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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钱选诗文窥其“恬淡”的艺术精神

2020-07-09

关键词:赵孟頫淡泊品格

刘 琬

(广东领潮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文创部,广东 广州 510610)

钱选字舜举,号玉潭,吴兴人,家有习懒斋,自称习懒翁,霅川翁、霅溪翁、清癯老人皆其别号。钱选是宋末元初一位较为特殊的画家,他的绘画艺术风格既有别于南宋院体,也不同于元代文人画;他博学多艺,精通音律、工诗善画,善人物、花鸟、山水、蔬果、鞍马等,堪称是宋元画坛上一位全才文人画家。现有钱选的生平事迹记载较少,这与他焚烧著作,终生不入仕途,隐逸山林、画图之中,甚少介入社会政治活动有着直接的关系。

关于钱选的研究,具有代表性的论著有:台湾学者石守谦的《归去来兮:钱选山水画中的隐逸主义》,主要是从钱选的山水绘画去研究钱选艺术及其隐逸的原因和形式,此文堪称钱选研究的佳文;谈晟广的《浮玉山居:宋元画史演变脉络中的钱选》采用“风格”分析和艺术史研究的方法,深入解读钱选在整个宋元画史演变中的成就和地位,是比较深刻的钱选研究论著之一;李永强的博士论文《元代绘画新貌的先锋:钱选绘画问题再考》,通过众多的历史文献资料来重新考界定钱选的生平、身份,重新考察钱选与赵孟頫的绘画关系及钱选在画史上的地位等问题,此文有较多的理性分析和史料支撑,是至今较为深刻全面的钱选研究论著;另有宋力的论文《青山夕照》、《元代画坛的“复古”风气》《士气画”与元初绘画的演变》《对钱选花鸟画中文学品质的认识》;高居翰《隔江山色》中“元代绘画的肇始——钱选”;刘中玉的《元初绘画中的陶潜情结——以钱选、赵孟頫、何澄为例》;蔡星仪的《从美国所见钱选画迹与研究论钱选》;饶薇的《略论钱选在古代绘画史中的地位》等等。其中从诗文分析研究文献有:宋力的《霜前雁后》中第七章《静里春光常自在——对钱选花鸟绘画中文学品质的认识》;李若晴的《寂寞阑干泪满枝》从钱选题画诗去考察其隐含钱选对故国的追忆之情;孙明材《宋末明初文人钱选诗文补辑》一文则是对钱选诗文的收集及补录。

《全宋诗》收录钱选诗44 首(含《元诗选》所收25 五首诗),孙明材在《宋末明初文人钱选诗文补辑》一文中收集到钱选另外的20 首,佚文15篇;现可读到的诗文总共77 篇(首),对我们研究钱选的艺术生平及创作颇有助益。

钱选艺术对于“恬淡”精神的追求,并不是偶然的。纵观他的生平、时代背景和艺术作品,无不折射出他尚“淡”美学思想的踪迹。艺术作品和艺术家的生活都属于一个艺术整体,我们要想真正地了解钱选艺术,就必须了解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绘画、诗文,和他的创作背景及动机以及他的人生际遇、生活状态。它们是钱选艺术的有机构件,通过这些,我们看到的是一位活生生的画家兼诗人他那具有永久生命力的艺术整体,我们才可以深入理解钱选艺术的精神内涵。

一、隐而不仕的魏晋风度

钱选性情淡泊、不求功名,“隐而不仕”是他一种自在自由、安顿身心的生活状态,“淡泊无求”是他最本真最内在的生命展现。钱选博览经书,文学修养极高,其诗境与画境意趣相通,是一位极具典型“魏晋风度”的隐士。古人道:“诗言志”,黄公望评价钱选时也说“知其诗者乃知其画”。[1]读懂他的诗,即可理解他的“志趣”,钱选诗画文中透露出其“归隐”之志与时人有着不同的性质和方式,表现为三个特征:

第一,隐居乃其素志。钱选的确切生卒年虽不详,但根据史料考察大致出生于1239 年左右;与钱选生活年代最为接近的元代夏文彦《图绘宝鉴》中云:“钱选……宋景定间(1260-1264)乡贡进士”,很显然,弱冠之年钱选在南宋景定年间参加了进士科考而已,并非取得进士及第,之后也没有进入仕途谋得官职。钱选自少年便天性率真不羁,嗜酒,善音律,工诗善画,淡泊功名,喜爱清静的山居生活。由他题画诗及跋文中可窥一斑:

山居惟爱静,白日掩柴门。寡合人多忌,无求道自尊。鷃鹏俱有意,兰艾不同根。安得蒙庄叟,相逢与细论。

此余少年时诗。近留湖滨,写《山居图》,追忆旧吟,书于卷末。扬子云“悔少作”,隐居乃余素志,何悔之有?吴兴钱选舜举。[2]

诗为少作,可窥其少时之志向,所谓“寡合人多忌,无求道自尊。鷃鹏俱有意,兰艾不同根”,态度是决绝而明确的。《山居图卷》(见图1)画面水域苍渺,青绿相间,疏篱茅屋,小舟待渡,悠然自得,恬淡幽静,诗情画意抒发了画家毫无功利目的、心性喜静的淡泊情怀。[3]更为重要的是诗后跋语所说的:“隐居乃余素志”,可见钱选一以贯之的决绝态度,现在遗民的隐逸身份只是少年志向的延续而已,故虽穷困潦倒,亦“何悔之有”?

图1 钱选《山居图卷》局部

第二,中年亦怀有遗民立场的归隐情结。丹纳说过:“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的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的精神和风俗概况。”[4]由于外部的社会政治环境和文人们自身的个性气质所然,元代隐逸之风盛行,文人画家们的绘画创作和审美理论更是以“高逸、古意”为尚,追慕魏晋文人风度遂成一时风气。经历过宋元易祚的巨大变故,中年钱选在艺术和人生理想上更趋成熟,毅然将几部儒家著作焚烧殆尽,据赵汸的《东山存稿》记载:

钱公(钱选)跌宕真率,格力优暇,无怨愤不平之意,要为不可及云。独其所谓经说者,不可得见。访其家,问诸其兄子国用,则曰:“公尝著书,有《论语说》、《春秋余论》、《易说考》、《衡泌间览》之目,后皆焚之矣。”[5]

钱选坚持“守节”而不仕,没有取得任何功名就直接隐居山林,不问政事,彻底选择了“自是馀生坐太凡”,其独特的“逸士”之风脱颖而出:

《题山水卷之二首》

目穷千里笔不到,自是馀生坐太凡。

一日兴来何可遏,开窗写出碧岩岩。

江南北苑出奇才,千里溪出笔底回。

不管六朝兴废事,一樽且向画图开。

钱选从此过着“开窗写出碧岩岩”的山居生活,“独隐于绘事以终其身”。显而易见,朝代易变和政治环境加速了他做出“归隐”的选择。钱选的人生和艺术,没有像赵孟頫一样在“仕与隐”中的徘徊与纠结,也没有郑思肖“泪泉和墨写离骚”的愤懑和悲怆,而是“不管六朝兴废事,一樽且向画图开”的彻底与笃定。“可见一个时代的制度文化,决定了一个时代的精神文化,然而精神文化的取向则因人而异,诚所谓‘世界相同,个人却大异其趣’。也可以说同一个世界,不同的梦想。”[6]

第三,老年隐逸于诗酒书画的魏晋风度。老年的钱选心境愈加澹泊平和,这一点,可以从他的晚期绘画《白莲图卷》和《浮玉山居图》中深切感受得到,画面笔墨淡雅简约,意境苍茫,平淡复古。入元后,钱选曾经拒绝过友人的引荐,终身不仕,甘于清贫生活。“昔人好沈酣,人事不复理。但进杯中物,应世聊尔尔。悠悠天地间,愉乐本无愧。诸贤各有心,流俗毋轻议。”(《题竹林七贤图》)魏晋名士“竹林七贤”那种“悠游于天地,狂放洒脱”的气度也令钱选追慕不已:“自笑相中无肉食,暮年聊尔可园蔬”“饱游山水已忘饥”“长啸有馀清,无奈酒不足”。[7]

《题五君咏图》跋文更加表明他的政治立场和人生态度:“魏嘉平中,阮籍嗣宗、嵇康叔夜、山涛巨源……颜延年作《五君咏》,乃黜山涛、王戎,以其贵显,有负初志也……清曜老人钱选舜举。”他批评山涛、王戎有负初志,没有安贫乐道的贫士情怀,其“不求功名”的人生态度是非常明确的;“向秀甘淡薄,深心托毫素。探道好渊玄,观书鄙章句……”,与其说他咏的是“竹林七贤”中的五君,毋宁说是自咏。他的行为无疑是以阮籍等五君为模范,沉酣于酒,潜心于诗画,放浪形骸,率意自在,极具魏晋名士之风度。

他的好友戴表元诗中说:“吴兴钱选能画嗜酒,酒不醉不能画”,可见其“酣于酒”颇似“大隐于酒”的陶渊明。钱选曾创作多幅以陶潜为主题的画面,常以陶潜自况,如《渊明扶醉图》《柴桑翁图》《归去来辞图》《桃花源》等。“我亦闲中消日月,幽林深处听潺湲”,他将人生理想寄寓于诗画中,陶渊明的“桃花源”也是他心中的审美理想和精神家园。[8]钱选之隐逸是他心性的本然展现,是他对尘世功名的看“淡”所带来“内心恬淡”的生活方式。

二、淡泊无求的生命品格

第一,正真真实,高洁无求。钱选画中的“淡泊”和诗中“无求”几乎都是他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反映了他正直真实、高洁无求的生命品格。

钱选和赵孟頫都是南宋著名遗民。赵孟頫(1254-1322)乃其同乡,比钱选年少约15 岁;钱选与赵孟頫老师敖君善是好友,根据元代张雨、黄公望和倪瓒等人的题画诗中记载可知:赵孟頫曾向钱选学画(此三人皆与赵孟頫关系密切且十分推崇赵孟頫,于情于理所记事实可信度较高)[9]。黄公望(1269-1345)在《浮玉山居图》中题道:“霅溪翁,吴兴硕学,其于经史贯穿于胸中,时人莫之知也。独与敖君善。讲明酬酢,咸诣理奥。而赵文敏公尝师之,不特师其画,至今古事物之外,又深于音律之学。其人品之高如此,而世间往往以画史称之,是特其游戏,而遂掩其所学。今观贞居所藏此卷,并题诗其上,诗与画称,知诗者乃知其画矣。至正八年九月八日,大痴学人黄公望稽首敬题,时年八袠。”①参见《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第19 册)》,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编。文物出版社,1999 年版,69-70 页。从众多研究资料中可以确定赵孟頫与钱选属于师徒或好友的关系,并与王子中、牟应龙、姚式等人并称“吴兴八俊”。

图2 钱选《浮玉山居图》卷 上海博物馆藏

宋元易祚后,当时同游之士,如牟应龙等人多起家教授;赵孟頫也被荐入朝为官,官至一品;而钱选焚烧著作,拒绝元朝征召,“独隐于绘事以终其身”,彻底不仕,他表现出的是一种“淡然无求”的高洁气节;正如他在《浮玉山居图》(见图2)题画诗中写道:“神襟轶寥廓,兴寄挥五弦。尘彯一以绝,招隐奚足言。”招隐不足言,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他这种彻底洒脱的个性与同时代的遗民文人画家有极大不同;也正是这超轶时流、“淡泊无求”的生命品格必然促使他的艺术崇尚“恬淡”的精神境界。[10]

钱选具备深厚传统文化底蕴,他虽是儒学起家,早期写过论著;但我们从诗画中皆可窥其尚“淡”的思想,明显受老庄哲学之影响较深。他在《题山居图》跋文曰“无求道自尊”,暗合他后来坚持“无为”的精神:

世间弃物,余所不弃。笔之于图,消引日月。因思明物理者,无如老庄。其间荣悴,皆本于初。荣则悴,悴则荣,荣悴互为其根,生生不穷。达老庄之旨者,无名公。公既知言,余复何言。吴兴钱选舜举。①参见《续修四库全书——卷三十四〈元钱选画锦灰堆〉》第1072 册,37 页。(转录于孙明材《宋末元初文人钱选诗文补辑》)

另外,他与赵孟頫那一段关于“士气画”之论常为后人所提起,这里我们且不去讨论钱选“隶体”真意是注重“天趣”写画的“隶家画”,还是强调以“隶书”入画“书画同源”的内涵,但其崇尚老庄那“淡泊无求”、出世拔俗的人生价值追求却不言而喻。

赵孟頫问:“何为士气?”钱曰:“隶体耳,画史能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然又有关捩,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扰怀。”(董其昌《容台集》)

他崇尚老庄的“有无相生”之道,“荣悴互生”,于是,他决然焚烧著作,归隐山居;他深谙庄子的“虚静恬淡,寂寞无为,万物之本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的道理,于是,淡出俗世,“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扰怀”。[11]

2001-2012年海南省入境旅游者人均天消费总体呈波动上升趋势,增长了30.03美元,排名从第二十五名上升至第二十名。人均天消费与全国平均值差距越来越小,缩小了9.3美元。其中外国游客人均天消费增长了20.9美元,港澳台游客人均天消费增长了146.6美元。同时,港澳台游客人均天消费的增长量大于外国游客,约是外国游客的5倍。其12年间增长的速度也比外国游客增长的速度快,增长了8.65%。海南省入境旅游者人均天消费构成中,长途交通所长比重较大。2012年海南省入境旅游者人均天消费主要在提高层次方面的消费,在购物和娱乐方面消费较多,说明海南省旅游业发展越来越健康。

第二,“游心于淡”。钱选的隐逸是一种优游,他通过诗画艺术来吟游人生,在淡泊中做一个真性情的快乐生命,用一种浅唱低吟的姿态来展现他生命最本然的状态做到“游心于淡”。

“他有士大夫的资质和文化修养,且不被‘仕’所困惑所耗损,生命的全部都倾注在一枝花一棵草的描绘上,生动、真诚而有绵长的余韵。”②参见于水《婉约优雅之钱选》(《澄怀·花意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 年版,89 页。钱选生活在田园山居的恬静中,他俯视山川自有一番“众生如尘”之感。其题画诗和绘画皆表达“隐”的旨趣,恬淡逍遥。苏轼曾说:“适意无异逍遥游”(《石苍舒醉墨堂》),他强调了文人对生命自由的体验和追求。钱选因为心中“无求”而有了“适意”的人生,才活得“逍遥自在”。[12]

他的诗赋与自然造化交流而有了深厚情感,故其诗歌情真意切,闲适中透露出逍遥自在,优游人生的心性。如:

夜来天雨雪,万木同一变。饥鸦觉余起,观览立须俨。遥山琼成积,平田玉如碾。老夫醒眼看,树树何其灿。(《是日汎舟归湖滨至夜雪大作旦起赋五言古体一首》)

倚天苍弁独崔嵬,仙阙游遨愧不才。揽镜频嗟双鬓改,推窗三见六花开。山中酒户冲寒去,城里行人踏雪来。安得时晴风日好,竹林深处且衔杯。(《七言律诗一首》)

乱山积雪郁崔嵬,对景惭无倡和才。晴日旧曾梅下饮,好怀今为竹林开。仙人千劫能居此,俗客三生始一来。未许扁舟落吾手,明朝相约共传杯。(《雪晴知宫周济川和余杯字韵诗作此奉酬》)

宫锦翩翩五色麟,如君端合侍枫宸。山中老去陶弘景,湖曲归来贺季真。上界神仙足官府,此身城郭旧人民。还乡我结同盟社,只看桃花莫问春。(《题友人判太平归来诗卷》)

在诗句中,钱选少有忧愁,多有赞叹:“仙人千劫能居此,俗客三生始一来”,此等美景胜似仙境,犹似当年“陶弘景、贺季真”等高士隐居的地方,也是陶渊明式与尘世隔绝的“桃花源”理想家园。[13]

三、崇尚“恬淡”的艺术精神

钱选独特的美学精神,特别是其“诗书画印”相互融合,相得益彰的文人气质为元绘画由院体向文人意趣转变做了巨大的贡献;[15]其绘画的“平淡自然”审美理想与“淡泊无求、隐而不仕”的自我内在生命品格的整体统一,更加凸显了其艺术崇尚“恬淡”之精神境界。与同时代的画家相比,钱选艺术成就具有集大成的意义,其艺术风格和艺术精神对元人和后代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首先,钱选艺术尚“淡”的美学精神不仅体现于其诗画作品,也体现于其人生,他因“恬淡”而“为上”,成为元代画学宗师之一。

诗画只是一种“心印”,有什么样的心底,就会“印”出什么样的内容。①参见朱良志《曲院荷风——中国艺术论十讲》,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 年版,217 页。钱选“恬淡”的心灵融于宁静的山林之中,无论绘画还是诗文,是描写山水日月,还是描写人物、山水、花鸟,意象的写实与虚化,都为他的“心印”。他所表现的对象和意境皆增添了几分“澹然”色彩,其艺术精神与人生精神完全一致。正如辛弃疾所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贺新郎》),又如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16]

远山郁苍翠,胜境非人间。白云自出岫,高耸谁能攀。隐居得其趣,邱壑藏一斑。扁舟任来往,慰我浮生闲。(《题青山白云图》)

胸中得酒出孱颜,木叶森森岁暮残。落墨不随岚气暝,几重山色几重澜。(《题山水卷四首》)

在老庄美学“天人合一”思想的熏陶下,中国文人可以于俯仰自得,跃身自然万物,“齐物顺性”。画家与花鸟相互观照,达到了一种“物我同一”的境界。此时,花鸟山水的性情即是钱选的性情,梨花的品格也是钱选的品格:淡泊孤傲、恬淡无求。他在《梨花图卷》(见图3)赋诗自题:

图3 钱选《梨花图》卷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寂寞阑干泪满枝,洗妆犹带旧风姿。

闭门夜雨空愁思,不似金波欲暗时。[17]

《梨花图》花姿摇曳,顾盼含情,叶态俯仰倚侧,饶有韵致。设色自然,花瓣晶莹剔透却不显单薄。枝干笔骨挺健,花叶线条圆润极具节奏美感,犹如微风吹过,花叶摇曳,简淡婉约,别有一番寂寞幽怨的意境。他的一句“寂寞阑干泪满枝”,写出了无尽的愁思和情志:“画中的梨花已幻化为一风华绝代的美人,哀怨忧愁,褪尽铅华,悱恻百转却欲说还休。”②参见宋力《中国花鸟画通鉴6——霜前雁后》,上海书画出版社,2008 年版,104 页。这是钱选对梨花品格赋予的寄托,也是诗人对自己人格的思考和选择。

钱选淡泊无求的宁静心境决定了他绘画作品的高逸品格和成就之高。于董其昌的《容台集》中,早就肯定了这一点:在有形的绘画作品上可以窥出无形的情操和修养,画家的成就高低更多地取决于画家的品格修养和胸襟情怀。董其昌在题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中还说:

入胜国初,子昂从之(指周密),得见闻唐宋风流,与钱舜举同称耆旧。盖书画必有师友渊源。湖州一派,真画学宗师也。

钱选艺术因其“恬淡”精神创造了一种不同凡响的成就和境界,与赵孟頫两人成为了元代画坛的宗师。

其次,钱选绘画中蕴含了文学品格的延伸和审美价值,他因其“无求”而“自得”,备受后世的认可与推崇。

钱选绘画品格之高源于他全面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内在生命品格的淡泊高洁。他的绘画诗意与画意相互交融,成为了元及明清后代画家对文人画品格极为推崇的审美理想。[18]

中国绘画对“诗情画意”的强调最早是在北宋时期苏轼等文人提出来的美学观点,苏轼曾在唐代画家王维的山水画上题跋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到了宋徽宗主持宣和画院选录画师时,采用诗句出题,以绘画表现诗意。到了南宋山水画,“诗意化”的倾向在画面更加延伸开来,逐渐成为宋代绘画的一种文学性审美取向。[19]

钱选与宋末元初交游的师友们继承了这一审美取向,他们一起以诗画纪游纪事,探讨画论,吟诗唱和,将这种绘画的文学性审美理想践行到了极致。钱选的作品几乎都赋有自己的题画诗,他以图画言其志,以诗文言其情,诗画交融,身体力行,他始终在践行一种“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扰怀”的文人品德修养。

他因“无求”而“归隐”,由“归隐”而“恬淡”,由“恬淡”而“归自然”。钱选艺术纯粹只为自己的内心,正如《论语》中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他正是因“无求”而“自得”,如今“画史能辨之”,其作品便“即可无翼而飞”。这也就应了庄子所言:“若夫不刻意而高……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庄子·刻意》)。[20]

通过对钱选题画诗文的研读分析,可以窥见其独特的绘画审美和生命品质高度契合。他“无求于世”的豁达胸襟和“隐逸淡泊”的品格成就了一种钱选式“恬淡”的艺术精神美学,这“恬淡”的艺术精神也是他的人生精神。

从这个意义上说,钱选艺术的“恬淡”美学精神是尤为纯粹和本真,他在继承传统美学思想“灿烂之极复归于平淡”的基础上有了本质的提升,将“恬淡”的艺术精神作为一种人生境界的追求。可以说他超越了前人,引领了后人,为元中后期绘画的蓬勃繁荣埋下了重要的一个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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