。如:“有点儿太A 了”“稍微有点儿A”等,当然,这种程度量的叠加方式多数为性质形容词。在礼貌原则的驱动下,人们同样也会对状态形容词进行二次赋量,从而使表达更委婉。如例(33)“冷冰冰”表示对人不热情、冷淡,一般含贬义,但此句是表达王菲不爱说话,看起来不够热情,说话人并非想表达贬义,因此用表主观微量的程度词“有点”进行调量,属于主观减量,④主观减量是说话人对客观量进行减量的主观评价。参见张谊生《试论主观量标记“没”“不”“好”》,《中国语文》,2006年第2期,第127-134页。使表达委婉、礼貌。
(33)张元说:“那时窦唯的女友王菲每天都来剧组探班,都还是小姑娘的样子,话也不多,外表有点冷冰冰的。”(《张元赞韩寒郭敬明勇敢:是新一代的王朔崔健》《信息时报》2013-11-05)
语用合作原则促使人们对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从而使表达更加准确。礼貌原则促使人们对状态形容词程度量进行主观调节,从而使表达更委婉、更贴切。
(四)韵律制约
韵律要求对状态形容词的二次赋量有一定的制约作用①参见李劲荣《“很雪白”类结构形成的动因与基础》,《汉语学习》,2007年第3期,第39-44页。,张谊生也指出状态形容词受程度副词修饰有时是为了在句法上凑足音节或完成句子②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第40页。。但这并非主要原因,因为这些状态形容词单用时,也可以加程度词修饰,可见韵律并不强制要求状态形容词的二次量化。只有当状态形容词和性质形容词连用时,才显示出韵律制约的强制性作用,即如果其中的性质形容词加了程度词修饰,那么与之并列连用的状态形容词也一般要求加相应的程度词,这种追求对称和谐的乐感是汉语的一大特色。如例(34)如果变为“苍白很无力”,例(35)若改为“火热最温情的文艺媒体”,例(36)若去掉“更”,变为“头发会变得乌黑更长”,就很不自然,不仅不符合人们的语感,句子甚至是不能成立的。这种二次赋量可以说是强制性的,这也是“韵律制约句法”③参见冯胜利《汉语韵律句法学》(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1-7页。的一个体现。
(34)但是,现实情况却是,现有的制度变虚置了,在权力面前,很苍白很无力。(*苍白很无力)(《武汉大学陈昭方、龙小乐受贿被捕的警示》《国际在线》2010-12-15)
(35)范致行如此介绍自己的团队:它是2013年出现的最火热最温情(*火热最温情)的文艺媒体。(《“读首诗再睡觉”诗意的生活并不远》《新华网》2014-01-19)
(36)经常修剪,头发会变得更乌黑更长。(?乌黑更长)(《美容养生:头发勤修剪长得快?十大坑爹传言》《人民网》2012-10-22)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四点是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的主要动因。由于程度量本身无法进行精确计算,具有明显的模糊性④尽管黄国营、石毓智曾把形容词的程度量分为11个量级,但同时指出可分出的量级还不止这些。况且在一个量级内部也有量度高低的区分。参见黄国营、石毓智《汉语形容词的有标记和无标记现象》,《中国语文》,1993年第6期,第401-409页。和主观情态性,再加上人们表达精确、委婉的需要,促使人们对状态形容词进行二次量化。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有时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从根本上说是由程度量的本质特征和人类的认知特点决定的。
四、二次赋量的表达效果及其句法后果
(一)强化程度性
二次赋量作为语义程度磨损的一种补偿策略,强化程度性是其最主要的功用。刘丹青曾论述过语法化过程中的叠加现象,叠加的主要作用为凸显、强化,二次赋量本质上即为程度量的叠加。⑤参见刘丹青《语法化中的更新、强化与叠加》,《语言研究》,2001年第2期,第71-81页。例如“花白”由于程度磨损,似乎只有“白”的意思了,即使不考虑程度磨损,仅看“花白”也有程度差异,同样是头发花白的人,可能白的程度不同,有的白发少一点,有的白发多一点。这是其可以接受不同量级的程度副词修饰的语义基础,从而使“花白”的原有固化量点出现了某种程度的“量幅化”,⑥参见张谊生《当代汉语新兴的补语标记“到”的形成及其作用》,《当代语言学》,2014年第1期,第49-61页。因此也相应地具有了一定的弥散性、无界性特征。而使用程度词是使弥散量固化的有效手段,由弥散到固化,是一个程度性再次明确、强化的过程。例如:
(37)随着叫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李文澄《努尔哈赤》)
(38)车子里就只有一个人——一位头发有点花白的大伯。(《七旬汉开车拖自制飞机高速狂奔曾制作四架飞机》《都市快报》2014-10-03)
(39)令人有些唏嘘的是,眼前的梁朝伟,两鬓的头发明显很花白了。(《梁朝伟两鬓花白皮肤松弛 粉丝叹“老得快”》《人民网》2014-03-17)
(40)据英国《每日邮报》3月7日报道,印度一家10 口人均患有白化病,长着极其花白的皮肤和几乎白色的头发,是世界上最大的白化病家庭。(《印度奇特家族成世界最大白化病家庭》《人民网》2012-03-09)
例(37)头发的颜色并不是作者关注的重点,因此并不需要强调凸显头发“花白”的程度,例(38)明确了“花白”的程度是一个较低的量度,例(39)表达梁朝伟“老得太快”,因此用“很花白”来强化其“花白”的较高程度,例(40)描述这一家人白化病的严重性,用“极其花白”更加凸显了花白的程度极高,若去掉“极其”则无法体现这种严重程度。
(二)强调主观性
“主观性”是指在话语中多多少少总是含有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①参见沈家煊《语言的“主观性”和“主观化”》,《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年第4期,第268-275页。。具体到状态形容词,朱德熙曾指出其“表示的属性都跟一种量的观念或是说话的人对于这种属性的主观估价发生联系”[7]。沈家煊也指出其“形容词的重叠形式带有较明显的主观感情色彩”[8]。石锓也曾说明状态形容词在主观性程度等级上强于性质形容词②参见石锓《汉语形容词重叠形式的历史发展》,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282页。。状态形容词包含程度量,这种程度本身已经体现说话人的态度或情感,具有主观色彩,如“雪白”与“白不呲咧”“黑黝黝”与“黑糊糊”等,前者一般含褒义,后者一般含贬义,这是语言主观性在词汇层面的体现。而二次赋量更强调了这种主观性,例如:
(41)赵本山向台下观众借了帽子和大衣,以一位耳聋眼花还有些糊里糊涂的老头形象登台,逗得观众哈哈大笑。(《赵本山上春晚21年无退意称演员不可能全民喜欢》《人民网》2011-02-21)
(42)有人认为这是职业运动中最糊里糊涂的故事。(《盘点NBA 之重出江湖篇》《人民网》2008-07-31)
“糊里糊涂”一般含贬义色彩,但例(41)“有些糊里糊涂”不仅不含贬义,还增添了赵本山的几分可爱。例(42)“最糊里糊涂”也是对“故事”的一种主观认识和评价。
(三)彰显多样性
多样性是指二次赋量使状态形容词不再局限于其本身具有的固化量,在量级上呈现出多样性。状态形容词表量点,有一个确定的量级等级,如BA 式状态形容词一般表极高量,如“冰凉”,由于程度磨损,原有的极高量衰减,人们已经不再感觉到其“凉”的极高程度,因此其可以接受不同量级的程度副词修饰。不同量级的程度副词分别赋予了“冰凉”不同的程度等级,从而使“冰凉”的程度呈现出多样性。下列例句中的“冰凉”即被赋予了程度量的差异:有点冰凉<比较冰凉<非常冰凉<最冰凉(“<”表示“略小于”)。
(43)水池内的水有点冰凉,肉眼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液体。(《作坊用添加剂泡水加热让青枣变红称是“祖传秘方”》《人民网》2012-08-22)
(44)手脚出汗但是手脚比较冰凉的人,是脾胃虚寒。(《手脚出汗或是脾胃湿热6 款药膳止汗有奇效》《人民网》2013-12-18)
(45)一到冬天,客厅里仍然非常冰凉。(《挪威四口之家当选最美海尔粉丝》《人民网》2013-11-27)
(46)以最冰凉的金属滚珠将丰富的水果萃取菁华,滑顺满溢地包裹于双唇,即使在艳夏热阳下,双唇依旧时时保持水嫩柔软状态。(《粗眉时代逆袭杨幂李冰冰成眉妆范本》《人民网》2013-08-15)
(四)功能的属性化
功能的属性化是指状态形容词由于二次赋量,在功能上有向性质形容词游移的属性化倾向。③这主要是针对BA式状态形容词而言的。因为据统计BA式形容词在二次赋量的方式和频率上都高于其他小类,而且下文的“通红”和“红彤彤”的例子也证明了属性化在BA式状态形容词上体现得最为明显。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认为,范畴之间存在界限的模糊性,这为语言的非范畴化提供了可能。Hopper 和Thompson 就曾用“非范畴化”这个概念来解释词的范畴属性的动态性④See P.J.Hopper.&S.A.Thompson.The discourse basis for lexical categories in universal grammar.Language,Vol.60, 1984.pp.703-752.,而状态形容词向性质形容词的游移正是词类动态性和非范畴化的体现。张国宪指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并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离散类别,而是一个连续统。⑤参见张国宪《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20页。并根据被“最、很、比较、稍”等程度词切割的可能性判断其属性程度值,这说明“属性”也有程度性。那么由于某些状态形容词越来越多地接受不同量级程度副词的修饰,可以推断它们的属性化程度也越来越强。吴立红、李文华也认为程度磨损使部分状态形容词带上了性质的色彩⑥参见吴立红《状态形容词在使用过程中的程度磨损》,《修辞学习》,2005年第6期,第19-22页;李文华《状态形容词不同量级的同现》,《中北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第83-87页。。沈家煊更是高屋建瓴地指出属性词和状态词之间的规律性关系,“从动态的观点看,汉语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有两个随时进行着的变化:一是属性词通过各种叠添手段来增强摹状性,这些手段包括双音化;二是状态词的摹状性衰减向属性词漂移,通过新的叠添手段来恢复摹状性”[5]6。如“雪白”“冰冷”本来表固化的量点,而二次赋量(如“很雪白”“极其冰冷”)使它们的程度性不再凸显,而是凸显了“很”“极其”表程度,致使其自身的程度性相对隐退,①状态形容词语义程度磨损造成二次赋量,而二次赋量又使其程度更加退隐,从而带来其功能的属性化倾向。从而使其在量性特征上倾向于量幅,而表量幅是性质形容词典型的量性特征,因此可以说这些状态形容词有属性化的倾向。需要说明的是,这只是一种倾向性,并不代表其已经完成属性化,是否能最终实现完全属性化还要在语言长期的历史发展中来验证。
例如“通红”和“红彤彤”是一对近义词,都表示红的程度,区别在于“通红”的使用频率②据《现代汉语频率词典》,“通红”的频率为.00183,而“红彤彤”频率为.00046,前者明显高于后者。和量级等级高于“红彤彤”③参见李劲荣《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的认知研究》,上海: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43-48页。。据语料库的检索结果,“通红”的二次赋量现象非常多,不仅可以受各个量级的程度副词修饰,还可以带程度补语。而“红彤彤”用例相对较少,且多出于比较或韵律的需要,所用程度副词一般为“更(加)”“愈加”。例如:
(47)公车到站后,他需要走200米路才能进入市行政办事中心主楼办公地点,脸蛋因赶路有点通红,鼻子也渗出汗珠。(《全国低碳日东莞市行政办事中心“低碳”办公》《东莞时间网》2014-06-11)
(48)他的脸总是异常通红,经常说脑袋发胀。(《一月文史十大热文:唯一被林彪引为知音的大将》《人民网》2011-01-28)
(49)史今走到村口的时候,满脸通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士兵突击》第二章《人民网》2007-12-04)
(50)带“五个妈妈”逛景点尴尬了谁?看看谁的小脸更尴尬,更红彤彤就知道了!(《景区降价成游戏地方景区地方定价是主因》《北京晨报》2013-05-02)
(51)山东省平度市长乐镇冬枣示范园里,冬枣缀满枝头,愈加红彤彤。(《山东平度:群众“摇钱树”冬枣丰收果农乐》《人民网》2007-10-12)
可见,在二次赋量的频率和方式上,“通红”都明显高于“红彤彤”,前者的属性化程度显然也高于后者。本文的第一部分我们也谈到BA 式状态词的程度磨损最为严重,那么相应地其属性化程度也高于其他小类。
(五)量级的趋同化
趋同化指的是状态形容词内部某些小类在量级等级上的趋同④由于状态形容词小类与程度副词小类之间的组合可能存在“语义和谐律”这一倾向,比如低量状态形容词较少与高程度副词组合。因此,我们所谓的“趋同”并非指所有的状态形容词量级上趋同,而是那些使用频率较高、基本语义相近而量级不同的状态形容词之间由于可以接受同一程度副词修饰而出现的量级趋同的倾向。。AB 式、ABB 式、AABB 式、AXYZ式等状态形容词,比如“黝黑、黑黢黢、黑黑乎乎、黑不溜秋”等,本来程度是有差异的,一旦加了“有点、非常、极其”等副词,程度的差异由此副词表示了,本身的构词差异逐渐趋同中和了。
各类状态形容词本身存在量级差异,这一点语法学界基本无异议。李劲荣对状态形容词小类的量级等级做了细化,指出BA式的量级最高,⑤参见李劲荣《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的认知研究》,上海: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43页。即BA > AABB > ABB > AAde(“ > ”表示“略高于”)。张谊生也归纳了以下量级序列:BA 式>//A 里AB 式> AABB 式> AXY(Z)式>//ABB式。⑥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年,第20页。但是一旦接受同量级程度副词的修饰,它们之间的程度差异便不那么明显了。例如:
(52)目前,国内中药材市场正经历最冰冷的时刻。(《中药材市场暴涨暴跌南方炒家湖北被套牢千万元》《人民网》2012-08-17)
(53)开头的三分钟那小子就站在那儿盯着我看,真是死盯着我看,那是你从来没见过的最冷冰冰的蓝眼睛。(《廊桥遗梦》连载之十二,《作家文摘》1995年)
“冰冷”“冷冰冰”本是有量级差异的,但由于受同一个程度副词“最”修饰,模糊了它们之间的量级界限,使之在程度量等级上表现得趋同了。
五、结论与余论
综上所述,并非所有的状态形容词都有二次赋量现象,不过常用的状态形容词基本都可以二次赋量,二次赋量的句法方式主要有状语赋量和补语赋量,其中状语赋量更为普遍。二次赋量的动因可以归结于程度量的本质特征和人类的认知因素,具体为程度量本身的模糊性、语义程度的磨损、语用原则促动、韵律制约等。二次赋量的表达效果主要为强化程度性、强调主观性、彰显多样性。二次赋量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状态形容词的属性化倾向以及某些小类间量级的趋同化。
根据石锓的研究,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现象在清代就已经出现了,①参见石锓《汉语形容词重叠形式的历史发展》,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294页。如《双凤奇缘》第十一回:“但见月光映着石墩上,雪亮如银。”随着状态形容词语义程度的磨损,加之人们追求精确性、新奇性和表达主观性的需要,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二次赋量现象已越来越多,可以预测将来还会有进一步扩展的趋势。
语言是动态的、发展的,功能语法的代表人物Hopper曾指出:语法不是事先就存在的,而是语言在使用过程中,一些经常性的用法通过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产生或“浮现”出来的,也就是说语法是不断呈现变化的,永远具有不确定性,“用法先于语法”[9]。一种新的语言现象产生之初也许接受度比较低,但由于其独特的表达效果和使用频率的增加,可接受度会越来越高。因此我们不应该以其不合语言规范为由而将其简单地作为语病处理,现代汉语中大量存在这种二次赋量现象,绝非偶然,而有其存在的动因及作用,因此应该以动态的眼光看待这种语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