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及其启示

郑雅倩

(厦门大学 教育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5)

高等教育的核心使命在于培养高级人才，而教学质量是人才培养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将教学作为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抓手已成为学界的共识[1-2]。从实践而言，“双一流”建设等政策的出台，旨在引导和促进高校开展教学改革，以提升教学质量，进而保障人才培养质量。教学质量的提高要依靠每门课程的实施，并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教师的教学能力。总之，教师的教学能力是高校教学发展的主旨[3]。调查显示，成为高校教师是我国多数博士生的首选目标[4-5]，因此，关注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提升博士生教学能力是保障我国高校教学质量的重要内容。美国密歇根大学最早创设教师教学发展机构协助博士生提高教学能力，并不断拓展各类项目与多方资源，现已形成成熟的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本文通过研究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期望能够为我国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提供借鉴。

一、“三位一体”的培养内容

能力是指对某项事务的胜任和驾驭。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主要侧重于课程设计能力、课堂教学能力及教学反思能力三个方面，共同架构起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内容。

1. 课程设计能力

课程设计能力是指对课程开设进度及内容呈现方式的综合处理能力。密歇根大学课程设计能力主要包括三个部分：课程进度设计能力、课程内容设计能力以及教学方式设计能力。

(1)课程进度设计能力。密歇根大学认为成功的课程取决于课程计划[6]，《研究生助教指导手册》以及研究生助教培训计划中对研究生课程进度设计能力提出了要求，研究生助教的职责之一在于能够较好地完成对课程进度以及课程内容的安排，并编写出教学大纲[7]。同时，密歇根大学为博士生助教以及高校教师提供了一系列课程设计教程，从制定学习目标到如何实时调整课程进度等，帮助以博士生群体为主的研究生助教提高课程进度设计能力。

(2)课程内容设计能力。课程内容设计既要符合学生的认知水平，也要符合人才培养目标以及课程开设目标。密歇根大学在研究生助教训练计划中要求助教具有针对多元文化背景的学生设计课程内容的能力，同时提出课程内容应综合考虑教学技术、学生学习方法等因素[6]。

(3)教学方式设计能力。课程内容需要通过一系列教学方式实施。密歇根大学要求博士生在进行教学方式设计时要考虑到不同群体的活动特性，如残障人员，以确保全员参与教学[8]；组织不同的教学互动，让学生学会自主学习、合作学习和探究学习。

2. 课堂教学能力

课堂教学能力是指博士生在课堂中能够按照课程设计以及实施情况有序开展教学活动的能力。密歇根大学博士生课堂教学能力主要包括多种形式课堂教学适应能力、教学技术使用能力、教学反馈能力以及班级管理能力。

(1)多种形式课堂教学适应能力。密歇根大学既让博士生单独授课，也要求博士生协助导师授课，而无论哪种课堂教学形式，博士生都必须熟练掌握。

(2)教学技术使用能力。博士生在接受相关培训后，既需要学会教学视频剪辑、课件制作、创建教学网站等技能，也要具有运用新教学技术与学生互动的能力[9]。

(3)教学反馈能力。密歇根大学重视教学反馈，要求博士生助教对学生写作、习题集进行评价，并给予学生明确的反馈，帮助学生培养更高水平的思维技能[8]。

(4)班级管理能力。课堂教学不仅仅涉及教学内容的呈现，更重要的是进行班级教学管理，维持课堂秩序。密歇根大学认为博士生教学能力包括班级管理能力，博士生必须懂得运用所学的教育学、心理学知识对班级进行管理，进而才能把控课堂，帮助学生在课堂时间内吸收和理解新知识，成为学生喜爱的教师[10]。

3. 教学反思能力

教学反思能力是指对教学过程及教学结果进行自我批判、自我反思以及自我改进的能力。密歇根大学十分重视博士生教学反思能力的培养，认为如果博士生在教学过程中并未获得认可但却没有任何改变，将对数百名学生的学习体验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密歇根大学要求博士生利用该校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对学生进行非正式调查，收集学生的意见和建议，反思自身的教学呈现方式与学生理想课堂之间的差距。另外，利用案例研究等方式，帮助博士生理解课堂复杂性以及面对多变性课堂所应采取的应对措施。

二、“多方并行”的培养途径

教学能力内涵复杂，意味着需要多样的培养途径才能提高博士生的教学能力。目前，密歇根大学在提高博士生教学能力上主要形成以营造教学为本的文化氛围、设置丰富多样的教学培训项目以及培养基于课程的优质教学感知等为主的“多方并行”培养途径。

1. 营造教学为本的文化氛围

文化氛围作为一种隐性课程，对师生的教育教学行为有着重要的影响。密歇根大学营造了浓厚的教学文化氛围。

(1)办学方向体现校级层面对教学的重视。密歇根大学将教学作为教师与学生的核心技能之一，认为教学能够促进学生及教师的学习和发展[11]。同时，将创新教学作为学校发展战略计划，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其对于教学质量的重视[12]。

(2)院系层面注重博士生教学能力。密歇根大学不少学院均认为重视与提高博士生教学能力极为必要。如商学院提出“教师的生命周期始于博士学位课程，而非成为助理教授时”[10]，教育学院认为所有学生都必须在博士期间教授本科生，该经历能够丰富学生的理论认知，促进专业发展等[13]。与此同时，各学院将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融入人才培养全过程，一方面开设相关课程对博士生开展教学活动提供指导、支持与建议，另一方面密歇根大学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与院系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实施定制型研究生教学能力提升项目[14]。

总而言之，密歇根大学在良好教学文化氛围上能够院校协调一致、理念行动相融合，为博士生提升教学能力创造了环境，促进其深入开展教学活动。

2. 设置丰富多样的教学培训项目

教学能力提升项目的设置为有意从事大学教师职业的博士生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密歇根大学自20世纪60年代起便开始了博士生教学能力提升培训项目，目前已形成丰富多样的教学能力提升项目。这些项目可分为三类：

(1)设置密歇根大学研究生教师证书项目[15]。为获取该证书，参与者必须参加系列研究生助教培训项目、教学方法研讨会、实际参与教学咨询以及教学活动等，并能够自行完成教学理念陈述。该证书项目的实施为博士生提供了教学技能以及教学知识的指导，也进一步增强了博士生的教学信心。

(2)开展研究生助教项目。研究生助教在密歇根大学的教学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其通过参与系列培训活动培养编写教学计划、教学实践以及教学评估的能力，负责教授小型入门课程以及大型讲座课程中的部分研讨等[16]，获得更多对教学活动的直接感知。目前密歇根大学开展研究生助教导师计划，邀请富有经验的研究生助教担任导师，为现任研究生助教开展培训，并在日常工作中与研究生助教密切协调，发挥朋辈力量，使其更好地完成教学任务，提升教学能力。

(3)开展“培养未来的师资”计划[17]。美国高等教育“培养未来的师资”计划已实行多年，密歇根大学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承担该计划的具体实施工作，常以研讨会形式开展。参加“培养未来的师资”研讨会有着严格的资格要求，包括必须在参加研讨会之前取得博士学位、具有研究生助教经验等，以达到研讨会培养博士生教学能力的目的。研讨会涉及的内容广泛，既有课程设计、教学经验、教学评估等具体的经验探讨，也有涉及对高等教育格局以及求职经验的交流，帮助博士生获得高等教育教学以及高校就业的整体感知。

总之，密歇根大学通过提供教学课程、研讨会以及教师指导等途径，系统地全方位提高博士生的教学能力以及职业竞争力，增强职场适应力。

3. 培养基于课程的优质教学感知

教学能力的提升不能仅仅依靠各类教学项目的开展，更重要的是在日常学习和实践中培养对优质教学的认知。

(1)通过参与评教活动进行教学反思。密歇根大学重视教学反馈，课程咨询员搜集学生的反馈意见，例如课堂的优点以及课堂改进建议等[18]。鼓励学生参与评教活动有利于帮助学生对课堂活动进行系统反思，从学生的视角提出优质教学活动的建议，以便进行高质量教学。

(2)开展多样化的教学形式，提升博士生课程获得感，增强博士生教学认同感。教学乐趣是提升教学能力的前提条件，博士生作为未来高校教师队伍成员之一，应当培养其参与教学活动的兴趣。密歇根大学“第三个世纪计划”中提倡行动学习法[19],促进学生在行动中深化学习。例如研究生院提供了多样的社区活动，研究生在参与活动中感悟包容性、多样性文化，有利于深入理解不同文化的内涵[20]，帮助研究生在职业生涯中更好地处理公平问题。此外，密歇根大学有着多样的授课方式，如研讨式、讲授式，多样的授课方式与注重前沿性及挑战性的课程内容相结合，最大程度上激发博士生的求知欲[21]，让其不仅体会到知识的无限，同时也能感受到教学的魅力。

总之，密歇根大学认识到课程质量在提高博士生教学认同中的重要作用，在课程开设中不断更新教学方式与教学内容以吸引学生，并鼓励学生参与到评教活动中，促进其对于教学活动的整体感知与系统反思。

三、“三维合力”的支撑机制

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现已形成一套成熟规范的体系，该体系逐渐完善以及良好运行离不开政府层面的高度重视、专业组织的资金支持以及密歇根大学自身全方位的资源供给。

1. 政府层面的高度重视

高等院校与政府有着密切的联系，政府层面的重视与支持对于学校发展与改革具有重要的引导和推进作用。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的运行既有来自联邦政府的支持，也有来自州政府的支持。在联邦政府方面，一是提供雄厚的资金支持高校开展博士生教学能力提升项目，例如每年为各州博士生教学能力培训项目拨款3 000万～4 000万美元[22]；二是提供丰富的培训平台以及培训信息，如美国联邦政府开展的富布莱特项目为博士生进行国际交流、提升自身能力素养提供了良好的平台；三是为高校提升博士生教学能力提供了优秀的师资队伍，如美国联邦政府专门派遣导师为“培养未来的师资”项目中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提供一对一指导。在州政府方面，美国密歇根州政府出台相关文件支持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例如提出教育人员配备战略计划，鼓励高校开展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工作。

2. 专业组织的资金支持

专业组织在一定程度上为密歇根大学建立完善的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运行机制起到了良好的保障作用，主要体现在资金支持上。一是基金会提供资金支持。早在1967年，美国丹佛斯基金会就向包括密歇根大学在内的高校提供大量资金，支持其培养未来的师资。此外，如福特基金会、卡内基基金会等每年捐助高达100亿美元[23]，促进包括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项目在内的高等教育发展改革。二是协会提供资金支持。例如美国教育协会对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项目十分重视，多年来不断为高校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投入资金，且博士生每年还可从该协会申请2 000～5 000美元作为专项经费以提升教学能力[24]。

3. 密歇根大学的资源保障

高校自身所提供的资源保障是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得以运行的基础。密歇根大学建立了完善的资源供给网络。

(1) 立足本校，建立服务本校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平台，为提高博士生培养能力提供良好的服务基础。例如成立专门的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负责相关的教学培训，以提供不断完善的专业教学服务；成立研究生员工工会维护包括研究生助教在内的学生合法权益，保障学生的实习实践工作得以有效正常开展。

(2) 明晰相关的教学岗位及助教训练要点，保障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质量。例如密歇根大学文学系就详细列出了研究生助教的训练大纲，包括教学活动开展的各项程序、规则以及要点；研究生助教导师的责任以及研究生助教导师所持有的教学理念都有相关的文本规定，以避免指导过程中出现偏差。

(3) 提供了丰富的校内外资源，包括校内的心理辅导和写作能力指导等，同时与校外如康奈尔大学等众多高校建立密切的合作，共同分享教学设计、教学研究等资源。

(4) 为拥有卓越教学能力的博士生提供奖励，例如设置杰出研究生助教奖，以此吸引更多人关注教学。

四、启示

美国密歇根大学以“多方并行”的培养途径以及“三维合力”的支撑机制共同推进博士生课程设计能力、课堂教学能力以及教学反思能力等为主的教学能力提升，其做法值得我国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借鉴。

1. 培育重视教学的高等教育理念

理念既是对实践的总结提炼，也能指导实践的发展。美国自提出教学学术理念以来便为高等教育领域所重视，密歇根大学之所以能够形成较为完善的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美国浓厚的教学文化[25]。从政府、社会专业组织到高校的领导者及教师，美国自上而下均形成了追求优质教学的使命感。

目前我国高等教育对教学的重视程度尚显不足，一是体现在博士生的培养内容大多局限在科研领域。通过对众多高校博士生培养计划调查可以发现，其培养方案中较少涉及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的课程或者项目，且在博士生考核指标中仅对其科研成果进行考核。在目前博士生仍将高校作为主要就业单位的情况下，缺乏对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关注导致其进入高校后在教学设计、教学知识以及课堂组织等教学处理上能力不足[26]。二是体现在高校教师考核指标偏重科研，导致博士生导师在对博士生培养过程中倾向于将其作为科研助手，仅关注博士生的科研能力；与此同时，众多高校将博士生的科研成果与导师的绩效考核紧密挂钩，再次强化了博士生及其导师对科研的重视。因考核指标设置极易导致重科研轻教学观念在博士生群体中的强化，影响了新一代高校教师发展教学专业能力的意向与旨趣。

因此，为营造良好的教学文化，关注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培养，我们亟需培育重视教学的高等教育理念。为营造重视教学的高等教育理念，可以借鉴密歇根大学的举措：一是在顶层指导上，政府关注教学质量，提供人员以及资金支持促进高校开展教学培训活动；二是将教学能力的考核纳入博士生培养过程，在课程设置以及教学内容上融入对教学能力的指导，使博士生在无形中提高对教学的重视程度。

2. 建立协同推进的教学发展平台

密歇根大学有着来自校内校外协同推进的教学发展平台，共同为提升博士生教学能力服务。一是成立专门的学习与教学研究中心，既为全校博士生教学能力提升提供专门的培训项目，同时该研究中心又与各院系相配合，开展结合院系特色的个性化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项目。专门性的教学发展组织有助于追踪博士生教学能力的发展情况，并能够结合教育教学专业知识提供有效服务。二是与校外的教学发展平台开展合作，为博士生提供丰富的教学资源。教学是具有丰富内涵且不断创新的活动，密歇根大学既与康奈尔大学等高校开展教学资源交流活动，同时也与政府相关的教学技术、教学交流项目中心等开展活动，共同致力于博士生教学能力发展。三是成立相应的权益维护平台，维护博士生群体的权益。博士生助教在承担相应的教学任务时可能出现如工作时间延长等不合理的情况，密歇根大学成立权益维护平台保障博士生在教学能力培训活动中的合法权益，以维护博士生对教学培训活动的热情。

我国许多大学成立了教师教学发展中心，但该中心服务的对象大多局限于新教师，较少覆盖至全校教师，更不用说还处于学生身份的博士生群体。另外，我国也鲜有成立相应的机构或组织维护博士生权益。笔者认为，教师教学发展中心是开展博士生教学能力提升的重要平台，我国在教师教学发展中心的建设上应拓宽其职能，在既有的专业教师队伍以及组织架构的基础上，开展对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的探索。同时，加强与校内外相关机构的联系，提供丰富的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项目，以及相应的博士生教学过程中的权益维护服务，使教师教学发展中心成为高校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的重要平台。

3. 实施系统全面的教学制度保障

理念的落实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制度的实施。密歇根大学博士生教学能力培养机制的成熟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实施了系统全面的教学制度。一是在教师教学质量上制定了相关教学制度。优质课程教学影响着博士生教学能力的提升，密歇根大学对教师教学质量保障制定了严格的规定，包括中期评估、期末评估等，这一系列教学制度保障了密歇根大学的课程教学质量，进而影响着包括博士生在内的学生群体对优质教学的感知。二是博士生教学能力培训制度制定了详细的筛选资格、筛选流程以及培养过程等系统的文本内容，详细的制度文本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实施过程中出现偏差。

我国部分高校缺乏对教学相关制度的有效制定，一是在教师教学考核上，大多通过期末学生评教反馈教师的教学成效，尚缺乏中期教学考核评估以及过程指导，进而导致学生对优质教学感知力不足，也难以培养学生对教学实施的积极性以及对教学反馈的主动性；二是在研究生助教等制度的实施上，由于缺乏相关制度以及文本实施的保障，研究生助教难以形成有效的培养模式。我国可以借鉴密歇根大学相关教学制度的制定，在教学质量保障对象上，既有对学生的相关要求，同时也对教师提出要求，师生共同为教学质量的提升做出贡献。在教学相关文本的制定上，我国高校应提高对制度文本的重视，如研究生助教制度，加强对研究生助教筛选标准、培养过程以及培养质量保障体制的运行等文本的制定，最大程度确保该制度的正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