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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促进效应”还是“抑制效应”?
——基于技术进步异质性的中介效应模型*

2020-07-16刘春艳

关键词:异质性效应强度

赵 军,刘春艳,李 琛

(新疆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新疆乌鲁木齐830091)

一、引 言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持续增长,带来的是金融业的快速发展和二氧化碳排放(下文简称为碳排放)的急剧增加。如何减少碳排放成为当前以及未来一段时间人类共同面临的挑战。学者们围绕着如何计算碳排放量、影响碳排放因素等方面展开了大量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开始探讨金融发展与二氧化碳的关系。归纳发现,目前学者们对金融发展在推进经济低碳化过程中的功能性结论不尽相同。一类观点以Tamazian 等(2009)为代表,认为通过金融发展,技术研发投入得到增加,进而通过技术手段达到资源利用率提升的目的减少碳排放,称之为金融发展的抑制效应。①See Artur Tamazian, Juan Piñeiro Chousa, Krishna Chaitanya Vadlamannati. Does higher economic and financial development lead to environmental degradation:Evidence from BRIC countries.Energy Policy,2008,Vol.37,Iss.1,pp.246-253.另一类观点认为金融发展促进了碳排放,如Zhang(2011)和Mahalik(2016)认为金融发展使得企业融资更容易,扩大的生产规模促进了碳排放,称之为金融发展的促进效应。②See Yue-Jun Zhang.The impact of financial development on carbon emissions:An empirical analysis in China.Energy Policy,2011,Vol.39,Iss.4,pp.2197-2203;Mantu Kumar Mahalik,M.Suresh Babu,Nanthakumar Loganathanl.Does financial development intensify energy consumption in Saudi Arabia?.Renewable and Sustainable Energy Reviews,2016,Vol.75,pp.1022-1034.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构建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发展绿色金融”,“推进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1]。换言之,当前我国的金融发展是以低碳经济为导向。目前已有部分学者就金融发展、技术进步与碳排放三者的关系做了初步探讨,认为金融发展存在技术提升和总量扩张两种效应,通过技术创新等渠道,金融发展能够间接促进低碳化。③参见严成樑、李涛、兰伟等《金融发展、创新与二氧化碳排放》,《金融研究》,2016年第1期,第17页。除此之外,朱东波等(2018)认为,“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存在正、负两种影响,其综合影响的大小取决于两种影响的相对大小”[2]。

那么,金融发展对我国碳排放的影响究竟如何?金融发展通过何种技术进步渠道能够有效地抑制碳排放?如何提升金融发展的抑制效应,促进我国经济的绿色发展?基于此,本文采用2003—2016年30个省市自治区的省级面板数据,采用逐步回归方法,着力比较金融发展通过何种技术进步方式更能够有效的影响碳排放。相比以往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首先,已有研究多以技术创新为控制变量进行分析,鲜有把技术进步异质性纳入金融发展与碳排放的分析框架探讨其作用机理,因此本文采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分析,注重金融发展对技术进步的引致性作用,探讨金融发展通过何种技术进步更能够抑制碳排放。其次,我国幅员辽阔、区域发展之间存在特性和差异,因此本文在对省级金融发展、技术进步与碳排放的整体层面分析以外,还分别从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区域对其进行分析,丰富相关研究内容,有助于为我国发展低碳经济和绿色经济提供理论依据和经验参考。

二、理论分析

技术进步被认为是减少碳排放的主动能,如孙传旺等(2010)通过构建了受碳强度约束的全要素生产率指数,并对其分解研究认为,“技术进步是推动在碳强度约束下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主要因素”[3]。金融发展可以促进技术进步,因此金融发展在经济低碳化发展过程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了进一步分析金融发展影响碳排放的路径,本文通过总结现有文献,认为金融发展会从以下四种不同质的技术进步方式降低碳排放,其理论机理如图1所示。

图1 金融发展影响碳排放的作用机制

广义技术进步。通过技术进步可以缓解区域发展中受到的资源和环境的制约,降低经济增长带来的负面产出。“研发技术水平能够有效地促进碳排放效率的提升”[4],但随着技术水平的不断进步,投入到研发活动中的资金也必须增加。金融发展可以帮助企业降低其生产经营过程中的融资成本、提高资金流动性,节省的成本有助于企业开展更多的创新技术研发。①See Po-Hsuan Hsu, Xuan Tian,Yan Xu. Financial development and innovation: Cross-country evidence.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14,Vol.112,Iss.1,pp.116-135.换言之,金融发展水平越高,企业融资成本越低,研发融资越容易,越有助于促进技术进步,推动持续发展。

环境技术进步。Acemoglu(2012)假设在生产中的大多数技术能被划分为污染技术和清洁技术两类,且不同的产业部门拥有的技术类型是不同的,进而研究发现,污染技术和清洁技术的两种创新活动对碳强度的影响路径和结果存在差异:通过节能减排技术创新带来的技术可以提升能源利用效率,进而减少单位能耗的碳排放。②See Daron Acemoglu, Philippe Aghion, Leonardo Bursztyn, et al. The Environment and Directed Technical Change.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2,Vol.10,Iss.1,pp.131-166.而金融发展可以通过各类金融活动引导经济主体加强生态环境意识,为此类技术进步的融资活动进行资金支持。张兵兵等(2017)运用DEA-Malmquist方法计算出中国37 个行业各自的技术进步指数,通过面板模型估计方法,实证分析了不同行业的技术进步影响碳排放强度的情况,认为,“高能源效率行业的技术进步有利于碳排放强度的降低”[5]。

技术选择进步。对一个地区创新技术的金融支持力度越大,越容易拉大该地区与其他地区的技术差距,该地区在技术密集型的产品上越具有比较优势。③参见周永涛、钱水土《金融发展、技术进步与对外贸易产业升级》,《广东商学院学报》,2012年第27期,第46页。但在此过程中,若存在金融资源错配,则会对技术进步产生抑制作用。①参见徐晔、宋晓薇《金融资源错置会带来全要素生产率减损吗?》,《产业经济研究》,2016年第2期,第46页。作为一种技术选择,“资本深化能拉动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6],这是因为:一方面技术进步活动的前提是投入资本;另一方面推广和使用新技术必然要进行固定资产投资,也就是说,新技术的使用依托于资本品。资本深化指的是“资本—劳动比”的上升,意味着在生产技术进步过程中,依托更多的资本而不是劳动,其值越大,代表着物质资本的利用率越高,意味着我国经济的发展越具有集约性。②参见张文彬、李国平《异质性技术进步的碳减排效应分析》,《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5年第9期,第56页。

FDI 技术外溢。伴随着金融发展,技术引进、外资研发投入方式亦成为了我国技术进步的路径之一。刘小鲁(2011)通过研究表明,提高自主研发的比重能够推动技术进步,但对于像我国这样的后发国家,其并不是唯一的进步路径。③参见刘小鲁《知识产权保护、自主研发比重与后发国家的技术进步》,《管理世界》,2011年第10期,第10页。随着金融发展,金融市场在促进外资通过资金、技术等溢出效应进而提升产业技术进步的作用至关重要。④See Muhammad Shahbaz,Sakiru Adebola Solarin,Haider Mahmood.Does financial development reduce CO2 emissions in Malaysian economy?A time series analysis.Economic Modelling,2013,Vol.35,pp.145-152.通过合作创新和技术引进的方式可以节约技术进步的成本,加快步伐缩短技术差距,为降低碳排放提供更多的选择,加快降低碳排放的步伐。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首先,为检验我国整体及东中西部地区金融发展与碳排放之间的关系,构建如下基本模型:

其中,i、t分别表示地区、年份,CI表示碳排放强度;fd表示金融发展指标,是本文关注的核心变量;fd2表示金融发展指标平方项,用于检验金融发展与碳排放是否存在倒U 型关系;control 表示控制变量,包括产业结构(stru)、经济发展程度(pgdp)、地区开放程度(open)、人力资本(hc)、基础设施水平(infr);vi和vt分别表示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ε 表示随机误差项。

此外,为了检验金融发展通过影响何种技术进步间接影响碳排放,本文借鉴Baron和Kenny(1986)对中介效应模型的设计,运用逐步回归法,即第一步,以技术进步为被解释变量,金融发展为解释变量,检验金融发展对技术进步的影响;第二步,以碳排放强度为被解释变量,技术进步为解释变量,检验技术进步对碳排放的影响。⑤See Baron Reuben,Kenny David.The Moderator-Mediator Variable Distinction in Social Psychological Research:Conceptual,Strategic,and Statistical Considerations.Journal of Personality&Social Psychology,1987,Vol.51,Iss.6,pp.1173-1182.依据上述思路,本文设定如式(2)和式(3)所示中介效应模型。

上述两式中,Techit表示技术进步。如果金融发展通过影响技术进步,进而影响地区碳排放,那么β1和γ1系数均应当显著,并且若β1γ1与α1的符号一致,则技术进步在金融发展对地区碳排放的影响中表现为中介效应(Mediation Effect),中介效应值为β1γ1;若β1γ1与α1符号相反,则技术进步在金融发展对区域碳排放的影响中变现为稀释效应(Dilution Effect),稀释效应为β1γ1,即技术进步的间接作用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真实影响。

此外,为了检验各异质的技术进步是否是完全中介效应,即控制了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是否依旧显著,本文进一步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若金融发展对碳排放既存在直接效应,又存在通过影响技术进步而影响碳排放的间接效应,则φ1和φ2都能够通过显著性检验。在控制了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直接影响后,调整的间接效应是β1φ2。如果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仅仅体现在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上,那么φ1不显著而φ2显著,此时技术进步是完全中介变量。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采取二氧化碳排放量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作为被解释变量,即二氧化碳排放强度(以下简称碳排放强度,CI)。由于我国现阶段还未有由权威机构计算而公布的省级的碳排放数据,因此,本文借鉴王峰等(2010)①参见王锋、吴丽华、杨超《中国经济发展中碳排放增长的驱动因素研究》,《经济研究》,2010年第2期,第128页。的研究,选取2006年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Internation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公布的测算方法,对我国省级碳排放的相关数据进行估算,具体估算公式如式(5):

其中,CO2表示待估算的二氧化碳排放量,i表示各种能源燃料,Ei代表各种能源的燃烧消费量,NCVi为各种能源的平均低位发热量,CEFi表示各种能源的二氧化碳排放因子。②本文测算二氧化碳的能源燃料有:煤炭、焦炭、焦炉煤气、高炉煤气、转炉煤气、其他煤气、原油、汽油、煤油、柴油、燃料油、液化石油气、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

2.解释变量

金融作为现代经济的核心,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因此,对于金融发展的衡量指标的设定和选取也是多个维度的。本文主要从金融规模发展方面衡量金融发展水平(fd)。1969 年Goldsmith 提出了金融相关比率(FIR),将其定义为某一时间节点金融资产总额占国民财富的比重,该指标能够反映经济的金融化程度。由于省级数据的可得性限制,本文参照张成思等(2013)的做法,使用金融机构存贷款余额之和与GDP的比值作为FIR的近似衡量。③参见张成思、朱越腾、芦哲《对外开放对金融发展的抑制效应之谜》,《金融研究》,2013年第6期,第19页。

3.异质性技术进步指标

为考量异质的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本文在张文彬等(2015)的研究基础上,选取了广义技术进步、环境技术进步、技术选择进步和FDI技术外溢四个指标对技术进步进行衡量。④参见张文彬、李国平《异质性技术进步的碳减排效应分析》,《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5年第9期,第56页。由于专利申请数并不能完全反映实际产出量,因此本文广义技术进步(tech)选用各省份专利实际授权数表示,该值越大表示技术水平越高。环境技术进步(envirotech),用各省份每一单位GDP 的能耗总量来衡量,该值越小表示技术水平越高。技术选择进步(capitaltech),采用资本深化指标即资本劳动比衡量,该值越大意味着生产过程技术进步选择的更多的是资本而不是劳动,即物质资本的利用效率越高,其中资本存量根据张军等(2004)采用永续盘存法进行测算,劳动力指标用年末从业人口数衡量。⑤参见张军、金煜《中国的金融深化和生产率关系的再检测:1987—2001》,《经济研究》,2005年第11期,第39页。计算公式为:Ki,t=Ki,t-1(1-δi,t)+Ii,t ,其中Ki,t表示资本存量,Ki,t-1表示第t-1年的资本存量,δi,t 表示i地区第t年的折旧率,Ii,t表示i地区第t年的投资。随着外国企业投资规模的增长,东道国的企业可以通过模仿学习国外技术,实现技术进步,称之为FDI 技术外溢(fditech),用实际利用外资与GDP之比表示。⑥参见韩永辉、邹建华《引资转型、FDI质量与环境污染——来自珠三角九市的经验证据》,《国际贸易问题》,2015年第7期,第112页。

4.其他变量

(1)产业结构(stru),因为碳排放量主要来源于工业,本文用工业部门增加值占GDP 的比值表示产业结构。(2)经济发展程度(pgdp),用以2003年为基期所计算出的人均GDP 表示经济发展程度。(3)地区开放程度(open),用各地区进出口总额与GDP的比值表示地区开放程度。(4)人力资本(hc),用各省份就业人员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衡量。⑦小学受教育年限为6年,初中受教育年限为9年,高中受教育年限12年,大中专受教育年限15年,本科受教育年限16年,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受教育年限19年。(5)基础设施水平(infr),用各省份每平方公里的公路和铁路总里程衡量。

(三)数据来源和描述性统计

本文采用的是2003—2016 年我国30 个省市自治区的省级面板数据,西藏及港澳台地区因数据严重缺失而从样本中剔除。各省份历年各种能源消费数据来自《中国能源统计年鉴》;存贷款余额相关数据来自《中国金融年鉴》;国内专利授权数相关数据来自《中国科技统计年鉴》;物质资本存量相关数据来自《中国固定资产投资统计年鉴》;FDI 数据来自Wind 数据库;其余数据均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

(一)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影响检验

为了处理潜在的反向因果关系问题,本文将影响碳排放的决定因素均滞后一期,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公式(1)进行回归,首先检验了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直接影响。回归结果如表2 所示,其中回归(1)、(2)、(3)和(4)分别表示全国、东部、中部和西部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影响的具体情况。

表2 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影响的回归结果

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来看,全国层面上滞后一期的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为正,金融发展二次项的回归系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我国金融发展与碳排放强度符合“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现阶段全国整体层面上金融发展并未起到降低碳排放强度的作用,反而提升了单位GDP 的碳排放量。究其原因,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存在技术提升和总量扩张两种效应。所谓的技术提升效应指的是通过金融发展,技术进步得到了促进,进而降低了单位GDP 的能耗;此外,金融发展也可以促进生产更多高能耗产品的替代产品,进而降低碳排放。总量扩张效应,是指金融发展促进了生产规模的扩大,进而增加了能源消费量,增加了碳排放。分地区来看,中部地区的金融发展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该地区的金融发展降低了碳排放强度,金融发展的技术提升效应的作用大于总量扩张效应的作用;而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金融发展一次方项回归系数为正,说明金融发展提高了地区碳排放强度,金融发展的总量扩张效应的作用大于技术提升效应的作用。这是因为:一方面,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其生产规模往往较大、消耗的能源更多,尽管现今金融发展以绿色发展为导向,但能源消耗结构调整是一个连续的过程,现阶段还未体现在单位GDP的碳排放量上;另一方面,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多以能源化工业为支撑,且金融发展水平较低,对降低碳排放强度不利。

(二)异质性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检验

经过实证检验发现,在全国层面上金融发展并没有起到降低碳排放的作用,但如前文理论分析部分,金融发展能够通过技术提升效应降低碳排放强度,这种理论与现实不相符的原因是什么?金融发展是否通过影响异质性的技术进步进而影响碳排放强度?为了检验这一间接效应,本文首先考察异质性技术进步对碳排放的影响,如果技术进步能够降低碳排放强度,本文进一步考察金融发展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即考察金融发展水平越高是否越能够有效促进技术进步,如果两者都显著,那么金融发展能够通过该种技术进步方式影响碳排放强度。为此,首先对公式(3)进行回归,回归(5)、(6)、(7)和(8)分别对广义技术进步、环境技术进步、技术选择进步和FDI技术外溢与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结果,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异质性技术进步对碳排放影响的结果分析

从表3可以看出,广义技术水平的提高增加了碳排放,这与大多数学者尤其是国外学者的研究相悖,但这一结果却符合我国发展的实际情况,各地区的专利授权数在不断增加的同时,地区碳排放量也呈现增长特征,这与早期我国粗放的经济增长方式密切相关。在粗放的增长下,技术创新的首要目标是促进经济的增长,就会导致环境保护问题处于劣势,部分地区政府为了“金山银山”而选择放弃“绿水青山”。忽视技术进步在提高经济发展水平时带来的碳排放增加的结果,必然会使我国广义技术进步的环保力度较低,整体表现为促进了碳排放。环境技术指的是对已经生产出来的污染进行处理,本文以单位GDP 的能耗来衡量环境技术进步。从表3 可得环境技术进步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该指标为负向指标,说明环境技术进步降低了碳排放,并且该种技术进步降低碳排放强度的作用要远大于其他技术进步的作用,由此可以认为改进污染技术、提升环境技术水平是改善空气质量的重要途径。物质资本是经济增长的主要要素之一,同时也是碳排放增加的主要来源,因此提高利用物质资本的效率是我国经济增长方式转型为集约型的重要手段,提高资本利用率可以有效降低碳排放,可以看出资本深化与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系数为负但不显著,意味着目前我国通过资本深化的技术进步方式尚不能够降低碳排放强度,说明了我国经济由粗放型转向集约型的效果还未显现。值得注意的是,利用外资进行技术引进或合资创新的技术进步方式并未对我国碳排放起到明显作用,说明我国想要通过技术进步的方式降低碳排放,仍需依靠自身力量加快环境技术创新。

表4 金融发展对异质性技术进步影响的回归结果

本文进一步考察金融发展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即对公式(2)进行回归分析,回归(9)、(10)、(11)和(12)分别是金融发展与广义技术进步、环境技术进步、技术选择进步和FDI技术外溢的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金融发展和广义技术进步、环境技术进步以及技术选择进步的回归系数为正,与FDI技术外溢的回归系数为负,但FDI技术外溢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统计期内我国金融发展并未有效促进FDI带来的技术外溢进步。金融发展与广义技术进步、环境技术进步和技术选择进步的回归系数分别在5%、1%和10%的水平下为正,但需要注意的是,环境技术进步指标是一个负向指标,也就是说金融发展规模越大,反而降低了环境技术水平,这与多数学者研究结论不一致,这是因为一方面本文环境技术进步指标采用单位GDP的能耗衡量,统计期内我国的金融发展并没有降低该值,另一方面当前我国正处于大力发展绿色技术阶段,新技术的研发和使用需要一个较长的阶段才能体现在降低单位GDP能耗上。金融发展在10%的水平上促进了资本深化,说明统计期内金融发展推动了经济向集约型发展模式转变,绿色金融发展效果显现。孙晓华等(2015)认为,目前中国仍处于经济转轨中,长期以来的金融发展滞后和金融体制压抑,使得外部融资成本居高不下,企业技术创新活动面临着严重的融资约束。①参见孙晓华、王昀、徐冉《金融发展、融资约束缓解与企业研发投资》,《科研管理》,2015年第5期,第237页。

综上分析,整体层面上金融发展促进了碳排放,是因为金融发展降低碳排放的技术进步机制并未起到显著作用,在技术进步分别与碳排放强度和金融发展的回归方程中,四条技术进步路径中只有广义技术进步和环境技术进步的两个回归系数均显著,而广义技术进步并未抑制碳排放,因此初步判断金融发展通过促进环境技术进步进而抑制碳排放强度的间接效应值为0.062,并具体表现为稀释效应而非中介效应,即减少了金融发展带来的碳排放增加。而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强度的综合影响为0.088,因此在控制环境技术进步的稀释效应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为0.026。金融发展通过广义技术进步促进碳排放的中介效应值为0.013,初步判断在控制广义技术进步的中介效应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为0.101。

(三)技术进步间接效应的再检验

此外,本文运用相关数据对公式(4)进行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从中可以看出,在控制了技术进步对碳排放影响的间接效应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影响的回归系数依旧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回归13、15、16),且其数值较回归(1)中指标系数更大,进一步证明了在我国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中,技术进步具有间接效应。但是在控制环境技术进步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的回归系数变为正向不显著。侧面说明金融发展虽然能够通过环境技术进步抑制碳排放,但在统计期内这种抑制路径并未对我国实证产生显著影响。在控制广义技术进步之后,金融发展通过广义技术进步促进碳排放的中介效应值为0.000 5。控制广义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后,修正的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为0.092。

表5 技术进步的间接效应检验结果

(四)分地区考察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

我国幅员辽阔,各区域发展特征之间存在差异,为了考察金融发展、异质性技术进步与碳排放三者关系的区域异质性,本文按传统的分类方法将总样本进一步分为东、中、西3个子样本进行回归①其中,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11个省份;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8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11个省份。,回归结果如表6 所示。三大地区的发展各具特征,如东部经济发展水平和科技创新水平明显比中部和西部地区高;中部经济正在不断崛起,地区内各省在经济增长速度和竞争等方面的压力都比较大;而西部的自然资源丰富,但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水平是相对落后的。

从回归结果来看,控制技术进步变量后,东中西部地区金融发展对碳排放影响的作用方向并未发生改变。东部和西部地区金融发展并未降低碳排放,中部地区金融发展显著降低了碳排放。具体而言:对东部地区,在控制广义技术进步和环境技术进步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促进作用变小,控制技术选择进步与FDI 技术外溢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影响作用扩大,其中控制环境技术进步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产生的促进效应明显降低,说明东部地区降低碳排放的主要路径是通过环境技术进步,这与我国东部地区发展实际情况相吻合,东部地区的金融发展水平较高、创新能力较强,国家设立的浙江和广东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均在东部地区,其创新能力促进了地区绿色发展。对于西部地区,在控制广义技术进步、技术选择进步和FDI 技术外溢后,金融发展对碳排放的促进作用显著扩大,在加入环境技术进步变量后,金融发展与碳排放强度的回归系数明显减小,但也使得该系数不显著,尽管绿色金融改革创新实验区的其他三个实验地区均处于西部地区,但统计期内西部地区的技术进步并没有成为金融发展抑制碳排放的路径,这与西部地区资源丰富、但创新力不足,且金融发展相较而言缓慢密切相关。对于中部地区,金融发展显著降低了碳排放,在控制异质性的技术进步以后,这种抑制作用并没有改变方向,随着中部地区近年来经济的不断发展,绿色导向的金融支持更注重环境技术的创新与应用,环境技术进步和技术选择进步显著抑制了碳排放。

表6 分地区异质性技术进步间接效应的检验结果

五、结论及建议

本文采用30 个省市自治区的2003—2016 年面板数据,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对金融发展、异质性技术进步对碳排放的作用机制展开研究。结果显示:(1)全国整体层面,金融发展促进了碳排放;分区域来看,东部和西部地区金融发展促进了碳排放,中部地区金融发展抑制了碳排放。(2)通过考察异质性技术进步的中介效应,发现广义技术进步对碳排放有显著促进作用,环境技术进步与技术选择进步对碳排放有显著的抑制作用,FDI技术外溢对碳排放无显著影响。(3)分地区考察发现,在东部地区,环境技术水平的提升具有稀释效应,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金融发展促进碳排放的作用;中部地区金融发展通过技术选择进步的中介效应显著抑制了碳排放;西部地区广义技术进步具有中介效应,促进了金融发展影响碳排放量增加的效应。

基于理论和实证分析所得出的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建议:(1)加大绿色金融发展力度,促进绿色信贷、债券、保险等绿色金融工具创新发展,以满足企业的绿色投融资需求,发挥好金融资源支持绿色产业发展的正向激励作用;(2)加大对节能减排技术进步的支持力度,从源头抑制污染性生产的规模扩大;推动要素市场的纵深改革,提升资本利用效率,促进经济的集约化发展;(3)加强核心低碳技术的自主研发和运用,并引导东部和中部的先进技术向西部辐射,提升西部的环境技术,促进西部地区资本集约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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