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以“通络”论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

2020-02-16李会敏赵勇综述左新河审校

疑难病杂志 2020年6期
关键词:肺络疫毒络脉

李会敏,赵勇综述 左新河审校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于2019年底在武汉暴发,2020年2月11日由世界卫生组织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命名为“COVID-19”[1]。中西医强强联合,中医在对抗此次疫情上承担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取得良好的效果。络病学是研究中医络病学说及其临床运用的临床学科,形成首见于《黄帝内经》,其独特体系在临床很多领域有特别的疗效,根据络病理论指导研制的连花清瘟方,在SARS、流感等病毒类呼吸系统疾病中成为代表性中成药,如今也被列为COVID-19的推荐中成药[2-4]。COVID-19属于“疫病”,疫疠之毒猛烈,损伤络脉,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指出“络以通为用”,故本文将以“通络”为纲来探讨COVID-19病机治法等,为临床提供一定思路。

1 肺络与肺络病

COVID-19病位主要脏腑在肺,文献报道99例COVID-19患者临床特征分析显示,患者咳嗽者占82%,呼吸急促者占31%[5]。COVID-19患者以发热、干咳、乏力为主要临床表现[6],可见COVID-19病位主要脏腑在肺,逐渐侵袭到肺络。

肺络符合现代医学中肺的生理结构描述,是进行携氧通气、换气化血及濡养经脉的场所。《灵枢·脉度》记载“经脉为里,支出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首次提出络的概念,肺络从广义来讲为浮络、孙络,从狭义来讲肺络可分为气络、血络、气道[7]。气络主运行经气,血络主运行血液,气道为“气管”。气络血络共同维持机体气血通畅,肺的气络犹如一个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系统来发挥其温煦、防御、调控等功能,且络脉是一个逐层分级的网络结构[8-9],与气管、支气管、肺泡、肺门淋巴管、血管等具有“取类比象”的高度一致性,分支繁多,促进气血交换及弥散。COVID-19患者肺脏病理显示不同程度的实变,其中肺泡腔可见大量浆液、纤维蛋白渗出物及透明膜,支气管腔内有黏液及黏液栓[4]。新型冠状病毒(SARS-CoV-2)攻击肺部引起炎性因子风暴时,可能损伤了淋巴管,进而延缓肺部渗出物排出,加重肺水肿[10]。可见COVID-19患者肺络容易受损,且肺络的网络系统大部分受到侵袭。络脉作为排毒通道[11],邪袭肺络,肺络病起,络脉易滞、易虚[2],肺络容易郁滞,壅塞不通容易生痰、生瘀,瘀久络脉易虚,络脉虚则邪气易凑,进而加重络脉虚损。

2 肺络病与COVID-19

2.1 病邪传经,邪涉多处 从经络系统来讲,经络分为经脉和络脉,其中络脉包括十五络脉及浮络、孙络。 “温邪上受,首先犯肺”,疫毒之邪从口鼻入,由表入里,由浅入深,首先侵袭肺络,可出现发热、干咳、憋气等一系列肺系症状,随后毒邪循经入里,从手太阴肺经依次下传,经过大肠、脾、胃、心、肝经等,肺与大肠相表里,大肠传津失调,遂可出现腹泻等症状。疫毒循经入脾胃,脾失健运,肌肉失养,运化无力,可见脘痞、纳差、乏力等不适。且自2019年12月底以来武汉阴雨天气日久,天气湿冷,内湿外湿相合,故湿邪症状更突出[12]。逆传心包者,则“里络壅闭,堵其神气出入之窍”(《重订广温热论》),可见闭证、脱证等阴阳耗散之证。毒邪入肾,肾不纳气,可见少气、憋闷等虚弱之证,肝经受邪,疏泄失司,气机不畅,可见咳嗽、胸闷等证,毒邪入脑络,可出现神志不清等症状。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4]中描述的肺脏、脾脏、肺门淋巴结、骨髓、心脏、血管、肝脏、胆囊、肾脏、脑、胃等多脏腑受损具有一致性。

2.2 久病入络 COVID-19潜伏期1~14 d[4],重庆报道223例COVID-19患者中轻症、重症患者的平均出院天数分别是14 d、16 d,患者平均住院时间相比其他肺部疾病稍长,再加上潜伏期,整个病程相对较久[13]。文献报道150例COVID-19死亡病例中63%患者有基础疾病,大部分死亡原因是呼吸衰竭或循环衰竭所致[14]。且在ICU接受治疗的患者年龄较大,更有可能合并基础疾病,也更容易出现呼吸困难[15]。所以COVID-19对于高龄且合并多种基础疾病时更容易出现危重证候,病程较长,久病入络,可加重病情,COVID-19危重患者容易出现顽固性低氧、呼吸衰竭等急性肺损伤或急性呼吸窘迫等症[4],大多重症病毒性肺炎患者可经历渗出期、增生期、纤维化期[10],遂患者的肺络逐步受损,通气换血功能逐渐丧失,逐渐纤维化,病程越久,肺络功能越差。

疫毒之邪攻其脉络时,肺络受损,即气血运行出现紊乱,络脉的运行速度及常度出现失调,功能调节异常,则气机不畅,气络受阻,血道不通,生痰生瘀[2]。且叶天士言“久发之恙,必伤及络”“初病在气,久病入血”,疫毒稽留肺络日久,化为火(热)毒,火热毒邪灼伤肺络,血络受损,可见咯血、吐血等症。气络不通,血络不畅则瘀,危重患者痰瘀互结、顽固不化、肺络受损,可出现湿阻脉络、脉络痹阻、络伤出血。后期,患者肺络亏虚,气血不足,可见气短、乏力、心悸等。

3 肺络痹阻病因病机

COVID-19主要是由SARS-CoV-2攻击以肺为主要靶器官的全身多器官损伤性疾病,与免疫细胞过度活化、炎性因子风暴、活性氧过量富集有关[16]。中医认为该疾病属于疫病,病位主要在肺络,可波及其他脏腑,疫毒为主要致病原因,王永炎、薛伯寿等均认为COVID-19属于寒湿疫[12,17]。《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三版)》阐述病机是“湿、热、痰、瘀”[18],也符合络脉容易瘀滞、痹阻的特点。

《医门法律》曰:“小络,方为卫气所主。”疫毒从卫而入,寒湿郁滞,营卫不和,故发热。“温邪上受,首先犯肺”,疫毒侵袭人体,从口鼻而入,作为肺之门户,肺受损是必然,遂随肺络及络脉循经传变。疫毒袭肺,肺为娇脏,肺主气司呼吸,宣降失司,气络不畅,故干咳,肺主通调水道,气络郁滞,则津液不调,津停生痰湿,痰湿阻络,则络脉壅塞,故咯痰或痰咯不出。湿毒易伤阳气,湿性重浊,阻遏气机,清阳不升,故四肢沉重,脾主肌肉,湿邪困脾,脾运化无力,可见乏力疲劳、纳呆等,脾为肺之母,毒邪肆虐,故子病及母,脾运化不及更甚,且武汉长期处于湿性气象,疫毒攻之,外湿、内湿相挟相袭。疫毒循经传变,其他脏腑络脉容易受损,故出现腹泻、神志不清等其他症状。经络不仅运行脏腑气血,也是运毒排毒的通道[19],毒邪侵袭机体,机体通过经络排毒,络脉受阻,外邪疫毒日久不出,故生成内毒败坏形体,损伤正气,且毒邪具有依附性、酷烈性、从化性、秽浊性的特点[20],容易热化、湿化、痰化、瘀化成热毒、湿毒、痰毒、瘀毒等,故对主要靶器官肺脏的损害越加严重。痰毒阻肺,则肺气机不畅,肺络不通,可见胸闷、憋气、痰咯不出等症。寒郁过久成火毒,痰毒亦可热化闭肺,热毒亦可炼液成痰,肺络受损,络伤出血,可见痰中带血、吐血、衄血、大便秘结、小便赤、神昏谵语等证[4]。戴天章在《广瘟疫论》指“时疫传里之后,瘀血最多”,络脉壅塞,气血不调,久病血中凝滞化瘀,痰为津凝,瘀为血滞,津血同源,痰瘀相关,痰瘀互相胶着,顽固不化,相互交阻为害,化为痰毒、瘀毒,阻滞脉络,正气耗损,损害脏腑机能,络虚邪凑,加重络脉受损。可见痰湿、瘀血既为病理产物[21],又为致病因素,缠绵不绝,故重症患者则可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休克、水电解质及代谢紊乱、凝血功能障碍、多器官功能衰竭等危重表现[4]。

总体言之,外邪疫毒袭肺,挟湿、挟寒,邪入肺络,病位主要在肺络。同时外毒日久不化,内生痰毒、瘀毒、火毒等,外毒、内毒相合导致气络不通,血络不畅,络脉壅塞、络伤出血、络脉亏虚等,损害肺络,邪毒传经,由肌肤表层的阳络由表入里,由浅入深侵入脏腑之阴络,进而损及他脏。

4 以逐秽解毒通络辨证论治COVID-19

对于COVID-19,解毒为第一要义。喻嘉言在《温热暑疫全书》中曰:“未病前,预饮芳香正气药,则邪不能入,此为上也。邪既入,则以逐秽为第一义”,强调疫毒之邪首以逐秽为主,应尽早祛除邪气。薛伯寿也强调解毒的重要性,重视病因,强调正气,重视整体调治[17]。治病求因,驱逐毒邪,通利脉络。

4.1 络脉痹阻——畅通络脉法

4.1.1 祛湿通络: COVID-19属于寒湿疫,寒湿困表,肺气郁闭,以散寒除湿、透邪芳香避秽为主,可使用芳香化湿类药物解毒避秽,如藿香、佩兰、厚朴、苍术、草果、草豆蔻等。《药品化义》言“藿香辛能通利九窍,若山岚瘴时疫用之,不使外邪内侵,有主持正气之功”。草果辛烈气雄,燥性尤烈,适用于寒湿困脾证。明代吴又可《温疫论》中言草果“辛烈气雄,除伏邪盘踞”。推荐方药藿香正气水、神术散、达原饮[4,22]。仝小林等[23]推荐的“武汉抗疫方”中使用较大量的藿香、佩兰、苍术、茯苓、白术等祛湿药,从多个角度祛湿解毒通络。

4.1.2 祛痰通络:肺为储痰之器,脾为生痰之源。疫毒阻肺,气滞津停成痰饮,阻滞气络,导致痰毒内生,故祛痰排毒至关重要,且Xu等[24]在COVID-19死亡患者病理检验中发现,双肺弥漫性肺泡损伤伴纤维黏液样渗出物,体现“痰栓”的存在,说明痰毒是大多患者致死病理因素,冯缤等[25]认为“痰栓”主要为大量的酸性黏蛋白,西医可予以恶心祛痰剂、刺激性祛痰药、黏液溶解剂等清除“痰栓”。中医应合理运用化痰、祛痰药物,如陈皮、法半夏、瓜蒌、川贝母等,清气化痰汤清热化痰,瓜蒂散涌吐痰涎,导痰汤燥湿豁痰、行气开郁[26]。湖北省中医院的强力肺炎1号方沿用国医大师梅国强的方药[27],其中包含了小柴胡汤、小陷胸汤、止嗽散、达原饮等,用于痰热壅肺的患者,重在祛痰排毒通络。同时在护理的过程中也应加强排痰,可以采取体位叩击排痰、膨肺排痰,膨肺及震颤排痰能有效降低痰液黏稠度,改善气道通气及临床预后[28]。

4.1.3 清热通络:COVID-19属于寒湿疫,但是能内生火热毒邪,痰瘀郁久遂热毒闭肺,寒郁过久也能化生火毒,故需清热排毒通络。热毒表现繁杂,能夹湿、夹痰、夹瘀,以及血分有热,故重在清利脉络壅塞之火热。清湿热者可选用甘露消毒饮合三仁汤[18],痰热闭肺代表方如麻杏石甘汤等。可重用石膏,加黄芩、射干、葶苈子、虎杖、大黄等,大黄可清利湿热、逐瘀热。黄芩为清热燥湿代表药,其提取物黄芩苷具有抗病毒作用,可诱导人CD4、CD8T细胞及NK细胞激活JAK/STAT-1信号通路[29]。葶苈子清肺中痰热,行水走泄。热入血分,气营两燔时,加以牡丹皮、生地黄、赤芍、玄参、犀牛角等凉血泄热通络,生地、水牛角、牡丹皮、玄参等能使流感病毒诱导感染的大鼠肺微血管内皮细胞中蛋白激酶C(PKC)活性降低,抑制肺微血管通透性增加,减轻炎性反应渗出和出血[30]。

4.1.4 活血祛瘀通络:久病入络,久病必瘀,活血祛瘀既可以排毒,又可以改善肺络循环。当COVID-19患者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症时,络脉瘀阻,合理的活血化瘀可防止肺微血管血栓的形成,减少透明膜形成,舒缓血液高凝状态[31]。常用药物有桃仁、丹参、赤芍、川芎等,桃仁祛除瘀血,丹参能加速肺内微血管流速,改善肺功能[32]。研究表明桃核承气汤联合西药能有效降低急性肺损伤患者炎性指标,提高氧饱和度[33]。亦可适量选用虫类药物化瘀通络,如地龙、僵蚕、蝉蜕、全蝎、蜈蚣等,叶天士指出通络治疗独特之处在于“虫蚁迅速飞走诸灵,俾飞者升,走者降,血无凝著,气可宣通,与攻积除坚,徒入脏腑者有间”,可搜细小肺络之痰瘀,仝小林等[23]认为可加以地龙解毒活络来防止肺痹等证。卢绪香等[34]认为虫类药可搜风通剔经络、散凝滞痰瘀来通畅肺络,但是对于长时间使用糖皮质激素的患者,慎用虫类药,避免活血通络太过增加骨质疏松的风险。

4.2 络脉亏虚——通补肺络法 通补肺络,即通过益气养血之物滋养络脉中气血阴阳不足,以治疗COVID-19所致的肺络亏虚。叶天士言“初补气血之中,必佐宣行通络之治”,所以滋养的同时佐以通络之药物,补而不滞。肺络虚损,“其气所虚,邪气必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应补益肺气,兼以滋阴和血营养脉络,常用的药物如黄芪、党参、人参、白术、当归、麦冬等,黄芪为补气代表药,能够激活PI3K/Akt/mTOR信号通路, 提高SOD的活性, 加强自由基的清除,减轻炎性反应,抑制凋亡[35]。南北沙参、麦冬、西洋参益气养阴,当归和血通络,恢复期推荐的六君子汤、麦门冬汤等体现了益气通络解余毒,同时滋阴和血养络脉的特点[4]。

5 结 语

COVID-19与中医络病有一定的相关性,络病理论认为其病位主要在肺络,主要属于寒湿疫的范畴,病机主要是“络脉痹阻”,外毒疫邪伤肺,内毒损肺,导致络脉不通、络伤出血、瘀阻络脉、络脉痹阻、络脉亏虚,以“通络”为纲,合理采用畅通络脉法和通补肺络法,可有助于COVID-19患者除秽解毒,清利络脉,气血运行通畅。

猜你喜欢

肺络疫毒络脉
基于肺络病证治体系探讨肺纤维化不同阶段的病机转变*
舌下络脉诊法研究❋
基于络病理论探析通络药治疗特发性肺纤维化
看小儿络脉识宝宝病变
惊闻疫毒(新韵)
两手
紧抓“疫毒”病机,对证施治新冠肺炎
王檀教授从气化顿滞论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望“纹”知病,“掌”握小儿健康
结肠络脉探析