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案储蓄存单真伪鉴别方法实证研究

陈丁文

(云南警官学院，云南·昆明 650223)

银行储蓄存款单(简称储蓄存单)是用以表明存户把一定量货币资金存入银行或其他信用机构保管的一种信用凭证。它是银行与存款人签订的一份格式化的储蓄合同(1)李艺虹，齐爱民，存单纠纷的实证法律分析[J],湖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1)：64-69.，是存款人向银行支取存款本息的依据。按存款期限可分活期存款单和定期存款单两类。储蓄存单作为我国老百姓理财的主要有价票据之一，具有一定的流通功能(如转让与质押)，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因此，犯罪分子经常利用伪造、变造储蓄存单进行诈骗犯罪活动。近年来，随着科技进步，印刷水平和技术不断提高，犯罪分子有组织团伙作案进行变造、伪造银行储蓄存单实施诈骗的案件层出不穷。这不但直接侵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也扰乱了社会秩序和金融市场。严厉打击利用伪造、变造储蓄存单实施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刻不容缓，是公安机关义不容辞的一项重要工作。笔者结合一起典型伪造、变造储蓄存单诈骗案件中出现的变造特点及检验鉴定实践，对储蓄存单的防伪特征、假储蓄存单的变造方式、特点及其检验与鉴别方法开展较为系统的研究，探讨储蓄存单真伪鉴别的主要途径与方法。

一、案情简介

云南省某某市商业银行某某支行业务人员于2019年9月2日在柜台办理存兑业务时收到一张客户储蓄存单，因找不到该存单在该银行系统里对应编号、日期、金额等相关信息，无法办理相关存兑业务，与客户发生争执。由于该储蓄存单金额数量较大，该行采用拖延措施截留了该储蓄存单，随后经银行技术人员进行票据鉴别，初步认定该储蓄存单票据是该行印制的票据，但票面上账户、编号、日期、金额等处打印数字字迹和公章印文存在疑点。另外，该票面上名章印文对应的业务人员也否认盖过自己的名章，理由是他们当日轮班休息不在柜台办理业务。针对以上情况分析，该行怀疑有人伪造、变造储蓄存单实施诈骗，遂派人到该市公安局报案。该市公安局为了查明该可疑存单是否存在伪造、变造的事实以及查清该储蓄存单变造前原文字记载的具体信息，特委托我鉴定中心对其进行司法鉴定。

送检材料为：①委托人该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送检的编号为“№60243881”的《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原件一份，简称为检材,该原件上盖有“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支行业务公章(1)”的业务公章印文，该存单上下方“存入时复核”处盖有“岳泓含”业务员名章印文、“电脑操作”处均盖有“陈丽艳”业务员名章印文。②委托人送检的编号为“№60266301”的空白、无填写内容的《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原件一份，简称为空白样本。③委托人在该市商业银行某某支行调取并送检的印章模板一份，简称为印文样本,该样本上盖有业务公章“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支行业务公章(1)”印文共3枚，“经办人私章”处盖有“陈丽艳”印文3枚，“复核人私章”处盖有“岳泓含”印文3枚。

鉴定要求：编号为“№60243881”的《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上盖有“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支行业务公章(1)”印文、“存入时复核”处盖有“岳泓含”印文、“电脑操作”处盖有“陈丽艳”印文是否为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支行提供的公章、私章所盖印，打印墨迹是否为一次成型打印还是分次打印以及被修改的位置、原文字内容。

二、检验与分析论证

(一)印刷方法、材料与印刷图文检验

检材票据为商业银行普通的储蓄存单。以该商业银行空白储蓄存单(即空白样本)比较分析，发现检材票据在长度、宽度、印刷底纹、印刷图案、印刷方法和纸张、油墨色料、印刷文字字体与字号、文字布局、表格以及印刷文字内容等方面均与空白储蓄存单一致。

检材空白存单样本图1 紫外荧光检验图

利用SYJ-6型文检仪对检材进行初步检验，发现检材纸张在紫外灯照射下无荧光现象，正下方出现该商业银行的行徽和“某某市商业银行”红色荧光现象、金额栏处有微弱的红色荧光线条等防伪特征(如图1所示)，这些特征均符合真储蓄存单防伪特征，说明检材票据是以该市商业银行空白储蓄存单为纸质形成的票据。因此，检材票据为正常的真储蓄存单，不是伪造的票据。

(二)印章印文检验

对检材和样本印文形成方式进行初步检验，发现检材与样本印文均是盖印形成的，印文的印迹较为清晰、印文字迹笔画完整，印文细节特征反映充分，而且样本印文真实、可靠、反映充分。因此，检材与样本的印文均具备检验条件。

根据印章印文鉴定标准和检验的原理与方法，通过恒锐文检图像处理系统，利用重叠比较法和细节特征对照法对检材与样本印文进行了仔细检验，得知如下现象与结果。

1.检材与样本上盖有“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某某某某某某小微支行业务公章(1)”印文的规格特征和印文字体、大小、尖端形态、比例特征和相对位置等细节特征，均存在高质量的符合，其印文特征总和反映了同一枚印章盖印的特征，是同一枚印章盖印。

2.检材与样本上“存入时复核”处盖有“岳泓含”印文的规格特征基本一致，但两者印文字体、大小、尖端形态、比例特征和相对位置等细节特征，均存在明显的本质差异，它们的印文特征总和反映了不同印章盖印的特征，不是同一枚印章盖印(如图2所示)。

图2 检材与样本上“存入时复核”处业务员名章重合检验与细节特征比对图

3.检材与样本上“电脑操作”处盖有“陈丽艳”印文的规格特征和印文字体、大小、尖端形态、比例特征和相对位置等细节特征，均存在明显的本质差异，它们的印文特征总和反映了不同印章盖印的特征，不是同一枚印章盖印(如图3所示)。

图3 检材与样本上“电脑操作”处业务员名章重合检验与细节特征比对图

(三)变造文件检验

根据变造文件中篡改文件检验的鉴定标准和检验原理，对检材储蓄存单上填写打印文字进行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检材上单编号处“60243881”印刷数字、“账号”处“5303210101000000004107”打印数字、“户名”处“王侯美”打印字迹、“金额”处“壹仟万元整￥10,000,000.00”打印字迹等处均有被污染的痕迹。利用IDMH-Z880双通道数码显微3D特征比对分析系统，对检材上可疑印刷字迹和打印字迹进行进一步仔细检验，发现：检材存单编号“60243881”处“81”的“8”数字周围均出现纸张纤维翘起和破损的现象，底纹也出现局部被擦刮掉的现象，且它们局部笔画均有红色色料手工描写的痕迹，甚至个别数字附近出现因未擦刮干净而残留的红色印刷字迹色料，即存单编号处存在擦刮、添改变造事实(如图4所示)，根据残留色料和阿拉伯数字特征，推断“8”被擦刮添改前是“3”。账号最后两位“07”、户名“王候美”、大写金额“壹仟万元整”中“万元整”、小写金额“￥10,000,000.00”、存入日与起息日及到期日栏“0402”的“2”、操作员栏“0370”的最后一个“0”，均存在擦刮变造后用黑色含碳色料的笔添加变造事实，其中，将金额“壹仟元(￥1, 000.00)”擦刮添改变造成“壹仟万元(￥10,000,000.00)”。检材下方“存入时复核”处盖有“岳泓含”私章和“电脑操作”处盖有“陈丽艳”印文也是擦刮后利用红色笔手写添改形成。

账号处倒数第2个数字“0”编号处倒数第2个数字“8”户名处添加的“美”字大写金额处“元”字日期栏处“2”数字小写金额处添加“0”数字 “电脑操作”处印文中“陈”字 和“艳”字“存入时复核”处印文中“含”字图4 检材票据上部分可疑部位印刷字迹和打印字迹显微放大检验图

(四)鉴定意见

编号为“№60243881”的《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上盖有“某某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某某支行业务公章(1)”印文是某某市商业银行某某支行提供的公章所盖印；“存入时复核”处盖有“岳泓含”印文、“电脑操作”处盖有“陈丽艳”印文不是曲靖市商业银行马龙支行提供的私章所盖印；打印墨迹是一次成型打印，但黑色打印的账号最后两位“07”、户名“王候美”、大写金额“壹仟万元整”中“万元整”、小写金额“￥10,000,000.00”、存入日与起息日及到期日栏“0402”的“2”、操作员栏“0370”的最后一个“0”，均存在擦刮变造后用黑色含碳色料的笔添加变造事实，且将金额“壹仟元(￥1,000.00)”擦刮添改变造成“壹仟万元(￥10,000,000.00)”；左下角盖的私章“陈丽艳”印文也是擦刮后手写添改形成；存单编号“60243881”中“81”的“8”存在擦刮、添改变造事实，“8”被擦刮添改前是“3”。

通过本检验与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书，为公安机关侦破此案提供有力证据。

三、储蓄存单真伪鉴别的主要途径与方法

票据诈骗犯罪是金融犯罪中的一个主要犯罪种类，是指行为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通过采用虚构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非法，使用伪造、变造的金融票据或者作废票据或其他违法票据骗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的行为(2)郑江涛，刘晚君，试论金融票据诈骗犯罪的特点原因及对策[J]，广东公安科技，2003(1)：65-69.，此类案件特点是高智商作案、高科技作案、团伙化、跨地域作案和隐蔽性强等(3)韦继强，新型金融票据诈骗案件研究——以广西钦州两起伪造、变造转账支票诈骗案件为例[J]，金融法制，2008(2)：62-63.。公安机关在侦办金融票据诈骗案中，通过分析票据伪造、变造手法突破案件为主要侦查途径之一(4)怯帅卫，票据诈骗案件的侦查[J]，四川警察学院学报，2015(5)：6-12.。公安文检技术人员应掌握银行储蓄存单票据被伪造、变造的手法及其真伪鉴别的主要途径与方法，为办案民警迅速侦破票据诈骗犯罪案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

储蓄存单作为一种特殊的有价票据，是由国家特定的机构或部门印制和发行的，有一定的防伪特征和严格的交易流程。绝大多数犯罪分子不能或无法采用真储蓄存单的印刷方法进行伪造，主要是通过正常存款储蓄业务后取得真实储蓄存单，然后利用印刷技术仿制伪造或通过擦刮、消退、添加等方法对票面内容实施变造后实施诈骗等犯罪行为。在进行储蓄存单票据检验与鉴定中，为了侦查破案和确定案件性质的需要，首先要依据储蓄存单的主要防伪特征并结合案情界定涉案的虚假储蓄存单是否伪造或变造手法形成的，在此基础上，针对变造储蓄存单，根据变造方式方法及其特点对储蓄存单上内容字迹存在变造事实的确认，最后尽可能显现并辨读原文字内容。

(一)伪造、变造储蓄存单票据的判定

1.根据伪造、变造金融票据司法解释，结合案情，初步判定储蓄存单是否被伪造或变造

在伪造、变造金融票据司法解释中，伪造是指行为人未经国家有关主管部门的批准，非法印制委托收款凭证、汇款凭证、银行存款单等其他银行结算凭证的行为。变造，是指行为人在真实、合法的银行结算凭证的基础上或者以真实的银行结算凭证为基本材料，通过剪接、挖补、涂改等手段，对银行结算凭证的主要内容，非法加以改变的行为(5)张军主编，刑法(分则)及配套规定新释新解(第9版)[M]，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9. P601.。由此可知，判定储蓄存单是否被伪造或变造形成的主要依据是该储蓄存单是否来源于正常储蓄业务过程中由银行出具的真实、合法且在使用保管中存单上内容是否发生过变更。因此，在进行储蓄存单真伪检验时，第一要务就是通过办案民警、银行工作人员、储户了解相关情况，掌握涉案储蓄存单在整个业务交易流程中形成的情况，尤其与系统中查询的相同客户、相邻账号或相邻交易流水号相关储蓄存单作为参考，找出是否存在变造或伪造的疑点，初步判定涉案储蓄存单是否被伪造或变造。

2.根据储蓄存单主要防伪特征发现伪造储蓄存单

储蓄存单印刷防伪特征主要有：特殊的纸张，无荧光现象，有水印图案，银行名称与行徽荧光图案，大写金额线是由荧光水溶水线组成，右上角(红色)票号为红色荧光油墨印刷形成，纸张规格固定、底纹线条与印刷字体清晰完整，填写字体为专用的喷墨打印字体等。因此，可以通过观察观察证芯纸张和水印图案；放大观察底纹线条清晰完整、颜色过渡是否为彩虹印刷、印刷字体的尖端形态是否符合真票的特征；紫外线照射下看存单右上角是否有有色荧光票号、大写金额线是否有很弱的荧光现象、银行名称与行徽荧光图案；显微检验填写信息的字体是否为该银行专用喷墨打印机打印的等。只有这些特征与银行提供的真实票据样本一致，才能确定该储蓄存单可能是真实的，否则为伪造形成。假如纸张和印刷特征均一致，但填写字迹字体特征不一致或本身存在多种字体特征，则要考虑伪造的可能性较大。

3.与银行提供的储蓄存单样本仔细比对检验，判定伪造储蓄存单

可疑存单与银行真实存单样本进行仔细比较检验，主要是比对业务公章、经办人和复核人名章的真伪鉴定，根据印章印文检验的程序和方法，对可疑票据上的银行业务公章印文的真伪实施检验，判定是否为该出具票据银行的业务公章所盖印，从而确定该可疑票据是否伪造。另外，还需对可疑存单与银行真实存单样本上账户、账号、(大小写)金额、(存入、到期、起息)日期、利息等填写打印的字体进行比对检验，通过显微放大仔细观察它们打印(主要是专用喷墨打印机打印)特征是否一致进行判定可疑票据是否该银行出具的真实票据还是伪造形成的。

本案就是基于以上检验步骤与方法对涉案的储蓄存单进行检验，成功判定该储蓄存单不是伪造而是变造形成的伪票据。

(二)假储蓄存单变造事实的确定

在对可疑储蓄存单排除伪造确定为变造后，接下来就要对其进行变造(储蓄存单)文件的检验。假储蓄存单被变造的方式主要是对账户、账号、(大小写)金额、(存入、到期、起息)日期、利息等进行变造，最主要是金额的变造；变造的方法主要有擦刮变造、消退变造和添改变造等。检验时，可以依据擦刮、消退和添改文件的特点及其检验方法进行检验。对变造储蓄存单变造事实确定的主要检验方法有：1.通过侧光检验发现可疑处有没有纤维翘起或破损的情况、透光检验观察可疑处与周边纸张透明情况是否一致；2.利用显微镜放大仔细观察存单上底纹和图案是否存在不连续和不完整、是否存在残留的色料、是否有书写描摹的痕迹等情况；3.利用紫外线照射荧光检验观察存单正面右上角的票号数字是否产生红色荧光现象，擦刮添改变造数字处色料不是荧光色料，该处在紫外线照射下不产生荧光导致出现笔画断断续续、不完整的荧光数字；4.利用紫外线照射荧光检验观察存单正面大写金额线条是否有微弱的荧光现象，这些大写金额线条由荧光水溶水线组成，这些线条遇水、遇酸碱都会发生变化，线条会变的无踪影，消退变造金额时，在紫外线照射下该票据上大写金额线就不能呈现完整的弱荧光线条。

(三)变造储蓄存单上原文字的显现与辨读

由于变造储蓄存单的方法主要是擦刮、消退和添改变造，被变造的部位文字和数字笔画色料基本上被擦刮干净，该储蓄存单被变造事实和变造手段较为容易判定，对其原文字或数字的显现与辨读较为困难，几乎不可能，只有根据储蓄存单被变造的实际情况，结合分色法加深色彩对比度、紫外荧光法对残留色料产生荧光，以及根据笔迹特征和字形特点进行残字推断法尽可能显现与辨读原文字或数字。比如本案中，存单编号“60243881”中“81”的“8”被擦刮添改前是“3”，金额“￥1,000.00”擦刮添改变造成“￥10,000,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