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历史逻辑暨新时代世纪前瞻
2020-02-22谭培文
谭培文
(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文明是一种历史现象。文明不等同于历史,但文明史即历史。如温文尔雅、有教养懂礼貌是文明,而不是历史。历史是对文明现象发展过程的认识。历史离不开文明现象。历史把各种文明现象的产生、发展过程呈现出来,这即是文明史。文明进步是一个历史过程,它有其内在规律。一般文明史即是史的研究,历史逻辑并非以史为主题。历史逻辑势必有文明史的探索,但它并非其核心与实质。逻辑即规律。[1]历史逻辑主题是历史内在的规则与规律。文明现象是外在的,历史逻辑是内在的。在全球化时代,尤其是世界疫情暴发的当下,根据文明进步历史逻辑,对于前瞻人类文明进步的基本趋势具有特殊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文明进步的标准
文明是社会的进步过程。文明既然是一种历史现象,文明进步的根本标准即是历史标准。在学术思想史上,历史标准主要有两种:一是以黑格尔为典型的唯心主义,一是历史唯物主义。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即以自我意识的发展与完善为标准。世界历史首先从东方开始,经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最后到日耳曼。只有日耳曼“‘精神’开始知道它是自由的。”[2]在日耳曼,自我意识上升为自我意识的自由。日耳曼是世界历史发展的高峰。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的历史唯心论,从社会存在出发科学地揭示了人类历史的进程,从而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按历史唯物主义,文明进步标准有五:
一是要以先进生产力为标准。按马克思,先进生产力以生产工具为标志,工具的现代化是人类文明的突出特征。工具的现代化通过改造自然,使自然因果性转化为社会因果性,从而带来物质财富的增长。物质财富的丰富是文明进步的突出标志。此谓之物质文明。布罗代尔说:“自16世纪以降(或许时间更早),资本主义和财富便成为文明最终阶段的标志。”[3]资本主义替代封建社会,开创了一个文明新时代,在这个意义上,资本主义的出现具有文明进步的历史意义。资本主义制度适应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了物质财富快速增长。这是资本主义文明的标志。
二是要以先进生产关系为标准。一种文明是否具有先进性,物质财富的丰富是一个标志,但不是唯一标志。文明必须反映一种物质财富的分配。物质财富的丰富不是文明进步所特有的。比如中国封建社会的大唐盛世、康乾盛世,还有美国南北战争以前南方奴隶制的庄园。但它们与资本主义财富分配方式比还是落后的不文明的。因为,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人的等级高低是财富分配的基本根据。资本主义取消了人的等级作为财富分配依据,而以资本作为财富分配的标准。资本货币通过与劳动力的等价交换来获得剩余价值,虽然也是一种剥削,但这种剥削不是暴力的,而是以所谓的交换价值的自由交换实现的,它与暴力的野蛮比较,是文明的。物质财富的分配方式是否文明,其实质决定于一定的制度设计。好的制度设计即为制度文明,如资本主义制度文明与社会主义制度文明。制度文明不仅指涉经济制度,还应涉及政治制度,这里的制度文明涉及的是前一种意义的文明。
三是要以先进政治制度为标准。政治是适应经济基础产生并为经济基础服务的重要领域。政治的核心是国家,现代国家建构依据是法制。政治主要体现为一种法治标准。布罗代尔,将文明划分为:作为地理区域的文明,作为社会的文明,作为经济的文明,作为集体心态的文明,但缺乏政治文明,显然是片面的。政治文明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如19世纪国际社会又名“国际法共同体”。这一共同体实际即是一个所谓的国际政治共同体。作为政治共同体制定的所谓文明标准,看上去其直接受害者是当时的中国等国家,但是它助长了当时日本等一些国家以武力掠夺侵略之野心,从而影响了世界发展趋势,开启了霸权争夺世界的先河。甚至可以看作是第一、二次两次世界大战发生的原因。反过来看第一、二次世界大战,也与当时的德国、日本的国家政治制度即是战争制度、政治体制即是战争体制有关。政治法治标准体现的政治文明,在现代世界文明秩序建构中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是以,现代文明标准不可缺乏政治标准。
四是要以先进文化为标准。文明的标准不可缺少文化。所谓文化标准,是指以文字为符号,通过文学艺术、道德、哲学、宗教等表现的文明特征。宗教只是文化的一部分,而不等于全部。有文化但可能没有宗教,有宗教不等于就有文化和文明,没宗教同样有文化和文明,如中国先秦以前,就没有宗教。而先秦出现的中华文明甚至超越古希腊文明。古希腊也不存在宗教,尤其是像中世纪才有的基督教或一神教。但古希腊文明甚至超越了中世纪宗教文明。正因为超越中世纪文明,才有后来的文艺复兴。而布罗代尔认为,宗教是文明中最强有力的特征,始终是过去和今天的文明的中心问题。在印度,所有的行为形式和理由都来自宗教,而不是来自推理。而就文化心理来区分,可以区分为儒教文明、佛教文明、印度教文明、基督教文明、东正教文明、伊斯兰文明等。这并非正确。所谓儒教文明、佛教文明,完全不具有西方社会宗教文明内涵,儒家从来就不是一种宗教,中国的佛教也从来没有在中国成为所谓的佛教文明。宗教只能看作是一种文化现象,不是一种文明形态。布罗代尔又认为,文明的标准不可缺少文化。如科技方面,有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莱布尼茨和他的微积分,(法)德尼·帕潘和他的蒸汽机。伟大的思想创建者,如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笛卡儿、卡尔·马克思,他们是文明的缔造者。[3]这里所讲的文化,就是科学技术、哲学、文学艺术等文化,而不是宗教。
五是以和谐社会秩序为标准。社会秩序是衡量文明的重要标准。它包括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秩序。社会秩序文明的突出标志是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谓之生态文明,人与人、人与社会之和谐是社会文明。布罗代尔说:“离开社会的支持,离开社会带来的张力和进步,文明便不能存在。”[3]在他看来,社会与文明的概念极为相似,二者彼此关联。如西方文明依赖于工业社会,后者是前者的驱动力。通过描述社会及其组成部分、社会张力、社会的道德价值和知识价值、社会理想、社会习俗、社会趣味等,换言之,通过描绘作为社会的体现者和传承者的人民,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简要勾画出一种文明的特征。[3]布罗代尔论证文明的社会特征,但社会在何种意义是文明的却未能深入分析。《礼记》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各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之于地也,不必臧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4]“大道之行”则是指尧舜及其之前时代。当其时,那是一个原始社会解体,刚迈入文明社会门槛之大同社会。在那里,社会秩序井然有序,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天下为公,公而无私,相互友爱,和谐向善,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此乃真正的社会文明状态。如果一个社会战乱频繁,老百姓流连失所,或者人人以邻为壑,以邻为患,匪盗横行,恐怖袭击濒临,或者社会贫富两极分化,一边是财富堆积如山,一边是饿殍遍地等等,这样的社会秩序当然不是文明的象征。和谐的社会秩序是文明向往的方向,也是社会文明发展的必然标准。
二、人类文明进步历史逻辑
按照生产力、制度、政治、文化和社会秩序等五个标准,人类文明进步发展历史逻辑可以归结为三个阶段:
1.以人对人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古代文明
文明的主体是人。以人的存在方式来理解文明,最初的文明即以人对人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古代文明,如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在那里,“每个个人以物的形式占有社会权力。如果从物那里夺取这种社会权力,那么你们就必然赋予人以支配人的这种权力。”[5]这即是说,古代文明是一个直接以物的形式占有人支配人的社会权力的社会。这种物即土地。人对人的依赖其根源在于人对土地的依赖。
其一,生产力落后是其根本原因。在原始社会,物为公共所有,人皆为用,无私有概念,但在生产力水平极低的社会,资源的稀缺性日益突出。第一个以物的形式占有社会权力的奴隶社会就产生了。奴隶主不仅拥有占有物的社会权力,而且亦占有了作为生产工具的奴隶的权力。亚里士多德就曾经认为,工具分两种:即会说话的有生命的工具与不会说话的无生命的工具。奴隶是会说话的工具,是优于无生命工具的一种有生命的工具。[6]对于奴隶,由于缺乏生存生活资源,奴隶只能依赖或从属于奴隶主。据文字记载,在中国,奴隶制国家最初与部落强盛而兴起有关。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可能即是最早的部落。《史记》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7]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还是一种贤人体制,没有严格的等级区分,而是那些有德有能之人主导当时的社会。如大禹那样的人,为了治理水患,三过家门而不入,然后成为部落的首领。这是部落之间或部落内部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奴隶制的国家出现的情形。中国奴隶制社会的出现是商周时代。商代著名的奴隶主商纣,其残酷奴役导致周的讨伐。商纣灭亡,周则将其领土分封诸王统治,是以出现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人统治人、人支配人的奴隶社会状况。可见,无论是古希腊还是中国的先秦社会,对于奴隶主,拥有奴隶,就等于拥有了人支配人的权力。权力是一个法权概念,这种人支配人的权力在经济上就是奴隶制,作为保护这种奴隶制的国家就是奴隶制的政治国家。在文化价值上,亚里士多德认为,奴隶制是天然存在于世上,“奴役恰好是他的本分而且也是合法的制度。”[6]这就是奴隶制的文明。奴隶制的文明是一种进步,奴隶制文明使有限的资源为极少数奴隶主垄断,并强迫奴隶作为工具使用,生产出了比自然资源更多的物质财富,推进了文明的进步发展。但它是一部分人剥削、奴役与牺牲大多数人为代价而产生的文明。
其次,制度设计是古代封建社会维持其统治的重要原因。由于铁器工具替代了青铜器工具,生产力的发展推动劳动者身份的解放。一部分劳动者不再是工具式的奴隶,而成为农民,但农民依赖于土地。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8]。在中国,沿袭一千多年封建分封制度是一种政治制度,但其实质是一种土地制度。中国古代所谓著名的改革,都是围绕如何获得土地租赋展开的,如商鞅推行的耕战法、王安石主张的青苗法、张居正变革的“一条鞭法”等,客观上似乎减轻了大大小小的地主对农民的层层盘剥,但主观上是方便皇帝作为最大地主对农民的直接剥削。是以,“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事买卖,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9]在欧洲,从公元5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到15世纪封建社会形成、发展和繁荣时期。欧洲中世纪的生产是在庄园和地产上进行的小规模生产,生产运用的是相当的原始式农业技术。农业生产的主要劳动者是农奴。但“农奴与奴隶不同,虽然他们被束缚于土地上,但却是自由人,即同土地所有者(庄园主)没有人身依附关系。”[10]。地主对农民的剥削由原来直接占有奴隶的劳动变为占有农民的地租。土地是土地所有者(庄园主)的土地,农民依赖土地而生活,是以必须依赖土地所有者而生存。
最后,文化价值成了维持古代文明秩序稳定器的润滑剂。生产方式和制度维持古代人对人的依赖和支配的稳定器,而稳定器要运转起来,最为重要的是润滑剂。缺乏润滑剂的稳定器,由于稳定器内部摩擦加热,稳定器很快就会失去平衡而被损坏,但有了润滑剂就不同了。它既可维护稳定器的正常运转,减少内部的摩擦,还可延长稳定器的使用时间和寿命。文化价值就是这种稳定器上润滑器。欧洲源于古希腊文明、罗马文明。古代奴隶制国家的出现,从而也出现了文化价值意义的国家,即柏拉图的《理想国》。中世纪基本上继承的柏拉图的理论,将奴隶等级制固化为封建神权等级制。上帝成为最高的神权统治者,在文化价值上,以宗教的价值为价值。宗教是西方文化价值的总纲领。宗教是对现实的歪曲反映,是一种颠倒了的世界观。宗教是统治阶级统治人民、压迫人民的一种补充形式,是为统治合理性辩护的根据。宗教用虚幻的幸福世界作为受苦受难的被统治者获得精神的慰藉。宗教是西方世界的一种特殊意识形态,它将现实中人依赖人、人支配人的关系颠倒为神支配人,人对神的依赖关系,把人与自然的关系歪曲为上天支配人的关系,以现实中的苦难虚化为获得来生幸福的路径,从而维护人对人的依赖关系、人对人的支配的现实社会秩序。
中国的封建社会之所以如此具有生命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儒家文化价值成了维持封建社会文明秩序稳定器上的润滑剂。自董仲舒主张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降,儒家文化一直成为西汉社会开启的封建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并为历代封建王朝所推崇。无论是由汉族主导建立的封建王朝,还是由蒙古族、满族主导建立的元、清封建王朝,儒家的主流意识形态始终被认同和推崇。因为儒家文化价值是适应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人依赖人、人支配人的关系产生的。儒家建构的人伦道德,成为维护这种关系秩序的润滑剂。《论语》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11]儒家构建了一个以君臣父子为等级人伦秩序关系,它是所有的封建皇帝无不推崇的根本原因。在这个等级秩序中,其顶层是处在宝塔尖上的君,次为大大小小的臣,最下层的子民即仆。弟不可犯兄,子不可犯父,等于说,所有的臣仆不可犯君。否则,即子不子,臣不臣,君不君,国将不国。儒家建构了奴隶式的人伦秩序,是所有的封建皇帝无不推崇的根本原因。
2.以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近代资本主义文明
近代资本主义文明是人类文明历史逻辑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资本主义用物的力量摧毁了封建社会的人的统治,以人的物的依赖性存在代替了封建的人的依赖性存在方式。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呈现出资本主义文明的不同特征。
其一,以金钱资本为上帝替代了精神上信仰的上帝。马克思说: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12]前资本主义人们束缚于土地,人的生产能力只能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这种自然发生的关系就是以血缘为基础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在资本主义,人们的活动和活动的产品是交换价值。“在交换价值上,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12]作为资本主义交换价值的物、社会关系的物、标志人的能力的物不是别的,而是金钱资本等。资本主义把人从神的统治中解放出来,而金钱资本又使人陷入物的异化统治的泥沼。文明标志人的进步状态,相对血缘宗法统治,每个人的人身获得了独立。但是,人类却再次堕入了另一种依赖,即金钱物的依赖。在物的统治下,资本主义获得了另一种特权,即金钱资本的特权。资本主义在实质上是物、金钱、资本为特权的社会。这即是资本主义以金钱资本为标志的文明逻辑。
其二,以金钱资本为上帝的私人所有制替代了封建的土地专制占有制。在生产资料所有制上,资本主义仍是一种私有制替代了另一种私有制。但在占有的规模、数量上却与封建社会存在巨大差别。资产阶级通过发展生产力,大规模的使用机器,挤垮了大批小作坊,小手工者等,使他们沦陷为无产者。“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12]它使农村服从城市,通过圈地运动,驱使农民离开了祖祖辈辈依赖的土地,成为一无所有的雇佣工人。在所谓的自由竞争中,“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使财产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13]虽然资本主义所有制也是一种私有制,但它不再是古代封建的小块土地占有制,而是极少数人垄断的私人占有制。这即是资本主义的文明逻辑。
其三,以金钱资本为上帝的金钱政治替代了封建的皇权专制。资本主义是极少数人垄断的私人占有制,适应这种占有制的就是极少数人以金钱资本为上帝的金钱政治替代了封建的皇权专制。长期以来,在美国所谓的民主竞选,实际是共和党与民主党两党的轮流坐庄。在两党竞选中,全靠足够的金钱开道。以21世纪以来为例,2004年两党总统候选人的选举费用是7亿美元,2008年快速增至10亿美元,2012年的20亿美元,2016年,包括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在内的美国大选总共花费了66亿美元。“2014年间举行的4届中期选举分别花费21.8亿美元、28.5亿美元、36.3亿美元和38.4亿美元,2018年则达到52亿美元。在2018年的中期选举中,赢得一个参议院席位的平均成本为1940万美元,赢得一个众议院席位的平均成本超过150万美元。高额的选举费用大大提高了参选门槛,排除了绝大多数人参加竞选的可能。”①资料来源:中国人权研究会:《金钱政治暴露“美式民主”的虚伪面目》,新华社北京2019年12月26日电。可见,只有富人、财团等利益集团才有可能跨入参选门槛,只有那些手握巨资大财团资本持有者才有可能赢得一个参议院席位。金钱越来越成为资产阶级控制选举的政治手段。在资本主义世界,“金钱是个选择器,可以用来淘汰来自底层的政治参与者,使得穷人代表根本难以成为候选人。富人通过资助竞选经费的方式挑选合格的政治代理人,使他们成为候选人,进而赢得选战。”①资料来源:中国人权研究会:《金钱政治暴露“美式民主”的虚伪面目》,新华社北京2019年12月26日电。资本主义用金钱垄断了经济领域。同样,资本主义也用金钱垄断和支配了政治领域。
其四,以金钱资本为上帝的文化道德价值替代了封建的人伦文化道德关系。资本主义在文化道德价值上发挥过非常革命的作用。它通过金钱资本斩断了以血缘宗法为基础的人的依赖关系之封建羁绊,“它使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令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争得的自由。”[13]这就是说,资本主义用金线的联系替代了昔日封建的血缘联系。有的认为,这是批判资本主义。其实并非如此,它既是批判又肯定了资本主义在文化道德伟大功绩。“现金交易”去替代人与人的联系当然是一种极不光彩、龌龊的联系。但是,相对于血缘联系,它具有文明进步意义。因为人与人的关系中,血缘宗法关系为基础的人的依赖关系是最落后的关系。在血缘联系的社会,血缘亲疏是内在的主观标准,而金钱关系毕竟使人与人之间关系有了外在的客观标准。资本主义把人的一切情感,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冰水之中,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这就使刚刚摆脱血缘依赖的人类推进物的统治的深渊。资本主义文明道德不仅不能推进人类文明进步,反而成了物的统治的催化剂。
其五,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以金钱资本为上帝支配社会秩序替代了封建社会靠暴力维持的社会秩序。资本主义虽然不像封建社会将国家暴力作为维持社会秩序的唯一手段,但是,一旦工人农民触碰其统治社会的根基,资本主义与封建社会一样就会用武力来镇压。马克思对1848年法国的二月革命后资产阶级如何使用武力镇压工人、农民做过形象的描写。资产阶级在反对封建专制统治时,为了联合工人农民提出的口号是自由,平等,博爱。一当1848年5月资产阶级共和国成立,在镇压无产阶级时就变成了“步兵,骑兵,炮兵!”[14]更值一提的是,在以金钱资本为上帝的社会,资本家为获得最高利润,不仅需要从生产生活资料物品中获得利润,还需需要从杀人的武器中获得利润。比如,在美国,枪支武器的生产是一些资本家获取高额利润的最大源泉。这些枪支武器生产资本家通过强制自由买卖获得的资本支配政治法律许可,以致造成枪支在社会的泛滥,枪击暴力恐怖行为几乎天天发生。比如“2019年美国共发生415起大规模枪击事件,平均每天超过一起,共有39052人死于与枪支有关的暴力事件。”②资料来源:国新办:《2019年美国侵犯人权报告》,人民日报2020年3月14日。在一个随时都可能遇到被枪击的美国,人们的安全感被撕裂为一块块碎片。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社会,何来和谐的稳定社会秩序。资本主义以金钱资本为上帝支配的社会秩序替代了封建社会靠暴力维持的社会秩序,理应是历史的进步,但是在金钱资本上帝支配的社会,金钱同样可以带来社会暴力。金钱可以支配政治来镇压人民,金钱通过买卖交换雇佣劳动力剥削劳动者的劳动,金钱甚至直接雇凶去杀人。文明是与暴力野蛮相对立的社会状态,一个由金钱支配下的暴力连续不断的社会秩序不是现代文明标志,相反,它是野蛮社会的死灰复燃。
3.以摆脱人对人的依赖关系和物对人的统治的现代社会主义文明。马克思指涉的是共产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首先是社会主义。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开创的社会主义文明为新世纪前瞻提供了依据。
三、新时代社会主义文明的世纪前瞻
文明是一种进步,进步意味社会主义文明与资本主义文明具有质的不同。这种质的不同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社会主义文明不仅要摆脱人的依赖性关系,而且要摆脱物的依赖性关系;二是社会主义文明历史使命不同。资本主义只是为社会主义文明准备物质前提,而社会主义文明则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人类文明进入理想社会的创造前提。虽然理想不等同现实,但是世界疫情暴发与中华民族联合抗疫的实践,为世界前瞻理想社会文明愿景提供了依据。
1.社会主义文明进步任务。马克思说:“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12]每个人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是共产主义文明的标志。而要实现每个人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二是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即是社会主义文明的任务。所谓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即以大工业生产为基础的全球联结为一体的生产链、供应链和价值链。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以上百倍的效率,超越封建社会文明,但是,私人资本的垄断性质,它必然反过来隔断全球的生产链、供应链、价值链和消费链。它不断强化金钱资本物的依赖性,为世界的普遍交往设置了巨大障碍,使人与人、国家与国家的关系异化为物的依赖关系。是以,21世纪出现的单边主义并非偶然。有鉴如斯,社会主义文明首要任务是扬弃物的依赖性。要扬弃物的依赖性,首先是要适应大工业发展,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其次,扬弃物的依赖性,就必须正确对待资本逻辑的正负效应。资本是一种物,资本不等于资本主义。资本对于发展生产力,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经济效率,具有积极的文明意义。但资本的负面作用是,物的统治在实质上是资本、金钱统治。这就必须通过社会主义制度机制予以限制。社会主义文明的任务即是通过资本激发的活力而形成的社会生产能力提升为从属于社会主义每个人的共同社会财富。
2.社会主义文明的历史使命。自由个性是每个人作为独立个体的创造特性,而不是为所欲为或任性而为。社会主义文明的使命是如何培育与发展每个人的创造个性,它是人类文明历史逻辑的现代要求。首先,创造必须摆脱人的依赖性关系与物的依赖性基础。《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15]集中体现了这一精神。其次,创造必须正确处理自由个性与主客观因素的关系。创造既受主观条件的影响亦离不开相互协作和配合。既不能把人与人相互协作、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等同人的依赖性关系,又不可将必要的物质条件当作物的依赖性基础。人的依赖性关系与物的依赖性基础是古代与资本主义文明特征,与社会主义文明的共同协作的和谐关系具有本质不同。再次,创造作为自由个性的特性需要培养和教育。因此要坚持教育强国的国策,培养千千万万的创新人才,提高每个人的创新素质。通过每个人的自由个性创新,在生产力方面,创新新技术、新工艺、新的产业链、新的价值链;在生产关系上创新新的生产组织形式、新的协同方式、新的财富调节分配手段;在政治上,创新民主政治的新形式,实现政府治理能力、治理水平现代化等等,从而塑造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人类文明新类型。
3.以世界疫情暴发为例前瞻社会主义文明世纪愿景。世界疫情暴发后,在应对全球性疫情面前,资本主义脆弱得犹如一根枯木,不堪一击,资本主义暴露出多重危机。相反,中华民族联合抗疫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有国外政要、学者预言,世界疫情以后将改变未来世界。其实,并非是世界疫情暴发在改变世界,而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逻辑具有不可逆的必然性。资本主义文明时代正在成为过去时,社会主义文明才是进行时。人类文明历史逻辑证明:
其一,在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文明无法应对全球性问题。所谓全球性问题,即是共同利益问题,如公共卫生问题、生态环境问题、气候问题、空间问题、发展不平衡问题、全球性贫富两极分化问题等。面对这些全球性问题,资本主义凸显出三大问题,一是公共资源捉襟见肘、二是民众自觉协同性差、三是政党凝聚力缺失。如政党纷争政治问题,资产阶级议会的各党各派,除开对外扩张、侵略、殖民和打压对手等有一致性之外,在公共危机、公共利益面前,从来不会有一致性意见和行动。这就必然错过时机,以致小的危机酿成大危机,局部危机酿成全局危机。而社会主义文明在全球性问题则表现出突出优势,不仅公共资源丰富、民众协同自觉,更没有政党政治的内斗内耗,能产生极大凝聚力和号召力。是以,只有社会主义文明代表人类文明方向,符合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逻辑。
其二,在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文明既不能应对全球性经济问题,也无法避免循环往复的周期性经济危机。而社会主义文明不仅可以应对好全球性经济问题,也有可能避免周期性经济危机。虽然资本主义经济还有一定效率,但是,资本主义周期性危机又摧毁其效率与效益。更为糟糕的是,随着世界疫情暴发,全球性问题接踵而至的即是经济危机、金融危机、社会危机,乃至政治危机。资本主义有悖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逻辑,社会主义文明符合人类文明的历史逻辑。
其三,在全球化时代,资本个人利己主义不仅不能推进全球化且危害全球整体利益,集体主义符合人类文明进步的价值逻辑。个人主义利己主义极力排斥、挤压集体主义。他们把公共利益看成是虚构的,矢口否认普遍利益。但全球性疫情的爆发,将个人利己主义价值观击得粉碎。事实证明,只有人类共同联合起来才能挽救人类。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价值观,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将人类不同的民族、个人凝聚在一起,众志成城,万众一声,相互守望、相互支持,这种集体主义精神是中华民族联合抗疫取得阶段性成果的精神动力。是以,社会主义文明符合历史逻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新了21世纪人类文明新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