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固族大学生语言使用现状调查研究

王 晓 丽

（河西学院外国语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一、引言

裕固族是甘肃特有少数民族之一，裕固语隶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具有很强的民族特色，是裕固族人民之间交流必不可少的交际工具，也是裕固族文化、精神的载体［1］。戴庆夏在《论展开全国第二次民族语言使用现状大调查的必要性》中指出“语言使用状况是一个国家国情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国情调查的成果对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建设和发展，都能提供不可替代的重要信息”［2］。调查裕固族的语言使用现状，既可全面描述裕固族语言文化生活，也可探讨裕固族语言文化发展的新特点、新规律。

裕固族大学生是裕固族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其中的精英分子，他们的态度、观念对于本民族其它成员有很大影响；同时，他们接受了高等教育，对于裕固语未来的发展趋向、三语教育也有一定作用；另外，裕固族大学生作为国家语言措施的直接实践者，其语言使用状况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国家语言政策的实施情况。本研究便以这一群体作为调查对象，调查主要包括：语言习得，语言能力，语言使用情况［3］。

二、问卷设计与调查

（一）研究对象

表1 2014-2018年肃南县裕固族高考考生录取人数据统计

参加问卷调查的105 名裕固族大学生籍贯均为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其中男生50 名，女生55名；研究生2人，大学本科86人，大专16人，就读于省内外的28所院校。

表2 参加调查的裕固族大学生就读院校地图分布情况统计

（二）调查方法与过程

本次研究以问卷调查为主，辅以个别访谈。为了准确了解裕固族大学生的语言使用状况，在河西学院在校裕固族大学生，肃南一中和肃南裕固族职业教育技术培训中心的部分老师，肃南同学、朋友的协助下，笔者利用QQ、微信以滚雪球的方式向分布在全国各个高校的裕固族大学生私发已设计好的问卷《裕固族大学生语言使用现状调查》。本次调查共回收问卷118份，其中有效问卷105份。

（三）问卷设计

调查问卷由48道单选、多选题和排序题构成，问卷所有问题均为封闭式问答，各问题之间可通过逻辑推理相互印证。问卷中的内容被归纳为四个大方面：（1）个人简介（Q1-Q5）；（2）语言习得（Q6-Q16）；（3）语言能力（Q18-Q26）；（4）语言使用情况（Q27-Q48）。

三、调查结果与分析

（一）语言习得

语言习得是指学习者通过与外界的交际实践，无意识地吸收到该种语言，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流利、正确地使用该语言。

从图1知，入小学前最先学会的裕固语的人数最多，有56人；其次是汉语方言，有39人；学会普通话的只有10人；英语没有同学学习或使用。

从图2得知，在幼儿园之前有64人，在上幼儿园时有21人，总计85人（81%）在学龄前习得了裕固语。在上幼儿园之前有68人，在上幼儿园有16人，总计84人（80%）在学龄前习得了汉语。只有2名同学在幼儿园，有95人是在小学时，4人（7.62%）是在中学时学习的英语。

从图3得知，关于裕固语习得途径，有80人是通过家人，有22人是通过邻居朋友，有2人是在学校习得的；关于汉语习得途径，有60人是在学校，有45人是通过家人习得的汉语。105名大学生中只由1名同学是通过家人习得的英语，其余104名同学都是在学校习得的英语。

图1

图2

图3

图4

从以上3个图表及其数据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裕固族大学生在儿童时期母语习得普遍较好，虽然大部分学生在这个阶段也在习得汉语，但并不会影响到裕固语的整体习得情况，在双语环境中有利于儿童习得双语。

（2）母语是家庭语言使用较频繁的语言，家庭也是母语习得的理想场所。汉语作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学校是汉语习得非常重要的场所。对于中国的学生而言，英语是外语，英语习得的主要途径是学校教育。学校的教育也对裕固族学生的语言学习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学校未能继续学习母语，母语能力未能长足的发展。

（二）语言能力

图4是“学生所掌握的多种语言文字的熟练程度”的自我评价，数据分析采用的是“选项平均综合得分”。根据图4的“平均综合得分”，大学生熟练掌握的语言依次为：汉语文（3.76）→裕固语（2.61）→英语（2.08）→其它（0.62）。其中，汉语文的平均综合得分远高于其它语言，是大部分学生掌握最为熟练地语言；对于裕固语的熟练程度只是略高于英语。

语言能力包括口语程度和书面语表达能力。这次调查我们只调查了口语程度。从图5 可知如下结果：

（1）裕固语程度：“能流利地与人交谈，没有任何障碍”的占10.48%，“比较流利”的占16.19%，“基本能交谈，但不熟练”的共占24.76%.“能听懂，不会说”共占40.95%，“听不懂，也不会说”有8人，占7.62%。

（2）汉语程度：“能流利地与人交谈，没有任何障碍”的占86.66%，“比较流利”的占16.19%，“基本能交谈，但不熟练”的占2.86%。

图5

（3）英语程度：“能流利地与人交谈，没有任何障碍”的占1.9%，“比较流利”的占9.52%，“基本能交谈，但不熟练”的占37.14%.“能听懂，不会说”共占46.67%，“听不懂，也不会说”有5人，占4.76%。

裕固族大学生口语水平从强到弱依次是：汉语>裕固语>英语。总体来看，裕固族大学生的汉语水平远远高于裕固语和英语，虽然母语水平高于英语水平，但优势并不明显：在能够用裕固语进行“流利交流”的同学比用英语进行“流利交流”的同学多；不会说裕固语的同学数量和不会说英语的同学数量差距不大。

（三）语言使用情况

1.语言使用环境

语言环境是影响各民族语言使用的重要因素。通过对裕固族大学生周边的裕固族语言掌握情况和语言接触途径的考察，能够分析语言环境对裕固族大学生语言使用产生的影响。

表3 裕固族大学生周边裕固语掌握情况的百分比分布

从表3可知，超过70%的同学认为精通裕固语的裕固族较多，68.93%同学认为精通母语的年龄层次集中在50岁以上的裕固族中；共计78.1%的同学认为只会汉语不会裕固语的裕固族较多，79.81%同学认为他们多为20 岁以下的裕固族；相对而言，同学们认为裕固语和汉语都精通的裕固族并不是很多，57.14%的同学认为精通双语的裕固族偏少，71.43%同学认为他们多是20～50岁的裕固族。

由图6 可知裕固族大学生当前接能够到触裕固语途径的频率依次是：日常生活谈话>听别人讲故事>听音乐>看电视、电影>听广播>上网。日常生活谈话是他们接触裕固语的主要途径，占总人数的92.38%；其次是听别人讲故事，占42.86%。

从图7可知，日常交流中，普通话和当地汉语方言的使用率是100%，是所有学生在日常交流必用的语言，裕固语是47.42%，英语是16.19%。

2.家庭语言使用

从表中可看出，在家里，裕固族大学生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当地汉语方言。裕固语，普通话和英语的使用存在代际差异：使用裕固语的比率依次为祖父母（56.19%）>父母（53.33%）>兄弟姐妹（46.67%）；而普通话和英语的使用却恰恰相反，使用普通话的比率依次为兄弟姐妹（52.38%）>父母（27.62%）>祖父母（20.26%）；使用英语的比率依次兄弟姐妹（3.81%）>父母（1.9%）>祖父母（0%）。

图6

图7

图8

3.公共场合语言使用

如图9所示，在社区交际中，裕固族大学生使用裕固语较多的场合依次是：民族节日聚会（53.3%）>婚嫁、丧葬活动（47.6%）>打招呼（31.4%），在其他场合裕固语的人数很少。相对而言，在这些场合，裕固族大学生使用最多的是当地汉语方言，要比使用裕固语的同学多20%以上，使用比率依次是：打招呼（80.9%）>婚嫁、丧葬活动（76.2%）>民族节日聚会（74.3%）。整体而言，在学校、工作单位、医院、市场、商场、超市、银行、邮局等公共场所，普通话是裕固族大学生群体的首选语言，使用比率在90%左右；其他场合的使用比率也在40%以上。英语的使用比率是最低的，均低于7%。

4.结论与分析

从以上5个图表及其数据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裕固族年长一代的母语能力普遍高于年青一代，年青一代的汉语能力普遍高于年长一代。裕固族大学生周边精通裕固族的人群已经进入老龄化，使用母语的群体在萎缩，他们能够接触到裕固语的途径也越来越少。主要语言环境未能为裕固语的使用提供天然场所，所在各种交际场合，裕固语的使用在逐渐减少。通过访谈，学生也表示“非常热爱裕固语，但更喜欢用汉语”，“上大学后，基本没有机会讲裕固语”，虽然对裕固语有深厚的感情，但裕固语显然已不再是裕固族大学生日常生活所需要掌握的主要语言交流工具，因此掌握和使用的比例偏低，使用范围非常有限。

（2）裕固族大学生在家庭里则主要使用当地汉语方言，兼用普通话和裕固语。在公共场合主要使用普通话，也使用当地汉语方言，裕固语的兼用率很低。裕固族大学生群体在社区交际中更倾向于国家通用语的使用，这也是学生群体主动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具体表现。从实际的使用情况来看，裕固族大学生在重视普通话的同时，并没有淡化方言的重要性，方言使用体现了大学生的地域归属感；另外，使用当地汉语方言的比例较高，有一个原因是甘肃方言属于北方方言体系，全省范围内的方言发音基本相同，来自不同地州城市的学生均能用自己的方言与他人无障碍交流。

（3）语言态度决定语言使用的重要因素。通过访谈，裕固族大学生表示：“英语是很重要，影响个人发展，但不好学，不想学”，“在英语课和英语学习中要使用英语，其它情况下，没想过要用”。显然，裕固族大学生对英语学习和使用比较被动。

四、结语

综上所述，可以发现，由于语言能力，语言环境，语言态度以及社会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裕固族大学生在不同的场合选择使用不同的语言，只有在家或者家乡环境下，才有限的使用裕固语；对母语的实用价值仅局限于民族情感和民族身份认同。显然，他们对于汉语的接触和使用频率较高，裕固族大学生汉语化趋势明显，这对裕固语的传承和发展及语言活力的提升都不利。裕固族大学生是未来家乡发展建设的生力军和中坚力量，也是裕固语的传承者和未来语言使用的主体，毕业进入社会以后，他们的语言使用会影响到他们周围的其他人的语言使用，有必要关注裕固族大学生民族语言和文化教育问题。此外，裕固族是中国人口较少民族之一，“裕固话是裕固族的最后一把金钥匙”［4］，裕固语的濒危状况不容忽视，保护裕固族语言文化值得人们关注和深思。

语言使用状况的研究是一个复杂的课题，由于调查条件的限制，调查的对象有限，相关因素的考虑也不甚全面，但研究总体上还是反应出一些现象和特点，供大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