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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互构论下的中国基层社会治理创新之路
——广东珠海小林村社区营造的本土化叙事

2020-03-12冯英子李俏燕

甘肃理论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村居小林社工

冯英子,李俏燕

(1.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广州市团校,广州 510000;2.广州市北斗星社会工作服务中心, 广州 510000)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要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增强社会协同、公众参与,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社区/村是社会最基层的单元,社区治理是社会治理的基石,也是国家治理的基础。随着人民美好生活需求的不断提升,基层社会中各种矛盾显现,中国基层社会治理面临愈加艰巨的挑战。过去我们关注基层社会治理的话题更多的是讨论对“区”的管理,但是缺少对“社”的内涵的阐释。社区营造源于各国城市化进程中城乡社区发展困局,兴于各地实践当中的经验总结,散布于学者的推广和典型示范,指向社区社会资本的培育和社区能力的提升,最终落脚于地方基层社区的自决与自治[1]1。探析社区营造在中国本土化的内在逻辑,对当前中国基层社会治理的创新具有重要意义。

(一)社区营造的诞生:社会治理的历史沿革

从历史的维度来看,社区营造是社区发展、社会建设、社会治理模式不断嬗变的一个“果实”。社区营造这一概念的诞生源自于政府管理、组织、建构其社会秩序或规则的要求,其衍变、完善也离不开政府社会治理理念的影响。

台湾经历了从官方为主导的社区发展向民间力量主导的社区营造的社会治理模式转化过程。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台湾的社区发展往往屈从于政治权威,服务于台湾当局的需求。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因为政权、党派之间的权力斗争,使得时任领导人亟须草根社会的支持来获得政治上的正确性,对当时的台湾当局而言,社区营造是提供资源、收编社区人员、交换地方治理的正当性、建构新的政府与民间关系的一种政策手段[1]1。因此,当时台湾当局号召民众与土地亲近,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旨在通过重构民众与土地关系,促使社区共同体意识觉醒[2]。台湾2004年颁布的《社区营造条例》确立了社区营造的合法地位,使其成为台湾地区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生态等多种议题交织的社会综合性治理模式,也就是我们常常说到的“人、文、地、产、景”的有机结合。

中国大陆社区建设经历了从乡村建设到城乡社区治理的历史过程。20世纪上半叶,政府在广大农村地区开展的乡村建设运动,旨在救济乡村、回应社会建设、重构社会秩序,是对当时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的总体性回应[2]。新中国成立后,到了人民公社时期,社区建设停滞,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开放,以市场力量为主导,重点发展社会经济。然而,市场经济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如城乡社区衰落、居民关系弱化、社区共同体意识缺失、社区自组织能力低下等,使社会建设、社会保障领域严重滞后[3]。贾玉娇等人认为在我国社会建设进程中出现的社区服务、社区建设、社区发展、社区治理等,都可以视作市场化进程中的社会保护运动。这与学界将社会建设视作双向运动中中国利益格局重建的论点是一致的[4]。自十八大以来,社区治理逐渐走进大家的视野,成为中国基层社会治理的核心领域。有学者认为,社区营造为我们当前寻求在“国家—市场”二元架构外推进社区治理创新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即借助社会的力量,参与到社区治理实践中,面对社区共同关切和普遍性的问题,激发社区民众社区治理和建设的热情,促进彼此的熟知与认同、信任与合作,最终实现社区的自组织、自治理和自发展[5]。

(二)社区营造的实践:社区治理的可能性

社区营造,亦可称为社区培力与维权(community empowerment),用我们本土化的语言也可称之为“社区能力建设”或“社区发展”。社区营造在中国台湾的实践无疑具有鲜明的当地特征,强调人与自然、人与土地、人与文化的共生和发展,尤其是乡村的社区营造在小农经济地域里生根开花,注重文化多样性,重建社区生活,开展生态保育,发展品牌农业,探索民宿旅游等,成功地拉近了城乡经济差距,在部分地区解决了乡村空心化问题,为新城镇化找到了平衡发展的道路,为中国大陆的乡村社会治理提供了一个解题思路。

在中国大陆,也有一些社区营造探索的成功案例,如浙江塘村、广东顺德开展的社区营造试点工作。总结其经验,有学者认为,要通过政府诱导,动员社区积极分子和维权积极分子两类群体实质性地推动社区参与;选取关乎社区居民切身利益但矛盾不太集中的社区焦点事务进行试点突破,再逐步扩展[3]。陈蓓丽认为,社区营造的实质是对于社区关系的重建,促进社区共同体的形成。这要求社会工作者能够坚持一种“嵌入本土文化情景”的社会工作实践模式或乡村治理模式,即探究此时此地此景中的具体元素对社会工作的形塑作用。这里的文化情景更多地体现为具有地方性特征和独特意涵的文化元素,而不是大而化之的抽象原则。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意义上形成具有本土化特征的社区营造实践架构。这正是当前中国基层社会治理创新与社会工作发展所需共同关注的深层次问题[2]。

(三)社会学的现代实践性发展:社会互构论下的基层治理

社会互构论由郑杭生先生在他以往的“社会运行论”“社会转型论”和“学科本土论”等成果基础上提出,是一个持续探索的、递进式生长的“果实”,它以现代性之全球化与本土社会转型为背景性视域,着力理解和阐释多元社会行动主体间的相互形塑、同构共生关系[6]。随着全球化趋势的不断演进,当代社会生活的束缚性逐渐减少,体现出了空前的动态性,如同鲍曼所说,当前我们所面临的现代性已经是流变的,是“流动的现代性”。而对于处于各种不确定但社会细胞充足的当今中国社会而言,如何在逐渐加大的社会差异中增进集体认同,在社会共同体的裂变中推动基层治理、社会和谐发展,已成为一项重要的议题。社会互构论所提倡的就是要辨识社会作为利益共同体和意义共同性的重要意涵,以及公众内心对于共同理想和集体事业的深切期待[6]。这与我们当前基层社区治理的工作要求十分契合。

社会互构论的基本预设是:社会与自然、个人与社会是实践中的关系系统,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因果对应,而是通过“互构共变”(尤其是互构谐变)来呈现当代中国社会与个人的交互性建塑和型构特征[6]。在这样一个理论框架下,郑杭生先生根据“向度”和“量级”两个变量,将多元主体之间的社会互构关系分为正向谐变、逆向冲突和悖向同变。具体来看,正向谐变就是指功能谐和一致,协同发展的事物之间的关系;逆向冲突是事物之间存在差异和分歧,认同度低,不太和谐的关系;悖向同变则是指完全朝着相反的、对立的方向发展的事物关系。在中国基层社区,尤其是农村社区这一场域中,共同在场的主体可以包括党政组织、村(居)民、基层自治组织(居委会)、社区工作者等,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场域中,存在多种互构共变关系,例如当地市场经济的发展同村民的需求产生逆向冲突,如若协商不当,很容易往悖向同变的关系发展,滋生不稳定因素;又如社区工作者、社会工作者与基层自治组织本应是正向谐变的关系,共同进行基层社区治理工作,但如果三者不能厘清各自职责,则很有可能造成逆向冲突。正如郑杭生指出的,在社会互构论看来,在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过程中,不同社会主体积极谋划和行动,在各种可能性中“争取一个最佳值”,通过努力来“赢得” 某种事实[6]。由于当今基层社区治理中存在各种复杂的变化,每个社区有其独特的优势和发展困境,同时,鉴于当前中国社会的流动性特征,多元治理主体共同参与治理的行动逻辑往往具有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料性,这种流变性的互构关系尤为值得我们用社会互构论的视角去观察和分析,而社区营造行动中参与者们的协商合作、共同在场、共建家园的行动可以作为一个基层治理的创新性探索研究。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要解释当前中国基层社会治理的伟大实践,社会互构论具有强大的阐释力,赋予社区营造行动研究一个全新的理论角度,在原有的实践经验研究基础上更加深入刻画当前在中国乡村开展的社区营造实践,将之置于中国基层社会治理的宏大背景之下来讨论和叙述多元主体参与基层治理的创新之路。

二、小林村社区营造的本土化实践

小林村隶属的金湾区是2001年4月4日经国务院正式批准设立的行政区,位于广东省珠海市西南部,地处珠江出海口磨刀门与崖门之间的南海之滨,辖下有10个村民小组,户籍人口约3200人,流动人口约13000人,60周岁以上户籍长者400余人。一方面,跟许多中国农村、村改居社区一样,小林村也有自己的历史遗留问题,主要是围绕土地产生的利益逆向冲突。村民的宅基地被变卖,造成部分村民的利益受损,过去一段时间里,村民进行了不同形式的上诉和问题反映行动;同时,部分外地人进入本村购买指标地,后来有部分土地因为争议问题不能盖房子,进一步造成较大的内部矛盾。总体来看,小林村的历史遗留问题都是围绕土地引发的利益牵扯,一度让小林村成为金湾区的重点问题村庄,村民之间的关系较为紧张,对村居的公共事务参与度较弱。另一方面,城乡二元对立引发了分化问题。在小林村的城乡发展过程中,工业区与村民生活区明显分化,且有大量外来居民涌入,本地村民与外来居民之间的关系较为冷漠,邻里支持网络较为薄弱,如果单纯靠党和政府层面自上而下的管理,放任市场日益扩张的利益“版图”,整个社区参与、社区的主体性和社区的自主性便会逐步减弱,社区服务、家园感和文化很难建立起来。

鉴于以上情况,从2015年起,金湾区委政法委通过购买服务方式,引进社会工作者团队,在小林村开展社区营造项目。政府赋予的项目思路是:坚持以基层党组织建设为关键、村民需求为导向,充分整合社区资源,激发公众参与,在多元主体中寻求共识,调动不同的主体自主解决社区公共问题。那么这一项目思路是如何通过社会工作者以社区营造的形式在小林村进行基层治理实践的呢?笔者将从社工入场、文化保育、多元在场这三个最主要的行动路径上来进行分析阐释。

(一)从建立关系开始的社工入场行动:“闲聊” 的互动仪式

社区营造实际是关系的重构,就是要构建在场主体的正向谐变关系。当社会工作者入场时,首先需要分析社区内的关系结构网,绘制资产地图,分析社区需求、权威力量的分布情况,而如何入场以及具体的入场方式,则成为构建全新社区关系中的重要一环,也成为社区营造项目启动初期难倒社工的一道题。

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理论提出,借助符号,尤其是语言符号,通过互动仪式,即聚集在同一场所,注意力集中于某一对象或内容,分享共同的情绪、情感体验的场景、过程,则能够让身体在场的人们针对共同关注的焦点进行讨论,发表自己的看法,聆听他人的意见,而在沟通交流中,对某一议题的共同看法会催生共同情感,形成身份认同,确立共同体关系。柯林斯指出,互动仪式的关键在于“参与者情感与关注点的相互连带,它们产生了共享的情感/认知体验”[7]86。在社区营造项目中,行动的目标是朝向社区共同情感的铸成以及社区共同体的培育,那么作为一个社会工作者,首先需要融入村居,建立与村民的关系,让村民发自内心地接受“社工在场”这件事。在小林村社区营造项目里,社工入场时要与社区村民建立关系的第一步往往是主动出击与村民闲聊。但“鸡毛蒜皮、琐碎反复”的闲聊既无聊又无效,如果社工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推脱闲聊,那么村民主动倾诉的积极性就会冷却下来,所以社工们闲聊的技巧是要反复推敲、设计的。首先,因为社工无法提前知晓村民何时何地会进行闲聊,所以需要为闲聊做好话题提纲,为更好地切入村居资源主题做充足准备。其次,社工在与村民闲聊村居资源时,要善于观察和聆听,在闲聊中挖掘社区能人,与闲聊的村民合作,由其带着社工前往社区能人的居住地,快捷地联系到这些社区能人,此时,这些村民作为中间人将社工与社区能人资源连接起来。最后,在闲聊的过程中,村民、社区能人、社工之间也能相互影响,社会工作者为社区能人提供展示才能的平台,而闲聊的村民在帮助社会工作者后获得成就感,二者之间的关系也更进一步,这个关系链会继续扣到其他村民身上,一环扣一环,带动更多村民参与村内活动,从而使闲聊不无聊,反而是社会工作者拉近村民关系、挖掘资源的途径之一。正向谐变关系的构建,为社区营造项目的顺利开展做好铺垫。

(二)社区资产为本的文化培育行动:“小林”系列产品

社区营造要以社区自身的资源作为优势,以社区资产或社区优势为介入点,其主要内涵包括三个方面:一是资产为本,即强调不是从社区问题或需要出发,而是从社区拥有的资产或优势出发来介入;二是内在取向,即强调社区居民自身参与社区发展的能力;三是关系构建,即强调居民和社区之间的接触,以及各种关系网络的建立。社区营造很重要的一个理念——“社区为本”,指的就是所有行动者的行动实践旨在促进社区民众福祉和社区健康发展。

在小林村社区营造团队进驻前期,最先映入社工眼帘的是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无规划的自建房、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医院、商铺、楼房、活动设施以及百年老树两棵、立新庙仔一个、新东牌坊一个、古井数口、旧房子多座、旧派出所一个,还有被毁的司令部、碉堡等自然资源及物质资产,这些是社区资产中的“硬件”。它们提醒着社工,对于自然资源及物质资产,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通过基层政府和社区成员的自觉努力,来加快其发展的速度。但此类资源被发现、被挖掘的背后,是建设、使用和见证变化的人——村民。社区营造中需要被重点关注、了解、调动的是三类资产——个人资产、社区组织资产和社区团体及部门资产。当社工带着优势视角看待这些资产的时候,这些资源就是工具或者伙伴,而想知道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哪些是值得重视及利用的,则需要走近更多的村民,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在此思路基础上,小林村社工开展了本村文化培育行动,从人、文、景的角度,打造了一系列本土文化品牌。

上文提到,社会工作者在日常走访中与村民进行闲聊,在闲聊中刻意将话题转移至村内文化资源方面,这种闲聊既有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也有以固定主题的茶话会方式进行,即将前期想闲聊的村民聚集起来,围绕社区公共问题进行闲聊,让他们表达各自对村居的看法和建议。而社工在推动村居发展时,鼓励当中积极的村民参与并带动其他村民尝试营造行动。基于此,小林茶馆诞生了。它作为一个有固定场地、定期开展的社区议事平台,社工借此可以定期收集村民对于村居发展问题的意见和建议,以线上和线下两种方式开展社情民意收集行动,将村民的意见整理成社区问题清单,定期邀请村民前来小林茶馆开展座谈;同时也在小林茶馆的载体上定期开展讲座来提升村民的文化素养,传递乡村生活文化常识以及公益文化,初步搭建起村民参与村居事务互动沟通的平台。目前社工在小林茶馆中开展了四期活动,从中挖掘和培养志愿者,引导村民参与到村居事务的方案收集、设计、决策和执行环节中,从而强化村民自主意识,促使其共同参与解决社区问题,在此过程中提升其对村居的归属感,共同营造和睦共融的社区氛围。这是人的资产维度。从景的资产维度来看,社工与村民们共同打造了小林地图。通过与村民共同绘制小林地图的行动,以完善小林地图信息的方式引导村民、本土志愿者团队挖掘和关注村居环境问题,并通过调动其共同参与美化村内公共空间的行动,逐渐增强村民、小林志愿者团队参与公共事务的能力和信心,慢慢将村民的注意力转移至村居的大环境和挖掘当中的社区能人中,制定社区资源地图。当问及是如何推动这个项目时,社工谈到,“我们与村民共同讨论村居安全问题,从而在这个过程中提升村民理性诉求表达、平等协商讨论公共事务的思维及能力,共同营造平安和睦的社区氛围。社工们首先和当地小朋友一起走访村民、联系村委请求协助;随后,在初步走访村庄的基础上,打印出模型图,让青少年上色;当初稿完成后,找村民协助修订;最后,地图的润色由有特长的村民完成,再由村民协助装订成品上墙”。由此可见,小林地图的打造,依然是从建立关系入场,捕捉村民的需求和社区的资产,共同培育本土文化产品。在地图制成之际,社工们也在开展小林村“文”的产品培育。通过走访村内长者及开展座谈会等方式,引导村民共同挖掘、收集和整理村内长者的回忆,并将其绘制成小册子等成品展示传播,形成小林故事,如渔耕故事、老党员口述史、老兵故事等。笔者了解到,当前社工正在收集村内能人的书法、绘画等作品,对共同空间进行改造,例如布置渔耕墙绘、楼梯绘画等。文化承载着社区共同体的集体记忆和集体情感,社区营造的重点之一就是“保存中华文化基因多样性”,只有社区保留并新生了其特色文化,多种多样的中华文化才有实质的内容[8]2。

(三)以党建为核心的社志联动:多元在场的创新性联合

笔者在走访时还了解到,小林村社区营造项目还创新性地整合了当地高校资源,创建了政校社多元治理模式,这是社区营造在小林村本土化实践中的又一个突破。

从村居本身来看,受村民利益关联度低和村居志愿服务无组织等因素影响,村居志愿服务参与不足是小林村的普遍问题。为了让村居志愿服务有效开展,必须建构一种常态化的参与机制,使村居志愿服务突显社区性。因其扎根社区的决心和意志是任何其它社会组织所无法比拟的,所以,本土化的村居志愿者和村居志愿组织更加牢靠。这就要求社会工作者要着力培育本土化的村居志愿组织,构建组织化的参与机制。组织化参与具有以下优势:一是打破了村居志愿者原子化、碎片化的传统参与格局,通过组织化的参与方式让村居志愿者把“个体的我”与“组织的我”统一起来,避免角色冲突;二是通过组织化的参与方式,让志愿者围绕村居志愿组织转,村居志愿者围绕公益转,公益围绕资源转,既保证了社区志愿组织的公益性,又保证了志愿行动与资源的衔接。从外部环境来看,除了小林村自己的村民志愿资源,金湾区还拥有五所高校,分别是吉林大学珠海学院、遵义医科大学珠海校区、广东科学技术职业学院、珠海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和珠海艺术职业学院,占了全市高校的一半,很多高校学生都有在珠海当地村居参与社会实践活动的需求。鉴于此,小林村的社区营造项目社工们于2017年开始探索政校社多元主体参与社会治理模式。此种模式的特点在于:一是切合居民需求,深入社区内部,调动各主体的能动性,最大程度发挥各主体的优势,推动社区发展,同时提高居民对社区的归属感;二是在基层社会治理过程中通过专业的手法介入,培育和陪伴社区组织的成长;三是积极推动各方机制的联动,充分利用好社区大平台,结合社区特色链接资源,发挥村民的主体性和参与性,为村民参与基层社会治理营造开放的氛围。

小林村社区营造项目的这一本土化探索实践是较为成功的,其最值得称道的就是通过这种多元在场的联合治理模式,建立了小林村志愿者服务队。这支队伍由党员、村民和高校志愿者组成,是一支涵盖了村庄环境卫生、关爱困难对象、陪伴留守儿童等服务主题的自治团队。这些志愿者不仅是自治的参与者,更是推动者。在节日的时候,志愿者把温暖送到困难对象的家中;每个周末都会为当地儿童举办丰富多彩的学堂活动;定期开展垃圾不落地的志愿服务,形成了自我服务、自我管理的良好氛围。针对村内邻里关系淡漠的问题,大学生开展“最美邻居”摄影主题展览活动,以村民们的日常关心和互动为基础,引导村民们分享与邻居的一件事情,拍摄与邻居问好的照片,从而增进彼此之间的认识和了解,促进社区的共融。社工们同笔者分享了他们的工作理念:“三治合一是指法治、德治、自治三者相辅相成、相互依托,成为夯实和谐社会的一块重要基石。社区治理要关注村民所关注之事,村民逐步参与社区公共事务,从走出来、待下来到聚起来、干出来,让越来越多的村民回归社区,认同社区。”

三、社区营造:基层社会治理的创新方式

在1887年滕尼斯就提出他对传统社区的美好想象,在他看来,社区是由自然意志形成的,以熟悉、信任、依赖融合而成的共同体组织,这个共同体拥有集体记忆、集体情感和集体认知;与之对立的是“社会”概念,是以陌生、不信任、独立的个体和组织形成的结合体。20世纪以来人类社会的现代化发展可以理解为是从传统农村社区往现代化社区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国社区建设经历了这样几个历史过程:1949年以前是传统村落社区;改革开放前属于单位制、计划经济下的分配体制;改革开放后进行了一系列的社区服务市场化尝试,逐步厘清社区建设中政府与社会的边界问题;如今倡导社区多元协调治理,政府、社会与市场多方力量合作。从中可以看出,当前中国社会群体组织、生活方式以及人们的行为模式和价值观念均呈现出“去传统化”“流动性”的变化特点,基层社会的问题、矛盾易发多发,涉及的相关主体愈加多元。在基层社区治理的行动实践中,不同行动主体的对话、参与、协商、合作机制推动形成了他们共同在场、共建家园的格局,居民的日常生活与政治制度,市场经济与社会建设,政府管理和社区自治,社区工作和专业社会工作体现出更为深刻的互构关系——有正向谐变的,也有逆向冲突的,而进行基层治理创新探索,就是要谨防出现悖向同变的后果。总结小林村的社区营造实践,笔者认为有以下几点值得关注:

首先,社区营造要尽可能地挖掘村居资源,让单一主体变得多元。前文提到,社工与村民建立信任关系,挖掘村居能人和资源,但单一资源的生命力持续性较短,如何将单一资源多元化,同时能够影响村居其他的生命体?村居能人的特长只限于单独的个人,对整个村居的影响力较低,但组织起一群有共同兴趣、愿意学习、有特长的人,将多个生命体的思想和才能进行碰撞,能让单一的资源以多元化的方式呈现,同时生命体之间相互影响和成长,以单个生命体的优势传递至村居其他的生命体所带来的影响能更宽更广。当社工以多元化的方式将资源呈现时,村居中不同的生命体也会受到吸引前来,就像滚雪球原理一样,当挖掘到一个村居资源后,会慢慢滚带出另外的村居资源,从而形成一个村居资源链,推动其一资源转动就能带动其他资源也滚动起来,由单一的资源转变成多元的资源合作,或以多元的方式呈现,由一个资源链再滚动出其他资源链,每个生命体之间相互影响,就能共同营造一个理想村居。

其次,社区营造就是要活化村居资源,让静止的要素变得活跃。静止的、被遗忘的旧屋、树木往往在村民眼中是没有价值或者不起眼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被人们遗忘在村居的历史长河中。在起初活化资源时,通常是由社工组织带动村民一起改善公共空间,善用村居能人的特长,以开展活动的形式呈现。但这种形式所带来影响的持续性往往在一个活动结束后就再次静止下来,当资源静止一段时间后,资源链就会断开,前期所链接的资源也会慢慢分散开来,想再次凝聚这些资源就需要重新建立关系网络,其所消耗的时间和精力的成本就会提高。此时,社工以中立第三方的身份介入,以村居能人为主,引导村民参与,让其形成一个资源群体,这种群体之间相互认识、建立关系、组建团队的形式能更大程度地增强资源的持续性,再次为村居建设提供力量,影响和吸引更多分散的村民加入,为团队不断带来新的活力和动力。例如,社工在筹备村内公共空间改造项目的走访期间发现,在村民眼中,以往的渔耕文化和旧物是已经被遗弃的事物,在旧屋拆旧建新时不会考虑到这些旧物的用途,仅仅是想将其烧毁,不再占用空间,但是在村居能人的带领下,将这些废弃的旧物重新赋予新的含义,用于美化村内的废置空间后,不少村民在看到这些旧物时,唤起了对村内以往的情感和故事的回忆,村内年长的村民带着自己的孩子体会这些渔具旧物的使用和分享旧时的经历,这些旧物将村内不同年龄的群体串联在一起,推动更多村民对村内既有资源的关注。

最后,社区营造就是要整合社区资源,让共同在场的多元主体进行联动。社区是政府与社会互构、互动最为频繁的领域,要趋向社区治理的理想,必须形成一个有效的治理结构[8]93-94。当前,中国基层社会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趋势,既有城市旧城区,也有农村村转居社区,社会治理越来越复杂化。为提高社会治理专业化水平,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基层政府要从直接干预的微观场域中撤出,不要再过多地直接承担具体社会事务,政府要放权,仅提供基础支撑和保障,把更多的资源下放到基层。同时,也必须让支持型社会组织进入社区,赋权社会组织参与公共事务,承担公共服务项目,由具备专业理念、知识、方法及服务技能的专业人员进行社会治理,开展社会服务。

中国基层社会治理工作依然处于探索之中,进一步赋权社区、完善治理逻辑、打通自下而上的参与之路,寻找激活基层力量、启动个体参与的多元治理模式,是接下来社区治理工作的重难点,社区营造及其在我国已有的实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能的解题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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