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物性系统视角下自然诗歌的生态话语分析
——以诗歌 “Lines Written in Early Spring”为例
2020-07-01王丽娟
王丽娟
(广东培正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州 510830)
20世纪70年代,随着全球环境问题的突出,人类对生态的关注呈现出了生态泛化的趋势,即出现了生态学和其他学科的结合,其中之一就是生态语言学的产生和发展。生态语言学研究语言与生态之间的关系,迄今为止,公认的生态语言学的研究模式有两种,一是隐喻式的“豪根模式”,主要关注语言和其所处环境之间的关系;二是非隐喻式的“韩礼德模式”,主要关注语言对生态环境的作用,两种模式形成一种互补的关系。Halliday通过规划语言在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位置对语言进行了生态定位,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系统功能语言学可以成为生态话语分析强有力的理论基础[1]57。从系统功能的角度出发进行生态话语分析已成分国内外很多学者关注的话题。黄国文[2]1在重点研究系统功能语言学特点的基础上,探讨了其和生态语言学的关联性。黄国文、陈旸[3]61运用功能语篇分析方法,探讨了狄金森的自然诗歌《一只小鸟沿小径走来》中的生态话语。苗兴伟、雷蕾[4]13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通过及物性、作格结构、施动性、致使性、语法隐喻及评价资源的分析阐述了生态话语如何构建人类与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陈令君、吴静[5]67以谢灵运的《登池上楼》及其英译为例,从及物性系统的视角出发分析了山水诗中的生态话语。但是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对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诗歌《早春诗行》进行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几乎没有人涉及。基于此,本文选取华兹华斯的诗歌《早春诗行》为分析文本,试图从及物性系统视角下探讨其蕴含的生态观。
一、及物性系统
Halliday[6]35-36认为,语言具有三大元功能,即经验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而经验功能主要是通过及物性来体现的。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框架下,及物性是一个语义系统,其作用是把现实世界中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分成若干种 “过程”(process),即将经验通过语法进行范畴化,并指明与各种过程有关的“参与者”(participant)和“环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7]71。Halliday 将人的经验分为六个过程: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行为过程、言语过程和存在过程。物质过程主要指的是做什么的过程,参与者为“动作者”和“目标”。心理过程是表示心理活动的过程,主要分为感觉、反应和认知等,参与者为“感知者”和“感知现象”。关系过程主要反映了事物之间具有何种关系,分为归属和识别两大类,归属类的参与者为“载体”和“属性”,识别类为认同者和被认同者。行为过程指的是诸如呼吸、叹息、做梦、哭笑、咳嗽等生理活动的过程,一般只有一个参与者即“行为者”。言语过程是通过话语交流传递信息的过程,参与者主要有“讲话者”、“受话者”、“讲话内容”及“目标”。存在过程是指事物存在的过程,主要参与者是“存在物”。总之,及物系统是语言对现实世界中各种经历的表达,反应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所发生的事、涉及的人和物以及与之相关的时间、地点等环境因素[1]56。
二、《早春诗行》中的及物性过程分析
Lines Written in Early Spring是英国湖畔派诗人华兹华斯的自然诗歌之一,在国内被翻译成不同的中文标题。为了方便,本文统一采用“早春诗行”的译文。《早春诗行》 有6节组成,每节4行,共24行,每节的韵律为ab。诗歌的第一节共有3个过程:I heard (心理过程)a thousand blended notes/ While in a grove I sate (行为过程) reclined/ Bring (物质过程) sad thoughts to the mind.
诗歌的第二节共有3个过程:To her fair works did Nature link(物质过程)/ And much it grieved (心理过程) my heart to think/ What man has made of (物质过程) man.
诗歌的第三节共有3个过程:The periwinkle trailed(关系过程)its wreaths/ And ’tis my faith(心理过程)that every flower/ Enjoys(心理过程)the air it breathes.
诗歌的第四节共有3个过程:The birds around me hopped and played(物质过程)/ Their thoughts I cannot measure(心理过程)/ It seemed(心理过程)a thrill of pleasure.
诗歌的第五节共有3个过程:The budding twigs spread out(物质过程)their fan/ And I must think(心理过程), do all I can/ That there was(存在过程) pleasure there.
诗歌的第六节共有4个过程:If this belief from heaven be sent(物质过程)/ if such be(关系过程)Nature’s holy plan/ Have(关系过程) I not reason to lament/ What man has made of (物质过程)man?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诗歌的第3行、第6行、第9行、第15行和第18行并没有进行及物过程分析,因为这些诗句有的只是以环境成分出现(第3行和第9行),有的过程是出现在“非阶级句”中(如第6行的“ran”、第15行的“made”和第18行的“catch”),所以本文不予讨论。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全诗共有19个主要过程,其中物质过程7个,出现频率约37%;心理过程7个,出现频率约37%;关系过程3个,约占16%;存在过程1个;行为过程1个;没有出现言语过程。物质过程和心理过程出现的频率最高,共占比率为74%,这符合自然诗歌的特点:一方面诗人要使用大量的物质过程拟人化地对大自然进行生动形象的描述;另一方面诗人要借景抒情,通过心理过程来抒发内心的情感。下面结合生态内涵对诗歌进行话语分析。
三、及物性视角下《早春诗行》的生态话语分析
为了便于分析,本文根据诗歌的内容,把全诗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第1、2小节(第1-8行),诗人由大自然的美好和谐想到了人类社会的悲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二部分为第3、4、5小节(第9-20行),描绘了一幅欢快的“花鸟树草”图;第三部分为第6小节(第21-24行),以诗人再次抒发自我情感而结尾。接下来,本文逐一讨论这三部分内容。
(一) 诗歌第一部分(第1-8行)的及物性及其生态分析
根据Thompson[8], 一个小句属于哪种及物过程基本上可以由该小句动词的语义内涵可以确定,因此本文对《早春诗行》中各种过程的分析只涉及到了动词和参与者,环境成分不考虑在内,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诗歌的第一部分共有6个过程,包括3个物质过程、2个心理过程和1个行为过程。从参与者与过程的关系来看,与“我”(I,my heart )或“人类”(man)有关的是1个物质过程(第2行的sate)、1个物质过程(第8行的has made of)和2个心理过程(第1行和第7行:heard 和grieved, 一个表示听觉感官,一个表示情感反应)。与人类外生命体或事物(第4行的pleasant thoughts和第5行的Nature)有关的是物质过程 “bring”和“link”。诗歌第1行的心理过程“听着融谐的千万声音”和第2行的行为过程“我躺卧在树林之中”表明了诗人亲近自然、享受自然的心态。这时的诗人身心与自然融为一体,感受着大自然的静谧美好,体现了诗人对自然万物的喜爱,蕴含着积极的生态观。诗歌第4行和第5行的物质过程动词的动作发出者为人类外生命体或事物,说明诗人给予了人类外生态因素更多的关注,提升了其在话语中的存在性。诗歌第7行的心理过程词“grieved”是诗人的一种消极的情感反映,而让诗人产生这种消极情感的感知现象是诗歌第8行所表达的与人类有关的内容。诗歌第8行动词词组has made of的动作者和目标都是“人”(man),说明恰恰是人类自身把人类带入了一种令人悲叹的境地。虽然诗歌本身的内容没有明确表达人类到底陷入了一种怎样的境况,但结合诗人写作的背景和当时的社会大环境可以窥探一二。以华兹华斯为代表的“湖畔派”诗人们指出,人类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与自然界之间存在着互动的整体关系,人类在这个整体关系中是成员而不是主宰[9]69。因此诗歌第8行的深层意义表达了在万物各得其所、各享其乐的大自然和谐景象中,唯独人类与之相悖,出现了不和谐的现象,令人悲叹。同时从另外一个角度也表达了湖畔派诗人领悟到了工业化大生产带来的自然危机与人性危机,加深了对自然的向往,希望恢复人类与宇宙万物相协调的状态[9]69。
表1 《早春诗行》第一部分(第1-8行)的及物性分析
(二)诗歌第二部分(第9-20行)的及物性及其生态分析
从表2可以看出,诗歌中的第二部分共有9个过程,包括3个物质过程、5个心理过程和1个存在过程。三个物质过程中的动作者即“长春花”(第10行的periwinkle)、“小鸟”(第13行的birds)和“小树枝”(第17行的twigs)都是指人类外生命体,诗人在这里把这些非人类生命体放在施事的位置表明了诗人所关注的话题焦点是大自然的景色,这些人类外生命体与人类生命体具有同等的地位,不再处于被动的位置,蕴含了诗人尊重自然的生态意识。第10行中的物质过程动词“trailed”本意常用来修饰人类,但在这里动作的发出者却是“长春花”,描述了盛开的长春花像具有意识的人类一样,跟樱草争奇斗艳、相互辉映,形成了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第13行中的物质过程动词“hopped and played”本用来表达孩子们快乐地跳跃着、玩耍着,这里却用来描绘小鸟的动作,赋予了鸟儿人类的行为能力,表达了小鸟像欢快的孩子一样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美好时光。Regan & Singer[10]121曾指出“把有感觉的动物纳入道德考虑,并承认它们体验苦乐的能力,是生态道德之下人类作为代理人对动物应尽的义务”。同样地,这里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诗人对大自然里人类外生命体的一种责任和义务,是一种积极的生态意识和行为。第17行中的物质过程动词“spread out”及其动作承受者“their fan”是一种形象生动的比喻,把伸展的树枝比喻成张开的扇子,蕴含着施事者“小树枝”像人类一样主动去捕捉缕缕微风,体现了诗人万物平等的生态意识。何伟[1]58认为,在生态功能视角下,及物性过程所表达的原始意义可称之为表层意义,其蕴含的生态场所观取向称之为深层意义,而深层意义具有更高的生态保护价值。因此在这里华兹华斯把非人类生命体作为施动者,把修饰人类生命体的动词用来描述人类外生命体,表层意义是用拟人化的修辞手法形象生动的描绘了大自然的生机勃勃,而深层含义却表明了诗人将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融为一体,体现了对“长春花”、“小鸟”及“小树枝”等自然界万物的热爱之情,具有强烈的积极生态意识和生态价值观。
表2 《早春诗行》第二部分(第9-20行)的及物性分析
行号参与者1 参与者2动词Line 10The periwinkle (被识别者)its wreaths(识别者)trailed Line 11(I)感知者that every flower (enjoys the air it breathes) (感知现象)faith (believe) Line 12(Every flower)(感知者)the air(感知现象)Enjoy Line13The birds(动作者)a thrill of pleasure(感知现象)hopped and playedLine 14I(感知者)their thoughts (感知现象)measure Line16It(感知者)seemed Line17The budding twigs(动作者)their fan(目标)spread out Line19I (感知者)that there was pleasure there (感知现象)think Line20pleasure (存在物)there was
心理过程词“欣赏”(第12行的enjoy)将感知者“每朵花儿”(第12行的every flower)这种人类外生命体赋予和人一样的情感色彩,能够去感受到大自然带给它们的快乐,说明了诗人平等地去看待大自然的万物,不再把人和自然界单纯看作是主客体的二元对立。心理过程表达“相信”(第11行的my faith)、“猜测”(第14行的measure)、“认为”(第19行的think)的感知者是“我”(I)这个人类生命体,与感知现象一起表达了大自然带给人类的愉悦和影响,说明诗人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不再去支配、控制自然,而是形成了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存在过程词“有”(第17行的there was)将存在物“pleasure”和所在的大自然环境联系在一起,表明了大自然中处处充满着欢乐,自然界万物形成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抒发了诗人发自内心地爱慕自然、赞誉自然的生态意蕴。
从诗歌的第二部分可以看出,诗人主要勾勒出了一幅恬淡快乐的早春场景。自然界的花鸟草木都被赋予了人的情感和直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形成了一派和谐美好的景象,表达了诗人对大自然的挚爱之情,体现了诗人积极的生态意识。
(三)诗歌第三部分(第21-24行)的及物性及其生态分析
从表3可以看出,诗歌的第三部分共有4个过程,2个物质过程和2个关系过程。第21行的物质过程动词采用的是被动语态的形式(be sent),说明这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生命体“我”的信念(this belief),看出诗人以自然为本的观念。这是一种朴素的自然生态观念,也就是一种以自然为中心,顺应自然,追求回归自然的生活态度[9]70。 第22行的关系过程动词“be”表达了“这种信念”被赋予了一种品质或某种身份,即“大自然的神圣计划”(Nature’s holy plan)。第21行的物质过程和第22行的关系过程表达了诗人敬畏自然、尊重自然的生态意识。第23行的关系过程词have跟否定词not一起辅以反问的形式强调了作为人类生命体的“我”受大自然的影响而具有了悲叹的理由,而24行的物质过程又是第8行物质过程的重复,首尾呼应,再次表达了作者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不满意:作为自然界一部分的人类,本该投身于大自然快乐的海洋中,但因过度追求经济利益(指的是工业化的发展)而疏远了自然,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表3 《早春诗行》第一部分(第21-24行)的及物性分析
行号参与者1 参与者2动词Line21this belief(目标)be sentLine 22such (载体)Nature’s holy plan(属性)Be Line 23I (载体)Reason(属性)have not Line24man(动作者)man (目标)has made of
总而言之,诗歌《早春诗行》第一和第三部分内容主要是诗人在感悟自然基础上的情感抒发,表达了诗人对人类社会工业化文明发展所带来的破坏的痛心,跟第二部分和谐、生机勃勃的美好大自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通过对大自然和人类社会发展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表达了诗人呼吁人类回归生态文明的强烈意识。
四、《早春诗行》中蕴含的诗人生态场所观
何伟、张瑞杰[1]57将生态场所观定义为个体或群体对赖以生存的场所物理性特征、社会性特征及场所内人外生命体所所产的情感联结、认知体验和意动行为。按照生态场所观系统,场所物理性特征指的是某特定场所的山川、河流、地貌、气候等自然物理特征;而场所社会性特征包括某特定场所的住宅、建筑物、街道等人造环境;人类外生命体则包括除人类之外的所有动、植物和微生物[1]57。在诗歌《早春诗行》中,场所物理性特征指的是微风、清新的空气;人外生命体指的是“树林”、“长春花”、“樱草”、“小鸟”、“小树枝”等;场所社会性特征没有明显出现。诗歌中从“pleasant thoughts”、“fair works”、“enjoys”、“hopped and played”、“a thrill of pleasure”、“Nature’s holy plan”等表达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诗人对物理性特征和人类外生命从情感上是热爱的,认知上是同化的,意动上是趋向的,也就是一种典型的生态保护型场所观,体现了诗人的“绿色意识”。诗歌中虽没有出现明显的场所社会性特征,但从诗句“What man has made of man”可以看出诗人对场所社会性特征情感上的憎恨、认知上的异化及意动上的远离,从深层意义上批判了人类脱离自然、以人类为中心的发展观。
五、结语
本文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通过分析诗歌《早春诗行》中及物系统的各个过程,探讨了其蕴含的生态意蕴。分析发现,诗人崇尚自然、亲近自然,认为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应该回归于自然,体现了诗人天人合一的和谐生态观。同时作为一种以问题为导向的理论,除了及物系统,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很多理论框架,如语法隐喻、作格分析、评价理论等都可以用来进行自然诗歌的生态话语分析。另外,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自然诗歌也可以进行生态话语的对比研究来探讨人们不同的生态价值观。本文只是一个初步的尝试,今后更全面、更具体、更深一层的生态话语分析值得人们进一步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