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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共赢的中国话语何以生成
——基于美国强硬派智库的视角

2020-03-02颜景高

理论学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智库

颜景高

(山东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山东 济南 250002)

近年来,各种倾向的美国智库派别都十分关注“中国崛起”的影响,逐渐形成了三种观点迥异的“对中关系”战略构想,其中主导当前美国舆论方向的是“遏制中国”的论调和策略。既有研究成果多从政府行为层面把握美国的对中政策、策略和措施,往往忽略了思想指引层面上的美国智库理念。本文拟从美国智库层面的“中国认知”维度,澄清美国强硬派智库建构中的“中国幻象”,进而阐释中国道路开启的一种合作共赢的新文明兴形态。

一、“遏制中国”的战略形成

在新旧世纪交替之际,新兴国家与老牌帝国之间的利益发生重叠甚至产生冲突。中国的崛起引发了美国智库的高度关注,它们对中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层面:一是成立专门的“中国研究”机构,如布鲁金斯学会设立的约翰·桑顿中国中心,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费和中国研究讲座等,聚焦于研究中国的发展引发的世界变革以及中美关系的变化;二是将中国研究项目纳入地区研究之中,比如对外关系委员会把中国问题纳入到“东亚研究课题”,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将中国研究纳入到“亚洲研究项目”等,聚焦于研究中国崛起对东亚地区尤其是周边国家的影响;三是设立专题和项目研究中国具体问题,比如兰德公司关注的“中国军力发展”“中国战略”以及“中美关系”等,企业研究所关注的“两岸关系”“经济发展”“民主问题”以及“人权问题”等。近年来,美国智库对中国问题的研究呈现出逐年递增的趋势,对华研究的力度和规模也日益增大,对中美贸易、南海问题、台湾问题、军事安全等传统议题兴趣盎然,并且加大了对中国能源、气候以及生态等新议题的关注,这些研究成果往往成为美国政府“对中政策”的重要依据。

美国智库关注中国崛起的焦点问题,并不在于中国是否能够超过美国,而在于中国以何种方式实现这种超越,换句话说,中国倡导的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模式能否真正成为21世纪的国际秩序原则,西方世界往往疑虑21世纪的中国将如何利用自身不断提升的国家实力,虽然它们对中国推进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抱有期望。实际上,美国智库特别关注中国发展对美国地位的“挑战以及影响”,但各种派别应对“中国崛起”的策略却大相径庭:其一,以布鲁金斯学会和对外关系委员会为代表的自由派智库认为“中国崛起”是乐观的,因而主张与中国“全面接触”,基于共同的利益强化交往与合作,从而将“中国崛起”置放于国际体系的范围内予以解决;其二,以传统基金会和国际战略研究中心为代表的保守派智库认为“中国崛起”必然是一种威胁势力,因而主张“全面遏制”中国,意图联合其他西方国家以及日本等共同抵制中国,从而降低甚至消解中国对美国的挑战;其三,以兰德公司、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为代表的中间派认为“中国崛起”的后果是不可预料的,因而主张“遏制加接触”的对华战略,力争将中国发展纳入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从而防范“中国崛起”所可能引发的威胁。由此可知,美国智库各个派别虽然在应对中国发展的具体策略上存在着巨大差别,但它们恐惧中国大国复兴、试图引领中国发展方向的意图是相似的。

遗憾的是,引领美国对外决策的主流智库不仅疑虑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并且始终防范着中国的对外交往,传播着不利于中国发展的舆论,特别是近年来在中国加快全球化合作步伐的历史时期,美国的国际战略研究中心和皮特森国际经济研究所为“美国政府牵制中国的战略提供理论布局,遏制中国的对华政策提供理论论证”(1)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皮特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美国智库眼中的中国崛起》,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1年版,第7页。。大致地说,美国智库中的所谓“强硬派”专家提出了三种“遏制中国”的论调:一是“围堵中国论”。在这些传统智库学者的视域里,虽然东亚各国经济发展潜力巨大、活力十足,但是东亚并没有形成经济上的或者安全上的合作,缺乏类似于“北约”或者“欧洲共同体”性质的以集体安全为导向的组织,因而经济日益强大的中国正在引发东亚各国的势力争夺,进而给整个世界带来安全隐患,正是在此意义上,它们游说西方各国围堵中国,从而将“中国势力”控制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克劳特哈默认为:“像中共这样野心勃勃的强权,西方国家必须趁早实行围堵策略。具体的做法可以包括:与中国的强邻越南建立外交关系,巩固美日关系,拉拢俄国等。”(2)Charles Krauthammer.Why We Must Contain China Time,Vol.146,No.5,1995.概而言之,美国传统的强硬派智库汲取着西方国家“二战”前没有围堵德国扩张的惨痛教训,秉承着北大西洋公约围堵前苏联的成功经验,强烈要求美国政府构建遏制中国的联盟力量,哪怕引发新一轮的意识形态对抗,甚至不惜断绝西方国家与中国的经济合作、技术交流,因为美国强硬派的智库学者认为:“美国和西方现在应当做的是千方百计地弱化中国政府,停止与中国的科学技术交往,以免西方的高级技术落入中国人之手。”(3)Roger .Discarding the China Card.Foreign Policy,Spring 1992.时至今日,美国政府围堵“中国制造2025”的诸多行为,仍然延续着传统强硬派智库的零和理念和对抗策略。

二是“牵制中国论”。这一策略的核心是将中国纳入美国主导的经济秩序,迫使中国接受当前的国际政治格局,从而使中国在既有的制度框架内活动,最终成为国际秩序的跟随者(“维持现状者”),而不是国际秩序的挑战者(“修正主义者”)。这些美国智库学者认为,既然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增长是中国政府合法性的主要来源,那么世界经济贸易体系和西方市场就是中国发展所必须依赖的外部依托。一方面,诸如美国、欧共体、日韩等发达地区是中国商品出口的主要对象,也是中国贸易顺差的主要来源国家,因而西方国家就自然拥有制衡中国经济发展的手段,从而迫使中国遵守国际贸易规则,进而维持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另一方面,在可以预期的很长时间内,中国都需要引进欧美发达国家的科学技术和仪器设备,因而西方国家就可以敦促中国遵守技术转让的国际惯例,特别是中国的武器出口和核技术转让,从而引导中国逐渐向西方规则靠拢。此外,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离不开西方世界的支持与合作,特别是在产业升级、结构转型以及环保生态层面,在走私、移民以及毒品贸易方面也离不开国际支持,因而美国可以将中国纳入西方主导的国际社会,从而敦促中国日益抛弃威权主义体制,从而转型为自由、开放与民主的国家。实际上,美国历届政府发动的针对中国的贸易指责,包括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加征的超额关税,无不印证着美国智库企图“用经济大棒牵制中国发展方向”的外交战略。

三是“分裂中国论”。即对中国各省市“分而治之”,达到遏制中国快速崛起的目的,这也是美国智库“围堵中国”的重要策略。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发展举世瞩目,但由此引发的消极后果也不容忽视:一是经济权力下放的调控风险。中国改革是从农村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的,但其最大的经济发展活力源自于各级政府的自主决策权,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地方政府招商引资以及提高GDP的动力盎然,由此引发的“经济过热”现象屡禁不止,比如动荡的股市、高涨的房价、通货膨胀等等,因为地方政府拥有多元化的渠道融资投资,特别是沿海地区和发达城市。二是外资利用、技术引进和商品出口的依赖风险。中国开放是从吸引外资和引进技术起步的,正是通过中外合资的工厂、中外合作的企业,支撑起了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进出口贸易,为中国外汇储备的积累打下了基础。但如此一来中国经济外贸依存度日益增加,进而导致中国各地对外部力量的依赖风险凸显,特别是在国际贸易争端凸显的时期。进而言之,改革开放的经济策略在增强中国整体经济实力和地方经济活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削弱了中央权威,并且增强了各地经济与国外经济的相互依赖性。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美国智库认为西方国家应该加强与中国地方政府的交流合作,从不同层面改变中国各地的经济政策,进而影响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方向。世界银行也认为:“中国各省好像一个个独立的‘国家’,都拼命地想和外地建立贸易关系,而各省之间的贸易则被大大忽视。”(4)Anjali Kumar.China’s Reform,Internal Trade and Marking.The Pacitfic Review,vol.7,no.3,1994.实际上,当下中国的区域不均衡发展以及由来已久的地方保护主义,是阻碍中国国家建设的不利因素,也是影响中央决策执行力的一大隐患。

二、“中国威胁”的话语建构

美国智库“遏制中国”的种种论调,首先源自于它们对中国“战略意图”的误读,因为美国智库根本就不认可中国的和平发展战略,正如罗伯特·吉尔平所言:“随着国家相对实力的壮大,崛起的国家试图改变统治国际体系的规则”(5)Robert Gilpin.War and Chang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1,p.187.。实际上,这些智库专家们普遍认为中国崛起的战略意图并不是维持并巩固现有的国际体系,而是企图以中国自己的利益为标准重新架构国际体系,这集中体现在:其一,认为中国不满意当前的国际政治秩序,因为当代中国的学者和官员一直在积极讨论建立新型的大国关系,一种更适合于中国且更有益于中国的国际秩序,进而言之,中国不是想获得平等的谈判席位,而是想主导国际社会游戏规则的制定。马克·莱昂纳德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个三十年是为了加入世界,……而下一个三十年的目标则是影响世界”(6)Mark Leonard.What Does China Think.New York:Public Affairs,2008,p.68.。美国智库专家们不仅否认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而且认为中国并没有负起应该承担的大国责任,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的国际协调力和影响力式微,但中国并没有为自己的搭便车行为负责,反而借助美国金融危机的问题批评、攻击美国的国际战略,进而提出中国式的标准和政策,试图用中国规则影响甚至改变国际秩序。概而言之,在美国智库专家们的视域里,从中国的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主张,到当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倡议,中国的战略意图并不是维护现存的国际秩序,而是试图全面挑战美国主导的国际格局。

其二,认为中国干扰甚至破坏了全球经济的贸易规则,因为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进出口贸易顺差巨大,这源自于中国货币市场中的汇率政策,正是通过始终维持的被低估的汇率,中国的进出口创造了巨额的贸易和经常项目顺差。中国加入WTO以来,美国智库对中美贸易关系的关注度持续高涨,正如卡托研究所所指认:“由于中美两国经济结构的内在差异,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此起彼伏,中国一直对美国保持着贸易顺差的地位,其低价产品诸如纺织品、轮胎等严重冲击了美国的本土企业,美国也对中国企业开展过数次的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7)Daniel Ikenson.Abuse of Discretion:Time to Fix the Admission of the U.S. Antidumping Law.Cato Institute Trade Policy Analysis,no.31,2005.近年来,美国智库专家们一直揪住中国的贸易顺差,指责中国政府操纵汇率并阻止人民币升值,进而干预世界外汇市场,因为在美国智库专家们的视野中,中国参与国际贸易的后果与其说是被动的与消极的,不如说是干扰了全球经济贸易规则,特别是中国倡导成立的“中国—东亚自由贸易区”,以及新近筹建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是中国推进地区认同与团结的地区性经贸组织,在本质上是侵蚀并破坏WTO规则的,因为这种类型的“中国方案”不仅限制了国际贸易规则的影响力,并且意味着世界范围层面上“公共物品”供给的“中国缺位”。进而言之,当代中国的政策制定既没有遵守当前的“全球贸易规则”,也不符合美国智库的理想预期。

其三,美国智库还从传统文化传承的维度,解析了古代中国战略文化的基本性质和发展趋向。美国智库专家江忆恩认定:“当代中国的战略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古代哲学与治国之道的传统的影响,而这些传统是非常独特的,或者至少是与西方传统所不同的。要理解中国的政治行为就少不了对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参照。”(8)Alastair Iain Johnston.Cultural Realism:Strategic Culture and Grand Strategy in Chinese Histor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pp.9-10.依据江忆恩等学者的理论逻辑,一个国家的战略偏好植根于这个民族祖辈们的军事阅历,同时也受到本国数代发展形成的政治哲学以及民族文化的内在影响,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滋润着古中国漫长的战略文化传统,虽然民间的孔孟文化所主张的防御性战略影响深远,但对于中国的统治阶层而言,起主导作用的文化传统是以“居安思危”和“极端现实政治”为特征的,尤其对于外来民族而言,中国的统治阶级通常倾向于使用暴力策略,也就是说,中国对外的文化传统是进攻性战略。概而言之,美国智库学者通过考证中国文化传统的“居安思危”战略,认定中国“好战”的战略偏好和习惯,从而将当代中国的战略意图与“古中国传统”简单地链接在一起。

实际上,美国智库“遏制中国”的诸种策略,不仅源自于中国“挑战国际格局”的主观判断,更在于中国“挑战国际秩序”的客观实力,因为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的军事、经济、文化、制度和价值观等软硬实力急剧飙升。美国智库“新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卡普兰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将崛起成为世界强国,成为美国在经济和军事上的首要对手,比前苏联更难对付,美国将再次卷入似‘冷战’一样的对峙。”(9)Robert D.Kaplan.How We Should Fight China:The Next Cold War.The Atlantic Monthly,2005(6).一方面,美国智库认为中国拥有了彰显其意愿和意志的支配性实力,能够利用经济力量和军事手段影响东亚地区甚至国际社会的走向。他们认为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中国经济力量足以支撑中国“走出去”的步伐,进而威胁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秩序。他们还认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增强其作战能力和提高其常规能力方面取得了实质性跃进,中国首艘航空母舰“辽宁舰”已经投入使用,中国潜艇早就能够在远离中国海岸的东海执行任务,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具备了应对台海危机以及抵制美国“重返亚太”的军事力量。实际上,在美国智库的视域里,中国的经济和军事等硬实力足以对抗美国在亚洲的战略部署,俨然威胁着美国未来的全球地位和切身利益。另一方面,美国智库认为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软实力与日俱增,特别是近年来,中国通过对外经济合作与友好交流,吸引了部分发达国家的关注和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支持,进而为追求国家利益创造了更有利的国际氛围。根据约瑟夫·奈的说法,软实力是“一国通过吸引和说服别国服从你的目标从而使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能力”(10)Joseph S.Nye.Soft Power:The Means to Success in World Politics.Public Affairs.2005,P.26.。美国智库往往认为中国在软实力层面也对美国的霸权地位构成了全面挑战:其一,在文化价值层面,中国崛起引发了传统文化复兴,进而助长了以儒家文明为代表的亚洲价值观与以基督文明为代表的欧美价值观的对抗,从而有可能引发中西价值观层面上的渗透与反渗透;其二,在政治制度层面,虽然中国的“威权政府”在西方一直受到质疑甚至遭到西方舆论界的集体抵制,但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经济振兴,特别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中国解决经济问题的效率优势和制度优势得以彰显,发展中国家学习中国的兴趣与日俱增,国际层面上“北京共识”与“华盛顿共识”争鸣的趋势开始显现;其三,在外交战略层面,中国的务实外交赢得了发展中国家的支持,也愈来愈受到国际社会的认同,比如中国长期坚持的外交理念,“主权平等”“不干涉内政”以及“互惠互利”等等,自中国经济实现腾飞以来,中国加大了对外投资与援助的步伐,赢得了越来越好的国际声望。特别是新时代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坚持“美国优先”战略,而中国却通过“一带一路”倡议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加速推进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互联互通”建设,这不仅影响了美国的霸主地位,而且侵蚀了美国的全球产业布局和经济利益。概而言之,在美国智库的视野里,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大,大国形象也逐渐形成,这俨然构成了挑战美国霸权的软实力支撑。

从本质上而言,美国智库对“中国威胁”的认知误判,源自于西方大国对自身观念以及崛起经验的抽象认同。从理论依据上说,诸多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不管是过去的权力论、冲突论、均势论、博弈论、霸权稳定论,还是当下的合作论、体系论、相互依存论,或者文明冲突论、民主和平论,都是基于西方视角的全球构想,美国智库学者视域中的“中国威胁论”也是由此而生;而从经验层面来讲,西方大国崛起引发的两次世界大战及其惨痛教训,促使美国学者不自觉地担忧中国崛起可能引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灾难后果,而牵制、围堵甚至分裂中国的战略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由此可知,美国智库之所以将“中国崛起”置放于“中国威胁世界”的认知框架之内,就是因为它们认为中国未来将重走西方列强霸权争夺的老路,甚至简单地将当代中国境况类比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日本军国主义”,或者“德国法西斯主义”。实际上,美国智库的认识偏见正是源自于抽象套用它们自身“原有历史经验”的后果,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和认识论,这种不顾时代发展潮流的“经验主义”就是“主观主义”,在理论上是“极度抽象”的,在现实生活中也必然“处处碰壁”,因为“极为相似的事变发生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2页。。时至今日,中国发展所面对的国际环境,并不是过去的德国或者日本所遭遇的新旧殖民地“势力范围”的对抗,而是经济日益全球化、世界趋向一体化的“合作共赢”时代,美国智库“对中误判”所呈现出来的冲突逻辑,集中体现了西方大国奉行的零和博弈,这是它们基于自身历史经验的惯性思维。

美国智库“遏制中国威胁”的战略举措,在于维持美国的全球霸主地位,维护美国的全球战略和经济利益,集中彰显了“美国优先”的民粹主义要求。在美国智库学者们的构想中,中美两国分别处于国际生产分工的低端与高端,美国制造的美元就是通兑中国所有资源和产品的“硬通货”,中国人永远不能达到美国人的生活水平,更别说威胁美国的全球战略和霸主地位。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中国经济位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之后,中美的经济贸易冲突日益增多,诸如美国对中国的“反倾销税”反复无常,而随着中国“走出去”的步伐加快,特别是“一带一路”倡议得到广大沿线国家的认可和参与以来,中美之间的摩擦和战略冲突愈加明显,美国动辄利用关税“限制”中国产品出口,出台措施“影响”中国科技发展,进而通过全方位的战略组合遏制中国发展的势头,从而达到维护美国全球战略利益的目的。时至今日,美国特朗普政府还在肆无忌惮地宣扬“美国优先”,还在全球各地不负责任地攫取“美国利益”,仍在使出浑身解数遏制“中国发展”、打压“中国利益”、损坏“中国形象”。正是在此意义上,小约瑟夫·奈等学者认为,“老普林尼在距今2000年前,抱怨罗马与印度(互利)贸易不平衡所用的语言,同今天美国国会抱怨美国与中国(互利)贸易不平衡所使用的语言几乎完全一样”(12)小约瑟夫·奈等:《理解全球冲突与合作:理论与历史》,张小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实际上,美国特朗普政府的任意妄为,导致中美之间的战略信任度日益降低,甚至正在失去战略互信的基础支撑。进而言之,只要美国不放弃全球“霸主地位”的梦想,不摒弃“美国优先”的战略布局,美国智库学者们的“对中误判”就不会得以纠正,美国媒体界构建的“中国威胁世界”形象就会持续下去,舆论界宣传的“中国威胁论”就会时常喧嚣甚至卷土重来。

三、“合作共赢”的中国方案

美国智库“遏制中国”所依据的西方经验是极端狭隘的,因为西方大国霸权崛起的进程有其独特的历史背景。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美社会处于革命爆发与战争频发的特殊时代,每个民族和国家几乎都面临着外部威胁和敌对势力,这段历史依然是值得我们铭记和反思的一面镜子。近百年的人类历史,历经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以及两大社会意识形态的针锋相对,这当然是人类社会异常惨痛的教训。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能从中得出颇有教益的人类前景和相处之道,不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的普遍愿望都是免于战争、缔造和平,正是在此意义上,习近平指出:“这100多年全人类的共同愿望,就是和平与发展。然而,这项任务至今远远没有完成。”(1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538、545、546页。20世纪下半叶以来,虽然世界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形势依然严峻,但国际格局总体上已经进入和平与发展的年代,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世界经济一体化、秩序平等化、文明融合化的趋势是清晰的,人类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前景是光明的。我们要抛弃陈旧落后的“经验主义”逻辑,树立“历史、现实、未来是相通的”大历史观,正确思考“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这样一个关涉人类未来走向的全球性问题。

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源自于中国自身一以贯之的历史文化传统。习近平指出:“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没有侵略他人、称霸世界的基因,中国人民不接受‘国强必霸’的逻辑,愿意同世界各国人民和睦相处、和谐发展,共谋和平、共护和平、共享和平。”(1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538、545、546页。从中国自身的发展历程来说,中国道路传承了中国和平主义的历史传统和文化基因。古代中国的丝绸之路开启了东方与西域的商贸往来,留下了文明交流、互利合作的足迹,郑和下西洋跨越了太平洋和西印度洋,留下了文明传播、友好交往的友谊;近代中国饱受战争灾难,但独立之后的中国并没有试图“报复寻仇”,更没有把自己的灾难强加于其他弱小的国家或者民族,而是“以德报怨”式地积极对话,争取与周边国家和民族达成和解;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发展迅猛,但中国并没有挑战国际秩序,也没有试图对抗美国或者欧盟、日本,而是遵守国际规则、寻求国际融入,为世界的经济发展与和平稳定作出了积极贡献。进而言之,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和平主义文化传统与当下中国坚持贯彻和平发展战略是前后衔接、内在统一的,共同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这是中国人民基于经济全球化历史趋势的必然选择。

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基于中国人民的实践创造,这是中国能够推进全球经济共同发展、维护世界和平稳定的现实基础。习近平指出:“中国从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靠的不是对外军事扩张和殖民掠夺,而是人民勤劳、维护和平。中国将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无论中国发展到哪一步,中国永不称霸、永不扩张、永不谋求势力范围。历史已经并将继续证明这一点。”(1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538、545、546页。中国发展依托的不是动辄引发金融危机或者动荡的“虚拟经济”,而是遍及全球的“中国制造”,中国制造提供的是全球消费者欢迎的商品,收获的是世界人民由衷的信任。塔德乌什·霍米茨基认为,世界“期待中国的稳定和发展,因为中国的发展不仅有利于中国人,也有利于全世界”(16)谷棣等:《我们误判了中国:西方政要智囊重构对华认知》,北京:华文出版社,2015年版,第50页。。在2008年世界性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中国没有“自我孤立”,更没有“隔岸观火”,而是主动加快了“对外开放”的战略部署,切实加强与世界各国的交流与合作,让中国快速发展的机遇成为各国可以搭乘的“顺风车”。实际上,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并不是所谓的“外在压力”形势所迫,而是基于中国人民始终奉行的“互利共赢”原则,这也是中国人民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所传承的“和平主义”原则。

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有利于推进中美两国的合作,符合国际社会的期待,有助于世界的和平稳定。就中国而言,巨大的经济总量虽然支撑了中国军事力量的飞速发展,但中国并没有寻求军事层面的扩张,而只是服务于中国和平发展的总目标。中国聚焦于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虽然能够为发展中国家提供现代化建设的中国智慧,但中国根本无意于干涉他国的发展道路,更别说主动寻求与美国的全面冲突或者对抗。就美国而言,中国的和平发展符合美国发展的总体利益,不会威胁美国的国际地位,正如保罗·肯尼迪所指认:“中国的崛起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因此要采用遏制政策对待中国是不科学的也不现实的,这个必然的历史过程肯定会在将来发生,但这并不说明美国就此而衰落下去。两国的发展是一种同向性,因此中国的发展不会对美国的地位产生威胁。”(17)保罗·肯尼迪:《中国将成为头号世界强国吗》,《时代》2002年5月22日。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发展历史表明,中国的经济发展引导中国人民走向了富裕和安定,也促进了世界经济的发展与和平稳定,这是中美之间合作所达成的互利共赢。也正是在此意义上,约瑟夫·奈认为:“中国崛起对于中国百姓而言是件好事,它有助于消除贫困,使人们能过上好日子,收入也能得到提高。同样,这对美国而言也是件好事。因为贸易互惠如同一些双边合作那样,是很自然的事。中国崛起,会使美国变得更加富有。”(18)谷棣等:《我们误判了中国:西方政要智囊重构对华认知》,北京:华文出版社,2015年版,第44页。概而言之,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汇集了中美两国人民的共同心声,能够更好促进中美两国的合作与交流,从而为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提供民意基础。

实际上,中美之间虽然有诸多分歧和挑战,但中美合作发展的潜力与前景是无限的。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具有巨大的商业机会和市场,作为最发达的国家,美国具有成熟的管理经验和技术,两个大国之间“合”则双赢、“斗”则双损,中美之间的双边关系不仅涉及中美自身的利益和发展,还关涉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前途和命运。特别是在这个全球化时代,经济层面上的贸易争端、政治层面上的地区动荡、文化层面上的价值冲突、社会层面上的重大疫情以及生态层面上的环境灾难,都关涉全球每一个人,人类社会需要团结一致、奋力向前、共同解决这些困扰整个世界的难题和挑战。习近平指出:“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9)《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272、273页。在这个世界历史发展的新阶段以及人类命运与共的新时代,中美两个大国应该走出一条不同于历史上大国崛起引发冲突对抗的新路,以共同应对全球经济稳定发展和世界各国同舟共济的客观需要。中美两国在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进程中,要把握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摒弃零和博弈的陈旧思维,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理念,促进中美两国的人文交流、经贸往来以及政治安全协作。

一要培育中美对话与合作的基本基调,强化中美智库之间、政府之间以及群众团体之间的友好交流,向美国智库阐释中国“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向美国人民传达中国“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观念,说服美国的政党、政府以及利益集团逐渐摒弃零和竞争的陈旧观念,消除意识形态对峙的认识偏见。习近平指出:“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要跟上时代前进步伐,就不能身体已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殖民扩张的旧时代,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的老框架内。”(20)《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272、273页。进入21世纪以来,世界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世界不少地方的“民粹主义”思潮开始兴起,“逆全球化”潮流开始涌现,贸易保护主义开始抬头,从而导致全球化经济政治秩序亟待改革和完善,正是在此背景下,中国加快了对外合作的步伐,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只有在中美交流与合作的正确轨道上,中美两国才能真正建立战略互信,构建双赢的大国关系,正如基辛格所言:“进入2012年后,更为融合的世界面临着重建,也需要中国迈进。美中两国都面临着挑战,即如何联手构建新的全球秩序,这是一个重任。目前,世界发生着诸多变化,我是说整个世界。因此,对于美中两国领导人而言,理解其所面临的挑战和两国如何进行合作非常重要。”(21)谷棣等:《我们误判了中国:西方政要智囊重构对华认知》,北京:华文出版社,2015年版,第116页。虽然目前中美两国之间在政治制度上存在差异,在经济贸易上也有争端,但全球化时代下的两个大国利益相关、命运与共,共商共建共享机制下的大国对话、交流以及谈判为解决双方分歧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唯有秉持相互尊重、共同承担的原则,才能避免“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之间可能发生的激烈冲突,也唯有通过“务实合作”,才能真正推进两国人民的切身福祉,从而共同承担维护世界和平、稳定和繁荣的历史使命。

二要在出口贸易、金融政策、能源清洁以及气候变化等方面强化中美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在分歧中求共识、在困境中求发展,切实推进中美共识共建的行业领域,维护两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共同福祉。习近平指出:“中美两国关系好,不仅对两国和两国人民好,对世界也有利。我们有一千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好,没有一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坏。”(2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488页。中美两国虽然在人权、军费透明度以及意识形态等层面存在分歧,甚至影响着相互之间的信任程度和战略部署,但纵观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发展史,就是中国发展不断融入全球化秩序“曲折过程”的外在表征:从中美之间贸易关系正常化的“时常反复”,到中国加入WTO谈判的“艰难险阻”,再到“反倾销”“反补贴”的“非常态”调查,以及当下的“汇率问题”以及“关税问题”等贸易争端,中美经贸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在挫折中不断深化,在谈判中不断拓展。从本质上而言,这是中美两国关系逐渐向好的“光明前景”,时至今日,中美两国之间已经互为首要的贸易伙伴国,中国还经常拥有最多的美元外汇储备等等。中美两国还可以在诸多领域开展更加密切的合作,比如在新能源开发方面,中国具备强大的基础制造能力,美国拥有雄厚的科技和研发根底,双方的联合与合作能够大幅度降低清洁能源的成本,不仅减少石油能源的消耗,还能有效保护地球生态,进而形成一个优势巨大的上下游产业链,从而取得双方共赢、生态优化的可喜性成果;又比如在应对全球温室效应方面,中美两国利益攸关、责任重大,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温室气体排放国,两个国家的一举一动事关全球气候和生态环境的变迁,在这个“全球命运与共”的生态问题上,美国人无法不顾及全球变暖问题,中国人也没有可搭乘的“便车”,这是人类社会的共同利益,唯有相互理解、密切合作,中美才能共同承担起维护美好地球家园的重担。

四、结语

当代美国强硬派智库对中国道路的认定是负面的,形成的“对中关系”战略是遏制型的,诸如围堵中国、牵制中国以及分裂中国等等,究其根源,在于美国智库对“中国威胁”的话语建构以及对中国综合实力快速增长的本能恐惧。美国智库遏制中国的策略的形成集中彰显了“美国优先”的大国考量,基本上吻合美帝国主义霸权秩序的演进逻辑,唯有建构“大历史观”的诠释框架,中国推动的和平发展之路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才能融进中华民族复兴的文明转型进程,进而引领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建构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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