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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自然观视域下的生态文明新理念研究

2020-03-02严金强夏碧英

理论探讨 2020年4期
关键词:自然界共同体文明

严金强,夏碧英

(1.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433;2.上海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433)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始终是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不可回避的问题。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界不断遭到破坏,生态环境问题日益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如何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既是重大的现实问题,也是构成自然生态观的重要内容。自然观是人们对整个世界认识的基础,是人们对自然界的根本看法。自然观影响并决定着人们处理人的发展与自然界的存续之间关系的观念和方式,与此同时,人们对人与自然的观念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一定的历史文化背景下形成,并随着社会实践不断发展深化的。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并阐述了美丽中国建设的战略目标和部署,美丽中国建设既是现代化建设的基本要求,也是实现人们美好生活需要的关键环节。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面临生态文明的新形势新挑战,在指导思想和理念上就需要推陈出新。为此,党中央结合新形势,推出了一系列生态文明建设新思想新理念新举措。理论上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实践上推动了生态文明建设取得诸多成效,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强国梦”奠定了坚实的生态基础。

一、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基本命题与经济哲学内涵

自然观作为人们认识和改造自然界、建立人与自然关系的存在论基础与认识论前提,构成了人关于自然界的观念及其实践活动的总体性原则。马克思主义自然观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核心、以人对于自然界的感性—对象性活动(实践)为根基,关于自然本源、演化规律、内在结构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历史认知构成了其丰富内容。在理论特质上,既承认自然界优先性、客观性和现实性,又强调自然概念的社会性、历史性和过程性。

(一)人化自然观:人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

自然包括“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马克思认为,真正的现实的自然界不是开天辟地以来就有的自在自然,而应是人化自然,那种“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1]220。对人类而言,人化自然才是真正的自然。而要理解这一点,需要从自然观的发展与自然科学发展的关系中来把握。在实践上,自然科学通过工业打通了与人的生活联系,伴随自然科学的日新月异,不仅提高了社会生产力,还不断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更促进了人类解放事业的实现。从现实性上来看,自然与人以及自然科学与人之间的历史性关系表现为工业本身。因此,只有在这一现实的历史关系中,也就是只有在现实的工业生产活动过程中,才能真正认清及理解自然界中的人的本质性。从历史发展的长河来看,人在实践活动中创造了人类社会的历史,不仅如此,还生成了自然界的历史。这表明了人化自然的历史生成过程中,自然除了具有客观现实性以外,还具有社会历史性特征。

人化自然揭示了自然界具有人的本质,自然界作为历史的产物,强调其社会历史性。马克思将人与自然置于历史的坐标系中进行考察,认为现实的自然生成的历史与现实的人的历史是同一个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人与自然的生成是双向互动的,人在自身的现实发展中也实现了人化自然。特别是在工业时代,工业化的历史使人化自然最大限度地成为现实,人与自然逐渐融合成为一个有机整体。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自然观认为自然与历史在实践的基础上,既相互制约,又相互贯通、相互转化。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自然和历史——这是我们在其中生存、活动并表现自己的那个环境的两个部分。”[2]

人化自然的核心要义是人作为自然的组成部分,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3]560人化自然形成后,作为自在自然也只是观念中的,因为只要现实中的自然都是纳入社会生产关系中的人化自然。由此可见,人自身已经作为自然的组成部分,并内生于自然之中。马克思也认为,一个自然存在物不仅包括存在物本身,还应该具有其本身之外的自然,因而人直接地就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一种自然存在物既具有能动性又具有受动性,能动性表现为人通过对象性活动将自己的本质力量在其对象中全面展开,这是人与其他自然存在物的根本区别所在;而受动性则表现为人同其他动植物一样是一种感性的对象性存在,受到自然的制约与限制。

(二)生态自然观:自然界是人的无机身体

如果说人化自然观体现的是自然的社会性、历史性和过程性,那么生态自然观可以看成是对自然的优先性、客观性和现实性的体现。生态自然观是在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发展变化中形成的,揭示了自然界及其与人类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就自然是任何事物的起点与前提来看,人本身也只是自然的存在物并归属于自然,可以说,自然界在人的任何问题上都具有先在性。

作为具有先在性的自然界,是人从中获取生产和生活所需要的物质资源的重要场所。人对自然的认识也是从人对自然的利用开始的,同时也以自然作为人生存和发展的基本前提。马克思曾明确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活动中,工人的劳动只有在自然界中才能得以实现,并借助自然界才能生产出自己得以存在的基础;一旦离开自然界,工人将什么也不能创造。这表明,自然界既为人提供了生产资料,使人的劳动得以存在,也为人提供了生活资料,使人能够维持其肉体生存。因此,从人的实践领域来看,自然界是人生产生活的无机界。不仅如此,自然还为人类提供人文和自然科学的对象,马克思认为,自然界中所包含的动植物、空气、水、石头等,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也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精神活动的组成部分。人的科学和艺术活动必须以此为思维对象,人们也通过呼吸新鲜空气、感受温暖阳光、欣赏美丽植物等,获得精神上的愉悦。作为精神食粮,自然界又形成人精神领域的无机界。

人在实践过程中,不断与自然界交换物质资源。一方面,从通过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取资源。物质资料生产是人的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和前提,而物质资料生产所需要消耗的生产资料归根结底不外乎是人的劳动作用于自然物质之后所带来的产物。人与自然之间关系过程是劳动,人通过劳动,作用于自然界,将自然转变为人化自然,形成可用于人生产生活所需的物质资源。另一方面,又以一定的形式把这些资源返还给自然。人类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会产生各种废弃物,包括在工农业生产活动中形成的废水、废气、废渣,生活消费之后产生的生活垃圾,以及人自身新陈代谢所产生的排泄物等等。总之,人与自然界进行物质资源交换以劳动为中介,人从自然中获取衣食住行、生产和消费的物质资料,然后又以生产的、消费的排泄物方式返还自然。人与自然界之间正是通过物质和能量的交换和循环关系而相互存在。

(三)生产方式变革是破解人与自然矛盾的根本方法

人与自然之间矛盾激化所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的根源是什么,这一问题引起学术界诸多争议。撇开这一争论问题,马克思认为现代的生产方式,即大工业和大农业的生产方式,使自然力遭到了滥用和破坏:前者针对的是人类的自然力,使劳动力被机器束缚,从而被过度使用和破坏;后者针对的是土地的自然力,现代农业的生产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使土地越发贫瘠。恩格斯曾对此发出警告:“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3]596

马克思主义自然观认为生态环境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大工业的生产方式,因此,只有变革生产方式才能化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才能走出现代生态困境。首先,生态问题的解决要依靠技术的进步。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马克思十分关注技术的进步与发展,特别是强调,通过机器的改良和科技的进步,能够促进废物再利用。同时,科技的进步也意味着机器质量的提升,这也为解决问题提供了必要的手段。对此,马克思指出,通过机器质量的改进,可以使得机器零件加工更加精确,那么机油等辅助材料的使用就会更加节省,而机器和工具的质量的改善,又会在很大程度上带来废料的减少[4]94。可见,技术与机器是解决生态问题的重要抓手,而技术与机器的发展也意味着生产方式的变革,正因为这一变革,才能带来新的社会生产方式、新的社会制度与新的生态环境。其次,生态问题的解决是一个系统性工程。马克思从生产的整体性出发,指出“所谓的生产废料再转化为同一个产业部门或另一个产业的新的生产要素,就是这样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这种所谓的排泄物就再回到生产从而消费(生产消费或个人消费)的循环中”[4]94。这种循环意味着马克思所强调的生产的总体性,在再生产的这一总体中,生产、交换、分配、消费每一个环节的流通与循环都是使再生产过程不断具有活力与持续力的重要保障。而生态问题的解决不能仅靠一个环节,需要通过再生产的各个环节共同发力,也就意味着支持改善生态的生产方式变革需要具有全局性和系统性。

二、生态文明理念历史演变的理论与现实逻辑

生态理念是指导人们正确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之间关系的观念、方法和理论,是自然观的具体化。生态理念形成于一定的经济社会发展条件,它又反过来指导人们选择符合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条件和需要的生态发展路径。通过这种作用机制,生态理念的演变与经济社会发展变迁之间形成螺旋上升的发展格局。换言之,在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生态理念是有所不同的。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的生态理念也经历了几个不同的发展阶段。

(一)从经济优先的粗放型发展观转变为微观局部层面的生态环保意识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为了摆脱落后的面貌而进行大规模工业开发。由于缺乏科学的生态理念作为理论指导,导致人们在对自然的开发利用时,过分追求以人为中心的征服和改造方式,没有考虑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由此,这一阶段的生态理念可以概括为“用绿水青山去换金山银山”。而这一理念的形成也具有一定的理论依据、现实依据和逻辑依据。

1.我国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初期,主要以苏联模式为模板开展经济生产活动,因此,在指导理论上受到斯大林思想的影响较大。苏联模式的特点是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包括自然资源在内的各类经济资源都在中央政府计划下进行配置,这一体制在机械自然观的影响下,造成人们大规模任意开发利用自然及其资源。在对待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上,割裂地看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认为是毫不相干的两个对象,只看到人在改造自然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没有意识到自然也有制约人类发展的一面。在处理生态与发展的关系上,当时人们只看到改造自然所带来的眼前利益,忽视了人类生产活动给自然造成的长期影响。

2.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在开展经济建设的实践过程中,实行了赶超型发展战略,制定的很多政策举措都是用绿水青山换金山银山,以资源环境的消耗来支持物质生产和经济建设,而在当时,资源环境问题并不突出。毛泽东提出:“在这个时候……提出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以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进行一场新的战争——向自然开战,发展我们的经济,发展我们的文化。”[5]造成这一政策选择结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低,经济增长更多依靠物质生产要素的投入,而非技术进步。技术条件决定的粗放型增长方式又进一步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互为基础,进一步带来对生态环境保护的忽视。

3.着眼于微观层面来设计应对方案往往成为我们在解决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之间矛盾的“习惯思维”。而事实上,应对这类矛盾,宏观层面的整体把握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国在恢复联合国席位后于1972年参加了联合国第一次人类环境会议,紧接着1973年国务院召开第一次全国环境保护大会,提出“全面规划,合理布局,综合利用,化害为利,依靠群众,大家动手,保护环境,造福人民”的环保工作32字方针,并在1978年《宪法》中规定了保护资源环境的条款,从而对环境保护形成了一定的关注度,但在整体上仍是围绕生产发展而形成的初步认识,远未形成上升到宏观理念。

(二)从微观局部层面的生态环保意识发展为具有宏观全局视野的可持续发展理念

随着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在传统自然观影响下,生态环境问题日益突出。受国际社会生态理念和国内现实生态问题影响,人们逐渐意识到环境是人类生存发展之根本,环境问题会阻碍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只有把握好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平衡,保护好自然生态环境,才能实现经济上的可持续发展。由此,这一阶段的生态理念在理论层面和实践层面发生转变,可以概括为“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

在理论上,生态理念的转变源于我国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对国外生态治理有益经验的借鉴及先进生态思想的吸收,尤其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关于人与自然关系思想的深入探索。在国际社会,“可持续发展”概念的首次使用是在1980年世界自然保护同盟制定的《世界自然保护大纲》中,“可持续发展”的内在含义在1987年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我们共同给的未来》中得以明确,而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更是把理念推向了行动,将“可持续发展”纳入《环境与发展宣言》中。在国内,众多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如许涤新(1983)、刘思华(1989)、程福祜(1993)、马传栋(1995)等,开始关注中国生态问题,重视生态文明理念的研究。他们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挖掘生态经济思想,深入研究中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提出创建中国特色的生态思想和生态经济学的命题。

在实践上,经历了长期的粗放式经济发展之后,资源短缺问题和环境恶化问题均开始暴露和显现,成为遏制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面对现实,在国家发展观之中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观成为决定国家命运的关键之举。一是将环境保护确立为基本国策,1983年第二次全国环境保护大会宣布“保护环境是我国必须长期坚持的一项基本国策”,并制定相应的法律制度;二是提出环境保护与经济计划发展的战略方针,坚决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观,从党的十三大到党的十七大,我们逐步深入地提出要协同推进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并将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必要环节和重点内容;三是将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中,从我国“六五计划”首次纳入环境保护内容开始,每次的五年计划都提出环境保护的工作目标和定量指标。

(三)从具有宏观全局视野的可持续发展观提升为科学系统成熟的绿色发展理念

当工业化进程步入一个新阶段,新科技革命和新产业革命蓄势待发,人们对自然的认识逐渐深入,自然价值也日益凸显。伴随对自然价值认识的深入,人与自然是“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也逐步被认识、认可和推广,并上升为国家发展观的核心内容之一。在这一阶段,“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深入人心。绿水青山不再只是人们眼中的美景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存来源,而是成为幸福美好生活的一部分。这种人与自然的美好“共生”关系,也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和保护自然的意识。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生态经济优势的显现,自然的价值被逐渐挖掘。传统的经济增长要素理论已逐渐难以解释生态经济优势,也逐渐难以适应生态经济发展的需要。事实上,生态经济优势的显现已愈加让人们认识到,保护自然就是增值自然资本。这一认识蕴含了保护自然就是发展生产力的理论逻辑。关于这一问题,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过前瞻性的思考。他指出,劳动生产率同自然条件紧密联系,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得益于自然条件的改善。生态环境既是生产物资的“供应者”,也是生产活动的“净化者”,保护生态环境就是在为生产力的发展提供更好的物资品质和环境品质。从这一意义出发,传统经济发展思路当中把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对立看待的观点就应予以革新。人的发展与自然的发展之间,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并非对立关系,而是互促互进的。因此,按照自然生态发展规律,将生态环境纳入生产力要素中的意义重大。

这一理念正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所提出并实践着的绿色发展理念,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一是要素资源驱动经济发展的动力在逐渐减弱,原来粗放型和要素驱动型的经济发展模式难以为继;二是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渐次延伸和提升,优美生态环境成为新需要,这对生态文明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这一背景下,提高生态文明在国家制度建设和战略布局中的地位就至关重要。为此,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把生态文明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提出绿色发展新理念,这是对发展观的理论变革,是对新时代自然观的凝练,还展现了对世界经济发展方向的正确把握。党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同时从理念到方法,从理论到制度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系统化的设计和安排。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公报对生态文明制度体系进行了全方位的布局,这是新生态文明理念落地生根的关键环节。绿色发展理念系统而全面地涵盖了和谐、可持续发展的精髓要义,我国坚持和实施这一理念,不仅与当今时代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变革方向相符,还是我国应对生态环境问题、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及优美环境需要的根本要求。

三、生态文明新理念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发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在开展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具体实践中,以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为指导,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产生了一系列生态文明建设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推动了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发展,形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第八次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深刻阐述了推进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必须遵循的“六大原则”,即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这“六大原则”既是对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高度概括,也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发展和创新。

(一)“生命共同体”理念是生态文明观的新境界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是人类生存发展的物质基础。”[6]“生命共同体”理念反映了党在新时代对人与自然关系和生态文明观的基本看法。这一理念将人与自然、自然与自然之间关系看作生命共同体,这是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在当代社会的最新诠释。首先,“生命共同体”理念从生命维度揭示了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人从自然界中获取物质资料,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身体,破坏自然就是损害人自身,保护自然才能维持人类社会的持续发展,人与自然休戚与共,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影响。其次,“生命共同体”理念从价值维度揭示了人与自然利益互补关系。生命共同体也是利益共同体,人类生命与所有非人类生命之间存在紧密的物质交换和循环关系,其生存和发展利益相互依存,构成一个整体。任何生命体的利益破坏,都会影响到人类自身,生命共同体理念完整地诠释了人与自然共生共存的关系。

“生命共同体”理念将生态文明建设维度从单一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拓展为包括自然与自然、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世界等多个维度的关系网。这一理念既是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新发展,也意味着生态文明观进入了新境界。第一,“生命共同体”是人与自然的共同体。以前的生态文明理念尽管强调了生态环境保护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忽视了自然的保护本质上是保护人自身,生态投资本质上是投资人自身的内在逻辑。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表明人与自然唇齿相依、相互依存,保护自然、投资生态不仅是为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创造未来可行条件,还是为人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创造条件。因此“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第二,“生命共同体”是自然与自然的共同体。自然界中的万物之间无比具有密切的联系,这是联系的普遍性在自然界中的体现。作为存在于自然界中的山水林田湖草也是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林和草”[6]。不仅限于人与自然,自然界非人类生命之间也存在共生共存的关系,这正是系统自然观的要义所在。第三,“生命共同体”是人与社会的共同体。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在社会关系中才能成其为人,没有脱离社会关系的人存在;而自然作为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本身也是人之所以存在的前提。人化自然已经将自然内化于社会存在之中,人与社会的生命共同体是人与自然关系的重要延伸。第四,“生命共同体”是人与世界的共同体。党的十九大报告从全球视角阐述绿色发展,将“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内涵与目标之一,这就将人的绿色命运从个人、社会、国家的层面进一步扩展为世界层面,将人与世界联结为绿色命运的共同体关系。

(二)“两山”理念是处理生态与发展关系的理论基础

在“两山”理念中,“绿水青山”代表生态保护,“金山银山”代表经济发展。“两山”理念立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实践,就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进行了科学分析,产生了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标志的一系列重要论断,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指导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社会建设的发展理念和基本思路。

“两山”理念突破了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是权衡取舍关系的传统观念,从本体论、认识论和实践论的视角打通了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之间的逻辑路径,实现了生态与发展之间的内在统一性,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创新和发展。首先,“两山”理念将人与自然,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看作一个整体。人是自然进化的产物,只有通过与自然不间断的物质能量交换,才能实现生存与发展,而真正现实的自然已经是人化自然,具有属人的性质。因此,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只有在人与自然的交互影响中,才能实现真正统一。其次,“两山”理念是人类中心主义与自然中心主义的统一结果。“绿水青山”是“金山银山”的先决条件,处理 “两山”关系必须遵循自然的规律,只有保护好“绿水青山”,才有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最后,“两山”理念将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相统一,强调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更好地将自然力纳入生产力范畴中,保护和改善自然力与提高社会生产力是内在统一的。

“两山”理念的核心要义是将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融合起来,形成生态优势与经济优势内生兼容机制,是当前处理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关系的思想理论基础。对于如何认识“两山”关系在经济生产活动过程中的发展历程,习近平总书记将其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用绿水青山去换金山银山,以牺牲生态环境来换取经济发展,忽略了生产活动中自然环境的承载能力;第二阶段是既要金山银山,也要保住绿水青山,资源环境问题开始凸显出来,人们开始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第三阶段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时候,通过绿水青山的生态优势转变为经济优势,可以不断地带来金山银山,形成了浑然一体、和谐统一的关系。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需要转变经济发展思路,摒弃那种通过消耗和破坏自然获取经济利益的发展方式,在保护好绿水青山的前提下,充分发挥其生态优势,以此来提高经济效益。贯彻这一理念的关键环节是要建立生态优势和经济优势相互转化、内生兼容的体制机制,要因地制宜选择好发展产业,要依靠和发展绿色科技,将经济发展从规模数量转向质量效益。

(三)生态文明建设的关键是要落实绿色发展理念

绿色发展理念是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提出的五大发展理念之一,是新时代指导我国经济社会改革发展实践的生态文明新理念。绿色发展就是要在寻求保护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实现经济发展,是处理生态与发展关系、解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必由之路。绿色发展作为一种科学发展的政策举措,不仅是人们生态实践中必须遵循的理念,而且指明了现代社会未来的发展方向。

落实绿色发展理念,实现绿色发展,意味着人类生产方式的变革。传统的生产方式将自然界作为获取物质资源的场所,每一次生产力水平的提高,都是征服自然能力的提升,都被视为与自然之战的胜利。为了获取经济利益而忽视生态利益,高投入高消耗高产出成为传统工业化模式的标配,把满足人们对物质产品的需要作为生产和发展的动力。绿色发展理念意在摒弃这一传统生产方式,其核心在于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这不仅是对传统生产方式的变革,还是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对此,恩格斯认为,科学技术的极大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我们认识和控制那些会产生不良后果的生产行为的可能性,不过,还必须有行动,也就是要进行生产方式进而社会制度的变革。因此,绿色发展理念是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在当代的现实写照,绿色发展理念强调对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的变革,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是完全吻合的。对当前中国来说,建设生态文明、实现美丽中国的关键环节和重要举措是践行绿色发展理念,推动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变革。一方面,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经济发展可以通过要素投入和技术进步两种方式实现。要实现经济绿色发展,就要把发展的基点放到创新上来,建立依靠创新驱动的集约型模式。形成绿色发展方式,改变和消除生产的生态“负外部性”,使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协调统一起来,最终形成绿色技术创新与绿色增长体系。另一方面,要加快形成绿色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当前中国,由于物质产品的增长,奢侈消费和不合理消费成为消费实践中的主要问题,仍以追求个人利益、提高个别群体健康程度为消费主要推动力,是“不完全”的绿色消费。为此,一是需要在全社会树立生态文明理念,加强人们的环保意识和生态意识,进而培养人们的生态道德和行为习惯,加速形成那种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绿色生活方式;二是需要倡导绿色消费习惯,反对铺张浪费,强化节约意识,形成节约适度的绿色消费模式。通过开展对生活方式的绿色革命,助力生产方式的绿色转型,将建设美丽中国转化为全体人民的自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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