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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政治视野下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脉络与基本立场

2020-03-12智广元

甘肃理论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科学技术科技发展

智广元

(广州中医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州 510006)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新时代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面前的历史性课题与时代性问题。围绕此问题,有些学者着眼于如何建设社会主义,强调我国建设的社会主义属性;有些学者着眼于如何建设现代化强国,强调我国现代化强国建设的支撑性力量即科学技术的发展。然而,把两者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较为鲜见。实质上,这两者结合起来的视野属于技术政治学的基本规定性。“在国外,围绕科学技术与政治的关系问题的研究,已形成了一门新学科,即科学技术政治学。”[1]“技术与政治的关系历来都是学者关注的重要话题。”[2]本文着眼于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科技发展,从技术政治视角追溯其历史脉络,反思其基本立场,以期深化对“新时代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一问题的认识与理解。

一、背景诠释:科学技术的政治意蕴

(一)技术政治是现代科技的一种基本形态

第一,现代社会是一个按技术理性运转的政治系统。技术通常被看作科学的运用、中性的工具,现代技术则完全不然。一方面,现代科学本质上是技术。现代科学不是纯粹被动地反映自然,而是把自然对象化为时空中的因果关系,从而成为现代技术的先行者,并在本质上从属于技术。另一方面,技术的“中立”传统在现代社会已不再适合,因为技术本身与其应用已无法分开。“当代技术和科学取得了统治地位,成了理解一切问题的关键。”[3]这样,以技术为中介,当代经济、政治与文化融合成一个无所不在的系统。这个系统的生产力和潜在的增长稳定了这个社会,同时把技术进步吸纳进其统治的框架中,技术理性成为现代社会运行的基本架构。

第二,技术理性成为现代社会通行的统治合理性。由于技术成为第一位的生产力,国家的政治管理任务不再是通过公众的讨论来寻求解决方案,而是通过技术。更进一步,国家与社会的一切问题好像成为技术问题,虽然大部分情况被归约为技术问题。由此,统治者选择运用科学技术的成果,使科学技术渗透到社会组织中,也使资本主义合理化。哈贝马斯把韦伯的合理化思想进一步推进,认为这种合理的有目的的活动实现的控制,不仅控制了自然,也控制了人。“在这个世界上,技术也使人的不自由变得非常合理,并证明技术使人不可能成为自主的,不可能决定自己的生活。”[4]81于是,人的这种不自由、受控制反而却成为“合理”的。技术合理性成为现代社会通行的合理性。

第三,科学技术的运用方式由其所在的社会系统的性质所决定。科学技术成为一种通行的社会合理性,从根本上是违背马克思主义的。依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科学技术本身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5]306,是“历史的有力杠杆”“最高意义上的革命力量”[6]372。科学技术成为统治的工具不是科学技术本身的性质,而是其资本主义运用所造成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具有双重职能,“一方面,事实已经证明,机器是资本家阶级手中用以实行专制和勒索的最有力的工具;另一方面,机器的发展为用真正社会的生产制度代替雇佣劳动制度创造着必要的物质条件”[7]457。只有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的控制作用才能消除,使之真正地“以人民为中心”,充分地发挥其解放潜能。

(二)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应用问题重重

科技发展的确带来了物质的极大丰富,使人走向“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但也造成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的诸多问题。

一方面,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科技发展及其资本主义应用造成了全球性的资源枯竭、能源匮乏、环境恶化等种种生态问题。其一,从资本主义的生产条件来看。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不仅存在着“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即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还存在着“生产不足”的经济危机即资本的无限扩张性与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从根本上讲,这“双重性矛盾”蕴含了对自然物的过度性索取、挥霍性消费以及对自然界的放任性排放、盲目性乐观。被誉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旗手”的美国学者詹姆斯·奥康纳曾指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采用的技术类型及其使用方式使自然以及其他的一些生产条件发生退化,所以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具有一种自我毁灭的趋势。”[8]331其二,从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来看,资本主义生产存在着“物质变换裂缝”。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以资本增殖为原则运行的生产切断了人和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循环过程。被誉为西方“激进环境运动重要的智力支柱”的约翰·贝拉米·福斯特曾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许多新技术之所以造成生态环境破坏,是因为公司在开发或选择利用何种技术的时候,唯一关心的是利润的多少而不是生态的可持续性,因而是服务于赚钱目的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不是技术本身构成了生态危机的根源。”[9]124

另一方面,科技发展及其资本主义应用还导致了种种社会问题。随着移动通信、互联网、大数据以及云计算等科技创新成果的运用与扩展,人机互动技术创新、物联网技术创新及相关科技创新已经得到蓬勃发展,但隐私泄露、互联网金融犯罪等问题也接踵而至,数字鸿沟、网络沉溺、网络犯罪、网络恐慌和群体恶性事件等时而发生。质言之,科技发展导致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问题根源在于科技异化,而科技异化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体化。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科技创新及其运用使人的本质力量外化、对象化、异化,使人的创造物同人相脱离、相悖离。人的创造物不仅摆脱了人的控制,而且反过来变成支配人、奴役人的力量。“机器本身是人对自然力的胜利,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人受自然力奴役。”[10]709因此,需要改变科技的应用方式,发展其社会主义应用。

(三)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应用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必然路径

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是以科技发展为前提条件的。无论经济、军事等具有强制性、支配性的“硬实力”,还是文化、政治等具有吸引性、号召性的“软实力”,都是以科技发展为核心和支撑的。科技强则经济强、社会强、军事强、文化强、政治强;反之,科技弱则俱弱。按照马克思主义观点,工业化是现代化的本质特征,“是促使封建生产方式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过渡的一个主要因素”[11]371。而工业化的运行、组织与管理都建立在科技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地讲,以工业化的发展、推广与普遍为基础实现了发达国家的崛起。从历史的角度看,以蒸汽技术创新为代表的第一次科技革命造就了英国的“日不落”帝国之霸权,以电力技术创新为代表的第二次科技革命实现了德国的世界强国之路径,以电子计算机技术创新与原子能技术创新为代表的第三次科技革命促成了美国的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之地位。反观中国在近代的落后,是因为漠视、轻视甚至鄙视科学技术及其创新。

新中国科技发展一直是坚持其社会主义运用的,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科技发展及其应用是为了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是为了人民的“温饱”“小康”“美好生活”与“共同富裕”。无论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理论,还是社会主义改革成败的“三个有利于”标准都突出强调了作为出发点与落脚点的人民。依照党的十九大精神,我们坚持“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全面创新”,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也就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科技发展。这既是社会历史发展的结果,也是衡量社会历史进步的尺度;既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集中体现,也是社会主义社会健康发展的重要条件。因此,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应用才能够使科技发展以人民为中心,进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历史诉求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现实诉求。

二、历史脉络: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的演变历程

(一)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科技发展:从“一穷二白”到“向科学进军”

近代以来的中国,饱受列强入侵之苦,无论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之“技术救国”先声,还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技术救国”试验,都表明技术不是中性的、自主的,而是负荷政治使命的。同时,也证明“中学”(封建帝制)之“体”容纳不了“西学”(技术)之“用”。从新中国成立到“文化大革命”前夕,依赖政府规划与支持部署科技活动、配置科技资源以及建立科学技术体系,我国科技从“一穷二白”走向“向科学进军”。

“一穷二白”的科技发展起点。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科技基础非常薄弱,只能制造桌子、椅子、面粉、纸等轻工业产品,而汽车、拖拉机、飞机等重工业产品则是不能制造的。从组织上讲,我国科技从业人员与组织机构都比较少,更没有形成独立而完整的科技研发体系。那时,全国科技从业人员不到5000人,其中专门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人数不到500人,专门从事科学研究的机构只有30多个。如何依赖国家治理发展科技以解决国计民生是党和国家以及中国科技界所面临的一项艰巨任务。这在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通过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中作出了明确回答:“努力发展自然科学,以服务于工农业和国防建设。”以此为指导,中国科学院成立,各省、自治区等也相继成立了一批研究机构。这不仅吸收、培养了大批科学技术人才,也吸引了大量海外科学家和留学生。

“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与实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我国科技发展面临着良好的机遇与严峻的挑战。一方面,随着“一五计划”的顺利实施与超额完成,国家建设对科学技术提出了更高的发展要求。因为我国的科技发展水平远低于国际水平,同拥有六亿人口的社会主义大国的需求很不相称。另一方面,以原子能、无线电等新兴技术为代表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正在兴起,对科技发展提供了机遇。但是,西方帝国主义对新中国实施封锁、禁运等措施甚至潜藏着战争威胁,我们必须大力发展科技才能巩固新生的社会主义制度和政权及维护国家安全。因此,党中央明确提出“向现代科学进军”,1956年3月,国务院成立科学规划委员会并着手制定《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简称“十二年规划”)以系统地引导科学研究为国家建设服务,同年12月由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后执行。由此,我国确立了由中国科学院、高等院校、国务院各产业部门、地方科研机构和国防科研系统等五个方面构成的层次分明、配合密切的国家科学技术工作系统。按照“重点发展,迎头赶上”的基本方针与“以任务为经,以学科为纬,以任务带学科”的基本原则实施,也即以解决国民经济和国防建设的科学技术需求为主要目标,使各个科学技术部门的力量汇集在同一目标上,从而实现在解决任务的同时带动科学技术的发展。

由于诸多原因,“十二年规划”中大多数科学技术发展的具体目标只安排到1962年,其后的规划只有大致方向。面对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国内科学技术发展的新要求、第三次科技革命的爆发、资本主义阵营的封锁以及中苏关系的恶化,1963年,国家制定了《1963-1972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简称“十年规划”),并明确提出科学技术发展的基本方针(“自力更生,迎头赶上”)与基本原则(“科学技术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虽然 “十年规划”只有前三年实施顺利,但仍然取得了一大批重要成果,大大提高了我国的科学技术水平。最有代表性的是1965年我国在世界上第一次完成了人工合成结晶牛胰岛素。即使在1966年到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期间,科学技术也有一定程度的发展,例如1967年氢弹试爆成功,1970年人造地球卫星发射成功。

(二)改革开放时期的科技发展:从“全面追赶”到“重点跨越”

1.改革开放第一阶段( 1978—1992):从“全面追赶”到“有限目标追赶”

“全面追赶”方针的确立与实施。“文革”后,百废待举,经济社会发展成为国家战略需要,科技发展成为国家战略路径。1978年10月颁布了《1978—1985年全国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纲要(草案)》(简称“八年规划”),提出了“全面安排、突出重点”的方针以及“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重要论断,中国科技发展进入“全面追赶”时期。之所以确立“全面追赶”的方针,除了国内经济社会发展的迫切需要,还在于国际上科技的蓬勃发展形势。1982年,中央明确提出了科技发展的战略方针即“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建设,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后来成为科技体制改革与政策制定的理论依据和行动指南。其典型体现是1985年3月中共中央颁布的《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中提出,这场科技体制改革的根本目的是使科技成果迅速广泛地应用于生产,使科技人员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从而大大解放生产力、促进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同时,建立一系列促进科技发展的新机制,包括建立国家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设立“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863计划)”、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的指导性计划(火炬计划)、国家基础性研究重大关键项目计划(攀登计划)以及设立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等。

“有限追赶”目标的确立与实施。“全面追赶”方针使各项规划呈现要求偏高、偏大的倾向。“在科学大会之后,全国各科研院所立即掀起了‘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高潮,全国科研机构迅速膨胀。”[12]不过,这一方针的问题与弊端很快得以发现。国家科委在1980年底1981年初召开的全国科技工作会议上,根据国家工作重点转向经济建设的规划,批判了只重视高精尖科学技术而不重视生产技术的倾向,提出在今后一定时期内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方针不是“全面追赶”国际先进水平,而是要促进国民经济的发展,落实科学技术发展与经济建设实际的结合。针对这些批判与科技发展的状况,1985年3月,中共中央颁布的《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指出:“振兴经济,实现四化,是全党和全国人民一切工作的中心。科学技术工作必须紧紧地围绕这个中心,服务于这个中心。”科技发展目标从“全面追赶”调整为“有限目标追赶”。这在次年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的《高技术发展计划纲要》中得到进一步明确:结合世界高技术的发展趋势和我国的实际需要重点突破生物技术、信息技术与自动化技术等高技术领域。

2.改革开放第二阶段(1993—2012):从“科教兴国”到“重点跨越”

科教兴国战略的确立与实施。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以网络化、数字化为标志的信息技术迅猛发展,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综合国力的竞争日益激烈。对此,江泽民同志深刻洞察到科学技术不仅是第一生产力,而且是现代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1995年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发布了《关于加速科学技术进步的决定》,要求全面落实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思想,决定实施科教兴国战略,提出了我国科技发展的基本方针即“经济建设必须依靠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发展,努力攀登科学技术高峰”和主要任务即攻克国家经济发展中迫切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同时设立国家验收科技领导小组,切实加强党和政府对科技发展的领导。这一战略在1997年9月党的十五大上得到进一步强调,明确把加速科技进步放在社会经济发展上。为推进这一战略,1997年12月通过了《迎接知识经济时代,建设国家创新体系》的报告,开启了以国家创新体系建设为核心的新一轮科技体制改革。这些科技体制改革进一步推进了我国高新技术的发展。

“重点跨越”方针的确立与推进。2006年1月,胡锦涛同志在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提出建设“创新型国家”,强调加强基础科学与前沿技术研究,并很快启动了以“重、大、专”为特点的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研究。这一思想于当年2月国务院颁布的《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中得到进一步体现。这个文件提出了今后十五年科技工作的指导方针——自主创新、重点跨越、支撑发展、引领未来与国家建设的总体目标——2020年建设成创新型国家,核心是增强科学技术的自主创新能力,通过“重点跨越”走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道路,推动科学技术的跨越式发展,建设创新型国家。“重点跨越”方针的目的在深化科技体制改革的指导思想中得到具体规定:“以服务国家目标和调动广大科技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为出发点,全面推进中国特色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大幅度提高国家自主创新能力。”[13]这一规定在2012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的《关于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快国家创新体系建设的意见》中得以进一步明确与推进:2020年战略性技术要实现跨越式发展。

(三)新时代的科技发展:从“并跑领跑”走向“科技强国”

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标志着科技发展进入“并跑领跑”阶段。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科技发展进入“并跑领跑”的阶段,其典型标志是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国家要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把科技创新作为提高生产力和综合国力的战略支撑与战术支持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在2016年5月的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上颁布的《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中得到进一步明确,纲要同时提出了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三步走”战略,系统规划了中国科技创新的未来发展,具体部署了科技发展的“双轮驱动”——“科技创新和体制机制创新两个轮子相互协调、持续发力”,开启了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新征程。一方面,根据国家战略需要与科技创新规律,加强党对科技工作的领导,“构建总体布局合理、功能定位清晰、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技计划体系和管理制度”[14]68-69。另一方面,科技创新需要多方协同。作为一个系统活动,科技创新既需要政府、企业与科研机构等创业主体的资源整合,也需要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与政策链各环节的协同。

“战略科技力量”是走向社会主义科技强国的重要支撑。科技强国战略目标由2006年《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首次提出,《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中明确了把我国建设成为世界科技强国的“三步走”战略。这一战略在2016年7月颁布的《“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中进一步推进,规划提出:“围绕‘互联网+’‘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等国家重点战略领域,提出聚焦目标和战略需求,打造能够体现国家意志、具有世界一流水平与引领发展的重要战略科技力量。”这是“战略科技力量”的表达首次出现在我国科技规划文件中,又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再次强调。这一深刻论断是党中央对科技发展规律与社会主义发展规律的准确把握,标志着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已经上升为我们党和国家的意志,表明了中国走向科技强国的决心与行动。总体来讲,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科技事业出现了整体性、历史性与格局性的重大变化,一些前沿方向开始进入并跑、领跑阶段,科技实力正处于从量的积累向质的飞跃、从点的突破向系统能力提升的关键时期。

总之,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七十多年,中国科技发展一直受到我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属性的引导、规划与制约,走出了从追赶到跨越再到领先的发展路径,展现了我国科技发展的政治意蕴。反过来说,中国科技发展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得益于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优越性。“70 年的科技发展改革历程,是马克思主义关于科学技术发展的基本原理与中国科技自主发展实践相结合的过程。”[15]

三、深层反思: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的基本立场

在国家巩固与发展的前提下,我国科技发展经历了从追赶到跨越再到领先的过程,但是这种发展有一个根本性的、前提性的问题: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究竟为了谁?这个问题可以从人民、国家与世界三个层面进行反思。

(一)人民立场: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

人民立场,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的核心立场,经历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发展变化。让中国人民“站起来”是社会主义改造与建设时期科技发展的基本立场。毛泽东将科学技术看作巩固国家政权使中国人民站起来的重要工具,因为他洞察到科学技术在后发国家实现现代化、追赶发达国家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作用,并将大力发展科学技术视作国家的重要职能,认为只有采用先进科学技术、依靠科学技术才能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同时强调需要领导与培养无产阶级的科学技术队伍,否则就难以建设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没有自己的庞大的技术队伍和理论队伍,社会主义是不能建成的。”[16]309

让中国人民“富起来”是改革开放时期科技发展的基本立场。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党中央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路线以来,邓小平多次强调科技发展的根本目的是“富国”。“这(实现四个现代化)是一场根本改变我国经济和技术落后面貌,进一步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革命。”[17]135并且明确提出,提高生产力与人民的生活水平是科技发展的根本目的,也是检验科技发展的基本标准。“我们引进先进技术,是为了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是有利于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制度。”[17]133江泽民进一步强调先进科技对经济建设的重要性,并认为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是我们党必须履行的职责。经济发展需要先进科技,科技要先进必须进行自主创新,胡锦涛同志则不断强调科技发展中自主创新对经济发展的重要性。

让中国人民“强起来”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科技发展的基本立场。改革开放进入新时代,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成为人民强起来的重要参数。因此,使中国人民强起来,就是使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得到满足。从量的角度讲,使中国人民强起来,就是除了满足人民基本的物质文化需要之外,还要满足人民对民主、法治、正义、环境与安全等多方面的需要。从质的角度讲,使中国人民强起来除了满足人民物质文化领域的基本需要,还要满足人民对更好的教育、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优美的环境与更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等更高品质的要求。这些都需要科技创新的带动与驱动。

(二)国家立场:从“立国论”“富国论”到“强国论”

国家立场,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的一贯立场,经历从“立国论”“富国论”到“强国论”的发展阶段。“新中国成立 70 年重要科技政策的发展历程表明:科技政策始终与国家的形势与中心任务密切相关。”[18]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从“立国论”的战略高度强调科技发展的地位与价值。这是因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一方面需要依靠科技发展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另一方面需要依靠科技发展实现国防现代化从而抵御国际上的敌对势力。在社会主义改造时期,毛泽东就明确强调科学技术在安邦兴国中的作用,“中国只有……在技术方面,在一切能够使用机器操作的部分和地方统统使用机器操作,才能使社会经济面貌全部改观”[19]289。在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毛泽东进一步认识到需要依靠科学技术促进生产力发展。“不搞科学技术,生产力无法提高。”[20]351对此,邓小平曾评价道:“如果六十年代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21]279

改革开放以来,“富国”成为科技发展的首要目标。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邓小平深刻洞察到时代主题已从战争与革命转变为和平与发展,立足中国人民站起来的现实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强调国家应通过科学技术“富起来”的政治目标,认为“四个现代化就是中国最大的政治”[17]234,“要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17]86,进而创造性地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以此为基础,江泽民进一步提出科学技术是先进生产力的集中体现和主要标志,只有大力推进科技进步和创新,才能实现我国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只有生产力的快速发展才能提升我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鉴于此,“科教兴国”战略于1995年被首次提出,在1997年的十五大报告中被确定为党和国家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伟大事业的伟大战略。因而,努力使我国科学技术接近或赶上世界先进水平成为摆在全国人民面前的一项紧迫任务。“坚定不移地实施科教兴国战略,……这是全面推进我国现代化事业的必然选择,也是中华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根本保证。”[22]330胡锦涛则认为,加快科技进步的关键是自主创新,只有通过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才能把我国建设成为创新型国家。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入新时代,“强国”成为科技发展的价值追求。这就需要从更多地依靠资源、资本与劳动力等要素驱动、投资规模驱动转向依靠科技创新驱动。一定意义上说,科技实力决定着世界经济政治实力,进而决定着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没有强大的科技实力,“翻两番”与“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就难以顺利实现,“中国梦”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也难以顺利进展。不仅如此,我国还要追求领先世界的科技发展。只有牵住了科技创新这个当代世界的“牛鼻子”,才能使国家发展占领先机、赢得优势。“在国际上,没有核心技术的优势就没有政治上的优势。”[14]41

(三)世界立场:从“独立自主”到“人类命运共同体”

世界立场,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科技发展的基本立场,经历了从“独立自主”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转换。从新中国成立到党的十八大以前,我国科技发展主要处于“跟跑”“并跑”阶段,因此科技发展一直强调“独立自主”。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发达国家的科学技术水平之先进和我国科学技术基础之薄弱以及严峻的国际形势,毛泽东确立了独立自主的科技发展方针。尤其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对我国实行技术封锁,同时苏联又全面撕毁同我国技术合作的合同并停止对我国的一切科技援助时,“要下决心,搞尖端技术”[23]。但是,自力更生为主,并不意味着闭关自守、盲目排外。改革开放时期,邓小平、江泽民与胡锦涛等几代领导人都坚持与发扬了独立自主的基本原则;同时,这几代领导人也着重强调引进国外技术,同西方国家展开多种多样的科技合作方式与工业发展模式。

改革开放进入新时代,我国的科技发展从“跟跑”走向“并跑”“领跑”,在坚持独立自主发展科技的基本前提下,习近平高瞻远瞩地强调我国科技发展要坚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当今时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与不断变革既为各国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也带来了不容忽视的新挑战。因此,我国科技发展需要“深度参与全球科技治理,贡献中国智慧,着力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24]17。实质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习近平在深刻洞察世界格局演变与人类社会发展大势的基础上提出的,是中国特色大国科技发展目标的生动体现,也是对“中国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之问的回答。这一思想旨在强调:在科技发展过程中基于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推动全球生产力的发展和提升,在人类社会发展道路中基于互利共赢的价值导向推进全球化发展的过程和图景,从而为实现人类社会更美好的科技发展图景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基础。

总之,技术政治既是现代科技的一种基本形态,也是现代政治的一种基本形态。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发展历程表明,科技发展既是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必然路径,也是社会主义强国建设的必然路径。更为重要的是,只有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指引和约束下才能确保其为人民、为人类的价值本性。在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酝酿时期,在中国特色的技术政治指引下抢抓科技发展的主动权,既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内在要求,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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