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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灯》中商人形象探析

2020-03-03赵惠莲

吕梁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士人路灯商人

赵惠莲

(太原旅游职业学院基础部, 山西 太原 030006)

“康乾盛世”不但是我国商业发展的鼎盛时期,随着白话小说《红楼梦》《岐路灯》等作品的问世,在当时产生巨大社会影响的同时,也为后人研究清代中期的社会发展和阶级关系提供了重要史料。《岐路灯》以清代中期为时代背景,运用写实的手法反映当时的社会经济状况和社会全貌,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纪实性小说,也是唯一一部真实描写商人生存状态的古代长篇小说。

一、中下层的原生家庭

通过研究商人的家庭背景,了解清代中期的社会和阶级之间的变化。《岐路灯》作品以王家父子为重要线索讲述商人的生存状态,该作品中涉及到的商人有三十余个,他们当中有浓墨重彩的,也有某时段刻意描写为了突出主题的人物,而更多的则是一笔带过的,细分析他们出身分为以下几类:

(一)原士人子弟

封建社会“贾”“儒”为两种不同价值取向的职业,两者的社会地位、身份都有很大悬殊,但清代“儒”已深刻体会科举艰难,为生计“弃儒从贾”成了部分士人的无奈选择。《岐路灯》中王春宇的父亲是位读书人,但到王春宇时便弃学从商,虽然王春宇也可仰仗父亲的关系勉强度日,但他又不是靠救济生活的人,因此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换门庭。在清代士人弃儒从商已是屡见不鲜,其他文学作品中也多次描写,多方面印证了社会变迁和商业快速发展,在丰厚的利益面前,部分士人选择加入到商人的行列中。

(二)从商环境

清代延续了明代商人大多子承父业、舅甥相继的常态,《岐路灯》中王春宇从初期从商时的小本生意直至最后做成当地的大商户,其子十几岁便子承父业,在店内记账是个典型的“商二代”。谭绍闻妻巫氏也出身自商人世家,巫家内侄开酒馆,外甥开一个过客店,干儿子也是个小商人,以及作品中的王经千兄弟都是受亲朋影响从商。在清代史料中关于从商的事例举不胜数,主要有以下原因:(1)行业认同受环境熏陶形成的;(2)亲朋从商,增加信任度;(3)借鉴父辈或亲朋的从商经验;(4)获取生意中的人脉和资本等。

(三)部分农民经商

部分农民靠土地难以生存或为得到更大利益时,他们选择弃农从商,或在农闲时兼做小生意来赚取额外收入。《徽州府志》中也有描述,可见清代农民从商或农闲时外出经商在华北地区很常见,《岐路灯》的故事背景在河南地区,作品中也提及娄潜斋之兄当年既有农田又有店铺,可见当时农民弃农经商或兼做商人已屡见不鲜。

(四)家奴出身

清代中期,家奴依然存在,《红楼梦》这部文学作品中就大篇幅描写家奴这个群体,揭示封建社会王公贵族腐朽、堕落的生活。《岐路灯》中对家奴并未浓彩重墨但用意却与《红楼梦》相同。作品中白兴吾是赌徒张绳祖的家生子,因行为不检点被赶出门,也可能是由于张绳祖沉迷于赌博,将家财统统输尽家奴离心,故出现白兴吾开酒馆的场景。冯三朋其姐是张绳祖的家奴,后嫁白兴吾,由此推断冯三朋也可能是家奴出身,士人子弟谭绍文、白兴吾、冯三朋同桌共酒并以兄弟相称,可见随着社会变迁始终处于社会底层的家奴已加入进商人士阶层中。

除以上几种身份的人从商之外,还有其他身份的人偶尔从商,地藏庵的慧照、谭家仆人王中、谭绍闻等种种描写展示了当时商业的快速发展情况,也充分说明商品交易的普遍,不同阶层出身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纷纷从商。

二、勤勉的日常修为

商人的生活状态主要表现在工作环境、自身的文化程度、生活水平、社交、宗教信仰等诸多方面,《岐路灯》是唯一一部描写商人生存状态的古代长篇小说,故描写内容为后人研究当时历史提供了充分依据,作品中描写清代商人复杂勤勉的日常生活。

(一)风餐露宿,历尽艰辛

清代中后期商人为在经济竞争中立足,他们扩大行商的地理范围,他们不仅要不怕劳苦 “勤于自立”,还要背井离乡经受多重风险。《岐路灯》中“忙”是所有商人的特征,作品中阎楷喜偶遇多年不见的老友,百感交集但因为“忙”只能匆匆几句问候;客商宋云岫终年舟车劳顿,在河南只因天津有生意便去天津庆祝三天,又回京城张罗生意,常年“忙”得不亦乐乎;小说中描绘最详细的应是大忙人王春宇,每次他都是以东奔西走、辛苦操劳的形象呈现在读者眼前,没有功夫赶庙会,“不得闲”教儿子读书,谭家借读时姐夫苦留却因生意“耽误不得”,生意扩大后苏杭买货汴京卖货等。商人身体“忙”内心也“苦”,商人除背井离乡、担惊受怕外,还饱受风餐露宿、孤独难耐的折磨,《明清徽商资料选编》中描写商人的内容可与《岐路灯》中商人形象相互印证。

(二)商人的文化程度

士人从商已不足为奇,这时期确实出现有文化、懂管理、善经营的原士人子弟的商人,但商人总体文化程度仍不高,作品中王春宇自身文化修养受限,作为原士人子弟把其子文化教育高度定义为将来只是做账而已,书店阎楷也仅限于写票和做账,以及其他做小生意的商人就更无法谈及其文化水平。

(三)经商后使经济条件优越

清代中后期近百年期间,城市和乡镇经济发展日益繁荣,部分地区商人资本雄厚,《岐路灯》中宋云岫一次便可赚取一万三千多两银子;阎楷用其舅的本金,近十年便赚取两万多;王春宇由没落士人子弟变为几十万家财的大商户。白兴吾在谭绍闻为二十两银子焦虑时,也能轻易拿出二十两,可见二十两银子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二十两在当时却是一个帐房、柜台记账一年的工钱,二十两是小户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见清代中期商人在社会经济中条件相对优越。

(四)社交圈子广泛活跃

商人的社交圈子既广泛又活跃,《岐路灯》中王春宇是商人;谭孝移家是世代读书的地主;娄潜斋是耕读之家等,王春宇其妻与储对楼新娶云氏、地藏庵的法圆师傅是干姐妹;王隆吉对地藏庵了如指掌;宋云岫上京与表兄、谭孝移、汪荇洲等都很熟络,这些描写商人的社会关系使我们对当时他们社交圈子有一个广泛的了解。

(五)对神灵的虔诚信仰

清代中期,商人对神灵的信仰已很普遍,《岐路灯》中宋云岫在天津发一笔大财后,最隆重就是在天津各庙祭拜以此来感谢神灵的庇佑。山陕商人来谭家结账,至中午饭时,谭家备好酒菜,但因急需赶回参加关帝庙上梁仪式,商人的信仰芜杂纷繁,但对神灵极为虔诚和敬畏。

三、诚信的经营之道

商人的经营理念是经商中形成并坚持的信念,它对商业是否成功起着重要的作用,《岐路灯》经商理念体现在多种细节中,从商人日常用的算盘、天平、账本和对商品的介绍,商人世代累积自家的生意经。但清代中期,商人从独自经营到联合同行、同乡集体经营,充分体现了商人的智慧。

(一)算盘、天平、账本的蕴意

这三种物品看似平凡无奇但对于商人来说,他们是经商理念的诠释,算盘代表准确的计算,天平代表公平的买卖,账本代表清晰的账目。《岐路灯》中这三种物品放在王春宇家最醒目的位置,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暗含王春宇日后必成大业;阎楷是诚信买卖的典范;宋云岫为人豪爽,但谈及生意时精明毕现。

(二)重视商业宣传

春秋乃至更早就已经出现商业宣传,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清代中期商业宣传已达到很高的水平,庙会上、大街上从幌子、招牌、口头、印刷,还有实物、礼单、声响等多种宣传方式,可见商人为了出售商品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新店开业也丝毫不疏,场面宏大、气氛热烈,与现在开业仪式相比也不相上下。

(三)洞悉客户心理

《歧路灯》中把商人描写的入木三分,描写他们对待客户时的心理洞悉以及灵活经营。王隆吉熟知生意之道,十五六岁便可以独当一面;盛希侨因使钱散漫被部分商人抓住其特点,经常阿谀奉承极力讨好拉拢为主顾;王经千建议谭绍闻以借代揭也是如此,几年后欠息已定他又改弦易辙逼迫他还债,十足的“奸商”形象。商人是从贱买贵卖中获取利益,世人对他们印象中的“精明”、“奸诈”都是因职业性质所致。

(四)联合同行和同乡

当时商人已开始联合同籍或同行共同经商,这是当时经济发展的主要特点。作品中阎楷准备开店,不探望旧时朋友却忙见同行,足以说明他对同行的重视。会馆是同乡、同行联合的组织,是商人规划行情、商议、同行交易的重要场所,这类同行或同乡的商人会馆延续至今。

四、工商皆本的价值认同

《岐路灯》的作者是封建社会正统读书人,他肯定“工商皆本”,他怀着淑世之心写作,以现实的手法描写当时商人在社会各阶层中认知的变迁。作品中借助娄潜斋兄长之口介绍谭诵对商人持反对态度,劝他耕田或者读书才是正经行当。作者借助长者形象来宣扬自己传统的“重农抑商”观点。直到谭诵之子谭忠弼一代,对商人的看法方不再轻视,其内弟成为商人时他再没像父亲那样劝阻,可见传统的思想已受到冲击并逐渐改变。娄潜斋的“士农工商,都是正务”更直接表明部分开放人士对商人身份的认同,虽然在王隆吉辍学从商时觉得放弃学业很是惋惜,但也肯定了商业的社会价值。再到谭诵之孙谭绍闻,已对商人有了新的认知,谭绍闻不但与商人关系非同寻常,还娶商人世家的巫氏为妻,可见部分士人阶层已认可了士商平等,谭绍闻一度也曾有放弃士人身份从商的念头。随着社会发展的日新月异,也促使商人的自我认同感不断变化,王隆吉之父虽从商很成功但对商人身份却感自卑压抑;谭绍闻之妻巫氏不受封建伦理约束,处处按照自己本心意愿行事,对自己商人家庭的出生没有丝毫的看低,这些皆证明当时商人阶层在追求利益面前人人平等。

清代中期政治环境也经历经济发展冲击,金钱成为进入官场的“敲门砖”。《岐路灯》中真实揭露了部分官员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行为,也暗示了当时社会的没落态势,新兴起的资产阶级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新生力量,焕发出勃勃生机,商人的倔起成为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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