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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族的文学审美及其书写价值
——杨仕芳2019年“铜鼓奖”小说集《而黎明将至》论

2020-03-16李婵妃

广西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根性侗乡侗族

李婵妃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6)

三江籍侗族作家杨仕芳是新世纪“文学桂军”中重要的70后小说家,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鲁迅文学院第十九届高级研讨班。2007年以来,他共出版中长篇小说集5部。2018年出版的中篇小说集《而黎明将至》获得了2019年广西文艺创作最高奖“铜鼓奖”(文学类)。从文本、审美及艺术特征方面上,中篇小说集《而黎明将至》相对客观的反映了杨仕芳小说创作的价值与意义。由于文学创作与民族、地域有直接的关联,杨仕芳作为具有侗族身份的少数民族作家,他的文学创作与审美显然具有明显的侗族特征。《小说选刊》副主编王干指出:“他(杨仕芳)整合了自己的故乡,融合了侗族文化的元素,对他自己的故乡爱得深、恨得切,可谓‘爱恨交加、情仇迷离’。”[1]准此,在侗族古老的民族传统、文化记忆与群体认同当中,杨仕芳的文学创作表现出侗族文化的生态审美、文化根性及现代价值。他这种以自身的侗族根性、文化根性为基点,从侗族文化生态与宗教信仰出发的文学创作与审美特征,在新世纪广西文坛发展当中具有非常典型的民族书写、文化价值与现代探索意义。

一、侗族的生态审美与信仰表达

侗族是我国南方具有悠久历史的稻作民族之一,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与流传着丰富的民族文化与传统。杨仕芳出生在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并且具有侗族的民族身份,这种侗族聚居之地的文化传统与民族认同不仅深刻地影响了他的文学创作与情感表达,他本人的文学创作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对自身“民族文化、传统文化融于当下生活之中某种表现的再度开掘”[2]。可以说作为一个侗族作家侗族的生态环境在杨仕芳小说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再现,作者借助乡村的自然意象、民俗意象及文化意象等展开叙事,[3]多用白描,却时刻散发出一股浓郁而淳朴的乡土气息。与之相反,作者笔下的城市显现出一种不自然、不健康的苍白色调。

杨仕芳小说里出现了大山、竹林、河水、游鱼、石块等自然意象,它们以各自的形态与意蕴共同再现着侗族的生态环境。《而黎明将至》中写“我”目送杨果离开的一段话:“我浮到河面上,目送他们远去,隐没在山林里,剩下一片阳光,孤寂、落寞。我扎到水底,静静地待在那里,望着鱼儿游来游去,心里乱糟糟的,想杨果怎么会不来抓鱼了呢?”[4]可见,侗族村庄里的自然景观带有一种扑面的自然与清新,它把人们带回到一个纯净、温情的空间。与之相对,小说涉及到城市的描写只是寥寥几笔,或呈现出一种苍白无力感。《而黎明将至》里写刘婄凤入县城医院治病,“她看到了县城,县城给她的印象是白色的:房子是,墙壁是,来回穿行的人也是,连同家公的脸也苍白无比。”[5]可见,杨仕芳小说不仅显现了他作为侗族作家对家乡生态环境的体验与认识,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侗族人民对这片土地的无限眷恋与热爱。

侗族祖先崇拜以女性神为主。每年新春是祭萨的日子,届时全寨男女集合在萨坛。年轻妇女们手牵着手或手搭着肩围着坛前石坪边唱边舞,祈求萨在新的一年里降福消灾,保寨安民,风调雨顺。祭毕,众人围坐萨坛就餐,表示与萨共进午餐。这时,鸣锣燃炮,男的吹笙前导,女的随后又边歌边舞。[6]杨仕芳小说《和影子赛跑的人》记载侗乡“守萨神”的风俗:“村里人穿着盛装,吹着芦笙,跟随巫师缓缓地走进歌坪,唱道:歌坪请萨前头走……六畜发来人丁旺/五谷丰登粮满仓/引萨出门进歌堂/萨撑雨桑遮阴雨/保佑村民保安康。”[7]在此,侗族人所处的生存环境,一方面是侗族人原始宗教信仰形成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侗族人的原始宗教信仰反过来也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存环境或精神世界。可见,萨崇拜在侗族的宗教信仰中占据着主要地位,侗族的女性地位自古受到重视亦可见一斑。

侗族是多元混一的宗教信仰,即相信万物有灵,崇拜多神。[8]除了信仰萨神,侗族还崇拜一位偶像“小山”,小山神能行善走,勇敢会斗,善于捕捉野兽及斩鬼救人。[9]又有长人形会人话的山兄弟及爱捉弄人的宝山神,等人们用饭菜祭祀它方可病愈。[10]杨仕芳小说《望川》写杨家小儿子忽然生病,巫师作法后让其家人送饭祭祀山兄弟。可见,聚居山林的环境中,侗族人采取驱鬼、驱邪等仪式来祈求平安,这已成为侗族独特的生态审美文化之一。另外,侗族的鼓楼、花桥(风雨桥)和大歌是侗族原生文化最突出的标志[11]杨仕芳小说频繁出现吊脚楼、鼓楼和风雨桥等干栏建筑的民俗意象。干栏亦称高栏、葛栏或麻栏。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载:“民编竹苫茅为两重,上以自处,下居鸡豚,谓之麻栏”。[12]为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侗寨采用了干栏式建筑。《风刮》写到吴全能狱中回忆多年前小镇街道两旁起落有致的吊脚楼的情景。可见,干栏式建筑已浸润了侗族的古朴自然的生态审美,与侗族人民所处的生态环境水乳交融。

显然,杨仕芳以白描的手法与炽热真挚的情感,将侗族村寨质朴自然、古雅恬静的生态环境之美呈现给读者。在对侗族聚居的四面环山的生态环境体认下,作者不仅淋漓尽致地书写了侗族相信万物有灵、崇拜多神的宗教信仰,还倾情表现了氤氲其中古朴自然的民族生态审美个性。这是一种对侗族文化与生态环境的相融为一与耦合并生的文学探索,体现出侗族生态环境对侗族人民精神世界的深刻影响。此外,这位侗族作家在进行生态审美欣赏之余,将自身对其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真切体认融注笔端,创作出极富感染力的侗族乡土题材小说,以其质朴自然的侗族文化深深地感染着读者,仿佛将读者带入了一幅民风淳朴、古雅闲适的侗族风土画卷中。

二、侗族的审美根性与美学特征

侗族聚居在溪河交错的崇山峻岭之中,境内的鼓楼、吊脚楼及风雨桥等民间建筑具有很高的工艺水平和艺术特色。但这只是侗族文化的冰山一角,侗族文化犹如潜藏在海底的极大的坚冰,等待着人们对它的挖掘,侗族文化是一种蕴意无穷、潜连无限的的多质多层次的审美统一体。由于小说是人所创造的艺术,它也带有民族根性和文化根性。杨仕芳作为侗族作家,并且出生、生活在侗族聚居之地,他的小说创作显然具有明显的侗族的民族根性和文化根性。

首先,侗族的文化根性。文化根性,即一个民族赖以生存的根本性的精神主导力量,作为一种文化共同体,是同一民族共同的文化DNA,从各个层面形成文化自觉与向心力,用“血脉”的东西去支撑关联。[13]这种文化根性是一股强烈的民族精神与信念,它融入于民族的血脉,尤其是侗族的文化根性,它深深地扎根于其宗教崇拜中。

侗族的宗教崇拜对其民族的文化根性形成起着关键作用。侗族自然崇拜中的雷神、动植物崇拜中的蛇神与树神,以及祖先崇拜中的萨神等。杨仕芳小说《却已沉默不语》中描写侗族对树神的敬畏,“杨凡众跑出村庄,累倒在原来那棵风水树旁。他跪在地上抱住那根木桩,泪眼涟涟。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砍掉风水树,触犯了神灵,使孩子受到惩罚。”可见,侗族人民对植物神的敬畏之心。再有,在侗族的宗教崇拜中萨神的祖先崇拜尤为重要。祖先崇拜是原始社会中,氏族血统因缘观念形成后与鬼魂崇拜相结合的产物。[14]据资料记载,“萨岁”意即“老祖母”或“最大的祖母”。萨岁原名俾奔,她带领侗家人抗敌战败后带两女索佩、索美跳崖而亡。俾奔死后,化作神女,率侗家人继续抗敌,后来成为侗家人的保护神。[15]杨仕芳小说《和影子赛跑的人》中出现两次对萨神形象的描写,第一次是“萨神处在石块砌成的小屋里,被香熏得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却散发着逼迫人的威严。”[16]第二次是“萨岁居住的房屋改建了,是用水泥砌成的,身上镀着金,闪闪发光,尽显富贵。”[17]显然,侗族的宗教崇拜蕴含着侗族人民的精神寄托,它是对侗族人民精神世界的再现。

其次,侗族文化的美学特征。侗族文化丰富多彩,总体上呈现自然之美与率真之美的美学特征。在侗族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其生态环境的封闭性使其保存了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文化遗产,又加之因循自然之道形成了侗族文化的审美特征。

侗族文化在美学层面的第一个特征是自然之美。侗族文化的美源自于自然,它是侗族祖先对自然与人的本质的心灵观照的产物,因而呈现出自然之美的特征。《而黎明将至》写杨果逃出县城在牛棚里睡着,“他发现旁边是牛栏,牛在黑暗里哞地叫一声,似乎在招呼他。他心底涌起一股温暖,悄悄地摸进牛栏,爬到牛身旁,在牛背上挠痒痒。牛舒服了,又轻轻哞一声,在黑暗里闭目养神。他拉来稻草,靠在牛的肚皮上,牛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使他渐渐遗忘周身的寒冷。”[18]可见,侗族人民亲近自然的品性,在自然中吸取了真、善、美的力量并形成其民族文化,因而,侗族文化体现了自然之美的特征。

侗族文化在美学层面的第二个特征是率真之美。侗乡被誉为“诗的海洋”与“歌的世界”。侗族人民善于以歌代言,以歌唱抒情述理。[19]侗族有北部方言区民歌和南部方言区民歌,北部以单声部山歌为主,有一般山歌、玩山歌、白话、酒歌、伴嫁歌及其他礼俗歌曲;南部则分为小歌、大歌、习俗歌与仪式歌。[20]《和影子赛跑的人》写道:“村里人穿着盛装,吹着芦笙,跟随巫师缓缓地走进歌坪,唱道:歌坪请萨前头走……保佑村民保安康。”[21]这是侗族人民在敬奉萨玛神时演唱的“踩堂歌”。显然,侗族热爱歌唱,以歌谣的方式保留了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这也是侗族人民淳朴自然、爽朗率真品性的表现。由此,自然之美与率真之美是侗族人民亲近自然、崇尚自然,以及天真率性品性的显现。同时,这与侗族人民善于以心灵去领悟自然与自然相融为一密不可分。

最后,侗族的民族审美根性。民族的审美根性是民族审美场审美精神的凝聚,是民族审美场发生变化的内在机制。[22]中华民族的审美根性是由自然与宗法统一之天为根为本的依生之美。[23]侗族的生态环境为其宗法社会的形成提供物质基础,而侗族宗法社会模式对其生态环境亦产生深刻影响,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侗族的民族审美根性。

侗族处于崇山峻岭的环抱,远离君主统辖的势力范围,但其有侗款这个民间自治与民间自卫职能的组织,它已经初步具有宗法社会的模式。款组织不仅有自己的组织结构,还有自己的约法条款和处治办法。[24]“款约”相当于侗族的乡规民约,即在特定乡村范围内,由一定组织、人群共同制定的共同遵守的自我管理、自我约束的共同规则和行为规范。[25]首先,款首是由年岁较大、熟知款约、能秉公办事的人担任,其任期不限且无特权,为村寨义务服务。[26]其次,“约法款”是侗族社会的“基本大法”,包括“六面阴”、“六面阳”和“六面威”。其中,“六面阴”多用于重罪,对触犯者一般会处以沉塘、活埋、杀头等死刑。如,对强抢人口、强奸妇女的罪行,处罚较重,施以肉刑和罚款。[27]杨仕芳小说《和影子赛跑的人》讲述吴于昆侮辱了村里唯一的教师余淑真后,“人们就给她出主意,要把吴于昆困笼沉塘……那规矩惩罚犯重罪的人,把人关进铁笼里沉到水底,从此世上再无此人。”可见,侗寨规约中对于强奸妇女的行为惩罚非常严重。此外,侗款的自治手段主要是“心治”,也就是以预防和教育为主,让人们真心诚意地、心服口服地遵守款规款约。[28]《和影子赛跑的人》描写了侗寨老村长悔恨当年为留住余淑真在村里教书而做的错事,最终自咎沉塘而死。正因良心的自责,老村长选择自行终结生命,由此,村民在内心强化了维护“约法款”的尊严与神圣的潜意识,从而形成侗族社会的良好风气。

显然,侗族的文化根性源于侗族本身的宗教信仰,它深深扎根于这片偏远山区环境里的侗族人民的精神世界,是其民族文化创造的灵魂所在。侗族人民创造的文化之根,始终与其以心灵去亲近自然、领悟自然紧密相连,因而形成其自然之美与率真之美的民族文化的美学特征。这种民族审美的根性是与中华民族的审美根性整合为一的,它是侗族所处的偏远封闭的生态环境与其相应形成的侗族宗法社会模式相互影响下的产物,是对侗族人民自身的生态美的创造以及民族生态美的营造的规范,从而对侗族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本质性的影响。

三、杨仕芳小说的书写价值

作为新世纪以来“文学桂军”当中重要的70后小说家,杨仕芳具有侗族的民族特征、文化特征的文学创作与审美显然彰显了广西文坛的民族书写传统与现代探索的向度。我们看到,杨仕芳小说以独特的侗族人文视角与原生态的笔调走进读者的世界,激起了读者对侗族自然与人文环境的关注,作为土生土长的侗族作家,他时刻不忘在塑造人物形象与烘托小说主题过程中融入侗乡文化,从而昭显其民族精神,所以,我们在其小说中感受到了淳朴的侗乡民俗民情,领略到侗族独特的文化特征。

第一,以侗族文化彰显人物形象特征。

所谓“文学即人学”,文学作品要反映现实生活,就离不开塑造人物形象。杨仕芳时刻不忘将人物形象放置于侗乡的生态环境下,真实地还原这片土地淳朴的民俗民情与显现侗族人民的精神世界。杨仕芳小说的人物形象塑造以侗乡文化为背景,人物形象扎根于侗寨的原生态环境与人文风俗的土壤,使其真实、丰满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和影子赛跑的人》中,余淑真是阳落村唯一的教师,她是勤劳纯朴的,但也带有神秘与复杂性。“那里环境艰苦,到现在都还没通公路,从镇上到村里要走大半天”[29],19岁师范毕业的余淑真竟答应到阳落工作,任劳任怨,将十余年青春奉献给大山里的孩子们。杨仕芳不仅抓住了人物的身份特征,还融入了萨岁信仰元素,使她具有一种神秘的美。小说开篇余淑真的丈夫和女儿死于火灾,但她拒绝了政府的补偿。“温暖。陌生。冷酷。这个复杂的矛盾体才是真正的她吧?”[30]余淑真离开村庄的又一场大火及老村长秘密的暴露,使她仿似萨神的抗争性顿显,她到底是美好的乡村教师,还是复仇的魔鬼,给读者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所以,她既是勤劳纯朴的,也是无法挣脱命运枷锁的悲剧性人物。与《和影子赛跑的人》中余淑真的形象相比,《而黎明将至》中杨树枝的形象则体现了更加真实与矛盾的人性,他的恶作剧使得刘婄凤瘫痪在床,他日夜活在愧疚与恐惧中,“他竖起一只手指,用刀划一下,血滴落碗里。他抓着刀盯着我,满脸挑衅。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定然是喝血酒盟誓。”[31]此处的人物描写很生动,连用几个动词,真实地反映了杨树枝的恐惧,所以,他采用了侗族最原始的盟誓方法——“歃血为盟”,让这个秘密永远地成为秘密。

第二,以侗族文化凸显小说主题。

小说中环境、人物与情节的描写,都是为了小说的主题服务。从这个意义上说,杨仕芳小说中对侗乡生态环境、宗教信仰,以及对侗乡人物形象的塑造等,都是为了突显小说的主题。他的小说主题表现在其面对乡村城镇化后侗族传统文化逐渐消失与人文价值观转变的隐忧。大体而言,杨仕芳小说善于描写侗乡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变化,通过小说人物的视角真实地表现人物的思想,从而,更加突出地显现这类乡土小说的主题。在《风刮》中,吴全能眼中的小镇已不复从前模样,吊脚楼是侗族最具特色的干栏式民居,饱含历史风霜与底蕴,是侗族历史文化最好的见证者。然而,随着城镇化发展,它们逐渐消失,这不仅意味着侗族文化得不到保护,还预示着金钱化与物欲化对传统文化的侵蚀,这是令人隐忧的地方。此外,杨仕芳小说凸显了侗族萨崇拜的宗教信仰主题。《和影子赛跑的人》中萨神形象前后对比鲜明,作家初到村庄时,萨神被香薰得黑乎乎的,却散发出逼迫人的威严。离开时,萨岁身上镀着金,尽显富贵,但祭祀却很假。显然,因为信仰的存在,人们会敬畏神灵,但也因信仰的缺失而无所畏惧,这是作者抒写侗乡社会风气变化的又一主题思想。

第三,以侗族文化昭显民族精神。

杨仕芳始终在侗乡小说的书写中探寻其民族精神。侗族特色的干栏建筑,山林溪流的纯净之美,乡土村民的温情,均为侗乡真实存在的人情物象,反映了这位侗族作家对家乡文化的细心领会与自主挖掘,从而产生了作者笔下那个那样一个古朴自然、典雅恬静的侗乡村庄,那是纯净透亮的一个世界,仿佛一切的人性在太阳下被照耀地通透,或闪发着人性的光辉,或带有些不可避免的瑕疵,但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类品性,或善或恶,形形色色。在《和影子赛跑的人》中,杨仕芳笔下的余淑真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形象,她是扎根于侗族的乡村教师,她身上流露出对孩子们的爱,她的心愿就是教育好孩子们,把他们送到山外边读书,在这个常人不愿意到的小村庄,余淑真以她的热情善良、自然率真,默默地为整个村庄的教育事业耕耘着,她身上体现了侗族人民的精神品质,也闪发着侗族的精神光辉。

杨仕芳通过这一类乡村题材小说,真实地再现了侗乡人们所处的生态环境与人情风俗,自觉地书写出了侗族的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这种民族精神是与中华民族的文化一脉相承,又富有鲜明个性特征的,它是淳朴善良、真挚热情,又率真明朗的一种民族精神品质。可以说,杨仕芳小说对侗族文化的真实、多面的反映,体现了这位作家对侗乡文化的真切体认,从侗族生态环境、宗教信仰,以及民间艺术等诸多方面的描写,可见杨仕芳在描写侗乡人民的普通生活,亦在显现侗族人民的民族心理、民族性格,从而表现侗族的民族精神。

第四,表征新世纪“文学桂军”的现代发展。

“文学桂军”是广西作家群体及其他们文学书写意义的总体概观。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他们以丰富多彩的艺术色彩、深邃的思想内涵,以及多样的探索形式,显示出广西地域内文学创作的独特文化魅力。[32]我们看到,在80年代到90年代,“文学桂军”当中的广西三剑客——东西、鬼子、李冯的文学(影视)创作在中国文坛当中确立了广西文坛的影响。新世纪以来,以田耳、朱山坡、光盘为代表的70后小说家,也即广西“后三剑客”也表现了文学桂军的新探索与尝试。杨仕芳作为70后的小说家,同时也是“文学桂军”的重要成员之一,在新世纪以来广西文坛多元共生态势当中,杨仕芳笔下的侗族乡土小说以哲学的眼光真切地反映了侗族人民的生活状况与精神面貌,尤其是在作品获奖后,引起社会对侗族文化的热切关注,这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上具有重要意义。王迅指出:“杨仕芳历年发表的作品来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叙事才智直追广西文坛‘三剑客’”[33],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杨仕芳的文学创作使“文学桂军”焕发出新的活力并扩大了其影响力及声望。

综上所述,杨仕芳小说的文化价值,一方面表现在是他以侗族作家的身份,自觉接受侗族文化的熏陶与影响,主动融入自身对侗族文化的观察与理解,塑造出富有侗族文化精神的人物形象,让人物与侗乡生态环境融为一体,使侗乡文化的小说主题鲜明突出。另一方面表现在小说中对侗族特色的自然与人文环境的描写,它不仅使得侗族的宗教信仰及民间艺术等元素得以呈现,还昭显出侗族的民族个性与民族精神。这既是杨仕芳作为广西文坛新势力在新世纪强劲发展的昭示,也是作为“文学桂军”队伍的新生力量,促使“文化桂军”队伍蓬勃发展。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侗族作家,杨仕芳时刻未敢忘记为侗族文化的抒写贡献力量,显示出侗族作家文艺创作的使命与担当。

结语

杨仕芳是一位对侗族文化有着独特认识与领会的作家,既真实而细致的描写了侗族人民所处的生态环境和宗教信仰,也表现出了侗族的文化根性与美学特征,构建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侗族自然风光与人文风俗的乡土风景画。这是一种具有敏锐洞察力与感受力的独特创作,令读者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活泼生动、自然纯朴的侗乡民族山水画。浓厚的侗乡文化作为叙事的重要背景,可以说已然融为杨仕芳小说自觉的审美追求,这一民族生态与文化根性的抒写,成功地赋予了杨仕芳小说极大的叙事空间与艺术魅力,达到了地域文化书写的最终目标,这也是其民族文化个性与精神的展现方式。杨仕芳重新审视生育他的这片土地的风土民情,从一个更高的层面去表现侗族的生态环境与民俗民情,最终回归到对侗族独特的民族精神的体认上,足见,作为“文学桂军”的新生力量,杨仕芳对民族地域文化的抒写是具有自身独特的领会与发现的,这在新世纪以来广西文坛多元共生的文化态势下具有独特的意义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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