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C，而非SPOC——作为“大学英语”写作教学辅助补充的合理性及可行性分析

张 泳

引言

“大学英语”是各大高校的公共基础必修课。综合技能课的性质决定了它教学内容杂多，必修课的性质决定了它学生人数众多，大规模减少公共基础课时的高校培养计划改革又造成了它课时减少、师资配备减少的特点。如何解决这两多两少之间的矛盾，同时保证教学内容和教学质量，慕课的辅助应用值得尝试。本文将以“大学英语”课程中的写作教学为例，论证MOOC辅助功能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一、MOOC发展概述

MOOC的发展时间线很短：2008年加拿大科学家首次提出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概念，2011年首个MOOC平台Coursera在美国上线，2012年可谓世界MOOC元年，2013年可谓中国MOOC元年。根据中国知网的相关论文数据（见图1），2012到2018年七年间，MOOC在中国的发展和相应的研究大致跨越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12年对MOOC的引介；第二阶段是2013—2015年MOOC的普及和爆发式增长；第三阶段是2016—2017年MOOC的本土化进程；第四阶段是2018年至今的后慕课期，对SPOC、微课及翻转课堂等系列问题的探讨持续升温。MOOC应用于大学英语教学是研究热点问题之一。

图1：以“MOOC”“慕课”“SPOC”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截至2019年8月8日中国知网收录的论文数

（一）MOOC的特点

MOOC的定义决定了它有以下先天属性：规模性、开放性、网络化、自主化。规模性体现在海量的学习者、学习资源和信息交换量上；开放性意味着低门槛甚至是零门槛的准入机制，使学习者摆脱时间、地点、学识水平、经济水平的限制，在多样、包容的学习环境中师生共同参与学习资源的整合构建；网络化是MOOC的根本，除了作为技术支撑的互联网平台，知识结构和师生、生生间也呈现网络化关系；在学习过程中掌握学习内容、途径、进度的选择权，则体现了学习者的自主性（王永固、张庆 2014）。在实际应用中，以上四个属性还进一步演化出有别于传统课堂和早期网络课程的其他独特性，如全球性、实时性、真实性、交互性、智能性、多样性、民主性（反教师权威）等。

（二）本土化及后MOOC时代：翻转课堂、混合式教学和SPOC

规模性、开放性和网络化虽然为MOOC带来了低成本、高效率、优质内容和全球（生生）交互的优势，但师生交互缺乏频度和深度、学生缺乏学习体验、学习质量和效率下滑、课程完成率不高却是MOOC的致命伤，是MOOC本土化进程和可持续发展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高地 2014）。而翻转课堂、混合式教学和SPOC是目前被广泛试验和讨论的对策（见图2）。

图2：截至2019年8月8日，中国知网中MOOC、慕课、SPOC相关论文的主要研究主题及论文数

1.翻转课堂（Flipped Classroom）

翻转课堂是指教学中对课上和课下功能进行调换，让学生课前自学讲课内容，课堂内师生进行面对面讨论交流或知识运用练习的一种教学形态。课堂实现翻转的条件在于给学生提供由课内翻转到课外、课前的微课。目前微课的主要形式是微视频和PPT课件，恰好是MOOC的主要授课形式。MOOC依据课程知识点的内在网络化关系，按照课程进度，将课程内容分解成多个时长为5—10分钟的教学视频。

2.混合式教学（Blended Learning）

混合式教学通过网络线上教学和传统课堂线下教学相结合，克服各自的不足，提升学习的深度。教师利用线上优质资源传授知识技能，通过线下课堂交互活动巩固、检验知识的掌握，促进学生从知识到能力的转化，实现深度学习。同时，保证学生在线上线下课堂都能获得对学习效果的过程性、结果性评估反馈（张其亮、王爱春 2014）。

3.SPOC（Small Private Online Course）

SPOC是面对特定课程、特定班级的有限在校学生的小规模私有在线课程，是一种改良MOOC。SPOC可以理解为是采用MOOC微课资源和在线评价功能的混合翻转教学模式，即SPOC＝Flipped Classroom＋MOOC，只不过此处的M不再是massive，而是micro或者是modified的意思。

从以上回顾可知，MOOC较之传统教学，缺乏面对面的交流，不能提供完整的学习体验，但MOOC的微课内容可以作为传统课堂教学的补充。通过改良MOOC——SPOC，采用课堂翻转的混合式教学模式，教师有更多精力引导学生在课堂上进行有针对性的深入讨论，增加讨论、实践的环节，激发学习兴趣，增强学习主动性，进而培养学生解决问题、表达观点、批判思考等综合能力。这是基于SPOC的混合式教学模式最重要的优势（徐葳、贾永政，等 2014）。

二、应用MOOC辅助“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的合理性分析

（一）MOOC与“大学英语”的相关性

1.“大学英语”面对的挑战

“大学英语”学分压缩、课时减少已成为全国高校课程改革的普遍趋势。十年前，每个大学生至少要修读四个学期共16—20学分的“大学英语”，现在越来越多的大学只要求学生修读两到三个学期共6—10学分，相应的学时数也大幅缩减（蔡基刚2012）。以笔者所在的省属重点本科学校为例，目前“大学英语”共8学分，每学期32学时，需要完成《综合教程》《泛读》《快速阅读》共3本教材，其中《综合教程》要完成4—5个单元的教学内容。“大学英语”涉及听、说、读、写、译五个方面，写作所占的教学时间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同时因为学时、学分减缩，师资分配也相应减少，教学班保持在50—60人的规模。

面对两多与两少的矛盾，采用微课翻转课堂混合教学模式是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学生在课下预先自学教师布置的相关教学视频，从而减轻教师课堂上讲授时间和讲授内容的双重压力，增加师生交互机会，构建“以学生为本”的深度学习样态。MOOC是翻转课堂微课的最佳提供者，MOOC上的微课是零门槛的优质共享资源。

2.语言技能课程是最受欢迎的MOOC之一

有关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的课程是最适合用MOOC形式教授、最受欢迎的课程（尹睿、刘路莎，等 2015）。对Coursera、Udacity和edX三大MOOC平台上的百门课程统计发现，大部分课程内容以学科基础知识与基本技能为主。Class Central（www.class-central.com）是目前世界最大的MOOC搜索引擎和课程社区，在仅有的提供了MOOC搜索热词（占搜索总量12%以上、排名前2）数据的两份年报（2015年、2016年）中，“英语”和“写作”双双上榜。到2018年止，全世界800多个机构开设的10 000多门MOOC中最受欢迎的50门课程包括：科技类17门，科学类14门，人文类7门，商业类6门，医药卫生类6门。这些数据与上面的研究发现，即MOOC“以培养学生学科基础知识与基本技能的课程居多”是一致的。31门科学技术课程中，导论、概论类课程有18门；12门商业和医药卫生类“以培养技术操作与实践能力为核心的实践课程”和“以培养健全人格为核心的课程”，最少的是“以培养审美情感与能力为核心的情感课程”，即人文类课程。7门人文类课程中有3门是培养语言技能的课程（荷兰语入门、基础西班牙语2、清华中文），剩下的4门才是真正的文学和人文审美课程。

英语是一门工具类语言学科，英语课的教学重心从中学阶段以语言基础知识（语法、词汇）为主转变为大学阶段以语言基本技能（听、说、读、写、译）为主。“大学英语”因其实用性和技能性强的学科特色，成为最适合MOOC的学科类型和内容主题。

3.MOOC英语（写作）学习资源

表1：国内外MOOC平台上的英语及英语写作课程（单位：门）

由表1数据可以看出，目前国内外MOOC平台上开设的英语及英语写作课程合计约1 000门，是MOOC课程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包括各种语言入门、文学作品赏析及单项语言技能（如听、说、读、写、译）训练等。其中，写作技能课程是英语语言学科领域开课较早的MOOC。借鉴张春芳（2016）的方法，对国内外的英语写作MOOC进行统计发现：目前共有8个MOOC平台开设共计73门英语写作课程，主要分为五类：（1）基础英语写作，重在传授写作基础知识、技能和技巧，如英语语法、文体与修辞、写作规范等；（2）商务和实用英语写作，涉及商务文书、邮件、申请书等撰写；（3）学术英语写作，介绍学术论文、报告、综述的写作与发表等；（4）创作型写作，指新闻、小说、诗歌等的创作；（5）其他写作，主要是应试写作，如雅思、托福、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的写作技巧和备考训练等。“大学英语”所涉及的写作技能属于基础写作类，是英语写作类MOOC的重要部分，资源丰富。

（二）英语写作MOOC的优势

1.英语是MOOC的通用语言

MOOC面对的是规模庞大、零准入门槛的学习者群体，因此不论哪个国家开设哪个学科的MOOC，都会首选世界上接受度最高的语言作为授课语言，以保证课程的规模性和开放性。英语作为通用语，当之无愧地是MOOC的首选授课语言，在Class Central的10 000多门MOOC中，有9 874门运用英语授课，即超过90%的MOOC使用英语授课。因此，只要是参加MOOC学习，首先就是在进行英语学习。

英语写作的本质是用英语以书面形式进行思想交流。MOOC上的交流都是目的明确的功能性（问答、讨论、评价）交流，学习者完成作业、参与讨论、进行同伴评价都需通过英语书写进行，所以英语写作不仅是学习的内容、学习过程所依赖的工具，还是最终学习成果的体现形式。因此，MOOC提供了真实的和实时的语言学习环境，这是国内英语学习课堂上难以实现的。

2.写作项目和同伴评价（Peer Assessment）

写作是输出型语言技能，要求有充分的实践机会，高频的师生、生生互动和及时有效的反馈。针对写作技能训练的特殊要求，英语写作MOOC基本上都布置有写作项目作业。每个写作项目或全部或部分包括初稿（Draft）、同伴反馈（Peer Feedback）、终稿（Final）、同伴评价（peer evaluation）、自我反思（self-reflection）等环节。MOOC在评价上突出诊断性评价和形成性评价，大多数课程采用计算机自动反馈记分，部分课程还引入同伴评价对小论文、实践作品等课程作业进行评价反馈。

以Coursera平台上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Irvine）的“英文写作入门”（Getting Started with Essay Writing）课程为例，为期四周的课程每周有一个写作项目，要求完成写作、同伴评价两个环节，课程鼓励学生重复这两个环节以争取更好的成绩，即除了自我反思环节不作要求外，包括了上面提到的四个环节。通过要求学习者进行反复练习、修改，课程提供了充足的写作实践机会。为了促进认真评价，写作MOOC一般会安排两位评价者评价同一个写作项目，被评价者根据评价修改作品。参与写作课程学习的都会成为评价者，评价同学的作业得失并从中学习，同时，也必须提交作业接受同学的评价，从中了解并改进存在的问题。因为MOOC的规模性和开放性，几乎所有学生彼此之间都是陌生的，避免了小规模班级里进行同伴评价时由于同学是熟人而影响评价客观性和公正性的问题。被写作MOOC双向、良性的同伴评价机制有效摆脱了传统“大学英语”课堂里学生缺乏写作实践机会，而教师即使面对有限的写作练习却仍然无法及时给予评价、反馈的窘境。

3.高质量的微课资源

MOOC的知识传导一般按照由易及难，由教师到学生的单向路径，课程实施基于10分钟内短视频的知识点讲授，满足学习者碎片化学习需要（尹睿、刘路莎，等 2015）。国外大部分英语写作MOOC是由以英语为母语的名校教授所领导的教学团队开发建设，课程内容和设计经过反复打磨，经过多轮优胜劣汰后留下来的精品课程。同时因为MOOC的开放、共享特性，教师完全可以根据需要，从已有MOOC里选择合适的短视频微课为己所用，而不需要“另起炉灶”。

MOOC的开发成本极高，因课程容量、视频数量和质量、师资资源不同还有很大差异。哈佛大学副教务长包弼德（Peter K.Bol）教授曾透漏，edX平台上每门课的制作成本约5万—10万美元；edX平台总裁阿纳特·阿加瓦尔教授作为行业权威人士，也认为慕课的开发成本通常要5万美元（邱伟华2017）；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和深圳大学的MOOC建设经费均逾千万人民币，其中，清华大学一门示范MOOC的成本达五六十万元（蔡忠兵、刘志文 2017）。此外，在线课程一旦完成发布，还涉及大量的后续课程维护工作，成本也十分巨大。内布拉斯加大学远程教育副校长玛丽·尼米奇（Mary Niemiec）的类比是：维持在线课程就像养育孩子一样，它们需要一以贯之的关怀和关注，其数年的成本最终可能超过发布成本。

因此，每个学校每个学科都自己开发建设MOOC既不现实也没必要。对于大多数缺乏学科名师、经费也不甚充足的普通高校，与其勉为其难开发、建设和维护MOOC，不如充分利用现有的免费开放MOOC资源开展混合式教学，解决传统“大学英语”课程遇到的挑战，切实有效提高教学效果。

4.SPOC的局限性

SPOC的目标是实现MOOC与校园课堂教学的有机融合，更好地发挥MOOC的潜能，其基本形式是在传统校园课堂采用MOOC的讲座视频或在线评价等功能辅助课堂教学，把教师从重复性活动（创建、讲授预设性知识技能）中解放出来，使其集中精力从事具有较高价值的课堂教学活动（讨论、任务协作、构建知识）。

虽然SPOC具有这些优点，但它也同时具有两个对于英语学习和写作技能训练来说致命的局限。第一，SPOC的自动评价功能更适用于知识型课程，对于写作这类技能型课程，需要的是对实践能力的评价，而目前计算机智能评价技术还不足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况且，不同于标准化试题库，通过简单的数据比对就可以实现自动测试，作文评价的算法和数据库非常复杂，目前市场上比较成熟的作文评价系统都需要付费，且所费不菲，评价的信度和效度也有待进一步提高。SPOC的这个局限性大大削弱了线上课程增加学生实践机会、减轻教师反馈工作负担的功能。第二，SPOC是小型私有的网络课程，只对某个特定班级学生开放，学生同质性高，学习者年纪、专业、英语水平、写作水平、思维方式基本趋同。SPOC的封闭性使它放弃了MOOC所独有的真实语言交际环境优势，而这对于学习语言技能是十分关键的。囿于自身的封闭性和排外性，SPOC不可能进行有效的同伴互评，写作实践的反馈还是基本只能由教师完成，无法解决“大学英语”写作教学两多两少的困局。

三、应用MOOC辅助“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的建议

与SPOC相比较，MOOC具有免费优质教学资源、真实语言学习环境等优势，是“大学英语”写作技能混合式课堂线上部分微课的最优来源，如何在实际教学中利用MOOC，试提出以下建议：

（一）内容选择

不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的英语写作MOOC，基本上授课语言都是英语，区别在于国内课程基本上由中国教师讲授，其英语使用习惯、发音、语速等比较亲切，中间穿插有中文解释和提示，更容易被学生接受；而国外课程教师的母语是英语，遣词造句都更地道，语音、语速等也更真实自然。不论国内还是国外，MOOC课程一般都配有英文字幕，有的还配有中英文字幕，所以理解授课语言不是问题。针对水平比较高的学生，建议使用国外MOOC，而程度一般的学生则选国内MOOC为宜。这样从心理上学生对所要学习的微课会有更好的接受度，英语学习效果上也能取得更大的提升和进步。

英语基础写作MOOC的内容组织一般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按技能从简单到复杂，从单一到综合的顺序，对词性、句型、语法、段落、篇章、修改润色等进行循序渐进的训练。另一种是按文体进行（议论、描写、叙述等），不同的文体会讲解具体的逻辑关系、文章结构、用词句型等。教师可以“大学英语”综合教程写作部分的编排为纲，选取相关的MOOC微课，而不必受限于MOOC原来的内容安排。

（二）形式选择

MOOC里最有价值的是它的优质免费资源，包括授课视频、文本、课件、标准测试题及写作项目设计等。因为MOOC只是作为“大学英语”的辅助补充，所以不需要大而全地使用这些资源，以免增加学生的学习负担。授课视频是最值得利用的资源，一个10分钟左右的微视频就是一个教学单元，教师无须另行录制、剪接，使用方便。各个视频之间也无须要求一致，只要合适，可以从不同MOOC里借取而兼各家之美。为了避免因为技术原因导致学生无法观看微视频，教师可以预先录屏或下载选取的视频，根据教学计划编排后作为微课供学生学习。至于测试部分、写作项目、同伴互评部分则要求学生到MOOC平台上进行。各大MOOC平台都提供电脑版和APP版，非常方便。

（三）时间选择

MOOC有两种开课时间安排：一种是自助课程，开课时间灵活，学员可随时加入；另一种是定期课程。两种课程都必须开课后在限定的时间里（4—12周）按照课程进度完成学习。自助课程固然增加了修课时间的弹性，但是因为无法同时聚集大量学生一起修课，使讨论区与同伴互评无法发挥效果，让原本MOOC最适合语言技能学习的特色有所损失。而定期开课虽然能保证相对较大的学生数量，有较好的网络互动和互评作用，但是又很难做到与教师的教学进度同步。MOOC平台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部分MOOC，尤其是优秀的热门MOOC，折中两种开课时间的优点，从一年开一两次课或随时开课改为常年定期开课，每两周或者每月自动开课。教师可重点关注这类课程，尽量做到在不干扰教学计划的同时最大程度地发挥同伴评价的优势。

（四）教学管理手段

虽然没有独立的SPOC作为教学管理平台，但教师可以利用MOOC原有的教学管理手段全程监督学生的学习。微课视频选取范围最好控制在1—3门MOOC中，只要求学生完成其中一门的测试和写作项目部分，完成后把课程学习进度截图作为学习证明。

结语

对于大多数普通高校而言，“大学英语”课程都程度不同地遇到教学内容多、学生人数多、教师少、学时少的挑战，虽然MOOC和SPOC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MOOC建设存在资金、技术、人才的实际困难，SPOC则在一定程度上牺牲了真实的语言学习环境，不能有效增加学生实践机会、减轻教师负担。因此，利用现有MOOC微课资源、良性的写作项目设计和同伴互评机制，作为对“大学英语”写作教学的辅助补充，不失为合理可行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