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启蒙与《新青年》的文学立场
2020-04-01程丽晓
程丽晓
摘要:中国社会历史向现代转型的第一刊物就是《新青年》,其极大程度地促进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发展。对于《新青年》这一刊物而言,不论是其对于新旧文化的传承和辨析,还是对于新的道德和思想的讨论和关注,都是其他刊物无法匹及的。如今再对《新青年》这本杂志进行深入的分析,可以进一步发现,其与思想启蒙运动有着本质的历史联系。换句话来讲,思想启蒙推动了新文学的产生,并且对新文学的发展起到了深刻的影响作用,不仅如此,还能使当下的文学反思得以促进。基于此,本篇文章主要对思想启蒙与《新青年》的文学立场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探讨。
关键词:思想启蒙 ;新青年;文学立场
对于《新青年》而言,从本质的角度来分析,其并非仅仅是一个文学刊物,而是整个“五四”新文学,甚至是和整个20世纪的中国文学联系最密切的纽带。如今,对《新青年》进行回顾,对新文化和新文学运动进行回望,则要重新面临这样一个问题,就是《新青年》在对中国社会历史现代化的进程进行开启的过程中,为什么要对现代文学的转型进行全面的推动?一些《新青年》同仁们的深刻思考又是什么样的?还有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早期,《新青年》对新文学思想启蒙的历史使命赋予意义对如今又有何种新的意义和价值?基于這些问题,对思想启蒙与《新青年》的文学立场进行深入地探究和思考。
一、启蒙之“径”:作为切入点的文学革命
对于《新青年》而言,其本身属于一本综合性的杂志,为什么会对文学的现代转型进行积极地推动呢?这是首先要探讨的一个问题。在《新青年》创刊的早期阶段,其主旨并非要对一种新的文学进行建立,而是以“改造青年之思想,辅导青年之修养、为本志之天职,批评时政,非其旨也”为宗旨。而且陈独秀试图转变《青年杂志》,使其成为精神的导师,对青年群体进行精神性的指导,使启蒙民智的目的得以实现。以栏目设置的角度来分析,可以看到陈独秀先生的独特用心,不论是“通信”栏目的设置,还是“大事记”及“文艺”栏目的设置,均与当时在思想界颇有影响的《甲寅》完全不同,而是将其对于时事政治的关注密切性全面凸显出来。在杂志的内容中,“文艺”只是属于一种形式的丰富,其存在末尾位置,而且实际的篇幅也相对较少,只是对国外的作品翻译进行发表。在《青年杂志》时期,陈独秀还曾经这样公然地表示过,其认为文学本身并无任何用处,基于此可以进一步发展,对于《青年杂志》的传播方式,其与其他品类的杂志并无任何的不同,与此同时,没有将属于《青年杂志》的特色形成,导致实际的销量不容乐观。
而《青年杂志》迎来转机的时期,就是陈独秀在北京大学文科学长的任职,此时《青年杂志》进一步更名为《新青年》。在此阶段,不仅有鲁迅、胡适这一批北大文科教授参与了进来,与此同时,相应的周作人、钱玄同等人也一并参与了进来,由以往的《新青年》思想启蒙主旨,进一步转化成了“文学革命”主旨。之所以《新青年》成为了文学重振旗鼓的手段,追溯源头是有一定的机缘巧合的,胡适对于西方文学非常热衷,因此,在对《甲寅》进行投稿的过程中,与陈独秀结识,但是胡适在《甲寅》中逐渐迷茫,并且为思想启蒙找不到出路而犯愁时,恰好遇到了陈独秀的“文学革命”。对历史的发展道路进行全面的回顾,可以进一步发展,不论是世界文学,还是中国的文学,文学的命运走向往往与政治思想的变革有着密切的联系。社会环境相对稳定,文艺作品的数量则会相对较多,而且呈繁荣的趋势,但是实际的文学高度却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往往是处于一种动荡的时局之中,文学的高度才能达到最顶点,其根本原因,就是社会的动荡不安,会使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被进一步唤起,而且基于内忧与外患的双重夹击,就会使此种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爆发强烈性得到更大程度地推进。在《新青年》的坎坷发展中,与其说“文学革命”是其重要的转折点,不如说,是陈独秀等一行人将最合适的切入点找了出来,进而使思想启蒙运动的开展得以推进。
二、启蒙之“姿”:有用之用的文学
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而言,将文学选取进来,进而使民智和启蒙的目的得以实现,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学,才可以承担此重任?自晚清以来,文学的类型相对局限,除了才子佳人的谈情说爱,就是一些针对市井闲徒的嬉笑怒骂,只是一种消遣的“物件儿”,基于此种背景,《新青年》同仁们万分焦虑,与此同时,更让其焦虑的就是诸如此类的杂志销量非常畅销,而且与读者的阅读趣味非常匹配。长此以往,新一代的青年如果长期地受到相关消遣文学的影响,则会使启蒙重任无限延期。而且《新青年》的同仁们认为,当务之急是必须要立刻马上摒弃掉无用之用的消遣文学,而将新的文学建立进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于现实功用的文学倡导,而并非是对审美的文学进行倡导的体现,其中,不论是胡适的“不作言之无物的文字”,抑或是陈独秀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等,都将一种重“功用”的思想倾向全面体现了出来。以《新青年》引进小说的类型为角度进行深入的分析,发现数量非常多的一种题材就是写实主义。其中,最为推崇的就是易卜生,不但策划“易卜生号”,胡适还专门撰写了名为《易卜生主义》一文,使其影响力得到全面地扩大。但是在《新青年》中,也严格地批判了一些审美性非常强的作品,特别是周作人,在《人的文学》中有这样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我们应该提倡新的文学,而且是人的文学,应该对非人的文学抱以排斥的态度。”对于“非人的文学”而言,则将其归为以下几类。首先是鬼神类的书籍,如《西游记》《封神传》等,其次是神仙类的书籍,如《绿野仙踪》,再次就是强盗书类,如《水浒》等,最后就是虚幻类和想象类的题材。
此外,还有一个非常典型的问题,就是对于鲁迅《狂人日记》的评价。一直以来,都认为现代白话文学的开山之作就是《狂人日记》。但是在近几年来,有一部分的学者认为,在《狂人日记》发表之前,还有一篇白话小说已经发表了出来,而且比《狂人日记》早发表了一年,其名为《一日》,由陈横哲著,但是对于该篇小说而言,其发表至今,实际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基于此可以发现,由于《新青年》的全面引导,《狂人日记》的锋芒凸显,而且完全地遮蔽了《一日》。鲁迅《狂人日记》最重要的创作意图,就是将铁屋子的人唤醒,而且其对于启蒙运动的意义非常大,已远远地超出陈横哲的《一日》。
但是从本质的角度来分析,文学的审美与功用并非就是完全对立的。以《狂人日记》为例,不仅功用性非常高,其实际的艺术价值也非常高,而其之所以一出现就达到了巅峰的状态,是与其自身的思想内涵有着本质的联系,而并非取决于其自身的美学。
还有就是对于《新青年》而言,其激进性非常强,而且远远地超出了理性。在全国的范围内,北京大学作为最高的学府,其不但为《新青年》提供了深厚的学术支撑,还将以往的理性稳重风格进行了彻底的改变。在当时的学界和文坛中,《新青年》凭借着先锋和激进的姿态冲击了出来。虽然在新旧文学交替之际,《新青年》属于时期的重要产物,在其前几卷中,仍然存在着半文半白的表达方式,但是这对《新青年》的先锋性丝毫不影响。《新青年》的态度具备极端性的特点,而且在对传统文学进行攻击的过程中,呈现了非常猛烈的态势。此外,鲁迅曾经对中西方的文化表达了对立性的看法,“与其崇拜孔丘关羽,还不如崇拜达尔文易卜生”。此外,在同一时期的钱玄同,其在当时为北京大学的教授,也在《新青年》中,以一种公开信的发表方式,痛斥自己深研多年的古典文学,“选学妖孽,桐城谬种”。此外,针对东西文化和复辟的问题,还引来了林纾的炮轰,诸如此类的持续性论证长达了几年。即便如此,也没有将《新青年》击退,与之相反,而是使其能量得到更大程度地积攒,攻击的火力也更加猛烈。
最后,就是在《新青年》中,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现象,就是对文学理论过于重视,对作品创作相对轻视。王晓明对“五四”新文学曾经这样评价过:“先有理论的倡导,后有创作的实践;不是后起的理论给已经存在的作品命名,而是理论先提出规范,作者再按照这些规范去创作。”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新文学得以全面的转型,并且单纯依靠文学自身的发展,是“强行设计”。从《新青年》的整体来看,其主要的版面都是关于“建设一种什么样的文学”进行论述,但是就实际的作品发表而言,则相对较少。根据相应地统计可以发现,其从创刊初期,到终止为止,一共有十余年,关于创作小说的发表仅仅有9篇,而且其中有5篇都是鲁迅一人的创作。其与该刊的编辑也有极大的关系,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这本身从事的职业并非是文学专业,因此,对于《新青年》而言,其整体的质量明显有一定的欠缺。
而在当时,《新青年》可以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启蒙,其根本原因,就是其将相应的理论支撑源源不断地提供给非新文化运动及新文学。其中,不论是周作人的“人的文学”,还是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其形式和内容都非常具体和明确,而且基于成熟的理论指导,相应的白话小说及白话诗歌等均得到了相应的发展。
三、启蒙之“源”:西方理念的切入和传统精神的对接
在当时,《新青年》属于新文化运动的先锋者,而对于“启蒙”这一概念而言,其具备全新性的特点,而如何进行思想启蒙,即如何将文学作为主要的载体,进而达到思想启蒙的目的,则在中国过往的发展历史中,很难找到可以借鉴的经验。在我国古代,以柳宗元和韩愈为首发起的古文运动,虽然是打着文学新变的旗号,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折回先秦的文章中,对文学变革的精神资源进行寻找,进而将其作为实际的依托。但是在《新青年》时期,现实十分残酷,而当代的中国文化资源已经无法将复兴的历史责任承担起来,因此,只能对西方投以期待的目光。对于西方而言,其不但具备民主,还具备“人权”“自由”及“进化论”等,不但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还极大程度地促进了中国的文学启蒙发展。
基于此,可以发现,《新青年》在对新文学进行定位的过程中,就是以西方的文化和文学作为实际的创作依据,进而进行全力的效仿。但是从更深层次的角度去分析《新青年》,可以进一步发现,其在引入西方文化和文学的过程中,并非是完全系统地引入进来。对于大部分的《新青年》同仁而言,只有胡适本身的英文能力相对较强,其他人的英文译文能力可以说是几乎为零,由此可见,其对于西方文化的了解相对较浅。而《新青年》对西方文学进行引入的主旨,也并非是要求新一代的青年可以对西方的文学进行系统的理解,而是将西方这种“新”的力量借助进来,进而对国内腐朽的文坛进行冲击。西方文学的艺术品格如何,审美功能如何,并不是《新青年》同仁们所关注的重点。
对于中国文学而言,其最为主流的内容,并非是纯正的文学本身。纵观中国的历史,不论是任何一个朝代的文学,都与当下的经济及政治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因此,要想达到启蒙的目的,则必须要顺势而生的新文学作为主要的依托,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对中国传统文人的“救民”“济世”的精神尽心体现,不仅如此,还要将民族的忧患意识体现出来。基于此,就可以对《新青年》秉承着西方科学的进化论思想进行全面理解,而且在对西方各种的文艺思潮进行实际学习的过程中,并没有将当时流行的“现代主义”选取进来,而是将已经过时的“现实主义”选取了进来。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学中,最为重要的从来都是对现实人的关注,而且对于西方的“现实主义”而言,其之所以可以在中国的民族文学中形成一种大势,其根本原因,就是与中华民族的本土经验可以相互融合、进行经验的对接,但是对于“现代主义”而言,则不然,其并不具备此种优势。
四、启蒙之“流”:新文学的发展走向
在新文学中,《新青年》的贡献是非常巨大的,但是有一个客观事实我们无法否认,就是在《新青年》中,新文学的绽放时间非常短,而且随着文学革命的落潮,对于《新文学》的关注度也在下降。在历史转型的关口,《新青年》对新文学的整体发展和奠定坚实的基础方面,影响是非常深远的。
在公众的领域之中,《新青年》不但将白话文学的理念投放了进来,还将相应的易卜生问题和写实文学全面投放了进来,而且由于其具备强大的社会批判性和冲击力,使得古典文学的壁垒得以冲破,进而使新文学的主要发展潮流趋势得以奠定。在文学的表现中,现实人生则成为了重点内容,而且在当时,风靡一时的就是“写实主义文学”。以此为指向的写实文学主义,不但对20世纪中国的文学主流格调起到了奠定的作用,还对其之后一个世纪的文学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最早期,诸如冰心、许地山等作家,将大批量的问题小说创作了出来,这是新文学启蒙的最直接结果。在20年代的后期,一些乡土文学作家初出茅庐,对旧社会中的陈规陋习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其也是现实文学的直观体现;到了三四十年代,基于政治时局的进一步变化,文学也并非只是对社会生活进行宽泛地反映,而是深入到了民族和阶级的斗争中来;随之则是文革时期,在这十几年中,文学出现了“枯竭”的症状;随着新时期的到来,文学又迎来了繁荣和复苏,基于“寻根文学”等一系列的反思中,又将《新青年》时期对于现实的批判展现出来。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才将现代中国的写实主体文学的谱系完整地构建起来。但是以中国社会的历史发展为主要的角度来剖析,直至今日,《新青年》开启的思想启蒙重任仍然没有完成。
五、结语
对于《新青年》而言,其开启了新文学的传统,而且在最初阶段,就全面承担和背负着“启蒙”的重任。基于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的综合实力在不断地增强,而人民的生活也呈安稳的态势,作为新文学,要做到居安思危,并且持续保持着一种反思的意识,也非常重要。而现如今,中国人还有多少人愿意深入到文学之中,对社会和人生进行思考?而且对于如今的作品而言,又有多少是对以往的思想启蒙进行全面的秉承,并且引发人们更多的思考?而正是这些问题的产生,才是对《新青年》文学姿态的价值进行深入思考和探讨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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