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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爱与自由的空间
——家宅空间书写下的《灿烂千阳》

2020-03-03

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拉希德家宅玛利

段 红

(信阳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灿烂千阳》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塞尼继《追风筝的人》之后又一经典力作,作品情节设计巧妙,叙事手法运用娴熟。《灿烂千阳》是一部“阿富汗30年历史的揪心记录,是关于不可宽恕的时代,不可能的友谊和不可毁灭的爱的作品。”[1]胡塞尼极具感染力的叙事和对人类情感细致入微的刻画,描写了两位家庭背景迥异的女性从当初的水火不容到相濡以沫,情同母女;即使饱受摧残,仍不放弃追寻爱与自由的空间。本文从空间理论视角解读《灿烂千阳》中的家宅空间特点,探讨玛利雅姆追寻爱与自由的空间的心路历程。

一、参与塑造主体的家宅空间

家宅参与塑造主体的自我认知,作为主体的生存空间,沉淀其情感体验,观照着内心空间的隐秘欲望,是自我的外在投射。[2]家宅空间一直以来都是胡赛尼关注的主题,也是他的作品着重表现的内容,“我的写作不断涉及的最重要的主题是家庭。抛开了家庭这个线索,你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无法理解周围的人,无法弄明白整个世界中自己的位置。”[3]在《灿烂千阳》中,家宅空间是最能引起读者关注的,因为玛利雅姆命运的变化和家宅空间的变换密不可分。玛利雅姆的家宅空间先后有三个:泥屋、豪宅和阁楼。家宅空间不仅是她生活的居所,更是她人生历程的见证,也蕴含了人类对家宅这个具有特殊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的空间情感体验。

童年的玛利雅姆和母亲相依为命,居住在幽暗而简陋的泥屋里,泥屋位于偏僻郊外的一处陡峻的小山丘之上,路边杂草丛生,路面坑坑洼洼凄凉闭塞,她们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娜娜认为泥屋就像一座简易的监狱,扎里勒和家人都试图将她们母女囚禁在这里。泥屋设施简陋,仅能满足母女俩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泥屋有木桌一张,直背椅两把,草席两床,简陋的窗户一扇以及固定在墙上的几个架子,娜娜在上面放置一些心爱的物品,诸如陶罐、茶具之类。在这处仅能容身之所,娜娜教玛利雅姆做饭、做家务,教她要学会忍耐。在泥屋封闭的空间里,玛利雅姆拥有陪伴她的母亲和每周四来探望她的父亲,童年的生活虽单调乏味,却也平静祥和。

宁静的生活在玛利雅姆15岁生日时戛然而止,因思念未能如约前来的父亲,玛利雅姆只身前往赫拉特寻找父亲。在门口久等未果的她径直闯进了父亲的豪宅,生平第一次见识了豪宅的富丽堂皇:花园式的设计,茂盛的植被、精致的玻璃缸、宽敞的石材鱼池、数株果树和开着鲜花的灌木丛。父亲拒而不见让玛利雅姆失望之极,回到家她竟然发现母亲已自尽,孤苦无依的玛丽雅姆只能暂住扎里勒的豪宅。扎里勒的豪宅作为一个典型的家宅空间,条件优越,陈设奢华,有名贵的地毯,大理石材质的雕塑,装饰极为考究、温馨的房间以及美味可口的食物等等。在认清了父亲的虚情假意之后,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对心如死灰的玛利雅姆已失去了意义,她知道这里原本不属于自己。

随后,少女玛利雅姆被迫嫁给了中年鞋匠拉希德,并随拉希德回到了他在喀布尔的家。拉希德家四周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居住环境极为恶劣,房屋与邻居共用墙壁,极为狭窄,小阁楼的屋顶平坦,房屋材质为烧砖,呈暗灰色,与环城山脉同色。房屋内设有走廊,楼下有客厅与厨房,厨房内有煤气炉、罐子和锅。客厅内一张老旧绿皮沙发,上面的裂缝缝补得很粗糙。整个房屋设施简单,但厨房的设施相对还算齐全。在男权思想根深蒂固的社会中,出身卑微的玛利雅姆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只能沦为拉希德的私人附属品。

二、家宅空间变更下的生存困境

家宅是主体生活的处所,见证着主体的人生历程。家宅庇佑着梦想,家宅保护着梦想者,家宅能够让我们在安详中做梦。[4]在《灿烂千阳》中,玛利雅姆生活的家宅空间具有反诗意的特征:从孤寂的泥屋到冰冷的豪宅,再到血腥的阁楼,这三个封闭的家宅空间是玛利雅姆性格的形成与精神世界的建构的基础,见证了玛利雅姆从自卑自责、一味忍让到奋起反抗的性格变化过程。

童年时代,玛利雅姆和母亲居住在泥屋,这种封闭的空间对于母女来说过于凄凉和闭塞,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一方面玛利雅姆要忍受孤独和寂寞,另一方面要忍受母亲无尽的抱怨和对父亲的漫长等待。母亲抱怨玛利雅姆私生子的身份和她的出生方式,抱怨扎里勒的无情和命运的不公,她把一切痛苦都归罪于玛利雅姆。虽然父亲每周四的探望让她开心不已,但是漫长的等待让她寝食难安,扎里勒剥夺了玛利雅姆受教育和认识外面世界的权利。玛利雅姆无法和同龄孩子一样接受学校教育,无拘无束地享受阳光雨露,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对玛利雅姆而言,泥屋只能遮风避雨,安放身躯,却无法抚慰心灵,更无法带来幸福感和安全感。玛利雅姆自幼生活在破碎的家庭环境中,得不到足够的父母关爱。长期困于泥屋的狭小空间里,孤独、寂寞、无助,造成了她思想上的极度狭隘与自我意识的严重缺失以及性格上的缺陷,即不知反抗、不敢反抗,只会隐忍,她懦弱、卑微、逆来顺受,无法认清社会本质,也不会去反抗社会的不公。

渴望父爱的冲动促使玛利雅姆做出莽撞的行为,她毅然抛下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远走父亲所在的城市赫拉特,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曾想却把母亲逼上了自杀的绝路,同时父亲也无情地抛弃了她。这个残酷的后果彻底击碎了她的美梦,颠覆了父亲在她心目中完美的形象,也使她失去了相对独立的家宅空间而寄人篱下。尽管最终留在了赫拉特,可曾经充满吸引力的豪宅对玛利雅姆来说却是无情的,让她彻底认清了父亲虚伪,“好爸爸”形象仅存在于娜娜和玛利雅姆生活的泥屋。她意识到自己是父亲的耻辱,不可能得到社会的认可。“永远不能合法地享受其他人所拥有的东西:诸如爱情、亲人、家庭、认可等等。”[1]在她看来,富丽堂皇的豪宅并非容身之所,而是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她行动受限,无法自由地出入房间,被迫匆忙嫁人。她所居住的家宅空间也由“豪宅”转向“阁楼”,从寄人篱下到完全丧失自我,玛利雅姆成为没有话语权的“他者”。

婚后,拉希德起初对她还算不错,带她逛街,送她小礼物,她也第一次品尝到和他人在同一家宅空间下分享同一种文化的甜蜜,但出身卑微的她最终沦为拉希德的佣人和生育工具。因无法生育,被拉希德长期家暴,玛利雅姆入住阁楼,狭小封闭的阁楼将玛利雅姆的生活禁锢在压抑的空间之中,她完全失去了自我。

玛利雅姆经历泥屋、豪宅和阁楼的三次家宅空间转换对她身体的禁锢显而易见。泥屋让她养成了懦弱和卑微的性格;豪宅让她对父爱心生绝望;丈夫的阁楼让她彻底对人生绝望。这三个家居空间预示着玛利雅姆自始至终身处于被“监禁”的状态,反映了生存于社会底层女性的人生轨迹和生存境遇。

三、家宅空间中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

玛利雅姆居住的三个家宅空间(泥屋、豪宅和阁楼)从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因其封闭性使她感到压抑和恐惧。泥屋中母亲娜娜的抱怨,豪宅中父亲扎里勒的冷漠,阁楼中丈夫拉希德的暴力,使得玛利雅姆基本上处于沉默失声状态。母亲的偏执自杀和父亲的拒而不见都使她幼小的心灵对自身存在产生了厌恶,认为自己的悲惨处境是咎由自取,自己本应忍受不公的命运;婚后作为家宅中心力量的拉希德对她的辱骂和殴打成为常态,使处于边缘地位的她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唯有顺从与忍耐。当家宅中总是充满不幸的往事、漂浮着痛苦的记忆的时候,它往往也会变成腐蚀心灵、囚禁梦想、扭曲性格的枷锁。[5]玛利雅姆认为,母亲娜娜的死与自己的多次流产是她欠下的债,“忤逆的女儿不配当母亲,这是罪有应得的报应”[1]。此时,玛利雅姆变得麻木不仁,无力反抗父权制家宅空间对她的压迫。

玛利雅姆女性意识觉醒是与莱拉结成姐妹情谊开始的。家庭背景迥异的玛利雅姆和莱拉共处于同一个家宅空间,由当初的水火不容到情同母女,相互扶持,即使饱受摧残,仍不放弃对爱与自由的追求。当玛利雅姆看到莱拉毫不畏惧,为她挺身而出,奋起反抗拉希德的时候,她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这是玛丽雅姆第一次被人保护,她心中不胜感激,解除了对莱拉的防备,送给莱拉亲手缝制的婴儿衣物,莱拉也邀请她去院子里喝茶赏月。她们敞开心扉,相互帮助、相互支撑,成了对方最贴心的亲人。在与阿兹莎的相处中,她真正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体会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玛利雅姆从未碰到过如此需要她的人,“从未有人如此天真地、如此毫无保留地对她表达爱意。”[1]对于从小就被嫌弃的玛利雅姆来说,阿兹莎视她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使她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对家庭的爱竟能够让她们投入不可思议的英雄般的自我救赎,而依凭着对爱的点滴回忆,就能够让苦难中的她们活过沧桑。”[1]对于玛利雅姆来说,莱拉传递了反抗压迫的新思想,阿兹莎治愈了她的心灵创伤,她获得新生。

玛利雅姆看到拉希德要勒死莱拉时,第一次做出了反抗,举起铁锹之际,玛利雅姆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自己的生活轨迹;这一次,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1]逆来顺受的玛利雅姆打死了拉希德,自首后被处决。玛利雅姆从冷漠麻木,屈从忍受,到后来与莱拉母女接触,感受人间亲情和温暖。觉醒的玛利雅姆开始意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没有人可以剥夺自己的自由与权利,她勇敢了做了自己的主人。临刑之际,她微微地闭上双眼,坦然而释然,她从一个被人视为耻辱的私生子转变为付出并得到爱的回报,赢得社会尊重的女性。“对于一段开头不合法的人生来说,这是一个合法的结局。”[1]在爱与被爱的良性互动中,玛利雅姆勇敢地冲破了家宅空间的禁锢,找到了归属感与存在感。这也是作者要告诉读者:苦难可以挟持人生,但不能左右人性。

小说人物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空间内,《灿烂千阳》中的家宅空间见证了玛利雅姆在悲惨命运的压抑下从被动的生存到自我意识的觉醒,从禁锢的生存空间到对幸福空间的追寻。胡塞尼对家宅空间的关注,既体现了他对阿富汗三十年战乱给普通民众造成的生存困境的同情,也寄托了对阿富汗女性冲破空间束缚、解放自我、救赎自我的人文主义情怀。这一空间意义的探讨不仅拓展了小说的文本意义,更对了解胡塞尼文学创作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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