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介素养的内涵及其教育议题建构
2020-05-20解迎春
解 迎 春
(岭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 湛江 524048)
一、新媒介素养的背景与问题的提出
随着信息、通信和技术的快速发展,丰富的新媒介形态满足了公众信息获取、意见表达和社交需求,拓宽了公众政治参与的渠道,推动了社会民主的发展,并在渗透到社会深层次结构的过程中形成了基于用户关系的内容生产和交换的新媒介平台。新媒介被整个社会用于商业、政治、媒体、广告、警务和紧急事件中,并成为引发思考、对话和围绕社会问题采取行动的关键[1]。新媒介一方面成为滋生社会问题的温床,另一方面也成为采取行动解决问题的关键平台。面对当前这种复杂的媒介环境,公众需要具备一定的新媒介素养来处理和应对激烈的社会问题,适应不断变迁的媒介化社会。
自20世纪30年代英国文化研究学者利维斯和汤普森呼吁媒介素养教育以来,保护主义、批判主义和功能主义陆续走入了公众视野,并成为当前讨论媒介素养教育无法绕开的视角。免疫保护、甄辨批判和媒介参与逐渐成为评价一个人是否具有媒介素养的重要指标。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媒介素养的概念开始进入中国社会发展的语境。随着媒介与社会互动的深入,媒介素养的概念与内涵不断更新扩展、日渐丰满,逐渐从一种具有批判性的人文教养演变成为一种功能性的社会技能[2]。“素养”的建构历史,实际上就是媒介的认知史,新技术及精神上对新技术的接受是“素养”不断拓展的基础[3]。新技术发展加速了新媒介形态的迭代,人们对媒介的认识和评价越来越多元和包容。随着新媒体时代的到来, 建立在确定性、唯一性、可认知性基础上的传统精英化的媒介认知方式已经遭到了严峻的挑战[4],不确定的媒介形态、多元的媒介内容、充斥着不可知论的媒介事实深刻影响着每一个不得不置身于媒介化社会中的公民。
正如曼纽尔·卡斯特所言:“作为一种历史趋势,信息时代的支配性功能与过程日益以网络组织起来。网络建构了我们社会的新社会形态,而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地改变了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与结果。”[5]569这种改变超过了以往任何社会科技发展的速度,其后果之一就是公众的媒介认知能力远远滞后于新媒介快速发展给社会带来的问题和挑战。因此,新媒介素养成为当前媒介环境下个人和社会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媒介素养教育担负起培养这种能力的使命,并强调媒介消费者和媒介内容创作者所需的批判性评价的技能[6],新媒介的信息消费能力及对这种消费行为的反思性实践也成为新媒介素养的重要内容。这种能力不再是简单的人文教养和社会技能,而是需要大众在积极参与媒介内容的生产和消费的过程中保持清醒的认识,做出独立判断、批判反思与公民行动。
每一次新传播技术出现的时候,社会都必须面对如何最好地利用新媒介的优点,把它潜在的缺点限制在最小范围内的问题[7]55。新媒介带给公众一个信息共享、言论平等和价值多元的社会,也不可避免给个人和社会带来了深刻影响。后真相时代、智能手机时代、社会化媒体时代、大数据时代、消费社会、景观社会、风险社会等被广泛认同的经典表达成为人们描述社会时代时经常提及的关键词,这些词汇的含义不尽相同,但都说明了社会时代对个体的极大影响。这种影响概括起来表现为人们对事实认知的困惑、对媒介技术的依赖、对新媒体的不当使用、对大数据的迷信、对信息消费欲望的失控、对视觉内容的迷恋和迷惑以及对网络危害的心理恐惧和无能为力。同时,这些关键词也隐含着社会时代对个体能力和素养的必然要求,简单来说,这种要求就是具备应对媒介技术发展的新媒介素养。
二、新媒介环境下媒介素养的内涵
新媒介技术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挑战,传统媒介环境下不曾发生的一些问题陆续出现,如假新闻泛滥、手机依赖、新媒介不当使用、在线隐私受侵、信息非理性消费、视觉欺骗、网络危害等。不论社会问题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通过教育来解决棘手社会问题仍是最为传统的方法。新媒介素养教育的开展必须以弄清楚当前环境下媒介素养的内涵为前提,只有这样才能直面社会问题,进而有针对性地开展新媒介素养教育。当前新媒介素养的内涵概括起来至少应有以下几点:
(一)后真相时代假新闻的甄辨能力
新媒体信息来源的碎片化推动了后真相时代的到来,真相在公众的认知里变得没那么重要,煽情、虚假、难以证实的信息竞相披上“新闻”的外衣充斥在网络公共话语空间。一旦这些信息与人们固有信念冲突时,人们会倾向于先抛弃事实[8]。由于事实让位于情绪,偏见被不断强化,后真相时代逐渐失去了信息“自我修正”的能力,大众的信息甄辨能力成为免于假新闻负面影响的最后一道屏障。从世界范围内来看,媒介素养已成为打击“假新闻”的重心,从教育工作者到立法者、从慈善家到技术专家,各种利益相关者都将大量资源投入媒介素养项目中[9]。政府部门、社交媒体和搜索引擎等都在采取积极的举措与假新闻做斗争,信息传播活动参与者的新媒介素养同样需要发挥建设性作用。
(二)智能手机时代摆脱手机依赖的自控力
“手机控”是当下社会的一个标签词汇,手机依赖已经成为令人忧虑的社会事实、“现代病”和“时代病”。手机依赖被视为一种技术应激,有两个要素:过度使用和公共场所妨碍他人的手机使用[10]。手机依赖在行为层面上表现为不受控地强迫性过度使用;心理层面表现为过度的情感和社交需求;精神层面表现为手机成瘾。手机依赖带来了一系列问题,比如过度浏览信息和使用手机搜索;频繁打开手机屏幕和应用;借助手机直播和短视频满足情感慰藉来逃避现实压力;依赖微信朋友圈、微博和社区建立社交圈,规避现实的社交焦虑;浏览色情信息,寻求情感刺激和宣泄欲求;无节制地沉溺于手机游戏、手机直播和手机赌博等娱乐活动。手机依赖与自我监督和高认同激励密切相关,对有手机依赖倾向的年轻手机用户可以通过教育让他们了解自身手机依赖倾向,学会适当使用手机的自控能力[11]。随着年轻手机用户数量的增加,手机依赖问题的管理除了手机功能的干预外,通过教育干预让手机依赖者摆脱手机对行为、心理和精神的控制将变得尤为重要。
(三)社会化媒体时代内容生成和解读能力
新媒介技术赋予公众前所未有的媒介接近使用权,社会化媒体的日常化改变了媒介生态。社会化媒体成为公众社会交往、信息消费和内容生成的主要场景,越来越多的用户原创内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以下简称UGC)自发而生,打破了传统媒体内容生产的专业壁垒。公众获得了以往任何媒介生态都无法企及的权力,这种自由地使用媒介的权力一度让互联网在喧闹中极速野蛮成长。然而,社会化媒体中个人的媒介权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在媒介资本、媒介审查与自我审查的共同作用下,个人与媒介的关系看似自由,可实际上是控制的加剧[12]。面对新媒介形态和陌生的媒介权力,缺乏内容生成和解读能力的公众在行使权力时往往是盲目的、非理性的和易被操纵的,也容易引发新媒体事件。受众作为社会化媒体信息传播链中的关键一环,提升受众的媒介素养有助于减少信息碎片传播过程中的负面效能,使受众尽可能准确地解读社会化媒体信息[13]。理性的、自主的、有责任意识的内容生成和解读能力与素养是社会化媒体用户合理使用新媒介权力的前提。
(四)大数据时代理解数据新闻和保护在线隐私能力
大数据时代需要公众具有一定的数据素养,数据素养使个人能够获取、解释、批判性地评估、管理、处理和合乎道德地使用数据[14]。大数据技术加速了数据新闻的发展,数据新闻常以数据图表呈现。然而,对数据的盲信和对数据图表认知不足往往使公众落入了数据陷阱。同其他信息呈现一样,数据也会撒谎。为了不被数据误导、识破数据陷阱,公众需要具备从海量数据中发现遮蔽于数据之中的新闻真相的数据新闻素养。另外,大数据时代的个人隐私同样以数据的形式被存储在媒介空间,个人隐私在未被告知和许可的情况下常被各种商业机构作为资产交换利用,信息主体却对个人信息失去了有效控制。传统隐私保护策略在新媒介环境下都已失效[15]200,因此,大数据时代需要扩展隐私保护的内涵,赋予信息主体对信息进行自决控制的“被遗忘权”,以调节、修复大数据时代数字化记忆伦理的社会内涵[16]。这种权利的争取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和发展,现阶段公众与其寄望于让数据使用者承担责任,不如先通过调整个人隐私观念、提高公众隐私关注度以及增强在线隐私素养来保护个人隐私。
(五)消费社会信息消费的反思能力
媒介消费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消费活动,指大众媒体的受众接触、使用和评价媒介所提供的产品或服务等[17]。在消费社会的视野下,新媒体组织或自媒体会把经过加工、戏剧化甚至曲解的信息当成商品进行赋值兜售。新媒介消费者之间会不自主地相互牵连和互相影响,媒介使用经验和信息消费的反思能力直接影响媒介消费的合理性。新媒介消费过程中消费主体虽然具有一定的主动性,但明显会受限于自身消费意识和认知水平等因素,一些非理性的知识付费、流行文化消费、娱乐消费、打赏消费、慈善消费等新媒介消费行为已经影响到个体的现实生活。新媒介消费行为很多时候是个人的使用与满足过程,但学者们仍鼓励“广泛的公共导向型媒介消费,并培养相关媒介素养”[18]。因为只有这样,新媒介消费才能与公共联结,在理性的媒介消费过程中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新媒介素养教育在引导媒介消费者的媒介接触、使用和评价方面应该起到积极作用,反思非理性信息消费和过于推崇的娱乐消费,赋予新媒介信息消费更多的公共价值导向。
(六)景观社会迷惑性视觉信息的批判能力
读图、观影、看直播已经成为当前使用新媒介获取信息的重要方式,视觉信息是大众传播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大众媒介不断地塑造和建构景观社会,创造了丰富的媒介景观。媒介景观摆脱了以往信息再现的抽象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具象和直观的景观。影视、影像、广告等视觉信息让大众感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同时视觉信息的低卷入度往往又使受众不经深入思考便接受和认同了传者意图。有学者指出,“媒介景观是虚假意识的场所和商品文化的橱窗,是导致政治昏睡和意志消沉的催眠曲和安眠药,是对社会精英和普通大众的不公不义和霸权免疫。”[19]视觉信息的真实意义往往被遮蔽了,带有迷惑性的视觉内容颠覆了传统思想观念和行为模式,形式优于内容,影像世界逐渐代替本真世界。面对景观社会被遮蔽的、充满魅惑的视觉信息,“批判性地、直观地思考其所呈现的图像的能力就成为一种关键性的技能”[20],视觉素养成为新媒介素养的重要内容。
(七)风险社会应对网络危害的判断能力
近年来,社会风险事件频繁发生,风险议题已成为热门话题[21]。风险社会中新媒介问题也成为研究热点。网络社会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社会风险,网络社会的来临已经显现出的风险有信息分化风险、信息污染风险、空间分割风险、身份隐匿风险、虚实共振风险等[22]。当前新媒介环境下呈现出具体的社会风险问题有:网络谣言为代表的信息污染、套路贷和校园贷为代表的网络诈骗、网络暴力、网络霸凌、网络诱拐、网络成瘾、网络侵权、网络病毒等,这些问题在新媒介的风险放大作用下愈发显得突出。面对新媒介风险问题,传者与受众媒介素养的提升,有利于风险信息或知识的传递、风险预警与风险批评[23]。公众对网络危害的理性判断与合理质疑,不仅有助于通过风险沟通与风险决策进行风险控制,更为重要的是有助于促进网络社会的健康发展。
新的媒介环境面临着新的社会问题,新的社会问题需要新的社会认知,新的社会认知离不开对新媒介问题的重点关注。任何认识论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不同媒介发展阶段而发生变化。媒介素养理论与实践发展和社会对媒介问题关注重心的转移具有同步性[24],人们对媒介和媒介素养的认知需要不断更新,不断转移媒介问题的关注重心。一些旧的媒介事实已经消失,与之适应的规则和认知习惯同样需要做出调整。
三、新媒介素养教育的议题教学:议题类型与重要议题建构
当前新的信息与传播技术对社会和个人影响日益加深,需要建构符合社会时代发展的新媒介知识体系和契合新媒介素养教育规律的教学方法来因应新媒介技术变革而衍生出的问题。知识体系由低到高可以分为四个不同层级:数据、信息、知识、智慧,在“知识金字塔”中层次结构较低的元素逐级转换为它们之上的元素[25]。新媒介技术下价值的多元化和环境的复杂性经常会产生一些严重的社会问题与不和谐的社会现象,这些问题和现象其实也是新媒介素养知识体系最好的原始数据和信息。新媒介素养教育可以借助不同来源的数据与信息,分析数据与信息的意义,探究能够激发学习者思考的事件和引起争议的议题,在这一过程中累积认知新媒介的知识,并在与具体议题不断对话、讨论与反思中形成属于个体的智慧。这种以议题为中心的新媒介素养教学就是将新媒介现实议题放置于更宽泛的历史、意识形态和价值判断的议题情境中去建构新媒介素养知识体系。
(一)议题教学的概念与要素
议题教学也被称为社会问题教学,是指以争论性议题为课程核心,教师综合相关学科知识,运用多样的教学法,将议题的正反不同观点呈现给学生的一种教学方式[26]。议题教学作为一项教学策略及组织课程方法在美国被积极推进应用于社会相关科目中,其核心目的是为了培养有识见与批判精神的公民。
议题教学的兴起源于对社会传统公民教育教学局限的反思。传统的公民教育强调学科基础模式和知识的结构性,重视对于一些事实与概念的机械记忆,缺乏冲突、参与和批评思考,且充满权威思想和单一价值观。议题教学旨在引导学生对目前环境的注意与反省,发展其个性化思考和处理社会实际问题的能力。议题教学常以社会公共问题作为教学议题,用来补充教科书的局限,强调培养学习者理性思考社会现状,对公共议题能做出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检视,并能最终做出具有思考性决定的能力。社会公共议题作为学生回应社会、在个人与社会之间建立关联的媒介而存在[27]。通过社会公共议题的教学,引导学习者对数据、信息、证据、价值和所做决定进行分析与评估,但整个过程都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议题教学的内涵与新媒介素养教育规律高度契合,都是基于社会性科学具有的共同要素:其一,现实社会充满持续变动的冲突、问题和多元性认知,有关社会公共问题的议题对个人生活产生了影响,因此公共议题应该成为教学内容;其二,认知是用来理解议题的工具,认知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可检验和质疑的;其三,教育者帮助学习者选择和界定议题、提出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并鼓励学习者表达出自己的独到见解;其四,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体,学习者应具备反思性学习的能力,且能自发探究社会问题。
(二)新媒介素养的议题类型
新媒介素养教育议题教学的关键在于议题建构,议题建构的前提是廓清议题类型。有学者指出,议题教学常考虑两类议题,与历史和社会科学的科学研究有关的实证性议题,以及在公共政策决策中出现的价值观探究性议题[28]。实证性议题关涉知识本体认知的实证分析,探究性议题关涉价值观与道德伦理方面的价值判断。在新媒介素养教育的具体实践中,社会转型、信息公开以及新媒体的发展使争议性议题更多被纳入到媒体及公众的视野[29]。争议性议题中又以争议性公共议题最能直观反映和聚焦新媒介与社会发展中与公共利益密切相关的问题。社会和公众对这类争议性公共议题涉及的公共利益、价值观、伦理道德等内容产生争议的原因在于认知多元化以及缺乏社会共识。争议性公共议题具有高聚焦性和强大的社会动员力,具有重要的社会影响与价值[30]。这种影响和价值就体现在通过建构争议性公共议题,高度聚焦于这一类议题进而更清晰地认识当前社会的公共利益、价值观和伦理道德的现实格局。综上,从话语本质、议题内容、建构手段、能力素养和哲学维度这五个层面可以将新媒介素养议题分为三种类型(见表1),具体展开来说:
表1 新媒介素养议题类型
1.实证性议题新媒介素养的实证性议题围绕与传统媒介共享概念体系的媒介知识本体展开,通过阐释和对话的方式学习关涉媒介常识的议题。实证性议题尝试搭建一个公众认知的多元空间与场域,引导公众理性地参与到媒介认知的阐释与对话中,在这一过程中培养学习者对媒介内容的解构能力、甄辨能力和参与能力。
2.争议性议题新媒介素养的争议性议题围绕网络群体性事件、新媒体事件的媒介再现展开,通过讨论和辩论的方式学习具有争议性的公共议题。争议性议题试图通过争议所产生的认知失衡,使学习者对争议性议题,特别是争议性公共议题背后关涉的公共利益、社会价值和道德伦理等进行经验重组,重新认知争议性事件或现象背后的新媒介再现,培养学习者对媒介社会和媒介事实具备思辨能力、质疑能力和批判能力。
3.探究性议题新媒介素养的探究性议题主要围绕价值协商和价值判断来拓宽认知新媒介的维度,通过检视和反思的方式探究作为知识资源和权力资源的新媒介理应建构的理想社会。探究性议题引导公众开展价值协商,推动公民意识和公共意识的完善,探究理想媒介与理性社会的构建,培养学习者对新媒介价值具有判断能力、反思能力和建构能力。
新媒介素养的教育实践不仅要处理和回应社会的现实问题,更要承担建构社会理性的责任。在教育实践过程中,实证性议题解构媒介的事实因素,厘清新媒介认知;争议性议题思辨媒介的现实因素,认清新媒介现状;探究性议题建构媒介的价值因素,看清新媒介本质。媒介事实的解构是培养新媒介素养的原料,媒介现实的思辨是培养新媒介素养的引擎,媒介价值的探究是培养新媒介素养的方向。实证性议题和争议性议题是新媒介素养的催化和推动,探究性议题是新媒介素养的价值所在。
(三)面向议题建构的新媒介素养教育
新媒介素养教育具体的议题建构应当遵循三个基本原则:第一,议题的选定应当是基础性与时代性的结合;第二,围绕议题展开对话、讨论与探究来学习知识的本体和内容,议题建构优于知识记忆;第三,议题建构既要注重澄清常识,也要注重探索“新知”。新媒介素养的常识指的是已经形成普遍共识的媒介认知,“新知”指的是新技术环境下理论的重新检视以及需面临的新知识分支、新问题、新现象与新变化。新媒介素养应该使大众洞察文本、能力和权力之间的关系,让媒介素养推动民主化、赋予普通人权力[6]。因此,新媒介素养教育的议题建构需要打破传统媒介素养教育的局限,建构新媒介素养议题来调适媒介文本性、媒介能力和媒介权力的关系,解决新媒介环境下存在的社会问题,理性地探究新媒介环境下有关真相、技术、赋权、隐私、消费、视觉、风险等核心概念的相关议题(见表2)。在此基础之上,需要进一步明晰的新媒介素养教育议题有:
1.后真相时代甄辨假新闻与寻求真相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真相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的新闻素养,以假新闻事件或媒介经典概念为议题素材,如阐释柏拉图的“洞穴之喻”与拟态环境,以颜回攫甑等典故引入不确定真相的对话,分析单一故事的危险性;讨论热词“后真相”及其引发的争议,思辨当前新媒体环境下客观事实还是社会情绪更有传播效果;反思信息超载时代公众如何知道该相信什么,探究客观真实、主观真实与媒介真实之间的关系。
2.智能手机时代摆脱手机依赖与反思媒介技术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技术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对媒介技术的批判性素养,以手机依赖问题为导入议题,分析手机媒体给社会带来的积极影响与消极影响;讨论媒介技术决定论对新媒介技术发展的乐观态度和悲观看法;探究和延伸媒介环境学派关于新媒介发展的态度和观点。
3.社会化媒体时代新媒介赋权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赋权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新媒介参与素养,以新媒介接近使用权与UGC概念为导入议题,阐释社会化媒体内容生成和多元意义解读;讨论新媒介赋权与新媒体事件、网络群体性事件的互动关系及在互动过程中个人与新媒介的关系是更为自由还是控制加剧;探究新媒介赋权背景下的言论自由与社会责任。
4.大数据时代在线隐私保护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隐私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的在线隐私素养,以隐私悖论为导入议题,阐释数据驱动与数据陷阱的潜隐威胁及公众在线隐私素养的影响因素;讨论大数据时代被遗忘权及数据被删除或被遗忘的可行性;探究在线隐私的法律和伦理困境。
5.消费社会信息消费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消费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的信息消费素养,以新媒介的知识付费、流行文化消费、娱乐消费、打赏消费、慈善消费为导入议题,引导学习者就自身新媒介信息消费行为开展对话;讨论消费主体的信息消费行为是个人导向还是公共导向,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是感性消费还是理性消费;探讨媒介信息消费与公共价值联结,反思新媒介信息消费的消费社会背景及影响。
6.景观社会视觉信息解蔽与祛魅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视觉议题是为了培养公众的视觉素养,以读图、观影、看直播的魅力为导入议题,阐释视点、观点、认同与认知的关系以及视觉赋魅与视觉遮蔽;讨论媒介景观语境下视觉信息赋魅与祛魅、遮蔽与解蔽的媒介再现;探究视觉信息的形象表征与影像谎言背后的视觉逻辑。
7.风险社会判断网络危害与风险想象的议题建构新媒介与风险议题主要是为了培养公众的风险沟通素养,以新媒介发展中出现的社会问题与热点事件为议题素材,如阐释网络危害的具体案例来传递风险信息、风险预警与风险批评;讨论公众风险想象的原因,辨析风险传播导致了风险放大还是风险弱化;反思新媒介的风险报道,检视公众参与风险沟通与风险决策的理想情境。
新媒介既是议题教学的内容,也是议题教学的平台。传统的议题教学由于受限于教学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无法展开持续的对话与价值争议,以致议题教学中分组讨论、辩论和反思等互动教学策略在具体实践过程往往无所适从,难以营造充满思辨、质疑、反思与双向沟通的学习氛围,新媒介的平台属性为解决传统议题教学中存在的问题提供了保障。
以微信平台为例,在新媒介素养教育具体的议题教学中,除了正常的课堂议题教学以外,为了契合当下学习者获取知识的习惯,可以开通新媒介素养教育微信公众号和微信群组开展议题教学。新媒介素养教育的实证性议题可以通过常规的课堂教学建构;争议性议题可以通过微信群组展开充分讨论;探究性议题则可以借助专门的微信公众号推送文章,并鼓励学习者围绕议题在留言区积极发表观点与评论。为了激发学习者的参与热情,教育者可以将学生发表的具有启发性的观点与评论作为课程评价指标之一,将学习者的观点和评论作为议题教学的总结进行汇总评析,在课堂上概要陈述并通过公众号推送详尽内容。
四、结 语
媒介素养问题经历了传统印刷媒体、视听媒体、互联网和其他新媒介的演变,传统的媒介素养研究理论、方法和途径已经无法适应现今的媒介传播生态,“新媒介素养”为核心的理论研究与教育实践正逐渐成为该领域主流趋势[31]。新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目标是为了培养公众成为一个通情达理的社会人,推动民主社会的健全和完善。当前新媒介接触和使用已成为人们的日常生活经验,新媒介发展与社会互动是新媒介素养教育议题的缘起,同时新媒介平台为新媒介素养的议题建构提供了重要平台。
当然,新媒介素养的议题建构与议题教学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一方面,新媒介的不断演化使得媒介素养教育面临的问题和内涵在不断变化,关涉事实与现实的实证性议题和争议性议题的具体内容同样需要不断更迭以适应新媒介的快速发展;另一方面,新媒介推动了价值取向多元化,关涉价值的探究性议题需要面向不同制度、文化、价值观的群体,议题教学不仅需要谨防陷入不同价值阵营的口舌论争,还需要在教学过程中更好地推动不同价值观的相互理解、包容与尊重。新媒介素养议题需要顺应社会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地更新媒介素养的知识体系,议题建构本身只是新媒介素养的教育手段,不是新媒介素养的核心所在,对不同类型议题的理解、批判、反思、解构以及重构的能力与素养才是新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