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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表达的叙事传统:《奇迹男孩》的聚焦叙事与呈现

2020-02-23闫涛涛李晓梅

语文学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奥吉维娅米兰达

○ 闫涛涛 李晓梅

(1.荆楚理工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荆门 448000;2.荆楚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荆门 448000)

《奇迹男孩》(Wonder)(以下简称《奇》)是当代美国著名女作家R.J.帕拉西奥(R.J.Palacio, 1963.7-)的处女作。该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奥吉(Augie)因为面部畸形,在亲友及学校帮助下融入校园生活,并艰难成长的青春励志故事。由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也于2018年1月19日上映并创下了丰硕的票房纪录。本文基于西方结构主义叙事学理论框架,从叙事主体、叙事话语构建以及聚焦形式三方面对影片展开剖析,以期丰富及拓展西方结构主义叙事学理论在电影文本中的应用研究。

一、叙事主体:画内和画外的“我”者叙述人呈现故事

杰拉德·普林斯在《叙述学词典》中指出:“叙述主体的作用在于安排整个故事的架构与处置情节。”[1]99-102热奈特也表示:“叙事主体指完成或者承受叙事行为的人,指同一个或另一个专属行为的人,有时还指所有参加这个叙事活动的人。”[2]21-26所以,叙事主体(subjectivity)是指文本所表达主观感受的感知、认识、判断、见解的来源,它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多个人,可以是陈述,也可以是转述。在电影叙事中,主要有四大叙事主体:“它—他”者叙述人系列、“我”者叙述人系列、“多重声”我者系列和“摄影机”视点系列。

影片《奇》中重点运用了画内和画外的“我”者叙述人来架构情节,呈现故事。画内和画外的“我”者叙述人与人物主体和受众主体保持着密切的感情和思想上的联系,帮助受众主体认同、理解故事,并参与叙事进程、触发受众主体的理性思考。

画内的“我”者叙述人明确公开自己作为“讲故事的人”的身份,描绘人物主体眼中的客观世界,用较强的主观叙事目光为受众主体勾勒出人物主体的心理流程。《奇》中画内的“我”者叙述人为姐姐维娅。维娅因弟弟的身体缺陷而被母亲忽视,她情不自禁地吐露着内心的情感,描述她眼中的世界:“弟弟是太阳,爸妈和我是围着太阳转的行星,但我很爱弟弟,也习惯了这个宇宙的法则……”维娅倾诉心声的“我”者叙事并没有直接面对受众主体讲述,也并不负责任告知受众主体所述之事的含义,只是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描述着自己眼中的世界。通过维娅的这段讲述,在这个家庭中,她缺失关爱、艰难生活的成长困境便顺理成章地进入观众的内心。

画外的“我”者叙述人用一种个性化的有限视角,带着全知视角的灵活转换、概括性评说的特征,内涵着叙事主体的反思态度和情感倾向,让受众主体在对影像呈现出幻觉认同的同时,思考影片的深层情怀。例如:米兰达在讲述她和维娅友情故事时的片段:“我和维娅从幼儿园起就是好朋友,她家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奥吉就像我的亲弟弟,我们有几年还一起过了圣诞节……”片中用追述往事的形式,让画外的“我”的声音介入叙事进程,却未呈现“我”的任何主观影像镜头。画面中用主观介入的态度,打破时空跨越,选取了不同时间段米兰达曾为奥吉赠送头盔,以及与奥吉一家某年共度圣诞节的场景。这种画外的“我”者叙述人不仅让受众主体理解了米兰达因嫉妒而背叛维娅的过程,也触发了受众主体对其缘由的理性思考。

二、叙事话语行为:多样态的细节处理

热奈特将叙事中的话语行为分为四种范式:直接引语式(narrated monologue)、间接引语式(indirect discourse)、间接自由式(indirect freestyle)和直接自由式(direct freestyle)。列维·斯特劳斯说过,每一个具体叙述人各自的叙事,都是从叙事话语的基本结构中脱胎而出,并从属这一基本结构且为表现主题而服务的。由此可见,叙事话语行为在叙事文本中发挥着产生命题性(propositional)效果并成为传达剧中人物思想的主要手段。在电影叙事中,叙事话语行为指的是包括画面、人物话语、解说、音乐、音响等在内的多种要素。在《奇》中,导演采用了个体意识与超越现实的自由叙事方式,通过叙述性画面与表现性话语交流等多样态细节处理手段传递出影片人文关怀的主题思想。

对于自由叙事方式,托多罗夫强调,其叙事动机“不是源于一种内在的生命冲动,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审美的考虑”[3]75。因此,多样话语方式增添了作品的美学价值,让观众在多重叙事方式中,获得交响乐般的接受愉悦。在《奇》中,影片以奥吉为主体,采用直接和间接的自由式叙事方式来描摹这个面部畸形儿童的成长之旅。影片中大多采用直接记录人物之间的自由式对话,将奥吉这个转述者与被叙述者合二为一,构成单式第一人称视角叙事。即便是奥吉受了同学的嘲笑和冷落,也没有旁白间接引语式地帮衬和累述。随着镜头的不断切换,站在维娅、米兰达和威尔立场讲述时,也采取同样的讲述方式。影片中间接自由式叙事在影片末尾处,奥吉被评为“优秀学员”时,短暂的间接自由式旁白:“我们一直在寻找善良。事实上,善良无处不在。”短小精悍的间接自由式表达和影片中直接自由式的叙事方式,呈现出个体寻找成长的发展路径。

罗伯特·C·艾伦指出:“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世界就是由这一叙事话语规则构成的故事。”[4]86-88在电影叙事过程中,为了让故事更加生动,多种叙事语言技巧必不可少。电影语言中的叙述性画面和话语交流结合在一起,旨在为剧中人物创造内心试像,同时让观众将可视影像与背后隐含信息巧妙关联,接受影片传递的人文关怀。

《奇》这部影片背后也离不开大量叙述性画面及表现性话语交流的语言叙事手段。画面是影视语言中最小的语义单位,这部影片通过叙述性画面,塑造了人物性格,表达了影片主题背后隐藏的生活智慧。例如:影片中大量画面描绘了母亲关怀奥吉而忽视维娅,为了凸显维娅的艰难成长,影片中选取了诸多喧闹的背景及清新温暖的笔调来反衬维娅内心的痛苦:温馨家庭中父母对奥吉关怀备至却让失去友情的维亚独自承担家务;热闹和睦的校园里形单影只的维亚等诸多场景,影片中强烈对比的描述性画面让观众对维娅有了更多的理解与共情。对于奥吉而言,与同学之间的外部冲突:诸如在考场上帮同学作弊;受到大同学侮辱等,导演也运用了张弛有度、舒卷自如的画面描述,近距离聚焦父母关爱的眼神等,用舒缓的音乐搭配安静的环境,明暗色彩的切换等手段塑造出奥吉坚实、勇敢的内心世界。

赵毅衡强调:“言语,这些比较‘虚’的表现最后在主情节中落实为‘实事’,成为伏笔埋设的主要手段之一。”[5]207这部作品中,人物之间的温情对话也为戏剧冲突的最终和解起到了支柱作用。例如:奥吉戴着头盔不愿走进校门,妈妈温情鼓励:“心灵的这张地图,给我们指引前方的道路,而外貌这张地图,则记录我们走过的路途,这张地图,从来都不会丑陋。”影片中无处不在的温情话语,不仅和解了奥吉和米兰达与外部世界的矛盾,也成功实现了影片中“正义必胜、真诚必胜”的生活哲学,传递出温情的人文关怀。

三、聚焦形式:多种聚焦方式展现艺术张力

叙事聚焦(focalization)是叙事理论的核心概念之一,也是叙事文本的主要特征之一。热奈特将叙事聚焦分为三种类型:零聚焦叙事(non-focalized narrative)、内聚焦叙事(internal focalization)和外聚焦叙事(narrative with external focalization)[6]13-15。《奇》摒弃了传统的单式聚焦表现手法,将零聚焦叙事、不定式内聚焦叙事以及外聚焦叙事三者有机结合,运用隐喻意象巧妙贯穿,表达了其艺术张力。

零聚焦的叙事方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种叙事方式往往在烘托主题的需要下,重点而有取舍地选择人物及场景,其最大的艺术张力源于为观众制造悬念,制造叙事进程上的变化与不定性。

在影片《奇》中出现的人物,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每一位人物的个人成长和最后结局,都是通过零聚焦的叙事方式向观众传递的。在故事讲述中,导演通过镜头记录了奥吉的学校环境、家庭氛围、姐姐维娅的生活困境、米兰达的成长烦恼、妈妈对奥吉的担忧等。通过零聚焦的叙事方式,让观众对剧中人物和其成长环境全面了解,以“上帝的权限”观察了解每一个人物的行为变化,通过无所不知的视角直接展示了剧中人物的心理活动。通过这种“上帝视角”,揭示了奥吉无法融入集体生活的内心孤独。在米兰达假期归来,对维娅态度出现巨大反差,叙事中途,导演调换角度,戛然而止,又迟迟不交代缘由。这种叙事手段上的“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和“离间手段(means of seperation)”,恰如其分地为观众制造了悬念,描绘出米兰达内心“嫉妒—逃避—回归”的心理变化,为凸显主题做了铺垫,也为影片增加了无穷的魅力。

勒内·韦勒克和奥斯汀·沃伦在《文学理论》中谈到:“文学作品的外部形式都是为了服务于作品的内容和主题。”[7]16-18诚然,言为心所向,行为心所表。言语举止透露着人的性格,也折射出其思想,这些外部的聚焦方式犹如为影片穿上了得体的外衣,丰满着剧中的人物形象。

在这部影片中,外聚焦的叙事方式主要运用于记录人物之间的对话、描摹客观环境和刻画人物动作。例如,班级夏令营,奥吉战胜大孩子的凌辱,收获珍贵的友谊;米兰达得不到父母关爱又失去好友;课堂上奥吉聪明睿智却受尽同学排挤等。在这些场景叙事中,叙事者始终以旁观者眼光观察记录着所有的动作举止和言语行动,却从不进入人物的内心,展示他们的内心世界。在这些场景中,叙事者所知的明显小于人物,外聚焦的叙事方式使观众能客观了解人物的思想和性格特征,同时渲染环境,为影片的主题表达做外部铺垫。

影片中,不定式内聚焦是主人公奥吉搭配故事中另外三个主要人物的观点所构成。换言之,在此聚焦叙事中,围绕同一叙事事件,利用“多声轮唱”的方式,带来叙事上的差异,让观众从多声比较中,达到在主观中显示客观、在对立中见深刻的叙事境界。

例如:对奥吉的艰难成长,导演利用万圣节场景,借由多个人物的声音与观点诉说这一遭遇。首先,奥吉自述:“万圣节是我最喜欢的节日,我终于可以借助面具昂首挺胸地走路。”而威尔和朱利安却对他轻蔑侮辱:“他让我想起了风干的骷髅人和半面兽,如果我长成他那样,肯定早自杀了。”回到家中,维娅却鼓励:“奥吉少校,你一点也不丑。”这种“同事异说”的方式,通过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讲述风貌,让观众在对立中见出深刻的叙事境界。同时,兹维坦·托多洛夫强调:研究文本的“词法”及“句法”,还要系统地研究文本中的象征结构。其目的在于能跳出狭义的“意义”(意指作用)研究,进入对符号组织(语言妙用、隐喻、象征等)进行“第二性含义”研究[8]115-120。因此,奥吉的宇航员头盔的隐喻作用,也同样是通过多个观点“轮流依次”“同事异说”的表述:头盔于奥吉而言,是“盾牌”和“保护伞”;于父亲而言,却是阻碍他成长、面对真实自我的绊脚石。其隐喻不言自明:我们每个人都戴着一顶头盔,那里面装着不完美的自我,只要我们同奥吉一样,与命运握手言和,真诚拥抱生活,每个人都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奇》在故事叙事进程中将三种聚焦形式有机结合,互相渗透。故事的开端,导演开始零聚焦叙事,交代奥吉的身世及成长环境,观众跟随奥吉感受他的内心世界。在叙事途中,对奥吉、米兰达和维娅三个人物的成长讲述,又同时穿插了不定式内聚焦叙事和外聚焦叙事。诸如,在米兰达这个人物身上,既有上帝视角全盘介绍她的成长环境,又有维娅抛弃她却不交代缘由的不定式内聚焦,还有父母对他漠不关心、朋友离弃而冷静而客观的外聚焦叙事。在米兰达这个人物身上,她既是讲故事的人,又是故事中的人物,她还是奥吉成长的“见证者”和“引路人”,同时她又像一名访谈记者,客观记录着故事发生的始末。《奇》这部影片的又一迷人之处在于多种聚焦形式的叠加选择与穿插搭配,这样的多元聚焦形式能够更加客观真实地逼近真相,更好地表现作品的艺术张力,使观众在真相与困惑中不断徘徊。不同聚焦形式转换下的混合叙事,也更好地帮助观众从导演叙事的圈套中脱离出来,理解影片、思考和探寻影片想传递的哲学价值。

四、结 语

《奇》虽然讲述了一个十岁小男孩成长的生活故事,却是一部结构复杂的叙事作品。影片藉由画内外的“我”者叙事人、多样态的话语行为与多元化的聚焦形式,投射在不同的叙事客体上,并透过温情的书写和隐喻意象的表达,谱写了一曲身体缺陷儿童的生命赞歌,诉说了人类文明社会追求真善美的永恒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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