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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

2020-05-22李亮亮

财贸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脉冲响应时变货币政策

李亮亮

(四川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结构快速转变及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增加,劳动力市场的就业形势更趋严峻。从而,稳定就业兼具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的双重意义。同时,劳动工资作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提高工资有利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党的十九大后,中央政府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战略,经济增长方式逐步由投资驱动转变为创新驱动。为了促进宏观经济结构转型,央行货币政策规则由数量型转变为价格型,经济系统的结构性变动必然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工资的动态波动产生影响。因而,厘清劳动力市场就业与工资间的动态波动特征,探索外生冲击对就业与工资的数量效应、反馈机制及贡献水平,能够为经济转型时期的政策制定者提供有益的经验证据。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首先构建了一个带有随机波动的时变参数向量自回归(TVP-VAR)模型,详细考察劳动力市场就业及真实工资的动态相关性和波动性等特征,并深入讨论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就业及真实工资的时变脉冲响应,发现了若干劳动力市场波动的典型特征。为了能更加清晰地讨论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的波动特征及在结构冲击下的扩散机制,构建了一个包含劳动力市场摩擦和名义价格-工资粘性的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深入研究劳动力市场摩擦对劳动就业及真实工资动态波动的影响作用及传导机制,进一步解释了经验研究中劳动就业及真实工资的波动特征,考察劳动力市场摩擦及名义粘性在结构冲击扩散机制中的作用及影响。

本文主要贡献有以下三点:第一,考察了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特征及结构冲击对变量的时变脉冲响应。目前虽有少量研究考察了外生冲击对宏观经济变量的时变脉冲响应,但是少有研究关注劳动力市场的时变动态特征。第二,引入带有劳动力市场摩擦的DSGE模型,并且区分了中性技术冲击、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传导机制。投资专有技术冲击是研究技术进步动态的关键因素(Greenwood et al.,1997;Fisher,2006),对技术冲击的细分既符合中国经济投资驱动型增长特征又有利于深入考察技术进步对就业及工资波动的影响。第三,考察了两类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时变脉冲响应,并在包含劳动力市场摩擦的DSGE模型中,探讨了劳动力市场摩擦对结构冲击传导机制的作用与影响。

二、文献综述

劳动力市场动态相关研究一直都是学者们关注的焦点。Amaral et al.(2016)揭示了劳动力市场变动的典型事实特征。Michelacci et al.(2007)总结了劳动力市场波动的相关经验证据,认为劳动力市场摩擦阻碍了决定劳动力市场均衡配置的市场竞争机制。为了揭开劳动力市场摩擦在结构冲击的传导机制中所起的作用,研究者们做了大量有益的尝试。Andolfatto(1996)第一次将劳动力市场摩擦引入标准的RBC模型,Gertler et al.(2009)、Hall(2005)则试图以技术冲击作为主要驱动力,在工资粘性机制下讨论这一问题,然而这样的设定可能遗漏劳动力市场的重要特征。Walsh(2005)、Blanchard et al.(2010)进一步将劳动力市场摩擦引入DSGE模型,并成功解释了宏观经济的经验证据,较好地拟合了实证结果。Ravn et al.(2008)采用带有劳动力市场摩擦的理论模型识别SVAR模型估计的技术冲击效应。Mumtaz et al.(2015)研究了就业率和离职率的时变动态特征,并通过建立带有劳动力市场摩擦的DSGE模型很好地拟合了经验数据。Elisa et al.(2018)关注的重点是劳动力市场就业机会的动态特征。王君斌等(2010)、刘宗明等(2013)使用中国宏观经济数据从实证和理论两方面进行了相关研究,认为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存在抑制效应。

以上学者的经验研究都使用了固定参数模型,构建的理论模型中并不包含独立的劳动力市场,因而,所得的关于中国劳动力市场波动的相关经验结论可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同时,以上大多数研究仅考察了单一的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动态特征的影响。Ravn et al.(2008)通过估计一个大型SVAR模型强调了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力市场波动的重要性。Mumtaz et al.(2015)则同时强调了中性技术冲击与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波动的重要性。Elisa et al.(2018)更是考察了技术冲击、成本冲击、货币政策冲击等多种冲击对劳动力市场波动的响应。然而,考虑到中国经济的投资驱动型增长特征(Chang et al.,2016)、“新常态”经济时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货币政策规则转变等经济事实,我们更加关注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在中性技术冲击、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和不同类型货币政策冲击下的动态特征。陈利锋(2014b)运用DSGE模型研究了非平滑工资调整机制在经济波动中的作用及与货币政策的相互关系,认为失业波动的根本原因来自总需求与货币政策冲击。刘宗明(2013)研究了劳动就业在投资冲击下的变动,认为投资冲击是劳动就业波动的主要原因,然而其所构建的理论模型中并未包含劳动力市场摩擦,且包含外生冲击数目较少,无法相互比较各个冲击之间的贡献大小等因素对最终估计结果造成的偏差。郭春良等(2016)通过使用一个校准的NK-DSGE模型考察了劳动力市场就业与实际工资的变动,认为技术冲击、紧缩性货币政策与就业之间存在负效应,同时,技术冲击与实际工资之间存在正效应。然而,模型中并未引入劳动力市场,缺失劳动力市场摩擦对冲击传导机制的解释,同时也没有进行相应的经验估计,模型的模拟结果缺乏相应的经验证据支持。参考Mumtaz et al.(2015)、Elisa et al.(2018),本文使用带有随机波动的时变参数VAR模型考察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特征及时变脉冲响应。同时,构建包含劳动力市场摩擦的新凯恩斯DSGE模型,详细考察四种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力市场主要变量的动态响应,探讨劳动力市场摩擦在宏观经济波动中的作用及不同冲击对劳动力市场波动的扩散机制。

三、时变参数模型构建与脉冲响应分析

(一)计量经济模型构建

参考Mumtaz et al.(2015)设置简约式时变模型,模型中结构冲击的识别采用符号约束识别方法,时变参数VAR模型的简约式表述如下:

(1)

p(θt|θt-1,Ω)=I(θt)f(θt|θt-1,Ω)

(2)

其中,I(θt)为一个拒绝非平稳抽样的指示函数。对VAR模型参数施加平稳性约束,遵循Cogley et al.(2005)的设定,f(θt|θt-1,Ω)服从如下过程:

θt=θt-1+ωt

(3)

其中,ωt~(0,Ω),且与ut相互独立。新息ut~(0,∑t),∑t为时变参数协方差矩阵,表述如下:

(4)

因而,假设ξt和γt服从如下随机游走过程:

log ξt=log ξt-1+τt

(5)

γt=γt-1+ζt

(6)

(二)符号识别与数据处理

1.符号约束识别

表1 变量的符号约束

注:≥表示对变量正向约束,≤表示对变量负向约束,×表示对变量无约束。

2.数据处理

采用区间为1992Q1—2018Q3的季度数据。通常情况下,时变参数模型需要使用预置样本来估计先验参数,因而我们使用样本前40期数据校准模型参数。模型包含以下经济变量:产出GDP(1)产出GDP的处理采用HP滤波去除趋势部分,保留周期部分作为模型的内生变量。、GDP平减指数、CPI、就业总人数(2)在国外的经典文献中,劳动总量的测度通常使用劳动总时数,但由于数据可得性的问题,中国经济数据中没有关于工作时数的统计数据。Hansen(1985)认为劳动就业的总量决定了劳动总时数的动态特征,并非人均工作时数,国内学者大多也使用劳动就业总量来代表劳动总量,所以我们使用劳动就业总人数作为劳动总量的测度指标。、平均工资(3)平均工资是指平均名义工资去除通胀部分后的平均真实工资。、资本相对价格、7天债券回购利率(Repo 7D)、货币供给(M2)。数据来自中国国家统计局、CEIC数据库和WIND数据库,并对获得的同比数据序列进行相应的定基比转换。模型中所有变量序列均进行了相应的平稳性处理,并通过PP检验和ADF检验。所有变量序列使用X-12ARIMA方法进行季节性调整,并对数据进行了均值为0方差为1的标准化处理。

表2中Real GDP、Δ(log Deflator)、Δ(log Employment)和Δ(log Wage)分别表示真实GDP、GDP平减指数、就业人数和真实工资的对数一阶差分,ADF检验和PP检验的结果表示模型待估数据序列达到平稳性要求。

表2 数据的平稳性检验

注:*、**、***分别表示10%、5%、1%的显著性水平,Δ表示一阶差分,C、T、L分别表示样本估计的截距项、趋势项和滞后阶数,ADF表示扩展的Dickey-Fuller检验统计量,PP表示Phillips-Perron检验统计量,PP检验中不含滞后阶数。

(三)经验脉冲响应分析

1.变量的动态相关性

图1外生冲击变量与劳动就业、真实工资间的动态相关性

图1中第一行表示四种外生冲击变量与劳动就业间的动态相关性,第二行则表示与真实工资间的动态相关性。中性技术冲击与劳动就业总体保持着明显的负相关性,在样本初期保持较高的负相关并在2005—2009年保持较弱的负相关,2012年后负相关性逐渐增强。同时,它与工资间的相关性总体保持正相关关系,2012年至2015年末相关性转变为较弱的负相关后迅速增强。以上结果表明在“新常态”经济发展阶段,中性技术冲击与就业、工资间的协同性逐步增强。投资专有技术冲击与就业间的动态相关关系在2008年后逐渐从正相关转变为较强的负相关,同时与工资间的相关性一直保持较显著的负相关性。金融危机期间投资专有技术冲击与就业、工资的动态相关性都发生了明显的减弱,与金融危机对总体经济的影响趋势同步。短期利率与劳动就业在2006年由较弱的正相关逐渐转变为显著的负相关,而与真实工资的相关性总体保持负相关并在金融危机后逐步增强,货币供给冲击与就业、工资间的动态相关关系在整个样本区间内都表现出明显的正相关关系,2008年金融危机后,货币供给冲击与两者的动态相关关系迅速增强,表明货币政策变量与就业、工资的协同关系在金融危机后明显增强。总体来看,外生冲击变量与劳动就业、真实工资间的动态关系时变特征明显,并经历了一些显著的结构性转变。

2.变量的动态波动分析

通过时变参数VAR模型的估计,可以获得变量残差标准误的后验均值,能够有效捕捉模型变量的波动特征。如图2所示,总体来看,就业与真实工资之间存在一定的协同共动特征且两者的波动特征不明显。

具体来说,样本区间内产出和通胀的波动趋势具有较高的一致性,表明两者的协同共动特征较为明显。产出和通胀在2004Q1—2013Q1期间都经历了相对完整的“繁荣-衰退”周期并保持较高的一致性,在2013Q1—2018Q3期间波动明显减弱且相对平稳。相比之下,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则表现出明显不同的趋势。两者自1998Q1开始一直处于缓慢下降的变动中,就业人数从1998Q1的最高点持续下降至2012Q1的最低点后保持平稳且波动特征较弱,在这期间经历了金融危机时期的衰退和经济刺激时期的上涨波动。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则从1998Q1的最高点快速下降至2001Q1后保持相对平稳波动,在2011年初又开始持续下降至最低点后保持平稳,波动变化非常微弱。因而,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人数的动态波动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一直保持着持续性的下降趋势,而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在2001年后就已经非常微弱甚至消失了。

图2经济变量的波动特征

注:图中虚线表示90%的置信区间。

3.时变脉冲响应分析

我们使用时变参数VAR模型考察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的数量效应及传导机制。选取4个不同时点考察结构冲击对变量响应的时变特征及扩散机制,时点分别为:2003Q3、2007Q3、2012Q3和2018Q3。不同时点的脉冲响应揭示了不同时期典型经济特征对结构冲击的响应方式,模型使用符号约束识别方法,估计变量滞后2阶,所有结构冲击强度均为单位正向标准差。

图3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

图3表示中性技术冲击和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时变脉冲响应。其中,第一行表示外生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全样本三维脉冲响应,第二行表示在不同时点的脉冲响应。通过估计时变参数VAR模型,考察技术冲击对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通过全样本和时点脉冲响应的展示,我们发现在所考察的样本区间内,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且时变特征明显,即在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同时期,面对不同的宏观经济形势,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响应表现出不同的响应模式。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与中性技术冲击的响应方式相似,同样对劳动就业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然而在2008年至2012年间冲击对就业的“抑制”作用减弱,甚至出现了逆向上涨的趋势,这可能与金融危机期间政府通过增加投资等经济调控措施有关。这种逆向上涨的特征趋势同样也出现在了冲击与劳动就业间的动态相关性中,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逆向调控的需求管理政策增加了劳动力市场就业的波动。

图4表示短期利率与货币供给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时变脉冲响应。其中,正向单位标准差的短期利率冲击表示紧缩性货币政策,而正向货币供给冲击表示扩张性货币政策。全样本和时点脉冲响应图清晰显示出,扩张性(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具有明显的促进(抑制)作用。短期利率冲击对就业的影响作用随着时间的变化在逐渐减弱,货币供给冲击对劳动就业的促进作用在不同时期也表现出明显的差异。与两类技术冲击相比,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就业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同时,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响应持续性明显弱于技术冲击,短期利率冲击的脉冲响应没有出现“驼峰形”趋势。

图4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

图5表示中性技术冲击与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可以看出中性技术冲击能够有效提高劳动力市场的真实工资水平,脉冲响应具有良好的“驼峰形”趋势,且表现出明显的时变特征。中性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的影响在金融危机前达到最大值,而在2015年后开始缓慢下降,时点脉冲响应在5期内达到最大值后在24期后缓慢回归初始值。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存在显著的“抑制效应”,并且随着时间变化逐步减弱,时点脉冲响应显示响应在4期内达到最小值后缓慢回归初始值。在“新常态”经济时期,中性技术冲击在抑制就业的同时能有效提升真实工资水平,而投资技术冲击则对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均产生明显的抑制作用,表明两类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波动的影响方式和传导机制并不一致。

图5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

图6货币政策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

图6表示短期利率冲击与货币供给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时变脉冲响应。总体来看,扩张性(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波动的影响非常明显,能够有效提高(抑制)真实工资水平。与两类技术冲击相比,扩张性(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均具有显著的促进(抑制)作用,在增加(减小)就业的同时提高(降低)工资水平。货币政策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趋势表现出明显的“驼峰形”趋势,并且货币政策冲击对工资的响应持续性明显弱于技术冲击。

(四)敏感性分析与稳健性检验

通过以上时变参数VAR模型的经验分析,我们对中国劳动力市场动态特征的经验事实总结如下:

(1)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波动在整个样本区间内呈下降趋势,真实工资下降的速度强于劳动就业,且两者表现出不同的下降趋势。就业、工资与冲击变量间动态相关的结构性转变意味着冲击对变量的响应方式发生变化。

(2)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就业和真实工资的响应强度和方式不同并表现出明显的时变特征。两类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存在明显的抑制效应,但中性技术冲击能够有效促进真实工资的上涨,而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依然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3)扩张性(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具有显著的促进(抑制)作用且随着时间的变动在不断减弱,同时对就业与工资响应的持续性明显弱于两类技术冲击。

标准新凯恩斯动态随机一般均衡(NK-DSGE)模型中并不包含独立的劳动力市场,无法有效考察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的高波动特征及在宏观经济波动中劳动力市场摩擦所起的作用与影响,无法厘清劳动力市场在结构冲击传导机制中的作用及具体的扩散机制,因而,下文将构建一个包含劳动力市场摩擦和名义价格-工资粘性的新凯恩斯动态随机一般均衡(NK-DSGE)模型,尝试解释中国劳动力市场波动特征的经验分析结果。

四、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的构建

模型中包括代表性家庭、最终产品部门、中间产品部门、劳动力市场和货币当局。家庭在消费、货币需求和闲暇中选择最大化其效用函数,家庭决定劳动力市场参与意愿,同时提供差别劳动并具有一定的市场垄断力,具有与企业进行工资谈判的力量。家庭在无风险债券与货币需求间配置资源,同时出借资本给企业。企业通过投入劳动和资本生产有差别的不同产品,为避免两类名义粘性出现在同一家企业中,我们假设生产最终产品企业不使用劳动作为投入,但受到企业定价决策的限制。中间产品企业使用劳动和资本作为投入要素,并受雇佣成本约束,与雇佣工人进行工资谈判,进而引入名义粘性即工资和价格粘性都采用Calvo(1983)交错定价规则。模型通过中间产品企业的雇佣成本引入劳动力市场摩擦,同时采用纳什协商议价的形式决定企业与雇佣工人间的工资水平,进而引入名义工资粘性。

(一)家庭

假设存在大量的同质家庭组成的连续统i,i∈[0,1]。家庭成员共担风险和共享消费,家庭目标效用函数可表示为:

(7)

劳动参与率Ft≡Nt+Ut,并满足约束:0≤Nt+Ut≤1,Nt≥0,Ut≥0。Nt服从以下规则:

(8)

家庭面临的预算约束为:

(9)

资本的累积方程为:

Kt+1=(1-δk)Kt+ZtIt

(10)

其中,δk为资本折旧率,Zt表示投资专有技术冲击,设定遵从Greenwood et al.(1997)。投资专有技术冲击Zt服从以下AR(1)过程:

(11)

(二)厂商

假设模型为两部门经济结构,根据Walsh(2005)、Blanchard et al.(2010)对模型的设定,最终产品部门企业不使用劳动作为投入,但受到名义粘性的限制,即企业拥有不同的的定价频率。中间产品部门企业的产品价格是给定的,并使用劳动作为生产投入要素,受到劳动力市场雇佣成本的约束,同时企业与工人间进行工资谈判。

1.最终产品部门

假设存在一个垄断竞争企业的连续统j,j∈[0,1],每个企业生产有差别的最终产品,并且所有企业使用相同的生产技术:

Yj,t=Xj,t

(12)

2.中间产品部门

中间产品由一个完全竞争的同质连续统企业j(j∈[0,1])生产,并且所有企业的生产技术采用相同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13)

其中,At为外生技术冲击,并且服从一个AR(1)过程:

(14)

企业j的就业Nj,t遵循如下演化规则:

Nj,t=(1-δN)Nj,t-1+Hj,t

(15)

其中,δN(δN∈[0,1])为一个外生的离职率,Hj,t表示企业在第t期新雇佣的工人,同时假设新雇佣的工人当期即开始参加工作。

(三)劳动力市场摩擦、粘性工资与纳什协商议价

(16)

(17)

当劳动力市场存在摩擦时,工人在不同企业间的工资存在差异但无法在不同企业间自由流动。给定每个企业的雇佣工资Wj,t,则企业j的最优雇佣策略表述为:

(18)

我们使用交错工资定价规则引入名义工资粘性。假设企业每期支付给工人的工资有(1-θw)的概率可以重新议价,且与上次工资调整的时间不相关。根据Blanchard et al.(2010)的设定,每个与企业重新制定工资的策略遵循纳什协商议价规则。一旦工人与企业双方名义工资商定,将保持到下次工资调整。同时,当外部冲击不太剧烈时,工资仍将保持在相应的议价范围,并能有效维持相应的就业关系。交错工资的设定使得各个企业的工资水平普遍不同,从而导致企业产出和就业的不同。

(19)

(20)

(21)

(22)

从第t期企业重新议价工资到第t+k期的企业累积盈余表述为:

(23)

(四)货币政策

我们使用Chen et al.(2018)的货币政策规则,考察经济变量的动态波动特征。

1.货币增长规则

通常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的文献中,货币政策规则大多使用泰勒规则。然而,不管是货币增长还是短期利率规则都要求确定经济体的潜在GDP或产出,但是在新兴经济体中,由于经济政策变动频繁、经济体发展不充分等原因,潜在GDP或产出很难准确界定,从而导致传统货币政策规则的使用受到很大限制,因而,我们使用Chen et al.(2018)估计的带有“产出缺口”的货币增长规则:

(24)

(25)

2.利率规则

使用改进型泰勒规则的设定,货币政策的利率规则如下:

(26)

(27)

(五)市场均衡

(28)

因此,总需求方程由三部分构成,即消费、企业雇佣活动对最终产品的需求和企业投资对最终产品的需求。

(六)参数校准

广泛参考已有相关文献,获得出模型参数的校准值,结果如表3所示。参考Chang et al.(2016)构建的中国宏观经济季度数据并进行估计,设定随机贴现因子β为0.996。根据中国经济中全部从业人员劳动报酬占总产出比重的数据,可将资本份额α校准为0.40。根据He et al.(2007)和Zhang(2009)使用中国季度数据估算的结果,设定资本折旧率δk为0.04,货币需求的利率弹性的倒数γ和劳动力供给弹性的倒数τ分别为3.15和5,中间品替代弹性ε为4.61。根据王君斌等(2010)和陈利峰(2014a)对名义价格粘性的取值,设定价格粘性系数θp为0.75。同时,设定工资粘性系数θw为0.75,随后对劳动力市场工资粘性参数进行不同赋值,并进行敏感性分析。参考Blanchard et al.(2010)和陈利峰(2014a),将工作匹配弹性ξ设定为0.5,这一参数校准值被广泛采用。季度数据缺失导致离职率无法直接估算,离职率在Blanchard et al.(2010)的取值为10%左右,采用已有文献校准结果,设定劳动力市场离职率δN为0.12,随后通过不同赋值进行模型的敏感性分析,设定雇佣成本函数系数η为1。Chen et al.(2018)利用中国季度数据对数量型和价格型货币政策规则的参数进行估计,并得到了稳健的统计结果,因此模型中关于两种不同类型货币政策规则的所有参数(表3中其余参数)均参照Chen et al.(2018)的设定。

表3 模型参数校准值

(七)结构冲击的波动效应分析

根据上文构建的NK-DSGE模型及校准的参数值,使用脉冲响应分析模型在引入劳动力市场摩擦和不同名义粘性情形下,结构冲击对模型变量的动态响应过程。分别采用中性技术冲击、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利率冲击及货币供给冲击四种不同外生冲击,考察模型变量在不同冲击情形下的动态响应和持续性过程及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工资的影响强度,同时结合从中国经济数据中所得出的经验证据,深入探究劳动力市场波动的驱动因素及传导机制。

1.劳动力市场动态波动与工资粘性

图7显示了在不同程度工资粘性条件下外生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脉冲响应。模型脉冲响应显示,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存在明显的抑制作用,不同程度工资粘性下技术冲击对就业的抑制作用不同,粘性程度越小,响应强度也相应越弱。值得注意的是,当工资粘性下降至0.1时,脉冲响应的“驼峰形”趋势消失。由此我们认为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作用机制取决于经济系统中粘性扭曲的程度,因而在不同时期可能表现出不同的影响作用,这与前文经验证据中明显的时变特征结论相一致。DSGE模型设定中引入的劳动力市场摩擦和名义工资粘性的强度有助于解释劳动力市场变量中表现出的“驼峰形”脉冲响应,同时不同粘性强度对脉冲响应的影响也与经验研究结论中的时变脉冲响应保持一致。当价格粘性程度较低时,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驼峰形”脉冲响应消失,同时响应的持续性也缓慢减弱(4)此处并未给出不同价格粘性强度下的脉冲响应图形。。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产生明显的抑制作用,与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影响方式一致,所不同的是响应方式并未呈现出“驼峰形”趋势。扩张性(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能够明显促进(抑制)劳动就业,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持续性明显低于两类技术冲击。

图7宏观经济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脉冲响应

图8宏观经济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

图8表示不同程度工资粘性条件下外生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中性技术冲击能够明显提高劳动力市场的真实工资,而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却存在抑制作用。扩张性(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则可以明显促进(抑制)真实工资的增加。有趣的是,与结构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响应方式不同,在名义工资粘性逐步减弱的情况下,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和货币政策冲击对真实工资的响应则逐渐增强,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的响应在2期内逐步增强,而2期后逐渐减弱。与冲击对就业的响应方式相同,除了货币供给冲击外,名义工资粘性程度下降,脉冲响应的“驼峰形”趋势逐渐消失。DSGE模型中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响应的模拟结果很好地匹配了时变参数VAR模型的经验分析,这使得模型对中国劳动力市场动态特征的分析得到了来自经验事实的支持,并对理论模型构建的合理性给予了数据经验的验证。

2.劳动力市场动态波动与劳动力市场离职率

图9宏观经济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的脉冲响应

图10宏观经济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

图9清晰显示了在模型设定不同离职率参数时外生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当劳动力市场离职率或就职率减小时,宏观经济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响应强度和持续性逐渐减弱。脉冲响应分析表明在离职率取值不同时,中性技术和货币供给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响应较为敏感,而投资专有技术和短期利率冲击的响应敏感性较弱,表明技术进步和科技创新对劳动就业的抑制作用进一步导致就业形势更加严峻。中央政府扩张性的货币政策依然具有明显的就业效应,同时短期利率的影响作用弱于货币供给冲击,因而传统的货币供给冲击促进劳动就业的影响方式依然必不可少。

图10展示了不同离职率取值条件下外生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可以看出中性技术冲击与短期利率冲击对真实工资的影响在不同离职率的取值下敏感性较弱,而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和货币供给冲击的响应敏感性较强。与两类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脉冲响应相比,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力市场真实工资的影响强于劳动就业,而中性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响应强于真实工资。同时,在不同离职率条件下,货币供给冲击对真实工资的敏感性强于短期利率。最后,所有外生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脉冲响应方式都表现出明显的“驼峰形”趋势。

(八)方差分解

表4显示了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方差分解,表示不同结构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预测方差的贡献程度,能够考察就业与真实工资动态波动的主要驱动因素。中性技术冲击分别解释了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波动的44.31%和42.15%,因而,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变动的主要驱动因素依然取决于中性技术冲击的变动。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与真实工资的解释力度较小,尤其对真实工资的解释低于10%。短期利率冲击对真实工资的解释力度明显强于劳动就业,而货币供给冲击对劳动就业的解释程度略强于真实工资,分别达到28.55%和22.47%。两类货币政策冲击合计能够解释真实工资变动的50%左右,劳动就业波动的40%左右,表明货币政策冲击对劳动力市场动态波动的驱动效应明显。因而,中央银行在制定和实施货币政策时,应密切关注劳动力市场的动态波动,充分考虑不同货币政策规则对劳动力市场波动的响应特征,切实改善和提高货币政策的实施效果。同时,“促进就业”的货币政策目标应得到政策制定者更多的关注。

表4 方差分解

注:方差分解的数值均为百分比。

五、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使用带有随机波动的向量自回归(TVP-VAR)模型,详细考察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动态相关性及波动性特征,进一步探讨了在中性技术冲击、投资专有技术冲击、短期利率和货币供给冲击等四种外生冲击影响下的时变脉冲响应过程,并通过构建动态随机一般均衡(DSGE)模型试图解释实证研究的相关经验证据。据此得到一些关于中国劳动力市场波动的新特征,简要概括如下:

(1)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与真实工资的波动在整个样本区间内呈现出总体下降趋势,就业下降的速度弱于真实工资,且两者表现出不同的下降趋势。(2)不同结构冲击对中国劳动力市场就业和真实工资的响应强度和方式并不一致,并表现出明显的时变特征。经验结果表明两类技术冲击对劳动就业的影响存在明显的抑制效应,中性技术冲击对真实工资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而投资专有技术冲击则存在抑制作用。扩张性(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能够有效促进(抑制)劳动就业同时提高(降低)真实工资水平,但货币政策冲击对就业与工资的响应持续性明显弱于两类技术冲击。(3)通过对模型结果与经验证据的比较分析,理论模型中劳动力市场摩擦和名义粘性的引入对于解释中国劳动力市场波动特征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技术冲击通过企业雇佣成本影响劳动力市场就业与工资的变动,因而,有效降低企业雇佣成本将能缓解技术创新产生的就业下降,如增强就业市场信息透明度,允许劳动力自由流动,降低劳动者迁移成本等。同时,资本技术创新可能导致劳动生产率相对于资本生产率下降,因而,加强对工人的技术培训以适应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的要求,能够有效减缓劳动就业和真实工资的下降。货币政策对劳动就业与工资的影响受到较多因素的制约,金融体系发展不完善使货币政策冲击的传导机制不畅通,导致货币政策调控的有效性减弱。因而,完善金融部门与实体经济间的传导渠道,使货币政策冲击的传导途径畅通,将有效改善货币政策对劳动就业和真实工资波动的调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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